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惊喜连连（1 / 1）
今晚，大闺女算是有了人家，韩上校惦记的一桩心事终于尘埃落定，好比秤砣吃进了肚里。
不过，这不代表他就不会醋那么一醋。
好歹，不论血缘，听雪也是他当年最好的战友托付的娃，尺把长看着拉扯大的，性格又刚强得那么像他，这回要被何家小子娶走，高兴归高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也没法否认。
于是，按照部队爷们处理各种细腻情感的标准方式，韩上校从柜子顶上直接拽下一大瓶红星二锅头，58度，忒有爷们范儿！
上校同志把白酒瓶往桌上一顿，两个大茶缸叮当放一边，白酒哗啦啦，先来两大杯满满的。
“大智啊！过来！”
何智赶紧上前，一脸紧张。
韩援朝把一大杯白酒塞在他手里，自己端起另一杯：“从今往后，就得叫我姑父了！这是缘分！我高兴！咱爷俩后院单喝一口！”
何智赶紧用力点头道：“没问题！绝对跟您喝到底！”
青竹在旁边嘟囔：“爹，你刚刚可喝过一杯红的！”
“丫头片子少插嘴！这是爷们的事！”
听雪也皱眉道：“姑父，那茶缸是不是太大了？”
“少罗嗦！有说闲话的空，去给我俩炸盘花生米，整俩小菜！”
于是爷俩拎着酒瓶板凳往后院去了，皎洁的月色下，上校同志说一句，何智应一声，俩人喝一口白酒。
何时给他们送花生米的时候，听见上校和大哥的对话。
“赵国文，小雪她爸，和我同届入伍的老乡，我新兵连上下铺的兄弟！铁不？”
“铁！”
两人一起喝了一口酒。
“绝对是个百年难遇的全才！太优秀了！所以有一天，他就没了……消失了……说是组织有特别任务，啥任务，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说到此处，上校又抿了一口，何智赶紧陪喝。
“他走之前，把家里的妹妹托付给我了，就是你姑姑！那时候拖着倆麻花辫，黑白照片照得好，老子一眼就看上了！过了几年，我回家结婚，没想到国文抱着个小粉团子回了家，说媳妇出事故去世了，剩了这么点血脉……他工作原因带不了，又不想亲生骨肉流落异乡，只能回家送给妹子和我养……”
这事何智还是第一次听见，从小他只知道听雪妈妈不在了，爸爸在国外，工作很忙，从不回家，却不知道居然有这么曲折的背景故事。
韩援朝用力喝了一大口酒，整张脸都皱在一块儿，何智赶紧递过去花生米，上校咔哧咔哧嚼了好一会儿，才舒爽了，接着道：“那时候小雪才2岁，来我家一点也不认生……看着爸爸走，虽然不舍得，可也镇定得像大人一样，从头到尾都没哭过，我就知道这闺女像她爸，将来也寻常不了。果然——”
韩上校一巴掌拍向何智的肩膀，大声道：“姑父我跟你说实话！我压根就没把我家小雪当闺女养！小笋干是我闺女，听雪——那是我儿子！”
何智赶紧敬酒，点头不已：“是……是……我一点也不介意当您家媳妇……”
“别人家老婆都要贤良淑德，温柔体贴，你娶的是我儿子，你就不能这么要求她！”
“姑父，这话您说得就不对了，小雪一直就很温柔体贴！”
韩援朝很是愣了愣，又接着嚷道：“也不能天天捆着她洗衣服做饭扫地！这些事她缺根弦！她那脑瓜不是干这个用的！”
“没有啊！我觉得她干得都特别好！只是我舍不得她挨累……”
韩上校终于削了何智脑袋一巴掌，嘿嘿一笑：“难怪我家小雪喜欢你，你小子已经到了睁眼说瞎话的境界了！甜言蜜语段数不低啊！”
何智纯良笑道：“我只对您家人甜言蜜语，对我弟都不这样！”
话音刚落，何智的板凳被身后的何时用力踹了一脚，随后放下一盘卤牛肉。
韩上校对那声踹充耳不闻，只是继续望着银白的大月亮，喃喃道：“国文虽然不在国内，找他也找不到，但是我们家有啥大事他清楚得很，回回寄钱都在点子上……何家小子，你这绝对是最大的事儿，估么过不久，你就能见着他了……”
上校同志跟何智碰了下杯，笑眯眯地说道：“你以为过了我这关就万事大吉？小雪的亲爹同意了，你俩婚事才算真的定了！——来，干杯！小伙子，祝你好运！”
何智顿时愣了一下，立即挥手招来跑堂的弟弟：“再拿瓶白酒来！我和姑父还没聊尽兴呢！”说着，猛使了个眼色。
何时于是只得折回去拿酒，身后传来大哥牲畜无害的乖巧笑声：“姑父，别急干杯啊！咱爷俩继续聊聊呗……比如小雪她爹，我未来的岳父，都喜欢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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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何时终于明白，去韩上校那里抢闺女，要有好酒量。
何智这种酒桌上历练多年的豪杰，也只跟上校同志拼了个平手。
