13 第 13 章（1 / 1）
接下来的两个月，表面看来，邵尤晴和林昭之间仍是风平浪静，只有榴生知道内里的波澜。事实上，两个月来邵都没有向她提起过酒会那晚她醉酒的原因，榴生也未有主动问起。唯一的线索是那晚她一夜无眠陪在她身边，夜半听见她梦呓，哭着说“林昭你如何忍心骗我”。
在所有人看来，邵尤晴仍旧是邵尤晴，并未因一场残忍的欺骗而变得脆弱敏感，也没有就此绝望。白天，她照常认真工作，对每一场调查采访充满热情，兢兢业业赶每一份新闻稿。只有到了深夜，榴生才能看出她的忧愁，从每一个深夜里黑暗客厅的寂寥身影里，从窗前堆满的空啤酒罐里，以及偶尔在她房间发现的半支烟头里。
榴生知道，她并不是想逃避，更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她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需要时间思考如何解决。只是思考的过程是痛苦的，她需要借助宿醉和烟雾来缓解心痛。
邵尤晴的生日正是元旦那天，这一日林昭约了榴生和继槐一同给邵过生日。邵一早穿戴整齐坐在客厅里，榴生起床时她正坐在餐桌边翻报纸，桌上摆着已做好的早餐。见榴生出来她才起身去厨房热牛奶，一面嘱咐她快去刷牙洗脸。
自卫生间出来，榴生面前的餐盘里已搁着一块涂好果酱的面包，右手边搁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榴生端起牛奶喝一口，笑着说道：“这，不会是最后的早餐吧。”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白眼或冷笑，甚至没有一句言语，榴生忽感不安。她拿起盘里的面包咬一口，似突然想到什么，起身去打开邵的房门，果然，一只行李箱立在门边。
“榴生，单位有纽约进修名额，我报名了，明天凌晨就走。”
“什么时候回来？”
“两年后，如果到时我还愿意回来。榴生你别怪我，我——”
“我明白，若我是你，我不会再回来。”
邵苦笑，“你是否早就知道，林昭与钱云？”
“我得知不比你早多少时，真正确定也是在酒会那晚。”
“快吃吧，我已联系钱云，午餐前陪我到附近咖啡馆一趟。”
去见钱云，是啊，她也想去见她，想问问她这一切是否都属她计划，利用她达到最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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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咖啡店，择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两人将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屋里开着暖气，加之和暖的日光透过玻璃直渗进线衣里，坐下不多会儿，榴生的背上便出了层薄汗。
邵尤晴撑住一只手在桌上拖着侧脸，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那晚在孔家别墅我说要出去透口气，出门便见那两人背对着屋子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我听见林昭问钱云到底愿不愿协议离婚，若不，他便打算提起诉讼。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还有什么是你已确定而我不知晓的，请你告诉我。”
“我答应过钱云不透露她的私生活。”
邵吃惊抬起头，“怎么，她的私隐远比我们的友情更重要？况且，你吃的便是娱乐新闻这碗饭，不报道明星的私隐报道什么？”
她轻轻搅动杯里的咖啡，“对不起，我不能说。况且也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你有没有想过当面问问林昭？”
“算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欺骗了我。”她愤怒道。
“我只能建议你多给自己一种选择，他纵然欺骗了你，但可能是因为太爱你。或许，你可以站在他的角度想一下，同时问问自己，你对他的爱，能不能深到可以包容他，原谅他的欺骗。”
“我不能，我不能原谅欺骗。”她摇头。
等到饭点也没有见到钱云的踪影，拨电话过去业已无人接听。她或许是临时有事，或许是无脸见榴生，又或者她从未想过露面。无论哪一种可能性都好，无人关心亦无人想去求证，当事人只想任它成谜，它就注定只能是个谜。
就像，当一个人爱你愿意相信你，你的一切大小错误在他的眼里皆是小错误；一旦他觉得自己受了欺骗，无论你有几千几万种情况理由，乃怕真的情有可原，也不能改变他离去的决心。因为原不原谅你不在于你多有诚意，在于对方自己心里是否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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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在日式餐厅定了包厢，榴生和尤晴赶到时，庄继槐还没有来。三人先点了菜坐在那里等着，尤晴背靠门坐着喝水，无声地同林昭拉开距离。一壶水渐见底，继槐来电，要他们先吃。
