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蓝山夜雨（1 / 1）
蓝山夜雨。
远处还有警灯在闪，近处的宅子里，佣人仿佛都蒸发了一般。
何时拉着青竹的手，回到他住的小木屋，一路上居然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暖暖和余寒江也不见人，却在小屋的门口放了一推车吃食，玲琅满目什么都有，中间放着诺大的一块结婚蛋糕。
蛋糕上插着便签，是暖暖可爱的大字：“多吃多运动，不吃完别出来！”
何时目测了一下各种食物的分量，估计能吃一星期，于是发自内心地赞扬了一句：“于暖暖果然是个好女人！”
青竹红了脸，轻轻掐他的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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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加利树环绕的木屋，屋内无法挥去的桉树香气。
摆设很简单，除了单人木床，只有衣柜和一套木桌椅，完全返璞归真。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两人体力消耗太大，于是凑在小桌旁迅速填饱肚子，像是饿了两百年。
饭毕，何时利索地收拾物什，青竹支着下巴看着他忙乎，不禁心生感慨——何博士就算什么都想不起来，家务活却保持了一贯的水平。所以，这世上没有不会干活的男人，只有不愿干活的男人！
何时好一会儿没听见她的声息，便回头道：“你在想什么？”
青竹答：“想你。”
何时居然顿时没了回音，低头只是收拾东西，唇角却不自禁勾起好看的弧度，看得青竹直发愣。
从主控室出来，这个男人就像复活了一样，从里到外焕发着生机，眼神那么明亮，让人移不开眼睛。
如今居然更推出害羞版，还帅成这样……啊，混蛋……
青竹异常的红脸，没有逃过何时的眼睛，笑意加深，心有灵犀地靠近她。
青竹干咽了一下，没话找话地问道：“你住的地方，居然没有电脑？”
何时凑得异常的近，一边微笑道：“这里有一台电脑就够了。”
青竹明白他在自嘲，顿时有些心酸：“你才不是……”
何时只是微笑，银白色手机交到青竹手中：“你的，收好。”
“你怎么会有……”
“昨晚蓝先生给我的。”
“那么……”她还没问完，他的吻已经按捺不住落了下来。
“我还有问题问你……唔，坏家伙……”
好一会儿，他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还有什么问题？”
她红着脸，问得却大方：“婚礼是怎么回事？余寒霜呢？”
“她走了。”
“什么？”
“离开余家，那是她的梦想，她走了。”何时坦然望着她。
“喜欢的人，你就这么看着她走了？”青竹含糊地嘟囔。
何时瞪着她：“难道你要我把她追回来？”
“我……我才不管你们的事……”
“你必须管！我就要你管！”何时轻咬一下她的下唇，“我喜欢她，因为她是朋友，帮我逃过很多次惩罚，又是难得的聪明人，很好沟通……但她跟你完全不一样……”
青竹眨巴大眼睛：“你是说，我不好沟通？”
“你么？”何时勾起好看的唇角，摇头唏嘘，“每次和你语言沟通，我都很困难。”
这个混蛋！死狗男人真的不能对他太好，给点阳光就往死里灿烂！
青竹掐着他的肩头恼怒道：“哪里困难了？你敢蔑视我大文科生的表达能力？”
何时忍不住笑出声来：“无关语言表达能力，是你干扰太多。”
“你还怕干扰？难道你自带wifi？”
“你不知道吗？我没法专心跟你说话。”何时的拇指在她唇上摩挲，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幽深，“离你稍近一点，我就会想着怎么吃了你！每次都这样……”
“那不是我的问题！明明是你想太多！” 青竹的手指拨弄着他的领扣，唇角掩不住笑意。
