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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灯忽闪了几下,终于在静谧之中彻底暗下去,四周陷入极端的沉寂,広淼的安宁被拉成无限制覆盖在空气中的薄膜,最终又聚拢成极大的、尖利的鸣响。
烟尾的红光不甚明显地闪烁了几下,在下落的同时被黑暗吞噬殆尽。
这种时候就特别想有点儿声音,哪怕黄少天也行。可惜深更半夜,平常热闹得令人烦躁的荣耀职业选手群也没什么人在,头像亮着的也没几个。叶修点了一圈,想不到这时候该找谁半夜谈谈心灵鸡汤的话题。
翻翻聊天记录,没一个话题正经,讨论G市美食,嚷着让蓝雨做东;列表里满满当当的几千号人,透露着一股热烈健康的气息,虽然身上不是排骨就是软肉,但比起活力还真不委屈注册证上运动员的头衔。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作为从一区玩起的老人,叶修比谁都更有资格说这个话。但即使相比同期入行、现在也分布在荣耀各个层面上工作的曾经的对手、朋友,他对荣耀的理解也要更深一点,按照台面上的话,他常常被人说是更受荣耀女神眷顾,这不仅限于天资、热爱和努力,还有了解。了解一个事物,不是把它本身运作原理钻研透彻就够了;不能只看光鲜亮丽的一边,也要清楚它阴森晦暗的一面。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荣耀也不例外。
荣耀发展至今,康庄大道一路蒸蒸日上,商业价值如日中天。俗话说光有多亮,影子就有多深。而叶修因为从离家出走起就寄居黑网吧,对荣耀背后孽生的、也和荣耀发展几乎同进同退的“影子”,比一般职业选手知道得更深、更透。毕竟,最早一批的荣耀□□的“土庄”,都是以黑网吧为据点形成的。
荣耀没有官赌,土庄到现在也是赔率的水线。叶修知道有几个在联盟里的人也有涉及赌赛的,联盟没有明文规定,但发现了铁定要处罚,其中叶修最清楚的是郭明宇,这小子被上下线合伙套空了户头,要是死不认账其实也不是跑不掉,但碍于他自身职业选手的身份,最后还是只能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趁着转会窗退役,跑去了美国。为了替他瞒这事,叶修当时借了他点钱,也没指望他能还上。这人跑美国去就人间蒸发了,和当年说好的风头过去了就回来完全不一样,一丁点消息都没,应该也不会是国外日子过舒坦了乐不思蜀。照叶修的推测,估计去了国外没了债务威胁,他还得赌。
他兜了一圈到底敲开魏琛的□□,搁下一句话:
[最近有没有玩土庄打水,回水行情怎么样?]
所谓打水,因为没有官赌,地下土庄每家赔率不同,懂行的经常就反着玩两边投,亏庄家赚水钱。
半夜里,本来暗着的头像愣是被他这句话炸亮了。
[滚!老夫现在什么身价了还玩打水?你什么意思?直说。]
[就是有点土庄上的事情,看看问你懂不。]
[不懂,妈的老夫好久都没碰了。]
[哦?我看那年总决赛对轮回你不就买了走地,赢得不是挺厉害吗。]
[老夫要买当然只买自己队赢好吗!你翻什么黄历呢,再说当时哪有功夫看水?就是以前的弟兄问了我一句,后来硬要给分红。——你认识的。怎么了,别告诉我你现在都功成身退了还要趟这浑水?]
[得,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要是真不会,就介绍个懂行的给我。不是我自己要玩,有点私事。]
老魏倒也懂叶修,他要是想靠玩水赚钱,嘉世那会儿就不会是那个身家。不过自持长辈,他还是咳嗽着啰嗦了两句。
[我丑话说在前头啊,这都是没家没业的人干的事,老夫现在都抽手了,你家里天天有人等你回去,别惹得人哭。]
[哪能啊,那年头混网吧里沐橙有上顿没下顿,哥俩偷网吧里泡面吃,地庄就在仓库旁边都没碰过。哥最黑的黑历史也只有帮人代打过好吗。]
老魏也笑。叶修描述的时代现在这群小年轻们估计听起来觉得天方夜谭,现在荣耀的土庄都不用这么苦逼窝网吧里了,那不是端黑网吧时一窝都端了;做大了规模、有上家热钱支撑的,还能租写字楼做掩护呢。但当年就那样,没有联盟规范,假赛也明目张胆。
[行,我就信你一次,介绍个大神给你。不过,这人愿不愿意帮你忙,还要看你态度和看他自己啊。]
叶修刚想说怎么看我态度了,我让你介绍个人来又不是不给人好处——就见老魏丢过来一串数字怎么看起来忒眼熟;往查找里一黏贴,……
卧槽!这不是郭明宇那小子吗!!你敢情把他□□号复制黏贴给我就算卖我人情了?!
