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婚约(1 / 1)
时竹两个回到关爷爷家时,客厅里全员都在,阵容齐整。老的坐沙发,小的坐板凳,不老不小的坐藤椅。
完全是三堂会审的架势,长辈们黑着脸,一水儿的沉默,小的们垂着头,一声也不吭。
智雪两个在陈述作案过程,听雪大无畏,何智没敢往上校那边瞅。
这气氛,不见一点惊喜,反而十分压抑,大出青竹意料。
两人很有眼力界地溜墙边进去,麻溜找小凳坐下,一边朝对面的淑雅和北山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却没有任何回应。
一派沉闷中透着三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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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智雪两个这星期过得异常的悲催。
何智的求婚路无比坎坷,原因无他,两人独处没有超过5分钟的时间。
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寸劲,这礼拜大家也不用拉练似的串门走亲戚了,可偏偏家里开始组织各项集体文娱活动,打扑克,打麻将,回回三缺一,他俩必须上一个!离队就要挨批,各种控诉不孝顺。
这婚还怎么求?难道他要送个八万给听雪,说亲爱的,我给你点炮清一色,你能嫁给我不?
何智有些火上房,绞尽脑汁想主意,前天晚上好容易淑雅两口子配合,忽悠着大家看电视去。何智正想借故带人开溜,回头一看,只见听雪胳膊上挂着一大圈乱糟糟的毛线,一旁坐着小姑姑,慢吞吞地绕毛线球……
于是何智咬牙切齿,毕其功于一役,今天趁着大家出来看龙灯的空档,和听雪脱离大队,拿着偷来的钥匙跑到大姑姑家,求婚。
何智怎么求的婚,两人可就拒绝招供了,因此这事成了历史悬案。
反正何智掏心掏肺,反正听雪热泪盈眶,然后戴戒指,然后就抱抱,再亲亲……再然后,就被隔壁看龙灯的韩上校抓了现行。
就这样,很简单的事,听雪用数学家的简洁语言,2分钟交代完毕。
客厅里依旧沉默,各位长辈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喜色。
只有关爷爷轻咳了一声,问赵主任道:“国红啊,孩子们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你什么意见?”
赵主任板着一张脸,十分响亮地冷笑了一声:“谈恋爱的事我都不知道,如今订婚了才跑来问我的意见?”
听雪咬了咬下唇,低声嘟囔道:“那不是怕你们逼我俩结婚么……”
赵主任的眼中登时烧起一把火:“谁说我们要逼你倆结婚了?自我感觉怎么那么良好?告诉你,赵听雪,今天我就把话拍这儿了!姑姑我——不-同-意!”
“为什么?”听雪只当是被抓现行的错,从未想过竟然还有不同意这茬!异常震惊中腾地站起来,“凭什么不同意?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何智赶紧在后面拉她的手,很是用了点力气才把她拉了回去,两人的手从此就没再松开。
赵主任不禁冷笑:“理由?随便数数一箩筐!赵听雪,你给我好好听着!”
“好!您说!”
赵主任哼了一声,不急不忙地先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很有封建家长范儿地喝了口茶。
像是信号一般,大家居然纷纷端杯子喝水,动作整齐划一。
赵主任瞥了侄女一眼,冷声道:“首先,何智这些年我知道,女朋友就像下饺子似的,他有钱有地位,什么漂亮的没见过?怎么就捡你一个?我担心你们婚姻的稳定。”
何智听见这话顿时就急,不料听雪用力攥着他的手,抢先答道:“他以前女人是多,可漂亮的没我聪明,聪明的的没我漂亮!以后他只会有我一个,出轨我就杀了他!”
何智登时感动得不行:“有你这话,我能活200岁!”
于是赵主任的茶杯盖在杯沿猛磕了一下,大家茶杯抖动,一连串咔拉响。
青竹闷笑不已,何时按着脑门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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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主任一击必杀没成功,于是干脆撂开茶,大声道:“第二,你是博士,何智大学还没毕业,学历相差太大,我担心你们的婚姻没有共同语言,无法交流。”
听雪对这条理由嗤笑了一声:“难道您和姑父能交流战斗机么?”
赵主任恼羞成怒,一拍沙发扶手:“我就是吃过亏才反对你们呢!”
旁边韩上校立即干咳了一声:“孩儿她妈,我觉得香菇炖母鸡咱俩就交流得特别好……”
赵主任转头瞪了丈夫一眼:“你向着哪边呢?少拆台!”
上校赶紧摸鼻子不语。
听雪笑着说道:“最懂我了解我的就是他,我们怎么沟通都没问题!姑姑,这事您多虑了。”
于是赵主任二战皆输,咬牙列出第三个理由:“还有,你脾气暴躁,何智从小就对你一味忍让,他镇不住你,我担心结婚以后你无法无天!”
这一点,倒是让何智面露难色:“赵妈妈,这个我基本没法改……打小过来的,对小雪就是使不出脾气……”
赵主任于是哼哼冷笑道:“她杀了你你都乐意,你能降得住她才怪了!野马没笼头绝对不行!你不合适她!”
