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伊甸 > 80 第七十六章 真实的赋格曲

80 第七十六章 真实的赋格曲(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武仙之界 武侠仙侠穿越系统 年时少 倾雪劫 血纱衣 我的邻居很奇怪 霸道总裁萝莉妻 绝世女相升级记 [网王]柳生灵异事件簿 重生之山花烂漫

唤回她,使用命运的骰子。

深夜,空旷悠远的夜幕点缀着琳琅星光,拱形的窗子被月光轻抚,没有照耀到的阴影仿佛连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克拉姆醒来时,海水蓝的水床上,另一个青年还在沉睡,水蓝色的帐幔轻冉,光影交错,一切沉入神秘的领域。

他缓缓靠近爱人,若隐若现的异香萦绕着他的神识,荒凉而空旷,寂寞而渺远,敛眉一沉。

有荒神的味道。

经过一夜,调查工作很快完毕。妮可的事件规模不大,已故的第三类接触者深知打草惊蛇的道理,那几个陪同的军官只是被支开,她只用自己秘密布置的实验室就完成了这项阴谋。但是这件事的影响极为恶劣,教皇的恋人险些遇害,还有两位客人受伤。

当天在场的技术代总监霍克德尔等人难辞其咎,不过塞亚并未怪罪,他可以说是自己撞枪口上的,妮可把握住了他的性情和弱点,还留下了一个目前无人知晓的后遗症。

妮可死后,两件事浮出了水面,一是多莉雅死亡的真相,二是确认了杀害另一位第三类接触者梅罗的真凶。

梅耶百感交集,背着众人流下眼泪,终于释怀了妹妹死后一直郁结于心的仇恨。

伊恩等人很不好受,如今他们只剩下八个伙伴……还差两名人选。

“塞亚,心情不好怎么办?”早餐桌上,少年求教。

“一,喝酒;二,睡觉;三,看书;四,做数学题。”哥哥大人干脆地回答。

众人无语,艾娜磨牙:“我该庆幸你没把香烟归进去吗?”塞亚露出有些迷茫的眼神:“啊,其实,我心情好也会抽烟。”

好久没看到哥哥天然呆的样子了。艾娜油然浮起感动,和塞亚相处得久,感觉他已经混成了一个老油子。

想想安塔隆那天然呆的眼神,她就更怀念哥哥这样子啊。

克拉姆从早上起就欲言又止,从妹妹那里,他得知了塞亚是什么状态,却想不出怎么处理。他知道被荒神搞疯的例子(乌拉拉),体会过差点疯掉的感觉(自己),却不能确定塞亚的精神状况。

乌拉拉说,塞亚是否定了荒神的力量,追寻控制自我的意志而成为了人类,这种执念简直匪夷所思,因此,克拉姆根本不敢刺激爱人,让他想起自己经历过什么,崩溃了好不容易稳固下来的意识,回归虚无的本质。一次奇迹就够了,他万万没把握赌第二次。

如今,克拉姆也明白塞亚为什么没有灵魂连线了,也许是接触者能力的特殊,他的灵魂在最深处与荒神有所呼应,变成了一种迭加态般的存在,得到少许神力。

教皇完全不考虑爱人被转化成了荒神,怎么可能,连黄昏之民的乌拉拉和他都半死不活,险些被消化。塞亚原本只是一个人类,如何熬得过神识的冲击,幸存下来,更别说他是这样鲜活、真实了。

塞亚就是塞亚,自始至终。

偏偏,荒神的力量不稳了。以前克拉姆不知情,现在察觉了怎么会辨认不出那种来自白海的涨落。

他既不能和塞亚说“不要成神!”,又不能说“做人好”(塞亚一定会骂他抽什么风),教皇陛下万分苦恼。

这时候,他分外希望维多利加回来,给他个意见。他的人格虽多,却没一个在牵涉到情感的问题上能跳出自身看待,只有维多利加,能够完全理性地思考。

金发青年连艾娜特地为他做的海绵布丁蛋糕也不吃了,趴在桌上颓废。众人惊骇地看着:这是怎么了!

“教皇陛下,我给您调一杯开胃的热奶茶好吗?”万能管家恩斯特立刻上前问候,并用眼神向教皇的恋人——最强大的神助攻发送求援讯息。

“你今天早上没吃药?”塞亚瞥过去,早晨克拉姆就在床上不停地翻滚。

这家伙天天都是没吃药的状态,所以萌萌哒。

想到刚刚爱人支给大家的妙招,心情极度不好的教皇选择喝酒。恩斯特更担心了,调好一杯帝国红茶放在塞亚面前。

足足放了四块乳黄色的奶糖,用银匙搅拌好,见爱人还是难过的样子,塞亚叹了口气,从手表的储物空间掏出一样东西。

“喏,克拉姆,给你的礼物。”

那竟是一块画板,大家好奇地凑过去,艾娜“咦”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拿起来,这分明是哥哥的笔调,简洁优美,开阔大气,画机械图过于硬朗利落的笔触在描绘这幅图时却出奇的温柔,万分细致。洁白的素描纸上,是一个前所未见的生物,艾娜不知道这是什么,却直觉是生物。执笔者没有用任何水彩和颜料渲染,勾勒出来的形体也不复杂,像是……某种幻想的浮游生物。

没有比这更富有童趣,又更不可思议的图案了。自然界内的形态都没法形容,自然界上的星空大约也找不到,星星、花、露水、蘑菇盖、多边形的石头、一片三叶草的叶子……一切别具美感千奇百怪的联想都能从中找到。比几何体更奥妙的线条构成几乎是纠结的轮廓,仿佛千头万绪,又有着完美如神迹的和谐。难以形容那种构造,宛如现世不存在的迷宫和梦境,黑暗和光明,真实和虚幻交织。

“这是什么?好好玩。”伊恩直率地发表感想,盖亚歉意地看了看克拉姆,想提醒艾娜先把画放下,又不禁探头看:“好可爱。”丽萨等人也纷纷伸手传阅,头一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画耶!

克拉姆在爱人拿出画时就呆了,现在,隔着纸背,他也能看到被阳光映衬的闪耀线条,在他的量子感官中还原,比什么都清晰。

塞亚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一手握拳抵唇,轻轻咳了咳:“我没用智能系统模拟,是用大脑推算。你是星云生物的后裔,体内还有暗物质、化合物、星际分子等等,既然有类似原生质的基体,要构成生物体,总是有规律可循的。只要掌握足够充足的信息,图形自然出来了。反正色差肯定有,但是一定很准确。”艾娜等人茫然听着,到最后才恍然大悟。

啪嗒!画落回桌上。

克拉姆顺利拿起来,看了又看,全身都在震动,流泻出来的话语也语无伦次:“塞亚,这个——这个——”

又清了清嗓子,黑发青年刻意别过头:“像不像你?”教皇拼命点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他激动的心情,完全通过他的神态和肢体动作表现出来了。

原、原来那是克拉姆的本体!艾娜、伊恩、盖亚、丽萨、琉霖、帕鲁卡、高文和梅耶都傻眼了,真是……和本人一样萌萌的。

哥哥大人真有才。

还是塞亚大人厉害。恩斯特欣慰不已。

克拉姆抱着那份宝贵的礼物,幸福无比。无论世人如何赞颂他的美丽、美好和美德,他也不排斥那些赞扬,可是,物种之间的差异始终存在。就像死前心灵隔阂的沙门和薇丽儿,正如他和塞亚日常相处中点点滴滴的距离和磨合,所以太高兴了,塞亚用心画了这幅画。

送给他。

灰蓝的眼眸漾出无垠的温柔,塞亚倾身吻住爱人的金发,低声道:

“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守住星云帝国。”

既然拥有无上的权柄,为什么不能向自己的欲望倾斜一点点?

