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不一样的烟火（1 / 1）
何时没有想到，他和竹子的事，并没有经过三堂会审，而是直接进入了庆祝环节。
元宵家宴，双喜临门，两张桌子并在了一起，开大席！
一来庆祝智雪两个订婚，二来庆祝时竹两个定情，姑姑们笑得合不拢嘴，刘妈妈说以后降压药都省了，关爷爷都高兴得连喝三杯。
谁都替他们俩高兴，就连李大福都过来摇何时的胳膊，说时叔叔有女朋友了，赶快给小朋友买棒棒糖吃！不然他就把竹子阿姨抢走藏起来！
于是何时立刻抱着他上了街，各种零食糖果玩具随便挑，足足买了满满两大包回来，看得淑雅和北山目瞪口呆。
听雪把妹妹拖到后院，很是收拾了一通，逼得青竹大声喊“我以后再不敢瞒女王了！”，喊了100遍，齐活。
唯独反常的是韩上校，连续两天遭受重击，一颗当爹的心被摧残得只有喝茶的力气。
今晚的上校，菜也吃，笑也笑，但真的一口酒都没喝。
不仅不喝酒，就连跟何时较劲的兴致都没有，话茬都不往他身上搭。
何时觉得，这事很严重。
吃完饭，韩上校谁也没搭理，直接把闺女拉出去看灯，好半天不见人影。
于是何时心头这个惴惴，直担心竹子还能不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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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家今晚真热闹，来拜年的龙灯一条接一条，前院锣鼓齐响，盘龙昂首摆尾，何时何智忙着点鞭炮，北山和姑父散香烟，两个姑姑送糖果点心，一群人里外忙乎了好半天。
等到大龙灯退场去了别家，小龙灯又叮叮当当的摇头摆尾游了过来，这可是一群小祖宗，十好几个，绝对怠慢不得。何时他们挨个往小娃兜里塞糖，还要满足各种要求，比如喝水撒尿擦鼻涕……
最后，小娃们修整一番，重新出发，清雨若云两个又领着出去逛去了。
等到何时好容易喘口气，发现韩上校就站在他身后，悄么声的也不知看了多久。
“韩伯伯……”何时心里一惊。
韩上校大步走到火盆边，添了两块木炭，然后对何时摆了下头：“过来坐。”
何时赶紧过去坐下，手指不自觉拧在一处。
上校说话从来不绕弯子，直接说道：“刚才我跟韩青竹谈过，现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您的意思是，我只有一次机会么？回答错了就玩完？
于是何时越发紧张，吸了口气答道：“您问！”
“我闺女有哪点好处？让你这个天才大博士看上她了？”
何时一愣。
韩援朝叹了口气：“我那闺女傻，说她不知道看上你啥！那我只能来问你，你这么聪明，总该知道吧？你又看上她啥了？”
何时默了好几秒，心中滑过无数答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很难说清楚……”
韩援朝这回不再问话，目光犀利地望着他，好像要把他看穿。
何时低下头：“我知道这个答案很烂，可这是真话。”
韩援朝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更严厉：“我那闺女是个酸文人，文人自古以来就扯不清楚事情，所以祸国殃民！可你不一样，你是科学家，客观理智分析，你最擅长。”
何时苦笑一声，答道：“我的擅长在竹子那儿不管用……她让我从来就没法科学……”
韩援忍不住笑，哼了一声：“这么说，你这个科学家，够失败的！”
何时却着实愣了愣。
难道，竹子是他的失败么？
如果这也算失败，那这个失败一定不是坏事，不然他怎么能幸福成这样……
于是，刹那之间，灵光乍现。
何时眼睛一亮，顿悟道：“我们做AI研究，一直困扰于如何区分人类和机器……在美国十年，他们都说我是伪装成人类的电脑……有时候绕得我自己都没法证明我不是机器！我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竹子，但我知道她让我更像个人类，一个真正的人！”
韩援朝挑了下浓眉，仔细品味他的这句话，无法不动容。
上校干咳一声，说道：“那个……凭良心说，其实你那计划还不错……”
何时有些激动地站起来：“真的吗？您同意了？”
韩援朝哼了一声，忽然又猛拍一下沙发扶手：“但是亲……那个的时候也要看场合！一群不孝的家伙，想让长辈长针眼吗？”
何时：“……”
韩上校十分悲愤地捂着眼睛揉了揉，怒道：“哪有这样的？连着两天！俩闺女！奶奶个腿的！老子都快瞎了知道不？”
何时讪讪：“那个……我们也不知道您在……”
“知道我在你们还敢？信不信老子毙了你们哥俩？”
何时冷汗：“我信……换我我也毙……”
韩上校瞪了他一眼：“这还像句人话！”
何时心中跃动着，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韩伯伯，我想找竹子说句话，行吗？”
