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紧逼(1 / 1)
宁静的茶室,案几上插着一朵红艳的玫瑰花。
青竹拿起那份资料的时候,张夕文被她手上的那抹翠绿刺了眼。
对于玉石,张夕文不算专家,但算个行家。
那样的成色,意味着价格绝对不菲,那不是普通的装饰戒指,何况还带在那根手指上。
张夕文有些屏息地问道:“你……订婚了?”
青竹认真点头。
张夕文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感觉异常苦涩。
青竹细细看着那份报道,只觉得心里刮过一阵凉风。
她从不知道,余寒江……做过那样的事……
为了一个妓*女,争风吃醋杀人?这已经超出了她对余寒江的认识。
良久,青竹终于放下资料,眉头拧出了深线,沉声问道:“张总,你拿这个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创业家网要发这个,被我拦下来了。”
“那我要谢谢你。”
张夕文抬眼望着她,微笑道:“不如说,我买下来了,50万。现在这份报道在我手里,其他人绝不敢发。”
青竹面对那个貌似无害的笑容,却实在笑不出来:“你的意思是,现在你在等我出价?可是我在这里工作十年,也存不了这么多钱。”
张夕文摇了摇头:“我不要钱,我把它送给你,赠送。”
“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只是上下级关系。”
张夕文温和地笑道:“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这样可以吗?”
青竹直视着他,问道:“那么人情我要怎么还?”
张夕文没有回答,倒掉她杯子里的凉茶,又为她倒了一杯:“尝尝今年的新茶吧!”
青竹摇头:“我没心情喝,我现在很难过。”
张夕文已经适应了她的直接,不以为忤地笑了笑,然后用最真诚的语气说道:“青竹,回来吧!我不会再让你做秘书那种尴尬的工作了,你过来当运营部总监,年薪是现在的10倍,成吗?”
青竹于是愣在那里。
她一个小虾米何德何能?居然这么值钱?
张夕文很想去握她的小手,然而那只凝绿的戒指像一根尖刺,让他始终无法伸出手去。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也不想隐瞒我的心意。你对我而言非常特别,你的一个笑容,都会让我心跳错乱……”
青竹被这忽如其来的表白搞得有些惊悚,因此愈发沉默。
张夕文见她一味安静,并没有排斥和拒绝,于是越发大了胆子:“谁都知道,我的婚姻是个利益的交换,完全没有感情,这么多年,我像住在冰窖里……我正在准备离婚!在此之前,你仅仅只是我的朋友,同事……只要你每天都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工作生活,只是这样,可以吗?”
“我也不讳言,未来恢复单身之后,我会追求你。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是你的朋友,可以吗?”
青竹低头再看了一眼那份报道,轻声问道:“是不是我不答应,这些东西明天就会出现在各路媒体上?电视报纸杂志网站微博微信朋友圈……”
张夕文立刻摇头道:“我不是拿它来威胁你,它现在就是你的了!我只想表明我的真诚。”
青竹默了默,答道:“有一件事,我要很明确的说出来。”
“你说。”张夕文又给她换了一个茶杯。
青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沉声说道:“我想,你还不知道何时对我的意义。”
张夕文壶中的茶水顿时洒了些出来。
青竹轻笑了一下,说道:“我现在想起来,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何时的时候,五岁的时候,就喜欢他……这么说来,我已经喜欢他20年了。如果一个人用20年时间喜欢另一个人,那是个什么样的程度,你可能还不了解。”
张夕文拎着茶壶僵住,任由茶水倾泻在茶盘上。
青竹见他这样,忽然来了点幽默感:“我和他,有点像生物学上的那种共生关系,缺了一个,另一个也就死了。如果现在的我,让你觉得喜欢,那你喜欢的只是我们融合在一起的生命,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单独存在的韩青竹了。”
青竹越发觉得这事忒好笑:“张总,你确定未来要追我跟何时两个人吗?”
张夕文的茶壶咔哒一声落在茶盘里。
在他和女人们纠葛的世界里,表白和情话有如飞蛾翅膀上的粉末,随时扑腾,随时洒落,但他却从未听过如此惊奇的表达。
青竹拿起桌上的报道叹了口气:“还是开个价好了,至少不低于50万是吧?我去凑钱。”
张夕文仿佛挨了穿心的一刀,手上的杯子啪嚓一声顿在案上,生生裂成了两半。
不曾预期的绝望凶猛袭来,他沙哑地嘶吼道:“谁要你的钱?韩青竹,你别跟我提钱!”