只要一次机会就可以……一次机会……

中午时分,教皇的侍从雷比克带来一个好消息:

“从白沙星域过来的遗民已经抵达星云帝国,进入莱博星一带,领队的就是那一对开发到第二类接触深度阶段的双胞胎,哥哥叫烈,弟弟叫战,安排会在明日来首都星。根据当地遗民研究所的检测,他们开发出第三类接触的可能性很大。”

闻言,艾娜等人的心情好了不少。

塞亚打算外出,吩咐幼崽们做好出行准备:“我要去看辛蒂,你们跟上,明天赶得回来。”

哥哥又掐时间干事了。艾娜想起丹特丽安提到过这个名字,说是所有克拉姆当中唯一没有任何能力的一位。前段日子,七号八号要塞亚去看望她。

黑发青年若有所思地叩击桌沿,他最近加班加点,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只剩下这个约定和特训幼崽们——一旦归一会大举进攻,肯定不会介意顺手抓些神子候选回去。

必须完成战前准备。

克拉姆还在到处献宝“塞亚给我画的!塞亚给我画的!”好不容易,塞亚在出门前一刻把这个兴奋过度的家伙揪回来。

“藏你兜里去,别闹了。”

陷入重度幸福症状的教皇没有二话,一切照做。

这次,出行的青年直接选择军舰,从星门直达首都星附近的天宿97行星,象征空军的深紫色座椅上,塞亚拢着散落的额发,用听来十分平淡的语气说道:

“法鲁戈也住那儿,返航时带他和桑纳一起回来。”

伊恩等人听出情势的严峻:竟然要召回所有的第三类接触者和相关人员,集中在教皇宫附近保护,虽然从艾娜口中得知归一会有意用塞亚的逻辑之罪搞阴谋,还是很惊讶他们能让塞亚如此慎重对待。

星云帝国,有克拉姆,有DOLL信仰系统守护啊。

但听塞亚的口吻,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有顾虑似的。

哥哥……艾娜不确定地瞥了眼兄长看不出表情的侧脸。

天宿97行星和所有星云领的星辰一样,散发着不同程度的暖光,洋洋洒洒。这里生长着淡紫色的葡萄风信子,神秘而美丽。特有的莹蓝色苍月从漆黑的夜幕洒下光辉时,仿佛将人间的一切裹上轻盈的飞纱。

他们到的时段,当地正是凌晨,山坡上的城堡还没有苏醒,安静得只有鸟鸣声和风声,晨曦洒下来,静谧得接近永恒。

城堡的铁门关着,上面缠绕着青藤,叶尖凝聚着清莹的水珠。从铁门看进去,整个花园打理得井井有条,这里仍是晚夏,玫瑰展现着强盛瑰丽的生命力,柔软的花瓣舒展开来,体现着生命的完美。

一个石青色长发的青年有条不紊地走来开门,他有着比例均衡的五官,朝来客行了个陌生的交臂礼节:“好久不见,塞亚先生,克拉姆阁下。”

不同于其他人的称呼,带着某种陈旧的印记,艾娜等人莫名的呼吸一窒。

“朱诺。”塞亚和克拉姆眼中不约而同地漾出情感的波纹。

艾娜等人知道这个名字,塞亚曾提到,他和克拉姆的老朋友里只有沙门的部下朱诺和恩斯特活着。恩斯特其实只是继承了遗传记忆,也不是真正的“故人”。

当时,机械皇帝沙门•布兰特追随选择自然死亡的人类爱侣薇丽儿,把自己的智能化意识融入DOLL系统的能源网络,他的一个部下也停机跟随主君,而另一个在沙门的授意下,留在了这片异乡,长久以来陪伴着一位足不出户的教皇。

黑发青年微笑着和故友的部下寒暄,没有更多的语言,像是多挽留一点时光,都只会平添寂寞。

“爱丽丝小姐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愿意出门呢。”朱诺的感伤情绪不浓,一只茶色的小狗在他脚下打转,朝客人们摇尾巴,伊恩、盖亚和丽萨都露出了开怀的笑容,蹲下来逗弄它。塞亚清晰地回想起友人曾说自己有一只机械宠物狗,而这只,是朱诺从附近抱回来养的生物。

再也见不到沙门了……也见不到多莉雅。

众人随着机器人的脚步走向城堡,阳光从云层的罅隙中泻出,风声的振荡好似来自远方的微弱呼喊,塞亚和克拉姆并肩走过庭院,身后是捧着糖果等礼物的艾娜一行,游移的光影掠过花海和长廊的最后一段,最终静止在两人身上。

克拉姆抬起的手停留在门环上,仿佛打破了一种桎梏,吐出酝酿于心的情怀:

“塞亚,蔷薇的美,是因为它努力盛开。”

黑发青年怔了怔,不解他的用意。

天青色的眼眸溢出灿烂而剔透的情感,闪耀着美得难以直视的光芒,克拉姆的音色还是那么静谧而辉煌,宛如管风琴震烁人心的鸣动:“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们能够笑着缅怀过去。”

略略沉默了一下,塞亚开口道:“生命的意义在于存在,没别的。”

他推开门,走进光影交错的空间。

“没有短暂能停留。”

狼狈与光鲜并肩,阡陌与荒野相伴……只有她,只有她一个陪着我,为什么我不能用力量回溯到那个时刻?

不要这么脆弱,我根本不能回头。

晨光从走廊的玻璃窗照进来,地面仿佛打了一层金色的蜡,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站在楼梯的转角,与许多布娃娃为伴的,是一个看起来12、3岁的女孩,精致又美丽,及地的黑瀑秀发闪闪生辉,没有一丝阴郁,映着光亮的小脸宛如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

哇!又是个黑长直!伊恩感动至极。

很多女性克拉姆扮演的是二次元人物,最初他不知道辛蒂是谁,印象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动漫女主,见到本尊才知道,原来帝国语发音是ShionKi(辛蒂),在日语中应该是Shionji Yuuko(紫苑寺有子),是《神的记事本》的女主角,一个傲娇毒舌的妹子,绰号爱丽丝,难怪刚才朱诺称呼她是爱丽丝小姐。

“爱丽丝。”塞亚也称呼爱人这个昵称,张开双臂。

黑色长发的少女穿着睡衣,抱着大布熊,身边也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布布熊,头上很萌地缠着各色烫发的卷,一脸起床气被治愈的表情,隔着布偶被爱人抱了抱,发出有鼻音的萌音:“塞亚,你总算光临寒舍了。”

“你为什么不从‘寒舍’出去?”黑发青年笑着刮了刮爱人的鼻尖。

伊恩确认了,果然克拉姆选择的角色都有和自身的相似之处,本尊的爱丽丝患有“开放场所恐惧症”,到室外会不自在,而辛蒂同样如此。

她是因为没有能力自卑吗?