韩援朝撇嘴道：“你俩一对傻瓜，越聊不是越傻吗？……去吧！她在河堤上。”
何时快步往外走，却又被韩上校喊住。
当爹的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来，悉数全塞在何时手里。
“买些蜡烛给她，插手提灯笼的那种！估么现在也快点完了……”
何时攥着钱，这回好歹福灵心至，没敢说自己也有钱这种傻话，只是用力应了一声，转身又在沙发上拽了条竹子的大披肩，这才转身跑远了。
一直在过道里的赵主任走过来，拍拍丈夫的手，笑道：“我看上的女婿，怎么样？”
韩上校无奈地摇头：“聪明绝顶，傻得可爱……心又细，披肩这种事老子都想不到……”
赵主任瞥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你这回挑不出毛病了？”
韩上校悲怆地叹了口气：“挑什么挑？是咱家闺女主动啃人家的……”
说着，上校哗啦给自己倒了半杯凉茶，起身大步往后面走。
赵主任诧异道：“她爹，你干嘛去？”
“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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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堤上，青竹提着小小的一个八角灯笼，嘴里哼着大福的儿歌，兜兜转，再兜兜转。
听见脚步声，便喊了声：“爸！你也太慢了！蜡烛都熄掉一根了！”
不料昏暗中却传来何时的声音：“看清楚再叫行不？爸也乱叫！”
青竹顿时黑线。
何时从大袋子里掏出披肩给她，顺手接过灯笼，端详了一下，问道：“这灯笼是我们小时候的款式，街上没得卖，你在哪弄到的？”
青竹很得瑟地笑道：“我爸特地去篾匠铺找老板，在铺子后面淘的。”
“果然是亲爹啊……”何时给她换了两支新蜡烛，八角灯笼再次亮堂起来。
等到他抬起头来，看一眼青竹，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
青竹把自己包成了卖鸡蛋大嫂的模样，还歪着脑袋冲他做鬼脸。
“有这么冷吗？冷干嘛不回去？”何时把灯笼递过去，青竹凑在上面烤了烤手。
“我爸多少年没找我谈心了，能喊冷么？”
何时笑道：“谈什么了？谈你不知道为啥喜欢我？”
青竹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他老人家说的，不满意你的答案，转头问我去了。”
青竹切了一声：“难道你的答案他很满意？”
何时不答，却举起手中的袋子，眨眼笑道：“我把你爹给我的钱全花光了，买了烟花，要不要放？”
青竹立刻点头：“要放！”
于是何时拉她往走下河堤，走到满是鹅卵石的河滩上。明月中天照，映着水中的一丛芦苇，芦叶梭梭响，点点芦花白如雪。
青竹最喜欢仙女棒，于是先点着两根，夜空中划着圈圈。
何时拿着另一根凑过去，一边问道：“刚才你除了说不知道，还说了什么？”
青竹狡黠一笑：“我不告诉你。”
何时点燃了仙女棒，拎在手上看那火花，叹了口气：“我不能像你这么小抠，我得来告诉你我的答案。”
青竹画圈的手停下来，目光闪动地望着他。
何时心有余悸地四周瞧了一圈：“这回不会再有长辈埋伏了吧？”
青竹轻声闷笑，拉他并肩坐下，又解开头上的披肩，打开便是一条大方巾，盖在两人头上，中间放着光亮的小灯笼：“看，这样不冷，后面也没人看见，多好。”
“掩耳盗铃一般的效果……”何时又给她点了一支仙女棒。
青竹举着小焰火，一手摇他：“赶快说！我想听！”
何时望着她，笑道：“我在想，如果我的人生没有你，会是什么样子。”
青竹眨了眨眼，嘟嘴道：“不会是功成名就，左拥右抱吧？”
“唉！”何时捏了下她的鼻子：“往哪想呢？是机器！我会活得像机器一样标准！人生中的一切，包括我自己，都能被我的大脑精确控制！”
“嗯……我想你的大脑的确是有这个能力……”
“所以我必须有你，无序，冲动，感性，主观，模糊……这些无法精确量化，更没法控制的东西，都是你给我的！”
青竹顿时咬牙道：“何博士，你这答案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哦对！你还代表了别扭。”
青竹掐他：“何时！不想过了是不？”
何时微笑，搂过她的肩，轻轻吻她的脸颊：“我一直认为，就算是恋爱结婚，也应该是有逻辑有步骤的，程序应该是可控的。”
青竹十分有感触地点头道：“所以你制定了一个完美计划不是么！”
何时摇头笑道：“什么计划碰到你，都会完蛋！”
“回国第一眼看见你，还在演讲呢，你让我的大脑立刻当机。后来又亲我……让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让我那么渴望想要你……”
“那时候，我实在不明白，本来十分有序而且可控的世界，怎么会瞬间崩溃？这超出了我对世界和自我的理解，为此我挣扎了挺久。”