老魏叼烟笑,这不是你让我介绍个懂行的高手给你。
妈的他哪里敢见我!
没事,我跟他打过招呼了,就说你不是问他要钱的还有好处给他,他就把你从黑名单里挪出来了。
妈蛋!这杨白劳还敢拉我黑名单?世道呢!
许裴云披了个外套下楼丢垃圾,发现叶修还跺着个脚窝在楼道里背着光看手机,背上蹭了一片墙灰,模样有点可怜兮兮的。
她自己也是睡不着。
两人视线对上了,叶修笑了笑,对着门外黑咕隆咚的天说瞎话:阿姨早啊。
他回去了?
哦,回去了。
没再怎么你吧?
能怎么我啊。
他还扯扯空荡荡裤袋,我又不像博远身上带那么多钱。
你站这不走干嘛呢?
哦,在向朋友问点事儿,聊起来就忘了。
还是等博远回来?
他犟起来哪那么容易回来,叶修收起手机,我等您呢。
许裴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
上来吧,去家里坐。
“抱歉,这事和你没关系,却把你搅进来。”
叶修一边换鞋一边笑。阿姨你这么说我就伤心了,怎么能没关系。
许裴云打亮客厅的灯,也不接他话茬。
坐吧。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阿姨,叔叔是在赌荣耀的事,你知道吗?
许裴云顿了顿,偏开视线,还是说,知道。
我们离婚那会他赌欧冠外围。后来荣耀起来了,他就改赌荣耀。我反对博远从事这行,也就是不想他最后也变得和他爸一样。当然,我也知道这是两回事;我自己儿子,还是清楚他性子的。但是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游戏看起来比球赛更让人容易陷进去。他爸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现在不也人不人鬼不鬼的,那种话也说得出来。
她倒了杯茶给叶修,自己坐到对面。
后来他是不是和你也说了什么了。认出你了?
叶修点点头,一副苦恼的模样:名气太大不是件好事啊。
他要挟你了?
说不上是要挟吧……
赌的人看钱比看命重要。
叶修捏着烟盒,示意了一下;许裴云点了点头,他就挞出一根。但叼在嘴里,没急着点上。
怎么说呢,要是这是钱能一次性解决的事,倒也没什么关系。我就是知道钱解决不了,给的越多,烧得越多。
许裴云说,这我同意。你说这么明白的事,为什么那傻小子不明白呢。
读书多了点嘛,总得对社会抱有美好的幻想和期望;他又是顾家的人。我觉得他也不是不明白,但就狠不下那个心,不像我们俩,对待同志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那就是秋风扫落叶。
许裴云白了他一眼。这么说来我们俩还统一战线了啊?
战略合作,叶修大言不惭,我一直觉得我和阿姨挺合得来的。
这么拍我马屁,看来之前和许博远吵架了?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您呢。
他跟我说明天回来吃晚饭,结果半夜回来了,要不然哪会有这一出,除了吵架我还真想不到什么。怎么了,终于下决心要分手了?
哪舍得啊。叶修说,哎,我也不瞒您了。今天回来,他叫我去见见他几个朋友吃个饭。早说好了,我临时有事没去。能不生气吗。
他转头看了看安静整洁的房间,柔和的水晶灯在许裴云身上打了一层暖色的光晕;穿着有些随意的居家服,看起来没有先前几次那种滴水不漏的严谨,灯下的阴影和皱纹交叠,拖曳着只有这时候才能显露出来的疲惫。
……本来说好是要一起回来的。您愿意接受我们也好,不愿意接受我们也好,我们都一起面对,要走一辈子,我都三十了说这话,真不是闹着玩的。
结果事都凑一起。今天一下飞机就被抓去开会,关于首届荣耀世界联赛的事儿,联盟希望我能出任领队。
许裴云显然对这事没什么概念:游戏也有世界级的比赛?世界杯那样吗?