但是爷俩喝得爽快，直聊了大半宿，该套的话全套来了。何智本来就是春风化雨的人，又是使尽解数哄老爷子，最后就算找床找到了衣柜里，那也叫大捷！
何时用力把大哥拖上床，心中敬佩万分。
虽然竹子说他喝酒以后会不自觉关机，酒量完全不如预期，但眼前的案例简直成功到掉渣！明天他只要如法炮制，就算中场拼到不省人事，后天总还能醒着上飞机！
何时这样想着，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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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这天，昨晚拼酒的爷俩一直在呼呼，关家门前却来了一帮连哭带闹的孩子，一群无可奈何的家长。
原因无他，昨晚清雨、若云两个领着大福和几个幼儿园的小伙伴，把青竹他们做的龙灯上街转了一圈，简直萌死一群大人，馋坏了一群小娃。如今相熟的几家孩子又哭又闹的上门来，就想撑一下那条迷你龙灯，哪怕摸一下也好呢！
别说，其中一家的爹就是当年在关爷爷跟前撒泼打滚过的娃。这回过来，简直百感交集，死活要留下帮忙，说是当年他圆了心愿，也该轮到他做贡献了。
看着这人生的轮回，青竹他们笑得不行，于是临时赶工，把剩余的材料拿出来，能扎几条是几条，十八年不变的竹炭篓果然是个好东西，糊起来刷刷地快。
何时那边LED灯不够，居然还再次飞车去了一趟县城，几家人那个不好意思，各种糕点吃食就送了一大桌子。
四大金刚在厨房准备元宵夜宴，关家四处都忙叨，哪里都是人，前院被越来越多的龙灯占满，青竹她们几个在糊纸贴花，于是把后院留给何时装灯泡电源。
将近傍晚时分，酒醒的韩上校揉着脑袋下楼来，隔着窗户往后院看去，只见何时正在给龙灯装照明设备。别说，这娃还真舍得花钱，手也巧，如今他做的龙灯可以变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轮着变，就算白纸上不贴花，晚上小彩龙也好看得亮瞎人眼。
一代胜一代，青出于蓝胜于蓝呀！韩上校这样酸溜溜地想着。
回想起十八年前，他还年轻着呢，也是这样坐在大院的走廊下，灯泡电线大电池……周围一群叽喳的小娃，兴奋又崇拜的目光集中过来，青竹在旁边一个劲吹牛说她爹多厉害……那成就感，简直就像小锅里爆米花，香甜酥脆不停往外蹦……
韩上校晕乎乎地回忆当年的美好画面，不禁多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看见自家闺女举着两个龙灯基架走到何时身边，笑道：“何博士，又有两个娃过来哭了，你的灯泡够不够啊？”
何时拍拍身边的纸箱：“放心吧，将来我们孩子玩的都够了！”
我们……孩子……哈？
韩上校觉得酒还没醒，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窗外青竹绯红了小脸，轻捶了何时一下：“我不信这点灯泡还能用十八年！”
何时顿时抬头道：“为什么那么长时间？就算中文系不学数学，你算数退步有那么厉害吗？”
青竹瞪他：“哪有退步啊？上次我们扎龙灯到现在，就是十八年！”
何时摇头叹息，放下LED灯，伸手把青竹拉过来坐下，认真和她掰手指头：“大福4岁，就可以撑龙灯了。我们俩的孩子，长到4岁居然要18年？”
何时拿过墙角的木炭头，在水泥地上列出了一个18减4再加26等于40的算式，非常忧虑地握着青竹的手道：“难道你想40岁才给我生孩子吗？”
青竹瞪着那个算式，哭笑不得地咬了咬下唇，嘴硬道：“39岁嫁给你，可不就40岁生孩子了吗？”
何时震惊：“为什么是39岁嫁我？为什么不是26岁？我计划的可是今年！”
青竹这回反倒愣了：“你……你还计划了这个？”
何时严肃认真答道：“这么重要的事，能没计划吗？决定追你的那天就全部制定好了！戒指也准备好了！”
青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何博士！你别跟我说酒店婚纱你都订好了！”
何时愣了一下：“怎么？这样不行么？三月买房买车，五月求婚，十月装好房子，晾两个月甲醛，圣诞节我们1周年纪念日，正好婚礼，每个环节都计划好了，可操作性非常强！”
听着他背计划表，青竹捂耳朵都来不及，坐在那里简直要仰天长啸。
偏偏何时还很认真地笑道：“我正好想问你，对计划有没有什么意见，什么细节我们都可以酌情调整，但39岁这样的意见我绝不接受！”
他那个死性的样子让青竹怒也不是，笑也不是，于是咬牙发狠道：“我没什么大的意见，就是五月不接受任何求婚，十二月不出席任何婚礼，其他的，你看着办。”
何博士严谨的计划表有如一座美丽的楼阁，却被青竹抽走了两条主梁，于是垮得一塌糊涂，哗啦啦地没了个样子……