这理由着实荒谬,听雪听着十分上火:“对,我是野蛮!可他就是愿意包容我,愿意哄着我,愿意对我好,别人管得着么?这样好脾气的老公,你给我找个来试试!”
这话戳中了赵主任心中的痛,顿下茶杯怒道:“我没给你找吗?我给你找的人超过一个加强连!脾气好的怎么还挑不出个把来?”
“哦呵呵……”听雪一阵气死人的冷笑,“那叫脾气好?那叫娘娘腔!妈的,居然问我用的润肤霜什么牌子,在哪买的,他最近脸好干!”
旁边的北山一口茶没憋住,喷出一半,被一圈杀人的目光逼住,于是愣把剩下的半口水咕嘟咽了回去。
赵主任在旁边不为所动,冷言冷语道:“大智,你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阿姨良心劝你一句,你还是找个温柔体贴的姑娘比较好,起码下半辈子人身安全有保障!”
听雪听着这话真戳心,顿时怒道:“好歹我也是女的!我也可以温柔体贴的好不好?”
赵主任鄙夷笑道:“好啊,你倒是温柔体贴给我看看啊!”
听雪腾地站起来:“您……您可别逼我……”
“我逼你了吗?我在说事实!长这么大,撒娇都不会,将来十个何智也跑了!”
听雪咬牙切齿,一步步挪到赵主任跟前,凤眼憋得直通红。
那表情实在吓人,青竹忍不住上前去拽她,却被她一手甩开。
“姑姑……这可都是您老逼的……”听雪咬牙嘟囔了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力抹了把眼睛,忽然一头栽向赵主任的怀里,扭糖儿似的抱着她胳膊蹭。
“姑姑!您就可怜可怜侄女还不行吗?这么多年,我喜欢上一个人多难啊……也就他了!您成全成全还不行吗?我保证好好过日子……这样还不行吗?啊~~”
听雪扭得那个娇憨啊,头上房梁都要塌下来!
青竹猛拽过何时的手捂眼睛,嚷道:“天哪!我要瞎了!我的眼睛!帮我挡住!挡住!”
何时于是强撑着帮她捂着眼,手掌明显还在颤抖。
一群人的表情都在扭曲,韩上校侧着身子躲开足足三尺,就连关爷爷都没挺住,茶杯盖直接掉在地板上,顺着缝槽滚出去老远。
只有何智一个人不同,表情是无比的动容和惊艳……
听雪继续撒娇:“好姑姑,您最好了,最疼我的是不是?您就同意了好不好?您要是不同意,侄女真要去当尼姑了……啊~~”
又是那个嗲死人的尾音,青竹干脆挂在何时肩头,背过身去一声干呕。
大家纷纷揉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阵扛不住地哆嗦。
赵主任再也绷不住,嘴角直抽搐,猛拍了她脑袋一巴掌:“赵听雪,限你三秒恢复野蛮粗暴的原样!不然我直接送你去句芒山当道姑!”
听雪还在蹭,这回还哽咽了一下:“您都不同意我们~~”
赵主任一声长叹:“你都豁出去到这份上……我相信你了啊!这回相信你是真想结婚了!”
听雪立刻一骨碌爬起来,拧着秀眉怒道:“果然是在试探我呢!我说您老就算打麻将连输三天,也不至于糊涂成那样!”
赵主任哼了一声,脸色十分不爽:“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岁数大了,随便找个人应付我?为了结婚去结婚,这种蠢事我能答应吗?”
听雪切了一声,过去拉起何智,站在客厅中央正大光明地宣布:“都给我听好了!我们是认真要结婚的!要过一辈子的!这回没问题了吧?”
“有问题!”赵主任随即望着何智,正色问道,“大智,我问你,你爸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我爸?”何智愣了一下,“我爸有什么资格管这事?他的财产我都还他了,除了户口本上的名字,我和他还有什么联系?”
一直不说话的何时这时候也淡然补了一句:“他现在没儿子。”
赵主任倒没想到何智居然干得这么绝,当即很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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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上校见老伴儿歇了菜,于是接过威吓棒:“听雪她爸离得那么远,多少年顾不上家,嫁的老公得撑门户!何智你现在工作怎么办?”
何智这回正经要回答,却被听雪一巴掌捂住了嘴,回头揶揄地望着韩上校道:“我记得小时候您要还家里的债,工资也不够养家,姑姑每个月养我们用的都是自己的工资,还不忘替您送钱孝敬老人,可她也从没埋怨过啊!你们还不是相亲相爱到现在?没工作都是暂时的,谁一辈子能顺得没个坎啊?夫妻不就是互相支撑的吗!我不介意先养他!”
这回大家听了都有些动容,望着听雪目光闪动。
何智眼中泛起水光,轻轻拿开听雪放在她唇上的手,很明显,趁势亲了一下。
他坦然地和煦一笑,说道:“赵妈妈,韩伯伯,你们放心,虽然豪宅豪车我都没要,但是我们住的窝早就准备好了。今后也许不会大富大贵,不过我可以保证听雪这辈子衣食无忧。”
韩上校对这答案显然已经满意,但想到现场目击的那一幕,终究心里酸痛,于是不很良善地哼道:“你们俩的差距还是明摆着的……我们要是就不同意呢?”
