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那个她(1 / 1)
在余家的最后那个夜晚,天上下起了小雨。青竹站在侧楼小屋的窗前,看到余家城堡的门口,余寒霜急匆匆赶来。
她的脸色很不好,仿佛糊着一层厚厚的冰。
余家的城堡主楼,早已不允许青竹独自进入,她只能远远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堡,想象着晚宴上,何时和余寒霜的座位被安排在一起……
想象着,他们亲密的样子……
以及近在眼前的订婚礼……
那晚,青竹如拔军姿一般,久久伫立在窗前,动也不动。她远远看着城堡的灯火,看着它们一格一格熄灭,直到整座城堡黑暗下来,像只蹲踞在树林中的巨兽。
那只吞噬了何时的巨兽……
直到夜深人静之时,城堡的小侧门忽然被人打开,门内伸出一只白衬衫的胳膊,冲她这边招了招,随后又消失在黑洞洞的门内。
青竹心中一凛,那一刻居然也没顾得上危险,飞快溜下楼来,猫腰穿过门卫的窗台,穿过主侧楼之间的矮树篱,溜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小门。
为了不出声音,她光着脚。
里面一连串的门都被开了锁,留了空。
青竹顺着幽暗的长廊摸去,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被一只手拽进了逼仄的杂物间。
“我不会让他们结婚的,相信我!”黑暗中,这是那人的第一句话。
居然是余寒江!
青竹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他的第二句话却不成了话,喃喃道:“她……还好吗……”
青竹忙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放在他的手里:“她的话,都在这里,我一直都没机会给你……”
余寒江用力捏紧了纸条,完全没了声音。
青竹哽了一下,小声道:“暖暖说,让你不要着急,我们大家都别急……”
“我知道。”
“Jay,你还好吗?她很担心你……”
黑暗中,余寒江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见不到她,怎么会好?”
青竹有些鼻酸,但强忍住了。
余寒江显然不会允许自己情绪再生波动,沉声道:“青竹,今天冒险见你,是要告诉你,中国的情况有了变化,王家的势力到顶了,你不要跟他们硬碰硬。仇是要报的,但不急现在,你最好去澳洲避一下。”
青竹默默点头。
“另外,你的计划太危险,我觉得不妥!何时的想法,现在谁都没法揣摩……他现在是老头的人,会对你下杀手。”
青竹喉咙堵得厉害:“我知道,可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的安全在我看来同样重要!我要再评估计划。”余寒江不容质疑地说完,再不多留,握了一下她的手肘,转身离去,“竹子,你们多保重。”
“你也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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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在杂物间内呆了好一会儿,定了定心神,估么着余寒江已经走远,这才溜出门去。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
夏季的雨,总是夹杂着阵阵电光和雷声,因此遮盖了细微的动静。
青竹按原路退回,不料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骂咧咧的嘟囔:“汉斯这个混球!居然又忘了锁门,明天我要报告蓝先生,扣他奖金!”
那是余家的女佣,给青竹送过午餐,认得她。
差点和她碰了个照面!
青竹返身急退,一路退到了楼梯间。
她咬了咬呀,干脆摸上楼去,然而刚过二楼拐弯处,却又听见三楼传来一阵踱步声。
贴着墙壁的暗影偷偷望去——居然是余寒霜。
走廊的灯光有些幽暗,余寒霜的卷发落在额前,整个人阴郁无比。
余寒江的异母妹妹,果真冷如冰霜,青竹从未见她笑过。
她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显得十分烦恼,为此她甚至点着了一根烟,然而吸了没两口,又焦躁地扔掉。
以青竹对余家城堡的了解,三楼的那个位置,应该有个转角小书房。
最后,余寒霜忽然冷笑一声,轻蔑地瞥了一眼那扇门,果断转身离去,纤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静谧的走廊,灯光不一会儿便完全熄灭,只剩零星的脚灯。
然而楼下的女佣已经关好了全部的门窗,又跟上来巡查三楼,青竹只得继续往上走,穿过长廊的时候,看到了余寒霜踱步的那扇书房小门,开了一条缝。
里面一片黑暗,显然没人。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迫近,青竹来不及多想,闪身溜进门内。
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门前走过,又渐渐消失。
青竹转过身来,背靠着门,微微吁了口气。
整个城堡归于平静,只有窗口传来雨点嘈杂的敲击声。
风声阵阵,雷声隐隐。
又有一道电光闪过,窗口霍然映出一个人形剪影!