何时意味深长地轻叹一声，手指滑过她的下巴，滑下她的脖颈和锁骨……
“女人，你不知道你有多勾人……”
他摸过的那条线开始发热，烧得她喉咙有些干：“我……我可没勾引过你！”
“你是没主动勾过……这事才严重！来，我们讨论一下余寒雅先生的问题！”
“他么？他有什么问题？”青竹终于想起那个公子哥来，“你不会后来又对他下手……他没死吧？”
何时瞪她：“你要是再对他那样，我保证他死得快！”
昨晚勾引余寒雅的画面闪回脑海，青竹顿时有些心虚，对起食指尖嘟囔道：“那个……昨晚是为了偷他的门卡么……不然我怎么进白房子？”
“我也有最高权限门卡，你怎么不来勾引我一下？”
“我傻呀？就是你抢走的一诺，我还去勾引你？”
想起昨晚的种种，何时瞬间又一口气上不来，咬牙发狠道：“补回来！”
“什么？”
“昨晚我就像活在地狱里！你必须补偿！”
青竹红着脸：“你要我也那样勾引你吗？”
何时挑眉：“不行吗？”
青竹的唇角扬起一抹坏笑：“看得到，吃不到！你也要那样？好，没问题！”
“先勾引一个看看，至于什么时候吃，我说了算。”何时的手按捺不住地往下滑，然而她轻薄的衣衫下，却是一片青紫和细碎的擦伤。
虽然已经擦了药，新鲜的伤痕却依旧触目惊心。回想她今天生死一线的情景，何时心中一恸，不由得停了下来。坐在床沿轻叹一声，拉过她的手，黯然问道：“勾引人的技术，也是中国的间谍教的吗？”
青竹愣了愣，干笑一声道：“没有，我天生就有坏女人的潜力。”
何时轻抚她手背上的伤痕，闷声道：“美人计，扮交际花这种事情，做过多少次？”
青竹终于变了脸色，猛地抽回手：“何时，你知道什么？直接问吧！我勾引多多少男人，有没有为了执行任务和别人上床，这些都可以问！”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问！”
何时抬起头，凝视着她：“这两年，你还有多苦的事，我不知道？”
青竹怔了好一会儿，在他无比温暖的注视下，忽然整个人软了下来，不自禁地落进他怀里。
就像……落入了一片最温柔的海。
头靠着他的颈窝，被他温存地抱在怀里，眼睛都不愿睁开。
何时揉着她的发，轻声道：“我以后会护着你，再不离开你……你别那么难为自己，别再吃苦了，行不行？”
她依旧没有声息，他的颈窝却开始湿润。
何时望着窗外的夜幕，温声道：“我们一起回中国去，好不好？”
“你为什么突然要去……”
“我要去帮中国军方修护防御系统，这是你的任务，不是吗？”
青竹的声音闷得有些模糊：“不是任务……是条件交换……”
“你跟他们换什么？”
“换……你。”
何时愣住。
“袁若愚博士亲口答应我的，我带你回去修护长城系统，他会动用军方的力量保护你，切断那些人对你的控制，这样你就自由了。”
何时不禁咬着牙，无比自责地低下头去：“也就是说……你在为我拼命的时候，我却因为恨你，差点杀了你！”
她拽着他的袖子，摇头道：“你又不知道这些事……而且你也没下得去手不是么？”
何时瞬间抱紧了她：“傻瓜……韩青竹是个大傻瓜！”
青竹最不愿见他自责感伤，于是故意嗔道：“喂！智商高的人说这种话，特别招怒知不知道？”
“为什么？”何时果然被她转移了逻辑链条。
“因为你们说的都是实话……”
何时的眼神终于不那么黯淡：“是啊，你的间谍技术真的很菜。我还是赶紧帮你完成任务，免得给国家带来什么损失……”
青竹瞪大了眼：“我本来就是编外人员……喂，什么叫菜？我让国家损失什么了？”
瞪着红红的兔子眼，还呲牙咧嘴的小模样实在可爱，何时摩挲着她的脸颊，摇头叹息道：“手*枪一把，子弹二十发，算国家财产吧？”
青竹：“啊……”
他很纯良地引导问道：“你的枪在哪呢？”
青竹咬牙：“我藏起来了……”
何时一声闷笑。
青竹有些恼羞成怒，小狗炸了毛一般：“我又不是去杀老头的，昨晚带枪怎么进白房子？我……我怎么知道后来会有杀手？我明早找回来不就好了？”
何时笑着摇头：“白房子外面的灌木丛吗？我想你是找不到了，都烧成灰了。”
