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情义（1 / 1）
蓝山栈道上，一阵风来，桉树油味扑鼻，月光仿佛都带着淡蓝色。
前方不远处，一栋白色的建筑露出一角，里面透出莹亮的灯光。
余寒江带着暖暖拾级而上，灯火辉煌的主宅旁，远远望见了山腰的白房子。
暖暖望着那灯光，依依不舍地停住了脚步。
余寒江明白她的心思，难掩愧疚地握住了她的手。
暖暖却再无怨怼，只是黯然问道：“我不明白，王思远为什么那么痛快答应跟你离婚，急得老头现在就来抢一诺……”
余寒江的眼中露出一丝冷酷：“我跟她谈了下他父亲最近的生意。中国的长城系统最近遭到猛烈攻击，几乎崩溃，因为一些核心参数被上面的人泄漏给了某国。”
“难道是罗上校他们说的那个……”
“王家这些年发家太快，来路不正的东西捞得太多，时刻担心家族财富被清算，所以出卖国家核心机密，投靠外国经营退路。”他伸手揉了揉她发，“这背后的交易很脏很黑，你不用知道那么多，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袖子：“你呢？你知道这些，他们会不会对你下手？”
余寒江不答，只是微微一笑。
“我宁愿你别惹王家！你知道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不离婚，他们照样会对你和一诺下手——不，已经下手了，所以老头才着急。”
暖暖紧皱着眉，咬牙切齿地骂了声粗话，听得余寒江一阵闷笑。
她火大地瞪他：“严肃！不许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余寒江忍不住亲吻她的手背：“这不是跟老婆你一起入虎穴来了吗？”
“一诺在那边，安全吗？”
“起码比我们这边安全。一诺是老头的宝，他一直防着王家，不然这两年你们怎么能过上太平日子？”
“那里……真的是老头的另一个基地？”
“家族不会把宝押在某一个国家和政权上，余家在世界各地都藏着资源，这是家族二百多年来长盛不衰的秘诀。”
暖暖哼道：“所以余家就是那只复活节兔子，到处藏彩蛋就对了。”
余寒江噗嗤一声笑。
暖暖嘟囔道：“你还笑……你已经很危险了好不好！”
他捏了捏她的脸蛋：“你担心我了？”
“你说呢？我儿子就这么一个爸爸！”
这抱怨，他可真爱听！
余寒江紧紧握住她的手：“暖暖，放心，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了。”
她望着他，沉声道：“很好，我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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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拿到了门卡，挟着余寒雅的的余威，青竹仍然费了一番工夫才接近白房子。
一路上的门禁过于森严，若不是恰巧遇到倒霉的别墅主管西克先生，她将止步于白房子100米外。
高大的白人管家直接调走了阻挡她的佣人，上上下下很是看了她一圈，然后昂着头离开。
那眼神，五分鄙视，三分忌惮，两分觊觎。
这是有钱人家少爷的玩物该受的待遇，青竹心中一声轻叹。
不管怎么说，托余寒雅的福，青竹有惊无险地进入了白房子。
余至这里，奇异的安静，连个保安佣人都看不到。青竹一路进来，只有院子里的摄像头一个接一个追着她转动。
事不寻常必有因。青竹不动声色地瞥着摄像头，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余至的监控中。
这不是演好莱坞谍战片，她也不是什么绝顶神偷，没有悄然潜入的功夫，只能硬闯。
只要进来老宅，只要见到老头，她就有达成目的的可能。
青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白房子虽然是老宅，可里面的设备很是科幻，全部自动化。
一路上，层层关卡，道道电子屏蔽门，玻璃全是防弹的特种玻璃。
青竹绕过了两个折角，走上二楼，忽然停下了脚步。
右侧的房间里，隐隐传出了婴儿哭声。
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青竹想也不想地推门而入。
华丽的房间有些昏暗。老人，孩子，大小两张床，一个悄无声息，一个嚎啕大哭。
“一诺！”青竹奔了过去，用力抱起小床上的孩子。
“妈妈……”一诺仿佛看到了救星，紧紧抱住青竹不放，眼泪鼻涕乱蹭，哭到哽咽。
“妈妈来了！妈妈来看诺诺了！”青竹鼻子发酸，熟练地拍着一诺，给他顺了一串奶嗝。
大床上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蓝，我说了，他没吃饱，再给他吃点奶……”
青竹揉揉一诺的小肚子，鼓得像个小皮球，于是没好气地怒道：“都吃这么撑了，还吃什么？”
“是吗……”余至有些昏聩地睁开眼，见孩子的哭闹渐渐消停，于是有些愉悦地哼道，“那下回少喂点……”
青竹直冒火，大声道：“既然抢了孩子来，多少请个奶妈护士照顾着吧？你那么多钱留着干嘛？这可是你亲重孙！”
一旁的蓝管家轻咳了一声：“下午护士被临时辞退了。”
“为什么？”
“因为她心怀不轨！”床上的余至忽然伸出干枯的胳膊，用力敲了两下床沿，“她喂一诺喝水，竟敢背对着我！她是想下毒！”
青竹顿时无言。
余至紧紧抓着孩子，却又不相信任何人。