人影淡淡说道:“你很慢。”
青竹瞬间捂住了嘴。
……何……时!
“我得到指令在这里等你,但不代表我有无穷的耐心,你居然在门外走了二十二分钟。”他大步走上前,伸手拽开青竹捂嘴的手,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做个爱,有那么难吗?”
青竹整个人如遭雷击,立刻明白过来今晚这是怎么回事。
余至居然让自己的亲孙女……
遭瘟的死老头!没人性的魔鬼!
何时将她压在门上:“寒霜小姐,为了任务,不愿意也请配合一下。”
微凉的唇,在她唇边冷漠地扫过。青竹瞬间有些窒息,压着嗓子问道:“为了任务,你跟谁都可以?”
何时微微抬头,不耐烦地答道:“当然。”
青竹不自禁地揪紧他,咬牙道:“你这么干过几次了?”
“0次。”
揪着他的手这才松了下来。
然而何时却开始扒她的衣服:“请讲点效率,小姐。”
“你就……一定要做?非得今晚?”
“完不成任务我会被实验组惩罚。小姐,我不想□□你,但更不想吃苦头,所以请你好好配合。”
青竹有些屏息地问道:“他们……都怎么罚你?”
何时答得淡然:“通常是电击,电流强度和完不成任务的程度以及严重性成正比。”
青竹的心顿时揪成一团,伸手搂紧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哽咽道:“那就做……我们做!”
她的手指很自然地拨弄他耳后的发梢,那种奇特的感觉让何时愣了一下。
她亲吻他的耳垂:“只是……别叫我余寒霜!”
“那叫什么?”
“亲爱的……管你叫什么……”
何时冷声道:“我们有爱吗?”
青竹愣住。两人一时无言,只听见敲击玻璃窗的雨声,嘈杂得一如此刻的心情。
她的眼中泛起泪光,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踮脚轻吻他的唇角:“我们有爱……我爱你,何时。”
何时却不为所动:“我并不爱你。”
听他这么说,青竹想笑,但更想哭。
她拉过何时的手,把他拉到书房的大沙发上,轻轻凑过去,细细地吻他的眉眼。
那吻……仿佛落花拂过。
从未有过的疼惜和温柔。
她在他耳边喃喃低语:“没关系,我爱你就可以了,让我好好爱你,就今天晚上……”
何时的手不禁掐住了她的腰:“你……不是……”
青竹低头堵住了他的问话,唇舌纠缠间,褪去两人的衣衫。
何时,你只能和我做,别的女人,都不可以……
因为,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因为,我在用生命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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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她豁出一切爱他,缠着他,尽情尽兴,毫无保留,倾尽了她的所有。
好像……又和他回到了当初,他们的第一次,那个看见江水长天的地方……
天高地阔,任情徜徉,待到蓦然回首时,却见暗夜之中,点点桃花沐雨绽放……
黎明将近的时候,窗外雨声沥沥。她怀中沉睡的何时,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青竹的心中多了一层觉悟。
那个计划不仅要执行,还必须加快进度。
她要带他走出这个牢笼,让他自由自在,快乐幸福。
至于爱不爱她……那没关系。
忘了她,也许更好。
起码,他的下半生不会像她这样,孤独地守着过往,过得那么辛酸……
青竹从脖子上取下翠绿的竹雨,放在他的手心握住。
她悄无声息地溜下沙发,却又眷恋不舍地回头,亲吻他的额头。
何时,我会守护着你,给你崭新的人生……
哪怕你的未来,再不会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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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凉的夜风卷起了青竹的发梢,公车久久不来,看来末班车也没了。
青竹终于抬起头来,胡乱抹了把脸,起身慢慢往家走,一边掏出手机,按下了那个轻易不会拨打的号码:“罗大哥……是我……”
那边是个沉稳的男声:“我知道。
青竹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他来了……”
“是吗?你们见过了?”那边的声音微微有些波动。
她的回答却很轻:“嗯。”
“他有没有想起什么?”