林昭心情好像很不错，席间始终堆着笑，不时体贴地往女友的碗里夹菜。无奈落花已无意，邵尤晴只是一杯杯苦饮清酒。林昭也不是傻子，眼看一瓶酒见底，他终于不耐地夺走她递至唇边的酒杯，“行了，少喝点，吃菜。”她哪里肯听他的，伸手去够已被林昭推到一边的酒，一言不发。林昭不免觉着有些下不了台，加上这些天邵尤晴的不冷不热，他终于放下脸来。然而当着榴生的面他也不好大发作，因只是随手将酒瓶连着酒杯一同拂到地上去，没好气地说：“你够了没，最近一直给我摆脸真以为我看不见哪。”
玻璃瓶炸碎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酒气一时盈满狭窄的包厢，强势的钻进鼻孔里，缠挂在每一根汗毛上，榴生突觉一阵反胃。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有人推门走进来，是庄继槐。他瞥了眼墙角的碎玻璃渣子，回身招呼了服务员进来清扫过，方才入座。
林昭正不知如何圆场，此刻见庄继槐到来简直像抓住了救星，哪里肯放。他干咳两声，状似不满地冲着庄大叫：“你怎么才来啊，我以为你睡着在半路了。”
庄继槐也约莫猜到了几分，托住脸笑笑，“怎么，你原是气我迟到才发脾气摔了酒瓶？”说着朝着他拿下颔指了指邵尤晴，似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
果然，林昭重又摆出他玩世不恭的招牌式笑脸，自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酒红色的小方盒攥在手心里，拍拍一直低头不语的邵尤晴。邵仍静止着，仿佛魂魄已随方才那阵酒气一同飘到了屋外。林昭无奈地摇摇头，索性扳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着自己，“我知道，你是怪我一直没有表示对吗？”他忽然站起身来单膝下跪，同时打开手心里的小方盒道：“今天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随即扫了眼继槐和榴生，“我就请他们做个见证，尤晴，愿意嫁给我吗？”
榴生扭头看看庄，他回她笃定一笑，仿佛胸有成足，可见林昭与钱云已真正成为过去式。她该替“有情人终于有成眷属的可能性”感到欣慰，还是该为“有心人终于梦碎”而悲哀遗憾。
邵终于抬起苍白苦涩的脸，眼神却像是看着个陌生人，这让林昭感到害怕。她幽幽地开口：“离婚手续办好了？”声音像来自灵魂以外。
“你都知道了？”他转头看看继槐，又扫了眼榴生。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以为是继槐告诉榴生而她又传知尤晴。
“你不用看他们，是你自己太不小心，”她冷笑，“你说，我是该怪你太不谨慎没能瞒我瞒到底呢，还是该怪我自己太笨这么晚才发现？”
林昭只是呆坐在那里，湿着一双眼，他还能说什么呢。这种情况他想过无数次，但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不知所措。
“算了，就当我这几年都白过了。”邵伸手抹了把落到下巴的眼泪水，当下匆匆起身推开门走出去。
未免她有意外，榴生自然想追出去陪着她，岂料被林昭拽住了手臂。他红着脸将榴生推到半壁墙上，她疼得皱眉。
“你都和她说什么了，是谁告诉你的？”
庄继槐走过来拉开林昭，单手把榴生护到身后，“你不用拿她出气，要怪怪我好了。”
“我当然要怪你，拿我的事去卖人情，不怪你怪谁！我不止要怪你，我还要打你呢。”说着握拳作势要打他。
榴生见状推开庄继槐的手挡在他身前，“跟他没关系，我知晓这件事时他仍在国外，你要打打我好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拿自己当哪根葱？”盛怒中竟真的向着她的脸送上了一拳。
谁也没想到他会真的动手，便连他自己也是。
榴生猛地吃了一击，双腿一软便倒在庄的怀里，睁着眼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她还有心跳，抱着她的人却几乎停止心跳。
庄继槐不停轻拍着榴生苍白的小脸，想要确定她安然无事，一面喘着粗气责怪林昭，“你只想到事发了便怪罪告密者，有没有想过谁是始作俑者？既爱吃蜜，掏马蜂窝前就该想到会有什么代价。”
榴生慢慢回过神来，捧住眼前惊慌失措男人的脸，强笑着安慰他：“我没事，别担心，我没事了。”
他闭着眼重重呼出一口气，“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因将榴生扶起来搀住她走出去。离开前无奈地瞟一眼抱住头蹲在墙角的男人，冷冷地丢下一句：“今日我只当你为爱发了疯，往后你若再敢伤害她，也要先想好会有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