“如果不是必要,我也不会打扰你。”辛蒂低下头,平视塞亚身后的人们,当然略过了克拉姆,他们是一体同心的自己。

“到二楼喝杯茶。”黑发女孩一如所有的自己,对恋人的亲人朋友表示出友好,光着白皙的双足在毛茸茸的玩具和厚厚的地毯间步行。

塞亚踏前一步:“爱丽丝,如果你感到了‘什么’,不要去实现它。”

事实上,辛蒂并不是最弱的人格,相反,她是克拉姆当中和荒神昆古尼尔最契合的一个,有着一生一次的完全预知和命运具现。但这样倾斜于“神的状态”,使用荒神随机率的结果,是自我消融,不再具有“克拉姆”的禀赋。

辛蒂转过头,停顿片刻,道:“塞亚,你一点没资格说我。”

青色宝石般的双眼流转着思绪,沉思了一下,她转向机器人部下:“朱诺,代我招待大家,我和塞亚有话说。”

城堡后面是一片下坡的花田,野风信子摇曳着紫色的波浪,清朗的风吹拂,让人心神俱醉。

辛蒂穿上了哥特风的大波浪裙子,看得出她很不习惯走出室内,像所有患自闭症的人一样,撑了把遮阳的小花伞,将自己藏在一方小小的阴影里,穿着荷叶领的对襟高领长裙,长袖和裙摆下的长袜几乎包得密不透风。但她的神情有一种奇异的洒脱,主动勾住爱人的左臂,让他搀着走。

“维多利加失踪以前,和我说了一些事。”

“维多利加到底怎么样了?”塞亚惦记着身陷时钟城的爱人,偏偏克拉姆自己还跟没事人似的!

辛蒂却没有马上回答,直视爱人的脸庞。

“塞亚,你和我,我们认识也有十万多年了,虽然星云帝国的岁月流逝比外界快,对我,我们,这段时空不过是封闭的圆里面的一个点,我,我们还是在和你的分别中,体会到了延长生命的感受,时间,漫长又甜蜜。”

她的表述更接近自我的本来状态,不分你我和个体多数,都是一个“我”,但是未免恋人别扭,辛苦地在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切换主格。

塞亚不明白爱人为什么说这些,但还是听下去。

对于克拉姆只能用感性分析,而他恰恰最不擅长这个。

“你知道吗,塞亚。”辛蒂笑起来,明丽如透明的彩虹,“对我们而言,一切都是‘封闭的圆环’哦,从生到死,从开始到结束,无论有多少几率,多少可能性,多少发展,我们哈萨克神民,时间和空间的宠儿,都看得到无限的始末。”

黑发青年脚步一顿,内心翻江倒海,脑中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冰凉的女声:「人性是个封闭的环,塞亚哥哥。」

封闭……没有希望……

这世上都是天才被诅咒,上天的宠儿,就是那样的存在。

“所以有的哈萨克,一生都在蒙昧中度过。这未尝是不幸,越多智慧,就越多的烦恼和痛苦。我们走出混沌的圆心,慢慢靠近世界的真相,混乱过,迷惘过,后悔过,失落过,但是这样的宇宙没什么不好,命运安排我们遇见,我们终会再见,除非雨后还是雨,除非时光荏苒再无奇迹。”

少女青色的双眼如雨过天霁的天空,“死路也是路,路上有好风景,塞亚,你就是最好的风景。”

良久,塞亚轻轻笑起来,笑得不明意味:“那我的过去未来,你们都知道吗?”

“我知道,塞亚讨厌‘短暂’,想要记录所有的文明,想要见证全部的历史,想要留下生命的足迹,都是想找到什么,拥有真正的存在感。”

黑发女孩忧郁地道:“对于哈萨克而言,长与短,都只是时间和空间的曲率而已,在孤独的航道中,没有约束也没有航标,这样的我们,是不能成为塞亚的旅伴的。我们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会让人类害怕;我们的心中编织的语言,会让生命质疑真实;我们的智慧,是最好永远封存的东西。”

“如果不界定,就什么也得不到。对星云领的人民来说,我们是秩序的体现,因为塞亚想得到终点,又找不到终点,我们就是永恒的终点。”

塞亚看着爱人孩子般干净美好的脸,蕴含深邃奥妙的眼眸,是这个人让他相信,这世界上有一种羁绊可以长久,长久到跨越时间,不会被不断变化的事物磨损。

他想起,自那天夜晚以后,他再也没有在梦中见到多莉雅,仿佛她已经知道他的选择,他的答案,走向了渺无尽头的雾气深处。

只有一片孤零零的大海,他在海中无助地跋涉,反复梦见陷进各种经历过的困境不能自拔,应该有一个红发的少女扶起他,可是最后感到的,都是克拉姆抱住他,把他带出梦境的回忆。

我以为我是孤独的,只有孤独是人生唯一的出路,其实我执着于旅行,是因为我早已知道我有归处。

“自怨自艾的念头就是不能动,动了人就得堕落。”塞亚喃喃,闭上眼,话语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在旅途中,我从来不会回头,一个空站毁掉了,就找下一个,迷路了,就赶紧用掌握的信息计算判断,往往一个瞬息的错误,就会迎来死神,果断地遗忘遗憾,往前迈进。”

“可是这两天我一直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没有让多莉雅一个就好了,不要对她那么苛刻,不要让她对我惟命是从。”

“我也是个愚蠢的凡人啊,太难看了。”塞亚掩住脸,手指撩起额前乌黑的发丝,总是坚定不移的自制粉碎,脸上流露出深刻的痛苦悔恨。

“塞亚……”

黑发青年睁开眼,克拉姆灿烂的金发像天地间最明亮的光,天青色的双眸溢满关怀和担忧。

他的手牵着他,掌心温度交融,汇聚成温暖的洪流。

辛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知道即使没有我们,塞亚也能自己站起来,但是那会很痛苦很痛苦……”

“当我们软弱时,我们需要另一个灵魂。”

没有人不会迷惑。他想,但我必须得走出来。

错过的已经错过,未来还在等候。

望不到边际的平台矗立在虚空中,人工雕琢的痕迹浸没于黑暗,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在上面,像是蚂蚁般渺小。

九根鲜红的立柱耸立在平台边缘,如此高耸巍峨,相对于那宏伟得不可思议的平台也清晰可见,犹如劈开黑色天穹的凶狠利刃。立柱以相等的间距排列,每一根顶端都站着一个人影,古老长袍在罡风中飞舞。

在这些立柱前面,还有个六角形的祭坛,高大如巨石丰碑,不知是否风化原因,边缘失去了锐角,遍布奇异复杂的凹槽,正前方浇筑着金属花纹,竟然如同活物般涌出奇妙的波纹,一条平滑的直线从中间贯穿一个相切的大圆和小圆,旁边是立体般交相缭绕的文字,充满无法辨识的混沌含义。

这是归一会的标志。

祭坛上站立着十二个身影,以俯瞰的姿态扫视脚下的民众。

在这里,那些微小的人类就像匍匐在巨型容器底部的细菌,每一个都微不足道,数目却庞大得恐怖,数百亿,数千亿,数兆……

平台四周都是无垠的黑暗,那是漆黑得一丝光芒都没有的幽远黑暗。

人们敬畏地仰望那看不透的苍穹,这里的黑暗透着最原始和最疯狂的味道,如此蛮荒,如此古老,游离于时间和空间之前,带着永恒的混乱和残暴,足以吞噬所有文明。

除了高居众生之上的存在和幽深的黑暗,他们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只能恐惧,只能瑟缩,只能沉默。

满意他们的神态,祭坛上的一人开口,弥撒般动听的歌调:

“一切都是不可抗拒的神意,既然你们在生命的终点呼唤荒神,就是诸海之神忠实的子民。”