青竹红了脸：“有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我爱你的这一路都在失控。”何时轻轻吻上她的手背，吻了再吻，舍不得放开，“我就像一台刹车、方向盘、转向灯全部失灵的车子，只能不停踩油门……”
青竹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着他额前的短发：“那我该怎么办？要怎么才能把你修好呢？”
何时立刻摇头道：“不要修，也不许修！”
“没计划，没控制，没秩序……随性，冲动，直觉……这都是人类才会有的特质，这些我比别人都缺乏。”
“可我一直都想成为人，不想成为机器。”
“所以，你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选择，而是必要和必需，绝对不能缺少。”
“竹子，你就是我的人性。”
青竹手中的仙女棒早就燃尽，却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呆呆地望着他黑亮的双眸，半晌，喃喃道：“这是你的答案吗？”
“嗯。”
“我给你120分……”青竹笑着勾住他的脖子，送上她的唇。
她的温存甜美永远都让何时无比留恋，缱绻良久也不舍得分开。
末了，青竹轻抚他的眉眼，轻叹一声：“跟你比，我的答案简直只能拿20分。”
“说来听听！我想听！”何时再次点燃仙女棒，这次点着了一把，挨个插在两人周围，光炫耀目，像是开了一片焰火花。
青竹低头望着那圈焰火花，暖暖笑道：“我跟我爸说，其实，很久以前，我的幸福就是你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说幸福，好像都很飘渺模糊。可我的幸福从来都很具体，想象中，就是你这样……”
何时半跪在她面前，送给她一支绽放的小火花：“真的吗？”
“嗯……有你就幸福，没你就不幸福，很简单，我想不出来更多了。”
何时有些促狭地问道：“如果你只有半个我，或者一部分，那怎么办？”
青竹想也没想地答道：“那也是我活下去的支撑。”
答完这句，青竹才回过味来，恼怒地捶他的肩：“什么叫半个一部分？你还想分给别人？信不信我也红杏出墙给你看……”
话音未落，人已被何时用力吻住。
没有刚才的温柔缠绵，何时吻得十分霸道，根本不给青竹任何喘息的时间。
辗转吮吸不遗余力，甚至还轻咬她的下唇，酥麻和疼痛一起袭来，直到青竹忍不住闷哼一声，何时才勉强放过她。
拇指揉着她诱人的嫣红，拧着眉头道：“出墙这种事，想都不许想！知道吗？”
青竹恼火，用力捶他一拳，嗔道：“是你先乌鸦嘴的！”
何时上前抱紧她：“我不是乌鸦，只是会下意识预设各种可能性，这是习惯。”
青竹叹了口气道：“反正你就是科学呗！行，那我们就按你的科学来，五月求婚不是吗？我等着。”
何时却当即一愣：“你不是说要计划外？我还准备今晚求婚的！”
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个小绒盒子，说话就要按开。
青竹立刻扑过去一巴掌捂上，咬牙切齿道：“是谁说我让你计划崩溃的？这回我偏按你的计划走！戒指五月之前让我看见，你就39岁结婚去！”
何时眼睁睁看着青竹七手八脚把戒指盒塞回他兜里，然后她跑到一边，把所有的烟花都倒了出来，拆包装，找各种引线。
何时望着她的背影，在后面十分焦躁地转圈，猛揉了一通脑袋，忍不住嚷道：“是你说要惊喜的！今晚的计划就是惊喜！可是又被你给搅了！韩青竹！你跟科学有仇是吧？”
青竹回头，嫣然笑道：“谁说的？科学家我爱还爱不过来呢！”
一句话说得何时烧着了一张俊脸，笑也不是，怒更怒不出来，站在那里只觉得心脏跳得像条拙劣的虚线。
青竹朝他招手：“亲爱的，点根蜡烛给我！”
“干嘛？”科学家虽然恼着，却被那声“亲爱的”催了眠，于是递过去一根蜡烛。
青竹点燃一整把仙女棒，顺手捅在烟花堆里，那里集中了所有的导线。
她就像个闯了祸的孩子，尖叫蹦跳着转身朝何时冲来，拽着他狂奔几步，然后听见身后爆炸般的响声。
青竹紧抓着他的手，无比兴奋又有些胆颤地望着一大堆烟花轰然绽放。
二踢脚在乒乓，钻天猴发出刺耳的怪音，脚下飞来旋转的蝴蝶火，火树银花连成片，头顶绽放出巨大的绚丽花朵。
何时望着这轰华绚烂的一幕，喃喃道：“韩竹子，这就是你！出乎意料，毫无章法，想什么就干什么……可是偏偏好看得要死……”
青竹嘿嘿一笑：“按文艺点的说法，我是气势不一样的烟火。”
何时用力搂过她，脑袋按在自己胸口：“我现在求婚，不行么？”
“不行！”
“给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因为我现在觉得，计划这种东西，虽然没惊喜，但是你来做就别有情趣。有情趣，更生活。”
“情趣？什么意思？”
“回去查字典！”
“那么你觉得，河堤上那一大片烧着的茅草，有情趣吗？”
“啊？”
“你的钻天猴把茅草烧着了，笨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