青竹眨巴了两下眼睛，立刻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那地方？——你昨晚盯着我吗？还拿了我的枪？”
何时毫无愧疚地点头。
“坏蛋！你真是越来越坏了！”青竹扑过去掐他的脖子。
何时也不躲，只是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今天我和他枪战，用的是你的枪。二十颗子弹，现在都在他身上。”
青竹顿时怔住。她记得暖暖说过，那家伙分明还活着……
他这是……往死里发狠了么……
何时盯紧着青竹：“你以后不能再碰枪！”
她皱眉道：“凭什么？”
“那是个雇佣军，前海军陆战队员！今天如果是你和他枪战……会有什么后果，我现在都不敢想……”
青竹静默片刻，低声道：“你担心了？”
何时咬了咬牙：“总之你尽快离开间谍圈，以后别再拿枪！”
“我拿枪的话，你会很难过？”
“是害怕……很害怕……”
青竹点头，轻吁一声：“很好，你终于了解我最苦的事了。”
何时微微蹙起眉。
青竹坐在床沿，微笑着，用最平淡的语气说道：“你问我这两年什么事最苦？我知道你去非洲，去高加索出任务的时候……我最苦。”
“只要想着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想着你如今的折磨都是我造成的，我就特想杀了我自己……可是又不能抛下你不管的时候，最苦……”
何时沉默地望着她，眼底升起水气。
她清浅地笑了笑：“我们两个就是这样……你在挣命的时候，我就会拿起枪，这是多么自然的事。”
何时凝望着她，许久许久，轻声道：“我们俩……原来就是这样？”
她微微一笑：“是啊，你说我们俩是对镜双生，是一样的人。”
“你要我放下枪吗？”
她温存地笑道：“当然想了，不过也不勉强你……”
何时郑重地握住她的手：“没有勉强，你要我放下枪，我就放下。我们回中国……回家去，一起过寻常日子。”
“真的？”她的眼中微微泛起水光。
“真的。”何时认真地点头，又伸手拉开抽屉，手中闪过一丝翠绿的光芒。
翡翠吊坠小心给她戴好，看着竹雨落在她胸前。
青竹不禁湿润了眼眶。
何时轻抚她胸前的竹雨，低声道：“我查过，这块翡翠名叫竹雨，最后的信用卡交易信息是在两年前，购买者，是我。”
青竹抹了下眼睛：“是你在G市买的，败家爷们。”
“那天，我还买了一枚翡翠戒指。”何时打开掌心，银白的白金指环里套着翠绿的小环，“抱歉，你那天晚上你头也不回的离开，我受不了那个，所以第二天在你房间里找答案。”
青竹无奈地瞪着他，认命地叹了口气：“你这算是找到了吗？”
“我觉得，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我们俩有过婚约对吗？所以哪怕我是假结婚，你也会那么难过。”
“才……才没有很难过……”青竹完全底气不足地喃喃。
他有些犹疑地牵起她的手，十分的不自信：“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虽然我不是你生命中的唯一，可能不能是选项之一？”
她含着泪嘟囔着：“什么选项之一……你才不是什么之一……”
她的话让他越发的不确定，咬了咬牙，还是坚持说了下去：“我知道你有生死之交的朋友，国内有很多亲人。你的人生当然不会止有我一个人，你是枝繁叶茂的大树。”
“何时……”
他虔诚地亲吻她的手背，唇有些微微的颤抖：“可我只有你……韩青竹，我只为你一个人活着。”
她的泪珠顿时落了下来：“傻瓜！何时你才是个大傻瓜……”
“嫁给我，好不好？”
青竹抬手胡乱擦了把眼睛，努力撑出火辣的气势：“说这么多招哭的话干嘛？你就说，你打算将来怎么跟我过日子？”
何时赶紧答道：“跟你回国，结婚，生孩子，这样我们就有个小家了……”
“你……你居然还计划了孩子？”
“女孩！一定要很像你！”
“然后呢？”
“然后我要带你们走遍全世界，把世界最美的地方都送给你们！”
青竹眨了眨眼：“会有开满鲜花的原野吗？”
“会有。”
“晚上会有很多星星吗？很大很亮，就像小时候看到的那样……”
