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生长（一）（1 / 1）
我不敢相信感觉会如此真实，灯光下的影子，模糊而清晰，只是有些不理解，有一种刀划过还未愈合的伤口，鲜血顺着流了出来，除了划过的痛，鲜血流的悄无声息，若不是那一片惹眼的红，也不注意到，就算全身都是伤痕，也需要愈合后才能记得，灯光留下的痕迹只会作用在我是否能够令你说一声谢谢，如同自由只有在囚禁才会感觉得到。
犹如在新的一天，会有新的感觉，从打开门，第一缕欢迎你的呼吸，一首歌，跳动的第一个音符，只是，多了，就麻痹了，习惯了，记不起，感觉不到了，或者彼此相同，相同到遗忘，微不足道了，不在乎了，变得所以然。
在天刚亮的时候，风柔动的身躯托起了一切，老人在梦的结束后，被慢慢呼唤，起身，他只是喝了碗咸菜粥，淡的没有味道，来到院子里，清晨的凉风拂过苍老的脸，还带有一些湿意，撩动起仅有的几根灰发，这简单的欢迎仪式是如此的萧条，如同风吹过枯树后卷起一地落叶的样子。
老人总喜欢早起，我问为什么，他摇摇头，漠然许久，也许是觉得时间不多了，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睡眠中，人睡了一辈子，总要醒来的，当然，我会认为他只是在讽刺隔壁那个男人。
记得他曾经有提到过，其实说实话并不喜欢如此，只是被动着承受了，早起了，睡不着了，只是不起床，张开眼睛发呆，用他的话说“我在等着我的身体像灵魂一样醒来。”
我很难确定他这句话是否有别的意思，有时候挺讨厌他正经，可却不好说，只是试着习惯，他也许明白我对他的看法，我对此毫无掩饰，当然，作为他唯一的听众，我还是有一些特权。
院子老树下，树叶拍打中，秋千在缓慢的摇晃，老人坐在上面并没有刻意的扭动，阳光打在身上没有味道，影子倾斜着，所以那摇晃的动作显得没有规律，老人在那里坐了很久，看着男人带着女孩出来，女孩还是一如既往笑着打着招呼，老人和男人对视，彼此都没有问为什么，老人只是看着他们出去了，两个背影的离去。
我总是奇怪老人为什么会对男人如此清楚，其实我只是隐隐觉得，或许对于他来说，那就是另外一个自己，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谁不是如此呢。
但一会儿，男人回来，老人没问什么，男人只是说“他自己可以找到。”
老人想，这话一定是女孩提出来的，后来女孩证实这一点是对的，老人在这件事情上有点自得，说到时总会露出你一定会懂的笑，虽然不讨厌，可还是不想看到他这样的笑，那种心情很像小时候妈妈提到隔壁孩子成绩有多好时的心情，而且后来证明隔壁住的只是一位老奶奶。
老人笑得依旧和气，那摆放着的答案是如此明显，她回来低垂的失望，这里面一定夹杂着窃喜，老人断定，从男人手机里传出的声音让老人感同身受“非常抱歉，她并不适合在这里工作。”
女孩跟在男人身后，是一位做错了事情正在努力辩解的小女孩，扭捏的动作带着歉意的干笑，好像有那么一点自责，可也有一点调皮“我只是一不小心没忍住，他总是看着我，我害怕，所以扇了他一下。”
后面她还会很委屈加上一句“我是自卫，况且，他原谅了我。”
男人没有任何表情，依旧是那副平淡，你一定会认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只是说了句“明天给你一笔钱，我送你走。”
“我不走。”女孩的语气强硬起来，改变的很快，虽然依旧是小女孩，但是这一刻你一定抢了她最爱的水果糖。
男转身离去，没有回头，只是说到“你不走，我会走。”
老人不会怀疑男人说这句话是否会办到，掐指算两人说的话真的没有过百，即使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这也算是一种无形的信任，对另一个自己的信任，永远不会怀疑，即使他对你说过谎，你也许会犹豫，但一定会答应并接着相信他。
可能这也算是一种魅力吧，老人说过，每个人都有魅力，可能是在沉睡的时候，或是安静的片刻，走路的沉思，车窗的发呆，落泪的刹那。
老人依旧说过，其实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每个人都一样。
对这句话，我从来不会怀疑。
秋千还在不停的晃，刻意的晃，晃的让人心里发慌，老人坐在上面笑着，一直都是那么笑着，看多了，每次都会注意罢了，女孩转过头看着老人，彼此对视，无力的笑，那个笑少了之前独有的无忧无虑，变得是那么苍白，被世界抛弃那一刻，留下最后的东西还不是属于自己的，无可否认，这让人心碎。
老人起身来到女孩身旁，他看着也是垂老无力，像渐渐枯萎的柳枝一样在河畔随风摇摆，下一刻就会折断，他伸出手，却只是顿在半空中，到嘴边的话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也许是忘记了，或根本就没有想到，不管什么原因，老人没有说出什么。
女孩好像知道些什么，她抱之微笑，让老人宽心，可依旧是如此苍白无力，看着掩着的门，后面是那么黑，黑的让人心里有一种怯意，一点光都进不去，想着，即使打开门，恐怕那光也很难进去。
“那里有一片永远不会被照到的黑暗，需要有人指引。”
女孩回过头，柔弱的身躯也仿佛化身垂柳，划过平静的水面，只留下一道涟漪，连鱼儿都不为惊动，她望着老人“我想出去走走，你知道那里安静些吗？没有人的地方？”
“从前附近有过公园，不过被工厂取代了，现在也废弃了，很少人去那里。”
女孩说“那是个好地方。”
没有客气的询问，没有同情的回答，只是毫无感情的对话，彼此都是如此，老人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站在最远处的旁观者，却看到了最清楚的一幕。
女孩走了，顺着老人指的方向，她的背影看着如此柔弱，风一吹也许就会倒下，老人看着那萧条的背景说了一句话，她肯定可以听到，一定可以。
“他一定会后悔说出那些话。”
女孩顿住，回头望了老人一眼，轻声说了句谢谢，这算是礼貌的结局，至少让这不算完整的对话有个还算美好的结局，如此，却也让人开心不起来。
转角处消失的背景，变得那么脆弱，究竟是那一种力量，能将一颗跳动的心失去跳动的价值，天还是那么蓝，一片云朵都没有，蓝的天，是不是太过单调了，一副没有调色的素描，看着总不会让人感觉很完美。
有时候欣赏的也是一种缺陷的美，不可否认，我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与我关系不大。
老人站在院子里，消失的背景和掩着的门，离去与等待，算是吧，只是不那么协调，跷跷板一样的平衡，也有些乏味了，这天气太好了，好到不愿被接受，老人笑了笑，自嘲式的笑，笑谁呢 ，应该是自己吧。
那个房间门虚掩着，好像是关上了却被弹开了，有一点点痕迹留下，有了允许进入的许可证，可抱歉的是过期了，啰嗦的多余。
回到秋千上，坐上去，适应原来的节奏，晃动的规律，有了人影的摇晃，看不见太阳的天空，随着打在身上的光一样，变得不那么重要，铁门外路过一辆白色的货车，后面拉着什么东西看不清楚，只是速度很快，消失了那个影子仿佛还在微笑。
他叹气的声音仿佛在为一件美好的事情因为缺陷而惋惜，仿佛在白天的广场上放了一盏亮着的灯，在黑暗的地方留下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