“没有,他的格式化很彻底……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那边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
“你的声音不对,他对你动手了?”
青竹苦笑一声:“他很生气,动手很正常……不过他还是放了我。”
“那说明我们很有希望。他再去找你的几率有多少?”
“他想知道的都在我这里,而且我还没说。”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配合你,你要小心安全。”
“明白。”青竹果断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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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车站旁的社区图书馆。
何时听着耳机中的对话结束,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窗边,望着青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作为一个差点死在他手上的人,韩青竹还能这么冷静,何时对她更多了层认识。
果然,她已经不是普通平民,她接受了某些训练。
他要查到刚才那个男人不是难事,只是需要些时间。
何时走去书架,换了一本《澳大利亚植物志》翻看。
图书馆是个让人心静的好地方,此刻他的思路再清楚不过。
从美国到欧洲,从中国到澳洲,他绕了世界一大圈,寻查了那么多人,为了逼供什么手段都用过,然而只有韩青竹一口认领全部的责任,一丁点也没有推脱。
一个果断抛弃他的女人,却如此干脆的认错,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有违常理和逻辑。
因此,她在说谎。
真相是什么,他迟早会查出来。
至于……今天他的失控,他也找到了原因——韩青竹给他的感觉,很像那个“她”。
他至今不知道她是谁,那晚的欢爱过后,等到他醒来,她已失去了踪影。
但他至今都清楚地记得,她把他轻轻抱在怀里,不知多少次,他耳边说爱他。
她的轻言细语,伴随着绵密的亲吻,效果宛如魔咒。
回忆中,那个夜晚的一切都很魔幻。
和他欢爱的女人,说着天使的话语,行动起来却像个女妖。
又温存,又冶艳,她无比熟练地点燃他的身体,掌控着火热的节奏,让他屡屡升入云端,又悬悬地落下,晕眩中整个人仿佛要燃烧殆尽,化作一缕烟灰。
尽管最后他的体力占了上风,但却终究溺毙在她无尽的缠绵中。
那温柔的低语,让他昏沉。细致的轻抚,让他沉迷。那个柔软的怀抱,让他无比留恋,陷入其中不愿离开。
第一次,他没有服用药物,却能自然入睡。
第一次知道,“睡眠”是怎样的感觉。
那也是他有记忆以来,唯一的一次自然睡眠。那天过后,那样的沉睡他再不曾有过。
他当然知道,那晚的“她”并不是余寒霜。
第二天清晨,余寒霜也曾过来勉强亲吻他,但是她刚靠上来,他就知道不是她。
气息迥异,余寒霜冰冷而僵硬。
而“她“的吻,却是柔软的,甜蜜的,带着温存的气息,像是……阳光下的细草和花朵……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回忆她的感觉,追查她的线索。
欢爱过后的那个清晨,他在身下发现了一块翡翠,竹叶雨滴的形状,市价不会低于20万美元。
那项链坠,他暗自收了起来。
然而三个月过去,余家从未有人丢过翡翠。
因此,那只能是“她”的东西。
她不是余家的人。
她是一个温存却虚幻的梦境。
仔细回想起来,韩青竹给他的感觉有些像她,声音也很相近,因此他会失控。
这并不难解释。
人类总会偏好某一类型的异性。韩青竹作为他的前女友,和那个“她”有相近的特质,一点也不奇怪。
也许……韩青竹在治疗失眠方面,也会有同样的效果?
那就和她试试,又何妨?
纵然她危险系数飘高,纵然她背后藏着成堆的阴谋,纵然她会轻易激起他的恨意和怒气……
但既然生了情*欲,这种事情还是疏导一下比较好。
反正,韩青竹欠他的债,大把。
债不还,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