对对,世界杯世锦赛那种。
你想去?
能不想去吗,我以前跟您说过吧阿姨,我还想拿冠军的。但这个事关系到电子竞技的国家形象,又是世界级的赛事,他们以私下对我提了附加条件,就是考虑到整体形象问题,暂时不能公开和博远的关系。
不然你就不能参赛?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虽然时间不长但我已经退役了,担任领队主要还是负责战略安排的层面,并不是去当主力。换别的人,也不是代不了我。
也可以这么理解——就是你的代表性比较适合出席这个场合,而不是纸面实力吧。
也是,叶修咂巴着嘴没显出介意,把烟点上了,——我无所谓,能上场就行。
许裴云毕竟从事政府事业工作多年,很多潜台词一听就懂,很多浮面下的利害关系也一猜就透。
那这个节骨眼上,你是应该和博远,和我们都划清关系。
叶修急忙摆手:哎哎阿姨我可没说是这意思。
许裴云是个事事分明的人。她觉得这事秦淮把叶修掺和进来实在不对,也没必要拉人蹚这浑水;心下其实愧疚,不然叶修也落不到这被请进家门的机会。
我不懂电子竞技,但博远跟我说过,你现在也还是注册运动员吧。国家队领队如果牵扯赌赛,那可不是一般的媒体公关能解决的事情。我说句难听的,你把秦淮逼急了现在去G市电视台门口一闹,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和博远的事是都是真的,也没什么好洗清的。
那你不想当这个领队了?
想。
叶修点着头说得特实诚。
比赛我想,和博远在一起我也想。我觉得这两件事没什么矛盾。
可我猜秦淮知道是你的话,肯定拿公开你和博远的关系来要挟,要你借钱给他。
说是说了,我也顺水推舟地跟他说我考虑一下。不过,我觉得吧……这对他其实没好处啊,他会被拘留,坏的话土庄上下线也会被端掉,这就得罪道上太多人了;他还等于要承认我俩关系。我觉得叔叔不是这样的人。
许裴云秀眉一挑: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既然玩了几十年赌没少胳膊腿,谨小慎微吧,而且,至少在行内不太讨人厌。不过,应该也挺优柔寡断的,容易听风是雨。
许裴云无语。半晌叹了口气笑:
“有时候吧我觉得你人挺聪明特会讲话,有的时候又觉得你简直就是踩雷高手一碰一个准。”
叶修也笑。
“这说明您对我了解的还不够深入啊。”
蓝河站在破旧的公寓前面叹气,知道秦淮说得不假。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搬空了,门板上被人用红油漆写得乱七八糟。家里没人,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父亲。
幼年的印象只剩下父母吵架时震耳欲聋的声响。即使现在坐下来也不知道该谈什么,但他还是执拗地来了这里。
昨晚真跑去浴场淋了一夜,翻来覆去得出一个结论:
我特么就是一傻逼。
想打个电话给叶修承认一下错误,结果死活拉不下脸,手机攥得滚烫地,想不好第一句开场白要怎么说。想来想去还是先来找秦淮,至少把话说清楚了,再怎么这事儿也不该牵扯上叶修;还得劝他不赌。
有的时候即使不想面对现实,即使觉得这跟我毫无关系,总有些什么是无法割断的;就像即便无数次觉得叶修并不是恋爱对象的最好选择,但爱上了真心没办法,改不了。而对于生身父母来说也是同样:血脉相连的羁绊,不是说一句不关我事和没有抚养权就可以轻松推得干净。
“……博远?”
原本毫无动静的门悄无声息地罅开一条缝。他被一把扯进去,那缝隙又砰地关紧,一丝光都透不进来;整个室内是漆黑的。
你怎么来了?有没有被马仔盯上?我来拿东西,马上就得走。
爸,我想了一晚上。我们聊聊好吗?