在时计领和星云领爆发战争以前,归一会与白银女王达成了一项交易,若乌拉拉不在乎领民的死活,就让归一会挑选可作为“信仰粮食”的人选。

在苦难遍地,灾祸无常的时计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空岛人民是归一会的潜信徒,不出长老会的预料,当使徒的天灾降临,恐惧的人们纷纷祈求神的庇佑。

投身荒神的毁灭预言,祈祷可能的新生,好过在这个恐怖的宇宙朝不保夕。

这就是时计领人民的心态。

仿佛感染一般,越来越多的人露出虔诚又畏惧的神情,纷纷低下头祈祷起来。他们大多衣衫褴褛,带着绝望而麻木的神色。

人群的深处,一小簇人完全不引人注目,艾薇因领的岛主贝尔•艾薇因紧紧抱住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少数护卫和侍女遮挡住他们。

“奶奶,他们在做什么啊?”怀里的男孩天真地问,他有着稀少的黄皮肤,黑发黑眼,只有轮廓和贝尔夫人相像。

“嘘!”老妇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淡色的眼眸没有表露出内心的情绪,绽开和蔼的笑容,“夏安,我们也祷告好不好?就照奶奶平时教你的歌。”

“好。”夏安乖顺地道,唱起奶奶教自己的童谣,“当融雪的季节来临,我睁开双眼放声歌唱,你所给予的勿忘草,就在这里……”因为不同的语言和有节奏的调子,周边没有人奇怪。

塞亚……贝尔夫人不安地望向深不见底的黑台,不知道我能不能和夏安一起活下来。

「死亡的尽头呼唤谁?」记忆中那个如风的青年站在雪原上,随兴地张开双臂,「我只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刹那,我的瞳孔大概会刻着我深爱的人和最深的遗憾吧。」

「然后,一切思绪都过去,人们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喉咙深处涌出一股呜咽,就是这温柔又伤感,执着又疯狂的心愿,驱使她继承了丈夫心脏中的生命钟。也是为了这个让她重获新生的孩子,她祈祷宇宙中的冥冥存在拯救她们。

“你们将有为神献身的机会。”祭坛上的人再度开口,“进攻星云帝国,将那个伪善的国家奉祭给荒神,如果圣战成功,从此你们就是星云帝国的住民!”

这话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听到第一句话时惊恐的人们都沸腾起来,脸上浮现出了狂热的神色。

对负宇宙的绝大多数民众来说,星云帝国就是天国的代名词。

那里有着永生强大的教皇,有着幸福高尚的人民,有着优渥和平的生活环境,让其他在黑暗中挣扎的生物嫉妒也向往得发狂。

这一刻,所有幸存的时计领民众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忱。

立柱上,一个身披红袍的老者问左近的同伴:“这群蝼蚁有用吗?”

“通过神术阵强化,他们短时间能媲美低级的灰烬使者,这个数量,用传送阵送到星云领的各个星球,配合DOLL系统瓦解的时间,也足够把整个帝国都卷入了,总比牺牲我们忠诚的战士好。”

另一位尖晶石议会的长老点头:“没错,就算计划失败,前提也是星云帝国把这些贱民都杀光,如果冲突中不发生动乱,教皇势必亲自出手,他的光辉外衣也会剥落。”

多次发动阴谋不成功,归一会对星云帝国人民的素质有了深刻的认识,不敢把话说满,但不管怎么算,这次行动都是百益而无一害,值得期待。

距离这座平台数万英里的另一座黑石平台,星星点点的迷蝶花种子飞舞,一簇簇银色火焰悬浮在巨石边缘,空气凉爽却不特别寒冷,那些星群般闪烁的种子好像一首小夜曲,随着明暗奏出动听的乐章。

平台上方,黑暗像薄纱般褪去,一个无比巨大的十字架逐渐浮现出来,血红的文字不断涌入,将十字架变成了介于鲜血与朝霞之间的颜色,那些文字来自一个简洁优美的光源,像是无数光线组成的棱锥体,又不时变换成球体和上下分离的四棱锥,最后渐渐固定为完美立体的正八面体。

每个文字都是一个个复杂的数学符号、计算公式和构造原理的糅合,不停地翻腾变化,神秘而浩瀚。能量、概率、时间和空间仿佛被提取出了参数,化为亮银、灿金、水蓝、浅绿、火红等各种迷人的色彩相互交织,使正八面体四周都笼罩着梦幻般的彩光。与此相对,十字架的颜色和轮廓越来越清晰,它下方呈倒三角的位置,三个宏伟的圆环与它连接出路径和图案,层层叠叠美到极致。

这些文字、图案,和那个无限庞大的十字架,都凝聚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智慧和气势。

那个正八面体的核心升起一个闪闪发光的微小模型,也是正八面体的形状,精巧无瑕。旋转间,整个布伦希尔德响起空灵绝美的和声,一道道明亮的光柱从深渊底部涌出,所有黑石平台都开始抖动,巨大的能量管道连接在一起,带动各个基石移动、收缩,重新堆砌成新的形状。逐渐炽烈的圣洁光辉中,正八面体绽放开来,构成一个许多银色光轮包裹的圆柱。

坐在正中央的,正是归一会大主教,罗切斯特。

他面前环绕着七个标有繁复神文的操纵盘,上面漂浮着规划完整的经纬线,活动坐标和栩栩如生的星球模型。

他的手随意搁在键盘上,另一只手脱下镌有神文的兜帽,从颈部到锁骨,向下延伸到肩膀的线条,犹如绝代艺术家雕刻的圣像般美丽,黑色祭袍的袖子滑下,露出晶莹雪白的手腕。

如无机物的美丽身躯,完美中蕴含着魅力。

丝绸质感的银白长发披散在肩后,融于黑暗的边缘有一圈光晕。

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罗切斯特一手掩嘴,打了个悠长的呵欠。

“完事了?”

低柔暗哑的女声充满诱惑力,一个身材高挑的女郎站在黑石平台上,暗绿色的长发披拂在玲珑有致的娇躯上。从上往下看,正好看见那道深深的阴影。

罗切斯特露出纯净的微笑:“尤比,你不参加圣战仪式吗?”

血腥处刑官撇撇嘴:“你这个大主教,还不是在这里搭模型。”

银色光轮组装变形,转化成柔软的形状,如同一对对银色的羽翎,形成一道螺旋光梯。尤比轻快地跃上梯级,坐到友人身边。

“真美啊,星云帝国。”他们面前的缩微模型正是遥远国度的景象,金色的星云静静徜徉在无边的宇宙中,分割了白昼与黑夜,如永远的黄昏。尤比食指和大拇指一拨,放大了想要的画面,一颗天青蓝的星球,洁白的云朵装饰着这颗宝玉,是宇宙最耀眼的行星之一,属于教皇的家园,首都星海尔施罗姆。她的背后连串着数亿的星星,像是撒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金砂。

绿发女郎用异常好听的语调说道:“人死了,这些星球还是会这么美。”

“也许吧。”罗切斯特对接下来的恐怖行动没有兴趣,他有自己的行为标准,“脆弱的生命没有资格接受恩惠,星云帝国的民众能一次次从历史考验发展起来,他们就是经历了进化遴选的物种。他们的文明有一种精神,不容易被摧毁。”

他对星云帝国的评价并不是无知的乐园或是教皇的玩具。

“文明……”尤比若有所思,“你知道,罗切斯特,我出生在一个贫瘠荒凉的行星,杀与被杀,强大蹂.躏弱小,对我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世道。直到加入归一会,成为处刑官,我身边的事物也没有改变。你认为文明有那么大的魔力,能让道德战胜野蛮?”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什么叫道德。”万恶的归一会大主教道,随即认真地想了下,“不过我在塞亚写的一本回忆录上看过他的题记,没有人能经受真正的道德考验。”