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渐渐失去对王国的掌控时，内心的恐惧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余老爷，没有专人照顾，一诺会生病的！你是想害死他吗？”
“胡说！我怎么会害他？我要亲自培养他，就像当年培养寒江那样！”余至说得太用力，于是又开始喘，蓝管家赶紧上前替他揉胸口。
青竹则把一诺抱在膝上，一边替他揉小肚皮，一边冷冷道：“既然你照顾不了一诺，拜托让他回家，他需要妈妈。”
一诺很配合地咿咿呀呀，喊着妈妈。
余至却喘息着摇头：“我不准！一诺必须在我眼前！我要保护他的安全！”
青竹瞥了他一眼：“一诺在你眼前才危险，吃多少奶都不知道分量！您高抬贵手，饶了孩子吧！”
余至从枕上转过头来，哼了一声：“想都别想！我把你放进来，不是要听你说这些没用废话！”
青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放我进来，是要为了利用我。”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的利用价值。”
青竹亲着一诺，冷冽地瞥着他：“你现在找不到可靠的人照顾一诺，所以只能找我了。我是绝对不会害他的，大家都是明白人。”
余至盯着青竹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既然知道我要利用你，还巴巴的跑过来，你图什么？”
青竹坦然迎着他的目光：“一诺不能出事，如果带不走他，我也要亲自照顾他——我就图这个。”
余至嗤笑了一声：“少跟我耍心眼，明明是奔着何时来的！因为他要结婚了！”
青竹摇了摇头，握着一诺的小手，轻声道：“结婚是他的选择，我可以难过，但不可以当小丑。我有我的责任，现在一诺最需要我。”
余至很是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终于说道：“可以，你来照顾一诺。你不会伤害孩子，这点我相信你……但你不许离开白房子，我要随时看见一诺。”
青竹禁不住地挖苦他：“我天天在您面前晃？您看着不堵心吗？”
余至哼道：“我可以忍。”
青竹叹气：“可我忍得很难过！为什么非要一诺在你跟前？让寒江亲自保护他儿子不行吗？”
余至呵呵笑了两声：“他能保住他自己，就不错了。”
“因为王家？”
“哼！”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为什么你非得跟王家结亲？让寒江和暖暖结婚对余家有什么伤害？本来什么事都不会有！”
“韩青竹，你以为余家是什么？” 余至目光犀利地瞥了青竹一眼，“余家，就是男人趟过的刀山火海。想要坐上余家的宝座，就得一辈子忍受孤独寒凉……”
余至禁不住又喘了两声：“暖暖是很好，坏就坏在她太好了……我孙子本来就孤寒，有了那么暖和的老婆，他怎么还会有斗志？铁定从家族逃跑，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绝对没出息！”
青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火花：“难不成，王家是你用来……”
余至幽幽地一声笑：“这回，他想护住老婆孩子，保住自己的命，就得攒着劲对付王家。王家那么大的权势力量，他一个人可顶不住，就得把我余家扛起来！古往今来，有出息的男人，都是敌人逼出来的。”
青竹听了这话，简直不敢置信：“你为了逼寒江接管余家，硬生生给他造出了一个死敌？万一王家得逞了怎么办？王家可是要他们一家三口的命！”
“怕什么？”余至用特别的眼神盯了青竹一眼，“我还造出了听话的何时，寒江会有一个超级厉害的妹夫！”
“你……”
“有了何时的辅助，王家怎么会是我孙子的对手？就连你，也不会拦着——”说到此处，余至不禁微笑起来，“这两年，你恨死王家了吧？明知是他们撞了何时，你却报不了仇……”
“你简直……简直……”
“不是人？呵呵，我本来就不是！48年前，我的人性已经死了，埋在柯林斯了。”
青竹再也说不出话来，半晌，黯然自嘲笑道：“这么说，今晚你不光等着我自投罗网，顺便还要关着我，免得明天的婚礼出岔子是吧？——我们都是你的棋子，您下的一手好棋！”
余至微微一笑：“我从来只出选择题，怎么选，是你们自己的事。怎么，不服气么？”
“服！我认输！”青竹叹了口气，“我能照顾好一诺，对得起暖暖，已经满足了。”
“讲情义，就会吃亏。韩青竹，你明明是个聪明人，偏爱干傻事，这是我最看不上你的地方。”
“吃亏就吃亏，我认。我也不喜欢你，更不需要你看得上。”
“哼！明天你只能呆在这房子里，别指望在婚礼上出现。”
青竹闷声道：“我没那想法，也没那爱好。”
“那就好！”
说到此处，什么话都说尽了，青竹有些心力交瘁，再不愿和余至正面交锋，只是抱着一诺轻声哄着。一诺两天来见不到亲人，一直哭闹不曾消停过，此时见了青竹，终于放心地缩在她怀里，香香的睡着，小手还攥着她的衣襟。
青竹舍不得放开一诺，一直抱在怀里轻轻的拍。余至说了太多话，在床上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蓝管家忽然面色不好地推门进来，在余至床边迟疑良久，最后还是低声道：“老爷，少爷带了于暖暖来，在前面开新闻发布会。”
“是么……”余至从昏沉中醒来，却并不讶异，“他要离婚？”
“不是离婚，他宣布……和王思远的婚姻无效。”
“也就是说，一毛钱也不给王家？”余至的声音有些紧。
“是的。”
“太托大了！”
“发布会还在进行。”
“我不想看见他！跟何时连线，立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