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她一向是如此的,整日里疯疯癫癫,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能够让她大声嚷嚷半天。比如说她的裙子破了,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将它脱下来换上另一件,而是揉着破口大声尖叫“天啊,我的裙子破了,怎么办?怎么办?”。这并不奇怪,任何一个幸福快乐的女孩子都是如此,虽然这样或许会让她在刚刚进入社会时四处碰壁,可我宁愿她永远这么天真快乐的活下去,至于外面的风风雨雨,就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来扛吧。
好吧,我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不会吧,二叔即使喝了酒也不会与妈妈吵架啊。”我疑惑道,在我的印象里,二叔一直是个识大体的人。
“哥哥,你不相信我?”电话那边提高了声音。
“不是,不是,”我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二叔不可能无缘无故与妈妈吵架啊。”
“什么无缘无故?还不是因为你?”
“什么?我?”我一头雾水。
“你今年6月份不是要毕业了么,二叔怪妈妈不为你的工作担心,所以将妈妈骂了一顿。”
“呃......”
我的爷爷一生共有两子,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就是我二叔。父亲性格沉稳,内向不爱说话,像极了爷爷,至于二叔,则恰恰相反,小的时候顽劣不堪,偷吃别人家地里的西瓜还不算,末了更是要解开腰带拉一泡屎才算完事,至于打架逃课这种事情就不必说了,几乎天天都会发生。
我出生的那年,母亲刚刚做完月子,就听到了外公病重的消息,她不得不含泪将我托付给奶奶,与父亲一起风尘仆仆的赶往遥远的南方去为外公敬孝。那时,二叔刚刚20出头,白天在外工作,晚上回奶奶家,闲来无聊之际就抱着我玩耍。他经常买一些糖果给我吃,以至于我现在开口说话的时候,嘴里都隐隐带着一丝香甜,或许也就是在那时吧,我与二叔之间有了深厚的感情,在我成长的路上,始终都能够看到他默默关注的眼神。即使现在他有了家室,可对于我的事情,二叔还是很放在心上。
其实我们学医的是最为痛苦的,网上有言:不孝有三,学医,考研,当医生。尤其是今年,国家给了新政策说医学毕业生出来后必须规培三年才有行医资格,而在这规培的三年当中,你不会拿到一分钱的工资。我想,二叔或许也是听说了这事吧,所以才会责怪母亲。
“那妈妈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吧?”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
“好什么,妈妈现在还在哭泣呢,至于爸爸,你又不是不知道,只知道煮粥,妈妈一不高兴就为她煮粥......”辰慧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听到这里,我有些无语,我一直想不通,如此不爱说话的父亲是如何跨越千山万水将母亲从遥远的南方娶回来的,虽然这般猜测父母有些,不,应该是非常的大逆不道,但我真的很好奇。
“那好吧,你先与妈妈说说话,我今天回去睡觉。”
“什么?哥哥,你要回来?”辰慧兴奋了起来,可这种兴奋还没有彻底绽放,就被一抹担忧取代,“可是哥哥,现在都这么晚了,你......”
“你哥哥我都25岁了还会发生什么不成,父亲在这个年龄的时候早已经娶回妈妈了,难道你觉得我比不上爸爸?”我打断她的话道。
“噗”。辰慧一声轻笑。
“你怎么可以与爸爸相比,那哥哥,你路上慢一点啊。”
“恩,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挂断了电话。朝床上望了一眼,钟善之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希望他明天会好起来吧,我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停留,转身向门外走去。
已经10多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遇上一辆车。我站在路边冻得瑟瑟发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狠狠的咒骂了一声,晃晃悠悠的向前走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钟善之家出来后向左走一段距离就是一个拐角,过了那个拐角再往前走约莫5分钟的路程就是一个大十字街,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那处紧邻着人民广场,车辆从不缺少。
我刚刚走过拐角,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携着炫目的灯光就直直的向我冲过来,伴随着似乎是一个女子刺耳的大分贝尖叫,我还没来得及喊出“靠,这种罗曼蒂史都能被我遇到”几个字,就感觉身体好像撞上了一块铁板,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是被浓郁的医药水味道呛醒的,虽然在这所医院待了近乎一年,可那种味道,我还是闻不惯。我缓缓挣开眼睛,妈的,果然是这个破地方。
整条右臂都麻痒无比,像是有好多虫蚁在蚀咬,我环目四顾,所能够看到的都是白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就连我的右臂,也是被各种白色的布条重重包裹,像一只畸形的粽子。
说实话,这种白令我厌恶到了极点。是的,从小我就厌恶,不,准确的来说,是对它感到恐慌。每当看到穿着白色孝衣的人群哭声震天的跟在被白布遮盖的棺木后缓缓向前移动时,我就恐惧无比,即便当时艳阳高照,我还是会觉得浑身阴冷,好像身处暗无天日的九幽之地,而在当天晚上,我就会梦见这种白,将我紧紧的包裹,让我透不过气来。可人生有的时候就是如此,你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接近什么。就比如我,讨厌白色、厌恶白色、恐惧白色,却阴差阳错的选择了学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往后的许许多多的日子里我都会与这令人恶心的颜色呆在一起,尽管我很不愿意,可那又怎样,这就是命。
在这之前,我一直是不相信命运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的,可是现在,我发觉我被一种宿命缠身,怎么逃也逃不掉。或许,死去的时候也就是摆脱它的时候吧,要知道,活着的人才是最为痛苦的。
就在我郁郁寡欢,放飞思想,竭力的去探索与感悟杳无边际的蛋疼人生时,一个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是莫秋霜。
看到她,我不禁一怔,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咦,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她的样子有些憔悴,头发乱糟糟的披散在两边,眼睛下有着两个黑色的眼袋。
当莫秋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此刻的她看我不爽到了极点,她就是这么一个人,生气的时候从来不会指着你破口大骂,反而是极其镇静的站在你面前,对着你冷嘲热讽。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我翻了翻白眼,却感觉眼皮沉重无比,根本翻不动,我敢肯定,此时的我是一个临床症状非常典型的面瘫患者。
“真是不明白,明明不能喝,还要去逞能,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活该。”莫秋霜白了我一眼,在我床头边坐了下来,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吹,然后小心递到我面前,没好气的道,“张嘴。”
我毫不客气的张嘴将那香气袭人的大米粥吞了下去,咂了咂嘴,感觉一股暖流顺着我的身体往下窜,简直舒服到了极点。
“他是我兄弟。”
“兄弟对吧,兄弟这两个字是靠喝酒喝出来的吗?你知道吗?你差点死了。”莫秋霜将一勺子粥狠狠的塞入了我的嘴里,板着脸说道。
“你想杀了我啊。”我吐出勺子,使劲的咳了几声,“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以为我想啊,昨天晚上我刚睡下,就接到电话说你出车祸了,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谢谢你了。”我沉默了半晌,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
尽管她是我的表姐,可听到她为我如此着急,我还是非常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