青竹望着他通红的双眼,不由得有些心惊。
然而没等张夕文再发飙,茶室门外忽然一阵嘈杂,大门随即被人用力踢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箭步冲了进来。
居然是何时!
他周身带着寒冰厉气,只是瞥了张夕文一眼,已经杀意尽显。
何时径直走到青竹跟前,一把拉起她,冰冷地沉声说道:“你把我扔一边,饭也不吃,就为了跟他来喝茶?”
青竹的手腕传来一阵酸痛,不由得皱起了眉,有些小委屈地答道:“你说呢?我有这神奇的爱好?”
何时目光随即落在案几上,拎起那份资料,扫视了两眼,扔在一边,然后对张夕文冷笑了一声:“我猜得果然不错!既然是男人的事,把女人卷进来算什么?”
张夕文像只全副武装的野狼,紧盯着何时,冷哼一声:“是啊,男人的事,那就用男人的方式解决,何如?”
何时十分沉静地答道:“开条件吧。”
张夕文君王一般往后一靠,不在意地弹了下手指头:“你这么聪明,自然懂得男人的自尊靠什么支撑。我有什么条件,你还不明白?”
何时随即点头:“可以!我接受!给我三天时间。”
青竹有些担心地拽了拽他的衣襟:“何时,你要干什么?”
何时低头瞪了她一眼,咬牙道:“你还有心情管这个?大晚上的瞎跑,还瞒着你家男人!你得好好教育知道吗?笨女人!”
说着,用力握住青竹的手,拉着她大步往外走。
青竹被他拽得直踉跄,扭着手腕嘟囔道:“难道你还要打人吗?”
何时霍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大声怒道:“你说‘好好教育’是什么意思?是打你吗?”
青竹顿时红了脸,任他拽着,脚不停步地跟了出去。
门口的服务员赶紧关上了大门。
茶室内,张夕文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沉默了不知多久,忽然用力掀翻了茶盘,茶案上的一切都被他扫落在地。
他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襟用力喘着气,却还是憋闷无比,于是又一脚踹倒了茶案。
韩青竹,就为了他?你值得吗?值得吗?
那么无情粗暴的男人,他对你究竟有什么好?
我不行吗?为什么我就不行?
傻女人……让人痛心的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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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今天晚上终于知道,被一个双博士“好好教育”是个什么光景。
完全不是她这种本科生的水平。
无比魅惑的挑逗,无比细致的爱抚,密集的亲吻,神出鬼没的轻咬,仿佛把她送进了炭炉之中,文火熬练许久,却始终不给她一个结果。
起码,她身上界碑林立的时候,他的领带居然还端正地系在脖子上。
青竹忍无可忍,投降都很焦躁:“是我不对……错了还不行吗……以后有这种事我先跟你商量还不行吗?”
何时却充耳不闻,继续煎熬她。
青竹的眼都红了,无奈双手被他制住,只得咬牙恨道:“你到底要我怎样?何博士?”
何时终于松开她一只手,开始拽领带,目光幽深得像要吞噬她,一字一字道:“韩青竹,以后,不许让我害怕。”
青竹顿时愣住:“我没有……”
“你有!”何时拽开领带扔一边,又开始慢慢解扣子,青竹想上手帮他,却被他一巴掌拍掉。
他怎么能……冷酷到这份上?
偏偏还死诱人!
混蛋啊混蛋……
何时的眸子仿佛在燃烧着墨色的火焰,凑近她,锁定她,眨也不眨:“我知道那个电话是他打的,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可是,你居然瞒着我偷溜掉!”
青竹干咽了一下:“所以你GPS定位我?”
何时的唇角勾出邪性的线条:“不,我黑了你的手机,看到了他那条短信。”
青竹很没气势地嘟囔道:“你这样……很没有职业道德……”
“你让我害怕的时候,道德算什么?反人类的事我都敢做!”
他终于放开她的手,青竹赶紧抱住他,心疼地说道:“你在害怕什么呀?”
“害怕你会离开我!为了某些愚蠢的原因!”
“怎么可能……”
何时瞬间抱紧了她,紧靠在她颈窝里,有些颤抖地喃喃道:“我不接受你离开我!任何理由都不行!听见没有?哪怕我死,都不会接受!”
