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她的定义(1 / 1)
青竹悠悠醒转的时候,看见雪白的灯光照着纯白的帘幕,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薄被,以及……雪白的自己。
这里,纯净得好像天堂。
“这是哪……”
“竹子,醒了吗?”她的手立即被暖暖握住,“这是蓝山的医疗室,你昏倒好几个小时了。”
“何时呢?”青竹下意识地问着,想翻坐起来,然而右手手腕却传来一阵刺痛。
暖暖急忙扶她坐好,有些支吾地答道:“他……他在忙……升级这里的安保系统。”
青竹点点头:“白房子……爆炸了吗?”
“是啊,白房子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那个杀手呢?死了?”
暖暖摇头:“那人逃出来了,不过被抓何时了活口,现在老太爷和寒江在处理他。”
青竹于是抚着手腕上的纱布,低头再没了言语。
暖暖于是按了下她的肩头,轻声道:“我知道你为了一诺的事在气他。不过他带走一诺,事先跟寒江说过的……竹子,这事不怪何时,只怪一诺那个混蛋爸爸和太爷爷……”
“我明白,昨晚我都明白了。”
“竹子,老太爷把一诺还给我们了,你就……别跟他吵架了吧?”
青竹的眼神有些黯然,却微微笑道:“我们没吵架,放心吧。”
她的心思怎么能瞒过暖暖?只见暖暖有些急切地说道:“竹子!今天其实是我和寒江补了个婚礼……”
青竹握着暖暖的手,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怪不得你穿着婚纱……这回老头承认你们俩了?”
“勉勉强强而已……喂,竹子,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重点是何时他……”
“我刚才又死过一次,还在乎他的婚礼吗?”青竹笑得十分坦然,揉着肚子笑道,“我肚子好饿!少奶奶,给点吃的!”
“滚蛋!你敢再喊我这个,我挠死你!”暖暖亮出猫爪一样的手势。
“女侠,我错了!”青竹赶紧举起双手投降,可怜巴叉地笑道:“饿啊……我饿!”
“好,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你等着!”暖暖赶紧起身,一边嘟囔着,“你们娘儿俩一个德行,就知道喊饿!”
青竹望着她的背影,笑道:“一诺吃饱了没?”
“饱了!能不饱吗?今天寒江高兴成那样,恨不得给他儿子吃牛排!”
青竹想起父子俩抱成一团的画面,不禁笑倒在枕头上。
暖暖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迟疑道:“何时他……就在楼下主控室,走廊顶头的那间……竹子,他看起来不大好……”
青竹愣住。
暖暖咬了咬下唇:“寒江不让我告诉你,不过我觉得你该知道,他是你男人。”
后来,暖暖还说了句什么,不过青竹没有听见。
门开了,门阖上。
屋内一片寂静。
青竹闭了闭眼,却看到了何时脑后滴落的暗红。
忍无可忍,霍地翻身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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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连线到什么时候?”余寒江揉着眉心,十分无奈地望着主控台前的何时。
何时半躺在控制椅上,微微阖着眼,没有任何反应。脑后插着一簇黑色电线,另一头连在旁边的刀片式电脑主机上。
桌上三个大显示屏连成一片,飞快地滚动着一行行代码。
余寒江在他身旁踱步:“这次的错误是我和爷爷犯的,你不过是完成任务,这么自责干什么?谁知道王思远会在一年前就偷偷复制我的权限卡?他们早有准备了好吗?”
“而且现在一诺和青竹都没事,算是有惊无险……何时,你能不能放过自己一下?”
何时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屏幕上的代码却跑得越发地快。
余寒江十分焦躁地来回踱着,有些恼怒地敲了下桌子:“何时,把那个破电线插头从你脑袋上拔下来行吗?基地都毁了,升级蓝山的破系统不需要人机融合!该死!我最恨看见你连线!”