“哦?那位教皇的恋人,塞亚先生?”尤比的嘴唇张成圆形,金色的双眸也瞪大了,“我以为他是宇宙仅有的珍稀物种了,能通过白银女王考验的时计者。刑罚是小事,破灭钟的优厚回报才是智性生命无法抗拒的诱惑啊。”

“女王陛下不会放过他,拥有希望的世界,是女王陛下不能容忍的‘污点’。塞亚没有接受放下破灭钟变强的引诱,但是活下去,找到艾娜是他唯一的弱点。”

“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切斯特微微皱了皱眉:“那本书是‘种它族’的灭亡史,正宇宙的一个种族,塞亚毁了它,遵照女王陛下的命令……尤比,只有经历了痛苦拷问的生命,才能建立起真正的道德。虚无的道德是虚无的善意。”

看出友人无意深谈,尤比没有挖掘,玩味地看向群星的方向:“弱者愈弱,强者愈强,永远是宇宙的真谛。教皇的统治是虚伪的秩序还是人性的善果,再多一次证明也不坏。话说,你为什么在得到逻辑之罪后,抵抗枢密院和尖晶石议会的双重压力,坚持要破解出逻辑之罪的秘密再进攻星云帝国?教皇肯定已经有了准备,我们的时机不好,和白银女王的合作又中断。”

“宇宙战争中,胜利的条件只有掌握更高的神秘。没有实力依仗的阴谋只是春阳下的薄雪,一晒就化。”罗切斯特表露出无限热衷的神情,指着那个染血的十字架,“这把剑是个绕不出去的逻辑怪圈,非常有趣,通过研究逻辑之罪的设计原理,我可以更靠近塞亚的思想和灵魂的深层。”

他纤长灵巧的十指在操纵盘上熟练地操作,进入指令界面,调出一个等比例缩小的精密投影,周围涌动着大量的分析数据和编译密码。

“塞亚在逻辑之罪中用十个质点定义虚无,启智信徒已经破译出来,把它们称为思想符号。推演的性质是三个:‘天体’、‘数字’、‘多维’,对应神格、支配、创造的步骤。简单的推理,就是逻辑之罪和DOLL信仰系统一样设定了一个最高的力量,逐级下降,定义了世界的本质结构,又表达了不同的灵性层面,物理的力量和思想的力量都在更高秩序的领域被统一。但是从塞亚发明了超引力的十一维创生宇宙模型,很可能逻辑之罪还有隐藏的第十一质点,我推测,这是逻辑之罪被预言为神器的真正原因。”罗切斯特晶紫的眸流溢出心醉神迷的光辉。

尤比兴致勃勃地倾听,看得出,罗切斯特着迷的不仅是塞亚本人,还有透过他的造物透露出来的美妙智慧。

银发青年以惊人的手速将十字剑的内部图解排列成特殊的阵列,精确无误又光怪陆离。

“你看,尤比,它们几乎都是圆圈,我先不考虑逻辑之罪的强大原理和构造,把它本身的信息输入我在银海塑造的思维平台,只对它做纯意义的连接提问,‘祂’是有心智的,从思想解谜的超维度交流,祂提示我‘智慧的路径’和‘型态’。是的,逻辑之罪有两个面,既不是抽象也非实质,接近一种‘假面’和‘真容’之间的虚实交替。祂有一个罪恶的概念核心,从反演角度瓦解事相和规律,类似哲学的反命题和否定神学,这些描绘的本质是放弃逻辑、理性构造的现实宇宙,回归‘本我’。路径代表‘存在的形式’,也就是外在赋予的映像,再沉淀到‘型’,反映了内在得到的认知和形象——整个过程,是从‘无’的存在刻写出‘有’之程序,这是我对塞亚的心理非常非常好奇的地方,他难道不相信自己真实存在吗……有属于自己的灵,却需要他人的肯定,如何证明我是‘我’?就像在这样询问着。”

罗切斯特隐匿了唇角深邃的笑意,愉快地展开手,“姑且不说逻辑之罪的制造本意,用我归纳的偏振方程式,的确可以从源头崩溃DOLL信仰系统,但不能像长老们期望的,抹消星云帝国整体,或者毁灭重组世界之类。塞亚是我见过最理智克制的人,他把逻辑之罪制作成冷兵器形状,必然有用意。果然,他一开始就定义了‘单体’的属性,逻辑之罪威力无敌,却只能对个体产生作用。”

若塞亚得知这位宿敌一系列的成果,心情一定相当复杂,他把逻辑之罪给克拉姆,克拉姆只贴着它洗澡,而到了罗切斯特手里,却能充分开发出武器的性能。

当然这不是什么好事。

尤比听出友人的言下之意:“长老对你的任性容许可是有限度的,你找出什么使用逻辑之罪的法子?”

“还是取巧的方法。”大主教拿出一个透明的圆球,尤比定睛一瞧,里面竟然是一棵橡树的树苗,细小繁复的枝干长着纯白的小树叶,整株树苗都散发着微微的珍珠色光芒,那是大自然特有的,完美无瑕,像凝练的海底明珠般内敛又精致的光辉。

“树母?”尤比有点不确定。

“是的,娜提亚是首任大主教的半神器,有追溯概率流的基因能力,我又对她做了一些改造。逻辑之罪内部,除了未知奇点的第十一质点,是一个个独特的奇异环,充满了量子效应,娜提亚能够保持平衡态,克服引力提取能量,你看,就是这样的效果。”

罗切斯特再度击打操作盘,只见虚空中延伸出无数闪烁着亮金色光芒的枝条,似虚似实,流淌着奇妙反常的韵律,包裹住星云帝国的微缩模型,互相盘绕融合,形成闪闪发光的天幕。

读取了瞬时消失的功能表和星图,尤比振奋地点点头:“的确,完善的计划,不过,为什么用生物?”归一会其他人员的一致意见,是将逻辑之罪作为与教皇同归于尽的最终武器。

“生物有独特的性状,和生活的空间息息相关。比如在自然界,适应的活着,不适应的走向死亡。在生物内在,不能让生物更适应环境的基因会分散在细胞里,无法表达;但是一旦环境出现剧烈变化,这些保留的基因可能发挥作用。”罗切斯特的语气透出奇异的热力,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植物比起动物,在基因上的灵活性和多变形更强。举个例子,基因最短的十字花科植物也比人类多一千多个基因,她们更适合世界,是最完美的物种。”

尤比发觉异常:“你怎么这么了解?”

