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 67 章(1 / 1)
又回到了鬼域一般的北京,就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无论是南国的湿漉漉的冬天,还是北方烧荒的野火,都好像是梦境一样,不真实存在,而匆忙的车流,奔波的人们才是这样的贴近踏实,leon下了京通高速,月阴的嗜睡已经被忘在了南国,她警醒地看着摩天大厦在灰尘中偶露峥嵘,他们已经得知了,leon的父亲被软禁,正在被调查,leon要去一个地方,梁安在那里等他。
梁安羸弱的身体在料峭的寒风中抖着,倒春寒伴随着就要发芽还未发芽的巨树,以及安静度日的坟丘中,leon远远看着自己的胞弟。没有憔悴消瘦下去,却有些发福,他冲着他点点头,“你来了”
这是leon妈妈的坟墓,荒草杂生,他也是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了有这样一个地方。这里据说埋着一个女人,她生了他。现在看起来,这座坟茔像是个倒置的女性□□,或者是子宫----这是一个暗喻,不管如何,众劫轮回,周而复始。死者安息,活着的也安息。Leon问,“老头怎么样?”他回头看那个墓,好像是在东北看见的杨二的墓,两者并无二致。他忽然想问问月阴,为什么没有祭奠自己的妈妈,那个从北京去了东北,然后嫁到那里,死在那里的,北京女孩儿。
“老头挺好的,待遇不低,日子过的不错,他让我离开中国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三年,五年?还是一辈子?或者是一个月?
梁安问,“你还记得咱家那个叔叔么?”问这个话的时候,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他看着leon,“就是老头之前的那个参谋。”
那个叔叔永远像是一根绷着的弦,时刻等待老头的召唤,准备出现在老头面前,奉上烂熟的数据或者什么资料。如何能不记得这样一个人呢?梁安说,“坊间说,他是同着坟里的人有一腿的。”
梁安的笑容开始不怀好意了,“我要出国了,老头的意思,你也离开躲一阵吧,长则三五十年,短就几个月,风潮总会过去的,好在手里没有烂尾的工程,也能安心离开,哥…”梁安看了leon一眼,“多保重吧。”
然后梁安离开了,走之前说,“我们是兄弟,永远是。”
就好像是分手后的恋人,“我们还是朋友,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不适合你”
类似的结局,每一个人心中都会有过排演,却未成想真的衍变成了一场真实的话剧。以时间为轴,之后都是臆想,之前都是私自的篡改,一切是虚妄,leon靠着自己母亲的坟坐着,一把黄土一把冷,百年孤独百年春,俯瞰北京,已经是开始了骚动,他哆嗦地掏出了烟,怎么点,都点不着。
后来月阴上来了,没有问什么,搀走了leon。Leon很有些失魂落魄,他开车也漫不经心,几次差点车祸。后来俩人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仔细看,是教堂。
洋人修的神庙,大抵是不如国人建的香火旺盛的。一边是美轮美奂的内饰,一边是严丝合缝的规矩,洋人的神没个庄重的样子,太随意。Leon不住地抖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脆弱无助,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到很远的地方,再回不来。梁安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不是老头的亲骨肉么?怪不得老头始终对自己话不多,但是他也对梁安不太多话啊!一定是有什么背着自己的,一定是。老头是那么的笃信权力以及军事,自己却躲到了美术的世界里,这本就是如此的荒诞,是的,该早点察觉的。
Leon看着周围的为数不多的人,似乎都在嘲笑着自己,他们窃窃私语,眼神游离,若不是在对leon进行嘲讽,怎么会有如此的作态?
月阴在一旁,不知道说些什么。Leon的手冰冷,他把他的手放到了月阴的手里,渐渐的颤抖平息了,他说,“我们走吧,再去旅行一次”
月阴的身体已经重了多了,但是她无法回绝leon的要求,“去哪呢?”她不知道梁安对leon说了什么,反正很多事情已经开始改变了,leon的神态像是一只在草原上随着鹿群迁移的小鹿,先天的腿疾注定他只能裹在团队中才能不被捕食者吞噬,但是如今鹿群散了,他等待着脖子被咬断,鲜血喷射出来的刹那,他不畏惧了,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了。
Leon说,“我们去云南吧,我想去云南,你跟我去么?云南有彩色的裙子,有漂亮的蝴蝶,还有迷人的帅哥和致命的浪漫,你跟我去么?”
月阴说,“我以为你会说,我带你去云南,去看彩色裙子,漂亮蝴蝶,迷人的帅哥和浪漫,你怎么了?”她开始质疑这一切的真实性。其实她现在是在柔软的稻田里,晒着太阳,古铜色的杨二用稻穗轻轻抚着她的痒,阳光轻轻的抱着她,拖着她,她吱吱地笑着。而不是在北京的雾霾中,看着疑惑的leon,他的眼神中有太多困顿,没有了执着。他看着月阴,像是看着一汪不见底的死水,安逸幽远的镜面上没有自己的倒影。他摆摆手,“走,我们去云南。”
可能在外面冻的太久了,他的手哆哆嗦嗦的,他在努力回忆那个家里的叔叔,那个参谋,想找找两个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他很害怕,因为他发现,俩人除了性别之外,还有其他的相似之处,这就让他感到很恐惧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被自己抓住了,他开着车,导航一闪一闪的,终于灭了。月阴在副驾驶,没有碰它,它自己坏了。
Leon感觉自己的世界开始崩坏了,月阴说,买张地图吧。Leon指了指方向,“没事,我知道方向,走不丢的。”
俩人开始有一次旅行。他们庆幸自己只是在北京待了短短的不到一天。京藏高速一路畅通,有人撞车,有人碰瓷,有人打架,有人伤亡,再而后,豁然开朗,又是一幅新天地,月阴在怀念自己经常失忆的日子,会突然睡过去,醒来,就在陌生的地方了。现在她很清醒,甚至夜里也很清醒。而leon也一直清醒,他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路,一言不发。这让两个人感觉到不舒服了。总该说点什么,但是月阴不知道梁安跟leon说了什么,不知道参谋的事情,不清楚leon的妈妈到底是因为什么离世,她看着leon,leon看着漆黑的夜,俩人一言不发,轮胎同路面摩擦,转眼已是千里。
Leon终于开口了,他说,“方向应该没错,明天能到云南吧!”
月阴有点累了,身子沉了,不比从前了,她说,“我们找个地方歇一会再赶路吧。”
Leon想了想,“算了,你睡吧,我不困。”
月阴睡了一会儿,却立刻清醒了,再也睡不着。Leon还是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路,心无旁骛。
“到哪了?”月阴揉着眼睛问。
“谁知道呢,我们一直在朝前走,应该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