青竹胸中堵得难受,只能不停念道:“晚上我拒绝他了,我准备去凑钱,但是不能离开你……我拒绝他了,傻瓜……”
何时的眼神终于热度回升,低头温柔地亲吻她。
然而也许是被他煎熬了太久,他此刻的温柔已经不太足够。
没来由的,青竹胸中蓦地升起一阵怒气,恼恨地捶着他:“你倒是说说,我要怎么离开你?把我切两半吗?每个细胞都切开吗?何时博士,你害怕的时候,能不能也信任我一点?”
于是他终于宁息了怒焰,安静地望着她,眼底泛起一丝水光。
青竹越想越气,火大地翻身起来,用力推到他,整个人从内到外开始燃烧,拽过他的领带捆住他的一只手,在床柱上绕了又绕,一边咬牙切齿道:“何博士,你教育完了?咱们的规矩是学以致用对不对?知行合一对不对?”
何时被她烈火般的气势镇住,被捆的时候居然忘了反抗。
青竹毫不客气地扯开他的衬衫,炙热的唇滑过他的脖颈,在他的喉结上轻吮了一下,何时立即一声轻喘。
青竹的唇还在往下走。
“何博士,鉴于你刚刚教育我那么残酷……你死定了!今晚你真的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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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相长的结果,过于惨烈。
惨烈到两人恢复神智的时候,面对何时的大床,心中不禁升起一阵羞愧。
何博士!韩记者!你们是动物吗?你们优雅的人性死哪去了?
那狼藉的场面实在无法面对,处理起来又非常棘手,回头再看两眼,仿佛又有禽兽化的冲动……
于是两人采取鸵鸟政策,扔下一堆凌乱不去管,半夜换来青竹这边栖息。
暗夜悠长,适合述说往事。
何时终于说起了余寒江的过往。
余氏家族,十几代人海外打拼,多年沉淀的财富,已经不能用金钱数字来衡量。
当家的余氏老太爷,子孙众多,余寒江恰巧是出身最卑微的那个,从小没见过自己的母亲,5岁时从国内的孤儿院被老太爷亲自接走,成为他着力培养的接班人。
这是老爷子选无可选的结果,可见其他有身份的子孙辈多么不成气候。
然而,作为余氏家族接班人的日子,是非人的。
余氏家族的皇冠,过于沉重。
他不能在意任何事物,不能被任何人牵绊,但凡有喜欢的人,喜欢的物件,要么悄无声息地消失,要么就在他眼前破灭。包括他母亲的遗物,包括他最初喜欢的那个她。
母亲的项链坠被老太爷当面砸得稀烂。而他的初恋,那个温柔美丽的家庭教师,被父亲勾上了床,三天后,遗弃。
那个有着黄金头发的女孩,哭着被赶出余家的城堡,走的时候,只穿着一条破碎的裙子。
数年后,一次巧合,余寒江再次看见了她。
午夜冷清的小街上,浓妆艳抹,正在招揽她从不认识的客人。
接连一个月,每晚余寒江都会去那个幽暗的拐角,远远望着她,看着各种肤色的男人带走她。
最后,就在他十六岁生日那天,他从宾客云集的豪华宴会上偷偷溜走,为她带去了一块小小的蛋糕。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她被两个男人拖进了小巷。
她在尖厉地惨叫,路过的行人却无动于衷。
于是余寒江进入了那条小巷,赤手空拳,没有任何武器,却是一死一重伤的结果。
余氏家族的律师团队轻松赢了官司,被判正当防卫的余寒江当庭释放。
然而,当他回到那条街上,接到的却是她自杀的消息……
何时说到这里,停了很长时间,没能再说下去。
他揽过青竹,轻声道:“竹子,Jay需要温暖坚强的人守护。我很高兴,在我离开他之前,那个人已经出现了。”
青竹不禁攥紧了他的衣襟,抬头问道:“你是说……暖暖?”
“嗯……我要暂时离开未创,这件事是我引起的,不能让Jay来承担后果。他能从那个恐怖的家庭挣脱出来,开自己的公司,过自己的生活,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青竹不禁难过道:“那个人的目的是我,始作俑者是我……是我害了你们……”
何时立即轻吻她的脸颊,轻声道:“我们是一体的,这是我们俩的事。”
青竹沉默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