银发青年平静下来,嘴角微微翘起:“童年的兴趣,我在很小的时候,愿望是当植物学家。”尤比惊讶极了,伸出纤细而漂亮的手臂搂住他,大笑出声,她的笑容纯净又无拘无束,像个孩子。

“哈,真看不出来,说说好了。”

“也没什么印象了。”罗切斯特回忆,“我的父亲是个很纤细的男人,母亲和他的那些事我不想说。和父亲一样,我出生就有心灵感应力,不喜欢待在人群里,而植物不会说话,适合安静的生活和观察。”

“那个星球很小,有石榴籽一样的树莓,硬壳的坚果,还有可以直接食用的植物种子,因为没有大型的哺乳动物,植物不需要结出大的水果,也没有花和蝴蝶……”

说到这里,罗切斯特怔忡了一下,脑中似乎闪过某个缤纷绚丽又模糊梦幻的片断,细想却没有成因,于是偏过头,拉回游散的思绪,脸上恢复组织领导者特有的冷静:“枢密院没有搞清楚这次行动的重点吗,教皇和星云帝国都是次要问题,找回神子才是唯一的目标。”

“你指望处刑官不对鲜血兴奋?不过我们会服从你的命令。预言的结果是不好也不坏,足够归一会上下全力以赴了。”尤比有些无趣,踢了踢脚下的羽绒,“主要是我自己跟你告个别,伊宁格尔说我的死期就在这一次。”

罗切斯特张了张唇,伊宁格尔是占星者,她说的话语就是荒神的预言。

可是尤比是他的引路人,他的教官,唯一的,真正意义的“朋友”,所以猝不及防下,最本真的感情几乎要冲口而出。

——不要去。

但是对神使而言,神的预言是不能违背的命运。

所以,当他的情绪平复下来,紫眸坚固无比:“谁杀了你,我会杀了他。”

尤比狠狠亲了他一口:“姐姐没白疼你!”

她从银色的羽翎站起来,摆动修长的双腿跳下去,抬起手用力挥动了一下:“罗切斯特,强大吧,将所有的迷惘、困惑、软弱踩在脚下,抵达终极。”

爱情会让你迷途徘徊,无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宇宙生存。

何况你爱的人,不爱你。

「你为什么加入归一会?」

「我想成为更强的强者。」

「你自认是强者吗?」

「是啊。」

「强者就是一生的孤独哦,小弟弟,我会当你一段时间的指导员,直到我们必然的分离。」

他看到了白云在蓝色的行星表面流动的景象,太空防卫总署通向地表的轨道塔宛如巨大的螺旋,弦通道在瓦蓝的金属上若隐若现,穿过昼与夜交接的黄昏,穿过大气层,恒星的光芒那样壮丽,横贯整条海天交接线,仿佛一道无尽延伸下去的墙,却终究化为了连接行星头尾的圆圈。

永恒浩瀚的黑夜像潮水一样扑面而来,没有尽头的宇宙,漫无边际的虚无和寒冷,隔着复合陶瓷玻璃和金属的屏障也有着将渺小的生物包裹,乃至于吞噬的力量。

超过三千公里的距离一蹴而就。

“就好像吞服了浓缩时光的胶囊一样。”墨绿色军服的黑发青年对着身旁的女郎微笑。

“对塞亚大人来说,就像前庭走到家门口的距离吧。”技术总校对师索妮亚回以明媚的笑容。

军部已经知道教皇的恋人得了恐高的心病,索妮亚一直在留意,见他无恙松了口长气,行了个抚额的军礼,“巴别塔上下欢迎您的归来。”

在这个地方,可以真切看到星星,没有东西因此而缩小,只有大得让人不知如何处理。

脆弱的生命,脆弱的摇篮。

塞亚熟门熟路地走进两扇宏伟得震撼心扉的巨门,入目是辽远无垠的星空,在他周边展开,如同镶嵌无数珍贵宝石的黑天鹅绒,光彩变幻,璀璨生辉。大大小小的星球或远或近,真实得不像虚幻。

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巨大黑色八面形锥体静静旋转。

滴!当塞亚的右手轻轻按上八面体表面,棱锥体亮起象征完全契合的绿光,翻转出无数透明方板一样的模块,分散开来,出现在房间各处。每一块光幕都显出星云帝国的画面,色彩斑斓的线路在光幕之间游动变幻,犹如生命的脉动般强有力,似乎听得到血液的流动声,就好像一个沉睡在帝国地底深处的生灵,正在苏醒。

黑发技术师不停地拉来一个个模块,双手拨动,指点挥舞。仿佛被检阅的军队通过观礼台,接到指令的模块飞快地扩散,分布组合,人工机械的计算布控跟随他的思维动作,无穷无尽的机能被他完美地操纵。

不一会儿,整个广大的空间已经遍布整理完毕的活动光板,人物的投影浮现在这些光块间,下方都有代表军部职能的光标,从他们错落的投影后面可以看见刚才的星空,50%的透明度,待命的军舰清晰可见。

“不重复,这不是演习,从我接掌巴别塔中枢的一刻起,星云帝国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帝国总机械师铿锵有力地道。

“塞亚,你用不着搞这么大。”亲王抱怨,和克拉姆如出一辙的精致眉宇打了个小结,“还有,现在军事总长是我。”

“战时接管,闪一边去。”塞亚一点也不客气,而从拉非雷再冷酷也隐藏不了花痴的眼神,显然他对交出军权毫无不满,千情万愿。

在场绝大多数是老面孔,所以在确认职位交接后,气氛就活络起来。

“我看到一个野生的塞亚大人!”一名分舰队指挥官叫道。

“是活的!活的!”另一个舰长当即鼓噪起来,塞亚一言不发,将他们的头像剪辑下来,拉到一个牧场画面,两头正在漫步的母牛无辜地看过来……

“啊啊——请原谅我们!”两个军官惨叫。

他们都是精英,有基本常识——在巴别塔的天之石板系统——超时空联网内,他们会真的体会到吃牧草的感受!哪怕他们的身体还好好地待在战舰上。

“塞亚大人,空军已经全部待命,还需要什么准备吗?”第十七舰队舰长夏洛蒂解围。

“海陆空全线警戒,母舰‘柯蓝’负责首都的防卫,千屏之都统和所有星门星舰。”

塞亚平静却透出张力的口吻让所有人感到风雨欲来的气息,这么多年以来,这位首任统帅第一次亲自操持军队的事务。

“从会议结束起,民用航区划入军区,限制军事行动以外的星际航行,允许民众知情权,咨询一律由行星民政部受理;信息管制进入监督制裁级别,秩序主脑‘提尔’程序启动,观察者‘阿加隆’休眠;工业星开采暂停,工厂设备由机动要塞保护,人员转移;商业活动照旧,转入网络模式,智脑‘赛莱安’调度;龙骑卫队临时加入宇警部门,权限甲等2级,服从宇警总长分管,负责治安;星系环轨炮塔开启冷冻星识别系统,密码由我封存;视情况,启动万花筒防卫系统,迪亚马特创.世系统,基因共鸣系统‘群星与管风琴’,虚空之道‘无限传承’。”

接下来一系列命令更是令在场军官屏息凝神,这是从所未有的大战了,整个星云帝国都被调动起来。

“不要认为这是小题大做。”天之石板主体变成一把黑矿石材质的悬浮高背椅,塞亚坐了下来,左手食指无意识地轻扣扶手,叙述了克拉姆遗失逻辑之罪的经过和逻辑之罪的具体性能。

帝国人民没有埋怨教皇陛下丢三落四,他们家陛下缺线是常态,克拉姆不要哪天把自己丢了就谢天谢地了。

恶事出于恶人,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恶质。

他们反而担心克拉姆弄丢了恋人的礼物后的反应。

“教皇陛下一定很伤心。”女军官们牵肠挂肚,想着开完会要给主君带去安慰的糖果。塞亚额角迸出青筋,这帮家伙的宠溺症没药救了。

“塞亚,你又发明了这样变态的武器,难道不该套块牌子,写‘我忏悔’,上星际广告屏认罪吗?”空军总指挥帕特罗夫吐槽。塞亚手肘朝他的方向一顶,帕克的石板下面出现一个完全光滑的平面,他按照牛顿第一定律滑了出去,转瞬不见了。

“啊,长官飞出去了。”一个部属远目。

“给他点阻力吧。”这是有点良心的。

最后还是前女友瑞丝顾念旧情,把前男友在8000英里处捞了回来。

帕克还没从“滑行晕旋症”缓过来就嚷嚷:“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军事行动就应该以彻底打击敌人为目标!”