何智很温和地微笑,语气却坚定无比:“我知道我毛病多,学问也不够,但是小雪我是死都不会放手的!学历不够我去学,我会努力到你们同意为止。”
听雪对他笑道:“我可不陪你演琼瑶苦情剧!他们不同意,我们就私奔!过两年抱着娃回来请罪,有本事他们把侄外孙也踢出去!”
“赵听雪!”韩上校听了这个上火。
一直微笑不语的关爷爷这回终于发话:“我说国红啊,孩子逼得都要私奔了,咱们这出戏唱几天不容易,也该收了吧?”
“啊,该听的都听着了,我放心了。”赵主任望着侄女,忽然展颜一笑。
一群人闻言,齐齐长吁了口气,个个翻出灿烂的笑来,简直就像集体演川剧一样。
刘妈妈喊过青竹帮她揉胸口,“哎哟我的神仙啊,以后你们可别出这种馊主意了,我老太太憋得高血压都要犯了!”
李卫国笑道:“你才憋一晚上,算什么?国红初八就知道他俩的事,你看人家憋得多好!”
赵主任哼哼笑道:“谁让那个电话那么气人的?老何居然说我家风不正!什么绝对不同意这门婚事!我要不欺负一下他崽子,我能咽下这口气吗?可惜我家这个丫头不体恤老人,居然把何智护得那么好!说啥都给我挡回来!还给我演那出!”
何智听见电话的事,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然而却迅速归于平静,只是圈着听雪默默的笑。
听雪却涨红了脸,气得直跺脚:“初八?都六天了?你们……你们这些天都是故意的?欺负我俩好玩是吧?”
大家居然齐声唏嘘道:“你以为欺负你们玩很容易啊?”
小姑姑猛捶肩膀:“二十年前的毛线多乱啊!那毛线球绕得我现在还膀子疼呢!”
李卫国揉太阳穴:“还得找各种国家大事跟大智聊,政治老师也不容易!”
“哎别提了,打麻将也打得我腰疼!”大姑姑伸手去揉腰,结果不小心摸到了游泳圈。
青竹十分无语地望着一群人欺负完了还补刀,悄声对何时道:“看见没有?年前我预料的没错吧?”
何时心有余悸,点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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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和淑雅拿过一瓶红酒,又端来一盘子酒杯:“来来来!今儿大喜事!我们得好好喝一杯!”
这边倒酒呢,然而那边韩上校忽然大嗓门一声怒吼:“都六天了,这事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
大家端着酒杯一愣,齐齐望向韩上校,韩上校又瞪着赵主任,磨牙。
赵主任淡定地瞥了他一眼,答道:“要是跟你说,这几天哪还有得玩?你能忍住吗?”
“喂!赵国红,你这是歧视我军指战员的战斗素养!这点事我还忍不住吗?”
“哼,别人说你老战友的闺女家教不好,图钱拜金,败坏门风呢?”
“我靠!揍不死他!房子都给他掀了!”
“你看你这样,能说吗?”赵主任摇头拍了拍老伴的胸口,韩上校摸鼻子一口气咽了回去。
何智神色黯淡地上前道:“赵妈妈,对不起,我不知道电话的事……您别生气,我爸那人……”
赵主任拍拍他的胳膊,慈爱地笑道:“没关系,我骂他的话更狠,这些年为你妈憋着的话全骂出去了,还附带了利息,他一点便宜没占着!我直接告诉他,他儿子这回归我了,大智以后有个像样的家了,怎样我老太太都养着你!咱们就是不搭理他,活气死他!”
何智这回终于忍不住,上前抱住赵主任,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赵主任拍着何智的后背,悄声道:“我开始挑剔你的那些话,你可不能往心里去,那都是试探我家那头倔驴子的!你的心思我早知道,可我怕她不是真心喜欢你……”
何智用力摇头道:“小雪对我特别好……我们是认真要过日子的!”
“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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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酒在玻璃杯中荡漾着美好的光泽,大家共同举杯,碰撞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青竹眨着眼睛问道:“这婚订了,啥时候结啊?”
智雪两个还没回答,四大金刚已经异口同声答道:“五一!”
听雪的酒杯很是抖了几抖。
赵主任瞪着她:“怎么?有意见啊?”
何智立刻摇头如拨浪鼓:“没意见!太没意见了!我都觉得五一晚了!”
听雪呵呵一笑:“五一太好了!我正好课题答辩,要去魔都,那我们就顺便去那边旅行结婚,省婚礼了!”
赵主任没好气地拍了她脑门一下:“想跑啊?门儿都没有!必须婚礼!五一不行那就暑假!七月七!”
全体人员一致通过。
何智在听雪耳边悄声道:“把那个黄金周还审课题的老头子找出来!我想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