你有话快说啊。要是被他们发现了……
他突然猛地变得十分警惕,绷紧了背脊向后退开一步,手下意识地护住身体。
……你不会也是来要钱的吧?……你后悔了?……
蓝河有点哭笑不得。
不是。那点儿您拿去吃饭。就是答应我,千万不能赌,拿去翻本也不行,还零头利息也不行。
显然这中间有选项说中了秦淮的心事,他低着头默然无语。
……不是吃饭的问题。要是腿脚断了,还吃什么饭呢?我也没个人在身边照顾。
蓝河鼻子发酸,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往下说。
还有……叶修的事。你得答应我,这事跟他没有关系,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怎么和他没有关系了?没有关系他跑我们家来指着我儿子说是他男朋友?
爸,那是我和他俩人的事……
要不是正好撞见,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瞒着我?
怎么会!!这趟不就是带他回来——但是这是两回事。你的债务是自己欠下的。我之所以给钱给你,也不是说我认同这笔债务,而是我不能看我爸挨饿。我有赡养的义务。
可没有钱我就要被人砍死了,你到哪去负赡养的义务?说好听的吧?
秦淮激动起来,声音也不可抑制地放大:
他不是叶修吗?他是叶修吧?我认得啊!他这样的职业选手一年上千万的年薪,借一点帮个救命的忙又怎么了?我拿去下打租,赢了就还他!
蓝河气得有点火头上冲。爸你怎么还不清醒……哪有赌能回本的?再说他是你什么人为什么要借你?
钱都不能借算什么男朋友?!我看他也就拿你玩玩寻开心吧?!你还真当回事啊!
——有的时候,言语比利刃更伤人。
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当时是如何压抑着怒气、攥紧手心夺门而出的;而推开门的同时,他看见有五六个看起来像是秦淮口中所说的‘马仔’,从楼道的一端跑上来。
有人!家里有人!
他们喊着,几个人冲到跟前;蓝河一怔神,背上被猛搡了一把,秦淮把他向着来人推开,自己熟稔地窜出门一拐,从老式板房共用的北阳台另一边的通道飞快地跑下去。
两个人分开下去追秦淮;其他人堵住了蓝河。
你他什么人?
就是……同事。
他说谎的技能点显然不怎么样,但也知道这时候梗着说真话简直找死。
同事?他都几年没上过班了。我看是家里人吧?儿子?
有个人扭过蓝河的脸看了看,笃定地得出结论。
秦淮的儿子是吧,你爸赌荣耀输透了三个信用账户,一共300A你知道吗?
蓝河瞪着他们大声说,赌债不受法律保护。
几个人都笑了。
没错,是不受;那你现在也可以问问法律他老人家,有没有本事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叶修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一进门看人被揍得那个凄惨模样,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糟心嘲讽都没派上用场;蓝河低着头,拿眼光瞟了瞟来人,又转回去不做声。
梗了半天没说话,叶修走过去拖了把椅子坐着,汗湿的衬衫领子随着喘息和喉结的耸动跟着起伏。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摆张什么脸,只能瞪着他脸上的膏药,说,得教训了吧。
蓝河也想了一堆话要说,可惜嘴角被打裂了抽痛得不行,隔了半晌只能透着气声嗫嚅了三个字,对不起。
跟我道歉干嘛。叶修一下子就跟戳破了的皮球似的提不起劲,伸手碰了碰他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青紫,蓝河嘶着气往后躲。
没事?
没事。就……都是软组织挫伤。
到底怎么了?
我……去找我爸。结果碰上要债的。
你后来报的警?
没……大概周围邻居吧。
你爸呢?
蓝河的脑袋更加埋下去。……我不知道。他手有些僵硬地放在床缘,向叶修这边挪了挪,碰了碰他的手背。叶修鼻子里哼了一气,到底没说什么,伸手攥住了。
傻了吧唧的,人要债的都来了你不会跑吗?