索妮亚赞同:“归一会这次的挑衅非同小可。塞亚大人,科学院传来好消息,成功完成了能暂时接替DOLL信仰主机的辅助系统一代到三代,他们询问是否改装科技精灵‘雪尔芙’,她能更灵活地衔接DOLL武器系统,在恰当时机反击归一会。”塞亚皱眉:“绝对不能让人工智能进入国民精神的领域。”

有些技术官不认同他太过极端的意见:“历来塞亚大人就反对用人工智能全面接管帝国的生活体系,从保障大家精神健全发展的角度,我们也支持。但是根据科学院和我们技术部的测算评估,雪尔芙的智能芯片100%是安全的。比如沙门陛下,谁也不会认为他是小说中会毁灭人类的机器人头子。”

“沙门和雪尔芙她们是两回事,一个是有生物意识和心智的智能生命体,一个是以物理运作机制为概念的人工智能,在存在形式中,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塞亚坚持己见,“DOLL信仰系统相当于国民灵魂的载具,在DOLL系统的量子环境内,灵魂网络的良性沟通如同一个完整的生命形式,包括了记忆、知性、逻辑、非逻辑、直觉感知、思维偏向等等精神模式。人工智能一旦进入,他们的理论概念会和民众构成潜意识冲突,引发灾难性后果。”

“可是DOLL信仰系统只能高级影响低级,低级意识无法干涉高级存在。”

“DOLL系统是双向互动的!只不过影响层级有差异,你们以为克拉姆那笨蛋那么多肥皂剧的灵感哪来的?何况在不同的标准上,人工智能比人类更优异,这种分类本身就很笼统。”

只有你会说教皇陛下是笨蛋……“好吧,你说服了我们。”

塞亚的嘴角下陷了一个弧度,道:“十一维创生模型,我输入了万元神机,作为应急预案。”

身为科学家,他不想用自己都不承认的成果,但现在已经不是死守着矜持的时候了,星云帝国的人命在天平的另一端。

帕克斜睨友人:“你发明了一个变态事物就会发明一个更变态的事物,是不是有预料的?”塞亚白眼回去:“如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活着干什么。但是十一维创生模型并不比逻辑之罪优秀,而且我先旨声明,要覆盖星云帝国的范围,能源只能克拉姆提供。”

九号答应:“交给我们就行了。”

第七十舰队舰长瑟基•依诺林开口道:“如何应对这次来袭?如果您能指示一条概略性方针的话,我们会非常感谢。”

“能杀光全部杀光。”塞亚毫不迟疑。

一名军官感慨:“恐怖分子真是全宇宙最勤勉的一群生物啊,历史上归一会和我们死磕了那么多次,这一次能否听到结尾的终止符?”他甚至用上了咏叹调。

“希望渺茫,他们的生命力生生不息。”另一个军官摇头,“每次他们钻营的手段都五花八门,信念却乏善可陈。”

“其实我们可以研究一下恐怖分子的心态,针对他们的案底采取更有建设性的方案。就像希尔多星域的著名游戏‘天罪’,就是根据归一会成员的一些经历改编。”

“那个游戏让许多青少年误入歧途!每年为奥尔根农场提供了大量的培训人员。”

“谁让他们的脑子比奶牛还不如……啊!二号陛下在这里!”

砂金色长发的青年眼中泛滥着某种情绪,见者崩溃。

众所周知,二号是克拉姆当中性情最柔软的一位,尤其见不得青少年犯罪。

几个谈论的军官大惊失色,悔恨交加。二号的副官多蒂亚生气叉腰:“愚蠢的凡人,什么话该说都不明白吗!”

“这边,塞亚大人在这边。”有人手忙脚乱指着“心灵鸡汤”。

“烦死了!军议会不许亲热!”黑发青年铁面无私。

军官们一致投来了“你冷酷无情!你无理取闹!”的眼神,塞亚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二号出现在四号的平台上求抚摸,大伙松了口气。

塞亚扫视一块光幕:“正在军事会议,谁敢喝咖啡。”

“我喝的是茶,塞亚大人。”对面的小军官说。

“给我来一杯。”塞亚下达特赦。

变魔术一般,他手中出现一只玻璃杯,里面盛着翡翠般的液体。塞亚看出这是艾格龙星球特产的植物芳香茶,味道接近陈酿的苦艾酒精,好东西。

“无论如何,跟恐怖分子交战一点也不优雅。”众人继续议论,人手一杯饮料。

“他们一点也不懂得谦让和美德。”

“我们要不要警告他们呢?”

“我不认为有用。”

黑发青年喝茶的速度快了点,但是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恐怖分子会把民众作为人质或攻击目标。”

“如果他们认为地上的人们像刚出生的小羊一样好欺负的话,真希望请他们来我家,尝尝被我老婆的平底锅痛打到体无完肤的滋味。”

“平底锅算什么,上次我女朋友直接开着压土机从我的车子上面碾过去了。”

“……”塞亚多少有些绝望,他不该对一个令行禁止的帝国军有期待的。

那是梦想,存在于超现实主义的画作上。

就算这些家伙都很优秀,很聪明,很听话,很会做事,很有创意,但是那种骨子里的散漫和开怀还是在每个空隙散发出来,带着甜甜如棉花糖的气息,他能看到粉红泡泡到处飘浮,就和某些天然呆的气场一样。

克拉姆的效应太强大!这种影响经年累月,他和沙门曾经做过的努力,至多在硬件和工作上还有挽救的余地了,让帝国军成为一支铁血,硬朗,军事化的队伍,想都别想。

塞亚又从一个部下那里抢劫了一瓶酒。

“如果我要造出一个人造地狱的话,我会让你们统统去那里的温泉池滚一滚。”

“塞亚大人家乡的地狱这么美妙吗,还有温泉池?”大家还没发觉危机感,乐呵呵地道。

“是的,恒星的温度,旁边还有小鬼用叉子搅拌。”塞亚挖苦,众军官总算看出他们的长官似乎,可能,大概不太高兴。

塞亚从黑色座椅站起来,双手挥出一片结晶网,输入模拟战斗的级别。

“战技演习开始,就在这里,我要好好教训你们。”

鬼哭狼嚎的集训过后,黑发统帅看着观景窗。

这扇窗距地超过一万米,宽敞得犹如一面墙,望出去,流动的云雾之海占据了全部的视野。奇妙的淡蓝色光辉映射在重重叠叠的云朵上,深深浅浅如海水的颜色。

苍穹之都,这颗行星的恒星是光度不完美的变星,却每天在赤道附近划着完美的弧形,带给这个星球的人们不同的美景,有时如同缠绕电离气体的红宝石,有时像飘渺的蓝白色星涡。

塞亚摆弄一只从兜里掏出来的机器人,半圆形脑袋的小机器人摆动三条滚轴机械腿,从窗沿缓缓走了条直线,返回,发出夹杂着嗡鸣的声音:

“你好,塞亚。”

黑发青年露出不同于平日的笑容,光芒闪耀:“你好,小艾。”

“好久不见。”机器人检索储存记录后说,“上次见面是317年前。”

“其实是320年,你沉睡了3年,从更换零件算起。”