“会有！很多很多！”
“房子后面有没有一小块菜地种荠菜？然后养条大狗？再养一只小花猫？”
“会有！全都会有！”
“我爸我姐大智哥来了你也不许他们打歪主意吃狗肉，能不能做到？”
“这个完全可以！”
“我妈要是揍我，你就挡在我前面？”
“没问题！”
于是她笑得像个孩子，眼中仿佛盛着她向往的所有星光：“那我要去，我一直想和你去那样的地方……”
“当然要一起去！我们一家人下半辈子就这样过！”
青竹于是满足地笑，把银白指环给他戴上，又看着他把翠绿的戒指重新套回自己的中指。
十指相扣，翠绿和银白，再次结在了一起。
人生如此，别无所求。
她心满意足地投进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缓缓阖上眼。
心跳声，屋檐滴答的雨声，和在一起的节奏，很能催人入眠。
她像个孩子那样拽着他的衣角，有些含混地嘟囔着：“那里还要有些好吃的水果才行……暖暖和一诺就更爱去了……”
“有的！我保证！”
于是她满意地笑着，不一会儿，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睡着。
何时不舍得阖眼，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朦胧的灯光下，看了她许久许久。
直到……耳边忽然响起小来的电子合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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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抱歉打扰你！寒江少爷发来紧急信息，需要立刻无线传送数据！”
何时皱紧了眉头：“发来吧！”
他闭上眼，三十秒后，看到了一段监控视频。
纤瘦高挑的女人，小巷中步履踉跄地奔跑着。
她的前后，同时出现两个穿着黑色长雨衣的身影，将她围住。
她想逃跑，然而对方下手更快。
她倒在两个黑影中间，人事不省。
其中一个壮硕的黑影将她扛在肩上，快步离开。
视频很短，三个人消失得很快。
“寒霜！”何时霍地睁开眼，眼中尽是冷厉的杀意。
转头看一眼青竹，还在沉睡，何时悄静无声地起身。
衣柜中，何时选了一把手*枪，还有一把中国产的CS/LR4高精度狙击步*枪。
说来讽刺，这枪是通过王家的渠道弄到的，现在枪口却朝向了他们。
快速整好装备，何时来到床前，替青竹拉好薄被。
“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轻吻落上青竹的额角，何时转身离去。
木屋门轻轻地阖上。
小屋内，青竹的赤脚悄无声息地踩在木地板上，慢慢走到窗前。
透过树木的暗影，她看到木屋台阶下的小路上，驶来一辆白色的跑车，那是何时的车。
“上车！”开车的是余寒江，声音里带着火气。
何时却有些不悦：“他来干嘛？”
车里响起艾瑞的声音：“寒霜可能需要医生。”
何时再没言语，白色轿车迅速消失在夜雨之中。
青竹轻叹一声。
何时不会带她冒险，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能做。
青竹折回身，拿起桌上的手机，刚想拨通那个秘密的号码，不料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正巧，是罗仰。
“青竹……”罗仰显然在跑动，才说了两个字，便喘得不行。
“罗大哥？”青竹心里格登一下。
“明早去Chinatown买两张羊皮给我，给国内朋友代购……”
电话中传来罗仰最后的声息，便再无音讯。
青竹却顿时赤红了眼眶。
Chinatown的羊皮，是罗仰这条线出现毁灭性打击的时候，才会用到的接头地点。
罗上校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