……我也没由着人打啊,他们也挂彩了,不比我轻。要不是跑得快就被警察抓了。
警察不管这事,土庄□□的,进去了里面都有保底的人,拿不到证据最多拘留十五天。叶修没好气地说,他把蓝河手抓起来贴他心口上。
能被你吓死。
蓝河也说不上话,他想我二十多年安分守己好市民哪碰到过这种事,立刻想起八荣八耻,脑袋一燃就只剩下弹幕了。但这话说了也不顶用,只得撇开视线看窗外,说你要骂我就骂好了。
我特么现在恨不得把你嘲讽到死。叶修没好气地说,还以为自己是热血漫画男主角呢,指望社会都是好人有好报你变个身就成了正义的伙伴蓝桥春雪啊?
蓝河瞪着他不说话。半晌自己叉了片梨吃了,说,继续说。
叶修吐了口气难得词穷,伸手揉他脑袋,换来一声惨叫。
大哥,头上有个肿包!
叶修还是按着不撒手,把他脑袋扯着往怀里带;蓝河眼泪都被他按出来了,头脑一片疼痛的发麻,鼻腔里全是他身上滚烫汗水味道。
……我都道过歉了,叶修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总之你别沾这事。还有,把我的卡给我。
蓝河默然,心想这是不相信他了的意思;半晌不怎么使劲地推开怀抱,转身从钱包里抽了放在最里头的一张卡递给他。
还有一张在家里柜子底下,里面钱都定存了,还有一部分基金,没你身份证都取不了的。
叶修正色:想什么呢,我不是要和你算账啊我先说清楚,免得你又不知道给我想到太阳系哪边去了。
你不用给我解释,本来就是你的钱。
得,我俩这次回来这意思差不多是见家长订婚啊蓝大大,你别给我整得就跟离婚财产公证似的好吗。
蓝河翻了个身背对他。是是是,还都成我的错了,那就我的错行了吧,你满意了?
叶修看着人一身青青紫紫的,想拍拍他也不知从哪下手,只好叹气。
怎么毛还捋不平了你。
蓝河背着身子不理他,其实心里也不好受,秦淮把他推向马仔自己跑走的情形历历在目,但这事儿和叶修说了也没有用,只佐证了自己很傻很天真而已;在叶修来之前,他已经被母亲劈头盖脸骂了个透彻,深刻认识到了金钱面前无父子的惨烈教训。
好像一直以来信任的一座大山崩塌,心中尘烟蔽日无法呼吸,但在许裴云和叶修面前,他也都没法发火,只能低头耷脑地任他们宣泄。
叶修凑过来亲亲他唇角,没讨着好,反倒舔到一嘴药膏的味道。只得皱着眉说,刚跟你妈说过了,你这几天就回家住吧。我就不常去了,全明星还有事要忙。
不就点挫伤……又不是伤筋动骨,要什么照顾啊。
别天天说我,你那天跟你妈说什么了别说你忘了。赶紧趁这机会装虚弱卖萌博同情,哄阿姨开心就是你现阶段的主要任务。哎你这药膏怎么还是薄荷味的,凉死哥了……我去抽根烟漱漱嘴。
叶修钻进最近一个安全通道里打算偷偷抽两根,有个人也在那儿占了地儿吞云吐雾,视线一对,发现竟然是认识的。
秦淮缩在拐角里,背脊贴着楼道的护栏。看清楚来人是叶修,先是一愣,接着像碰见猫似的一抖,又慢慢地平复下来;身子却逐渐蜷起,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屁股,把它踩在地上。
“……人没事吧?”
叶修看了看他,“没事,就是点外伤。……你报的警?”
他蜷得更厉害了。抖索着敲着烟盒,“我当时就想着拼命逃……我没办法!……”
“不如跟他当面说。”
对方剧烈地摇头。又逐渐失去力气地缓下来往地上坐,低声说,你回去吧,他没事就行。……我……先前那事,你当我没说过。
叶修吐了口浊气,伸手扯起秦淮。
叔叔,你是赌散庄欠了300A对吧。哪一场?国内还是外围?
国、国内,就是常规赛十八轮……
哪个庄家?上线是谁?
秦淮报了个户头和联系人。
行。你给我个找得到你的联络方式。他们要再来找你要钱,你就说你认识我,我直接要见庄头,委托你帮我安排。
我这样的人,他们很乐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