这事科学家绝对不能接受！
何时皱起眉问道：“韩竹子！为什么？”
青竹叹息一声，板着脸严肃地瞪着他：“何博士，你的计划是超级完美没错！可是，你知道惊喜是什么吗？”
“惊喜和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青竹轻叹一声，忽然凑上前，唇舌纠缠，直把何时吻得呼吸混乱，才撤回身，嫣然笑道：“计划之外，忽然而至的喜悦，才叫惊喜。惊喜可以让幸福感加倍，知道不？”
何时扣着她的腰，恋恋不舍地答道：“好像……知道了……”
话音未落，忽然身后的玻璃窗发出一声刺耳的咔拉声，两人一齐转头，看见一尊焦炭化的活雷神。
韩上校颤抖着手推开玻璃窗，精神很恍惚，眼神很飘忽。
“什么叫惊吓……你俩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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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上校望着天边的夕阳，悠悠地叹了口气，居然就这么转身飘走了。
青竹何时呆坐在后院，只觉得背脊发凉，一时之间丧失任何想法。
不一会儿，只听得前面传来一声荒腔走板的京剧，再然后，赵主任捏着锅铲杀了过来。
“韩青竹！给我死出来！狗胆包天敢欺负我老伴儿？兔崽子我揍不死你！”
青竹本能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仓皇四顾，好比锅台上的老鼠瞧见了猫。
何时的童年记忆瞬间被激活，本能地拽过她，护在自己身后。
三个人老鹰抓小鸡似的在后院转了两圈，赵主任的锅铲差点磕上何时的胳膊，于是赶紧拐了个弯，怒道：“何时你让开！这兔崽子太久不打，已经上房揭瓦了！”
青竹紧拽着何时的衣襟，露出半个脑袋嚷道：“我没欺负我爸！真的没有！”
“放屁！你撒谎！没听见你爸都唱京剧了吗？他得多伤心才能干这事，你不知道吗！”赵主任盯着闺女的脑袋就要抽。
何时赶紧上前拦住锅铲，脑门冒汗地说道：“她没欺负韩伯伯，真的没有!”
“何时你别瞎护着她！刚才我问她爸怎么回事，她爸眼眶都红了，只说让我来问这个没良心的兔崽子！韩青竹！你敢不孝？给我出来领打！”
何时用力撑住赵主任的胳膊，咬牙道：“那是我！是我欺负的！”
“哈？”
何时涨红了脸，横下心来答道：“我刚才亲了竹子，正好被韩伯伯看见……应该算是我欺负的……”
“什么亲……啊？这是真的？”赵主任的锅铲登时垂下，站在那里很是瞧了何时一会儿，神情莫测。
青竹在何时背上戳了戳，低声道：“技术上讲……其实是我亲的你……”
何时回头瞥了她一眼，微微低头问道：“两者性质上有差别吗？他会不会少生气一点？”
“没有。不会。”
何时垂了肩，一声叹息。
而眼前的母上大人终于回过神来，难以掩饰多年夙愿忽然如愿以偿的激动之情：“何时！你是说，你和我家竹子……你们俩……”
何时赶紧点头：“对，谈恋爱呢！赵妈妈，我俩打算今晚跟你们说的！”
“这是真的？不是为了掩护这个兔崽子？你没忽悠我老太太吧？”
“真的！再真不过了！”何时拉过青竹，用力搂住她的肩，斩钉截铁地说道，“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你……确定想好了？我家这个才本科毕业，做饭不好吃，干活也一般，人也就那么聪明，还死倔……”
青竹黑线：“喂……妈你这是啥话……”
何时赶紧答道：“确定！无比确定！我只要竹子！别人我看不上！”
“将来不会反悔吧？反悔我老太太吃不消的……”
“怎么可能反悔？她可是我好容易才追到的！我就担心您反对……”
“反对什么啊！同意得不行不行的！”赵主任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脸上露出无比欣慰的笑容。
青竹在一边嚷道：“妈！为什么我姐你就问了那么久，到我这边立刻就同意？还什么想好了、确定、反悔？我有那么不值钱吗？”
赵主任横了闺女一眼，哼道：“你说呢？”
“妈！”青竹恼得直跺脚。
“我跟我未来的女婿说话呢，你插什么嘴？还不上前边哄你爹去？”母上大人锅铲一指，青竹登时一缩脖，灰溜溜回屋去，一边还愤恨地挠了把门。
何时有些紧张地望着前面：“赵妈妈，还是我去跟韩伯伯解释……”
“嗯……也好！不过你别怕，有我呢！我不会让你吃亏受委屈的！”
……
那天晚上，何时忽然明白一个道理。
他虽然酒量不够，也没有大哥那么会说话哄人，还被抓了现行……
但好在，他丈母娘疼他……
俗话说，一个丈母娘，千军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