何时没有任何反应,主机扬声器却传来他的电子合成音:“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这是工作。”
“狗屁的工作!你又不欠谁的,是余家在折腾你好吗?何时,停下!你亲口跟我说话!”
电子合成音依旧一点起伏都没有:“少爷,我不是何时,我的序列号是AI-03。”
余寒江无比痛心地瞪着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无奈地别过头去,却看见玻璃窗外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于是眼前忽然一亮:“青竹?你醒了?”
屏幕上的代码忽然停滞住,然后开始乱了节奏。
余寒江大步走近窗前,只见青竹披着乌黑的发,一身雪白的套头病号服,沉静地望着里面。
身后传来合成电子音:“别让她进来……”
余寒江头也不回地大声道:“怎么不能进来了?你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她还愿意进来!”
他走得很干脆,在外面和青竹说了几句,拍拍她的肩,便大步离开。
雪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何时身旁。望着他脑后伸出的电线,整个人都呆立在那里。
屋内一片长久的死寂,屏幕上的代码没有再跑下去,字符扭成了各种线条和几何块,杂乱得像是一团麻草,凌乱得不像个样子。
青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烫手,于是微红了眼眶。
她走到主控台前,拉过旁边一□□立的小电脑键盘,在对话框内输入一串文字:“何时,醒过来。”
那团闪烁的麻草线条忽然拧成了一条黑色粗线,横亘在屏幕中央。
好一会儿,青竹的对话框里跳出一行字:“你回去休息!”
青竹根本不搭理他那茬,飞快敲道:“不醒的话,我要亲你了。”
这回对话框里再没有文字出现,屏幕上的黑白画面却变成了彩色,各种画面飞速切换,令人眼花缭乱。
青竹哼了一声,用力敲着键盘:“亲完再不醒的话,我就不只是亲你了!”
用力敲下回车键,青竹一把推开键盘,走到何时身旁,伸手拨弄着他额前的碎发,轻轻吻上他的眼睛,又顺着他挺直的鼻梁一路向下,然后吮住了他的唇。
屏幕的画面切换到一排彩色果酒的照片时忽然停住,随后果酒又融化成了一朵红色的山茶花。
青竹瞥见那画面,不禁微微扬起了唇角,细致的亲吻继续向下,沿着脖颈,直落到他的锁骨上,这回没那么温柔,开始啃咬。
大屏幕的画面忽然全部碎成了纷纷的雪花,又爆成了更细微的点,有如夜空中的烟花。
然后,电脑直接切换成了控制主页面。
何时的手忽然扶住了她的腰。
一声压抑无比的闷哼。
青竹抬起头,看着自己立下的界碑,不禁微笑起来。
何时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见她舔了下自己的唇,那唇色,嫣红水润得令人迷醉。
“韩青竹!你竟然在我连线的时候……”
青竹挑眉,嫣然一笑:“哦?怎么了?我对做了什么坏事吗?电脑先生?”
何时懊恼又无奈地轻吼一声,伸手胡乱扯下脑后的电线:“你说呢?你想让我系统崩溃吗?”
他扯得实在野蛮,看得青竹一阵肉疼,不禁皱起了眉,却只能干看着。
何时从椅子上翻坐起来,干瞪着她,却又找不到什么由头发火,最后目光落在她脚上:“光脚做什么?拖鞋都没有吗?”
她缩了缩脚丫:“忘了穿……”
何时咬了咬牙,起身一把抱起她,放在自己的椅子上,又去物料柜里给她找了双简便拖鞋,半跪在她面前,亲手替她穿上。
冷着一张脸,动作也有些僵硬,可是特别温柔。
青竹忍不住弯下腰,手指摸到他脖颈后面:“这里……”
何时立刻本能地想躲开,却被她搂住不放。
他的脑后,人机融合的接口处,一片冰凉的滑腻。青竹颤着手指,没有再摸下去。她知道那是什么——血渍、消毒剂以及润滑剂的混合物。
何时瞥见她胳膊上的纱布,也没敢用力挣扎,只得埋头在她臂弯里闷声道:“放开……很脏……”
“别动。”青竹从兜里掏出特别带来的医药袋,棉球蘸酒精帮他擦拭,异常小心地避开接口处的小洞。
何时靠在她腿上,脖颈后传来阵阵冰凉,感受着她异常细致的温柔,竟然完全失去了挣开她的力量。
他想起来了,美国实验室的监控视频里,许多个夜晚,她都是这样帮他清理的。
青竹给他敷上纱布,贴好医用胶布,不禁黯哑地问道:“每次都流血……很疼对不对?”