机器人脸部的凹槽一片寂静,吞没了他的回答,它的智能化程度不高,只能简单地重复对答、做加减法和记录30条语言信息,现在,星云帝国再也见不到这么老式破旧的机型了。

因为它是很早以前,一个人类女孩拙劣的作品。

当年薇丽儿做船舰模型十分手巧,做的机器人却惨不忍睹,被两个技术型男子加一个超高智商的教皇大肆嘲笑,差点赌气不再理睬他们。

机器人的存储库容量太少,塞亚不用心算都能闭着眼报出存了多少东西,但是有些东西是不能抹消的……他按着录音键,缓缓道:“你是沙门的朋友,我的朋友,克拉姆的朋友,你的主人叫薇丽儿。”

“我是沙门的朋友,嗡……塞亚的朋友,克拉姆的朋友,你……嗡,我的主人叫薇丽儿。”小机器人迟钝地转录并记忆,即使它并不能明白这些话。

塞亚一字一句耐心地重复说了许许多多遍的话语,眼神沉淀下来,从波涛暗涌变得平静安然。

他突然按下小机器人的开关,迎着空旷的云海伸了个懒腰,轻声的呢喃如风透明:“小艾,我啊,最讨厌当人类了。”

“人类这种生物呢,又无能,又软弱,又善变,又矛盾,不过很不幸,我是个出生于负宇宙的人类。”

更多的语言无声地刻入心扉,坚守最后的领地——

我是星云帝国的开创者和守护者,克拉姆的恋人,艾娜的哥哥。

我是白银女王的仆人,归一会的敌人,一个自由的旅行者。

灰蓝的眼眸望向天空的尽头,浮起深深的笑意,他的心,陡然开阔。

自己给“自己”下定义是悖论,但是,管他呢。

多莉雅的死依然刻骨铭心,塞亚却没有回头的余地,他很明白,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他没有感伤或退后的权利。

那个年轻人,是个直指人心的信徒。

一位女军官走近,正是索妮亚:“塞亚大人,按照你的吩咐,通知全帝国人民收听了,要去通讯室吗?”

“不必,就在这里。”塞亚接过黑曜石形状的联络器,按进耳朵,调好音频,清澈沉稳的男声自然流泻出来:

“星云帝国的民众,我是塞亚•依路安那。”

地上,等待兄长开完会的艾娜等人纷纷抬头,包括克拉姆。其他星球上,还有无数的人做出和他们相同的动作。

“你们应当认识我,不认识的去翻历史书,或者八卦小报,就是蔷薇镭射标志和粉红蕾丝边的,但是胆敢称呼我教皇夫人的统统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我已经重新接管统帅本部长的职位,其他原职不变。”

“军部关闭了航区、工厂,进行信息监管,限制商业交易,你们必须配合,权利和义务相等。”

“这次的敌人你们不陌生,是归一会,但是他们的袭击也许会超越以往的规模。”

“十一万年以来,你们与克拉姆的情感,自身锻冶的品质,对这片星空的热爱,共同维护的决心和勇气凝结成力量结晶,将同样的信仰之力,归一会用来传扬毁灭的信仰之力造就一个全新的存在,就是星云帝国的壁垒。”

“这次这个屏障可能不会庇护你们了。”

“别误会,克拉姆不会溜达到别的地方去,他还在这里,就算他受伤,被打得有点儿咽气,也用不着慌了神,他是你们的教皇,星云帝国的统治者,他当然首当其冲,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他是我的人,要操心也是我第一位,顾好自己家门口的泼妇和妻奴就行。”

“我一直认定一件事,没有能力却继承遗产的人,必须承受相应的考验,承受不了时,就只有灭亡一途。”

“你们是宇宙中的幸运儿,但不代表会永远幸运下去。”

“当年你们的祖先航行了几百万光年找到光明的属地,建立了今天你们为之骄傲的文明,后人的你们不要用一两天时间退化成野蛮人,那将非常,非常丢脸。”

“军队会尽力保护你们,但他们不是你们的家庭小机器人,随叫随到。在很多情况,机器人比军人更可靠,你们自己又比机器人更加值得信赖。”

“检查一下家里的枪支,看看车子的底盘,出门前关闭设备,特别洗好、带好脖子以上的东西,不要忘记重要的家人,人——只要在同伴身边,就绝对不是无力的存在。”

“你们想必都接受过紧急训练,学习过危险场合的处理方法,如果现在忘了,也不用着急,还有时间复习,争取在这节别开生面的实践课上好好表现。”

“当然,这是在陆军要你们撤退的时候,其他时间,你们依然可以悠闲地在家看一频道。”

“不过,你们肯定也会从窗子看到某些超出想象的变化,比如天灾、体制的动荡,一些暴徒之类,嘿,把它当成一件新鲜事。”

“人这种生物,在面对挑战常识的新事物时,畏惧的同时也会尝试理解和变革,这是星云帝国的民众比其他同类进步的地方。”

“这个世界,有些东西不是真理但是我们都深信不疑,比如付出、守候和真爱。”

“当灾难来临,人必须用自己的本心作出抉择,而所选的道路,又重新定义了我们。”

“比软弱更加软弱的是什么?是轻易丧失信心,还把恐慌传给别人,末日代表的可能只是你个人认为的完结,而非所有人。”

“那些堕落的人基本上都是不事生产的家伙,你们生产出了那么多文化、艺术、美学、哲学、充满内涵的生活,精神上总要有点回报吧,不要丢掉你们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智商和修养。”

“我们都知道,就算有坚定的觉悟,没有相应的实力就毫无意义。但是当实力也没有,只有自己空荡荡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除了树立起来的人格还能依靠什么?”

“人可以一无所有,只要精神还在。”

“各位,也许未来不会这么危言耸听,但不管怎么样,考虑最坏的情况,做最好的准备总是没错的。”

停顿了一下,响彻帝国上空的男中音加重了力度,“星云帝国是你我的家园,我们在这里收获梦想、自由、平等、秩序、尊严、快乐,我们为之拼命的文明,是个拥有美,追求美的文明,也是生存之上,人人享有的最辉煌成果。”

“这次的敌人是因为我的武器和失误才会造成这么大的威胁,你们也都清楚地记得,我是白银女王的下仆,时钟城的时计者!”

“不管时钟城是不是还存在,也许将来有一天,我就是你们的敌人。”

“哥哥……!”艾娜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生而为人固有的尊严,被践踏得一点不剩,这就是名为时计者的存在。但再惨烈的人生,我也让他回归了正轨。”

“是爱情的功劳吗?滚他。这和爱不爱没关系,纯粹是人品问题。”

自我吹了下牛,哥哥大人坚定不移地道:

“一名合格的男子汉总会用能力和胆略作为剑鞘,以保证珍爱的人不受到伤害,剑遗失了,但是我还在。”

“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我走不出白银女王控制的永恒生命,但我也走出了另一条人生。”

“人活在世上,都有数不清,道不尽的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然而,我们只能将自己磨砺得更加坚毅,挺直腰板,继续走完那段征途。”

“无论未来如何,我们都要相信,一切恐惧都不是绝望和放弃的理由,找回平静安宁的心,人生的意义总有一部分在周围人身上。”

“一切的美好都需要守护,一切的幸福都需要捍卫。”

“以上,结束。”

目 录
新书推荐: 内娱街溜子,开局带劫匪狂飙 睡完不认后,被阴湿继承人强宠了 绝爱囚笼:千金的男装救赎 江州囍事 重生七零,我在京市开饭店致富 什么叫我是怪谈? 完了,我把仙家的香炉摔了 仙子,求你别再从书里出来了 他发癫,她贩剑,恋综画风被带偏 前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