何时摇头:“不疼。”
她把他缓缓拉向自己,额头和他贴在一起。
他的温度比刚才好些,但还是有些高。
眼睛酸涩得无法睁开,她只好闭上眼,生忍着心头的刺痛。
何时瞧着她低垂的眼帘,微翘的睫毛在细微地颤抖,柔软的唇被她咬出了红印……这样的她,他真想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然而,他却无法伸出手,膝上的双手捏成拳,骨节捏到发白。
“我……我向你道歉!我的安全评估认为,白房子是最安全的地点,所以才把一诺带来……我犯了致命的错误,我没想到仅有的三张最高权限门卡会出漏洞……”
青竹立即打断他的话:“何时,别说这个,我不关心。”
于是他黯然不语,眼帘也垂了下来。
“你在发烧。你刚才输入那个……那个密码了吗?”
何时怔了一下,摇头道:“升级蓝山的门禁系统还不需要那么高的运算能力。”
“那组死亡密码,老头子之外,还有谁握着,你知道吗?”
他垂下眼帘,并不说话。
青竹忽然心中一恸,用力抓住他的衣襟:“你知道对吗?你知道那个人?”
他黯然一笑,点了点头。
“是谁?”
何时不答,只是温存地望着她。
青竹顿时红了眼眶,紧抓着他的衣襟:“何时,别让他们用那个密码!什么时候都不行!”
何时微微后撤了一下,拳头握得更紧:“青竹,我不是他。”
“什么?”
他终于抬起眼,从她晶亮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形象:“我是余氏集团的人工智能产品,序列号AI-03。我很希望我是你的何时,可我不是,我不是他。”
青竹完全呆愣住。
她的目光让他无法直视,只得别过头去:“掌握密码的人不会乱用,而且我会把何时还给你……你现在不要难过,我可以很快升级,升级以后就……”
她瞬间恼怒起来,用力扳回他的头,直望进他的眼底:“谁跟你说你不是何时的?老头子说的?”
他有些狼狈,却无处可以躲避,只是闷声不语。
终于明白了他的畏缩从何而来,青竹望了他好一会儿,忽然道:“这回换你亲我。”
何时霍地抬头。
她眉头微蹙,苍白的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何时,或者AI-03,换你亲我,这是任务!”
他完全愣住,脑中的逻辑链条“啪”地一声断裂。
青竹很不满意他的迟疑,挑眉摆出威胁的表情:“再不过来,我可又要亲你了啊!”
话音未落,何时已经本能地飞速上前,用力吻住了她。
唇舌交缠,温存缱绻。分离才数日,思念却已蚀骨。
彼此之间的吸引,完全无法抗拒。
她受伤的手颤抖着落在他胸口,不经意地按在他锁骨上,按到那一点麻痛,却瞬间烧着了他的心脏。
于是何时越发情浓,不可收拾地一路深吻了下去……
良久,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你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我知道你是谁,只有我知道你是谁……这世上只有我能定义你……”
他红了眼眶,沙哑地问道:“那么,我——是谁?”
她轻抚着他好看的眉眼:“你是何时,或是AI—03,或者都不是……你就是你,变化着的你。”
他不禁收紧了她的腰:“真的?”
她微笑着点头,无比温柔地轻吻上去:“当然是真的,你就是那个……我一直喜欢的男人。”
“青竹——”
她深情地望着他,眼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他的模样。
“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