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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服务员就开始陆续把菜端上桌,我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鲍鱼和螃蟹,说实话我是拼了,吃的挺卖力的。晓鸥就不像我这么没出息,她慢条斯理地把虾壳一瓣一瓣地拆下来,我趁着这功夫连皮带肉的又啃了好几个。晓鸥说,我问了几个朋友,都是做出版的,有些打字员的位置你倒是可以试试,不过我估计你也看不上,想问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回了。
我正奋力地吸蟹黄,一不小心把壳也吞进去了,卡的我脸红,激动的!我喝了锅里几口汤,觉得真鲜,于是缓了口气说,不用,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对了,晓鸥我都差点忘了,我老板给我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其实是给你还钱来了。说完我把钱掏出来递给晓鸥,晓鸥犹豫了一下,皱眉说要不算了,有这钱你去买个新手机吧。我执意要把钱给晓鸥,我说我知道你现在不差这点钱,你的好意我很感激,我接受你请我吃饭,接受你的电话,接受你的雪中送炭,可我不能再接受你的钱,这是我的底线。六千不是小数目,晓鸥我知道北漂的艰辛,我知道一个乡下姑娘离乡背井来到鬼影子都不认识一个的大城市里生存是多么不容易,光是想想我都知道那肯定是一段特别不为人知的艰苦岁月,我知道我的那些翻天覆地的经历连你岁月里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因为我自己就是这么一路披荆斩棘上刀山下火海的走来。我现在手里没什么积蓄,只能先把钱还了,等我下个月发工资了我再请你吃饭。
晓鸥楞了一下,然后她忽然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是一种欣慰,更是一种领悟。她立刻伸手接过我的钱,说雪儿我还是没看错人,现在世风日下,社会冷酷到近乎残忍,父母的不解,朋友的背叛,生活的艰苦以及长途跋涉的风尘常常把我们变的像是块廉价的橡皮泥,小学生也能把我们捏的面目全非。可是即使经历了这些,我也仍然能从你身上看到不可磨灭的品质,我觉得这段时间的历练也许是对你最好的打磨,岁月让你成长。有句话送给你,长大和老去,也就意味着那些你曾经以为不能接受和无法承受的东西,而今居然都可以微笑着接受,也都可以承受了。
我听着晓鸥的话内心又忽然一暖,我觉得晓鸥有时候特像我妈,她注视着我一路匍匐前进,注视着我在巨大的北漂洪流里撞得头破血流,有种过来人的体会。我像做客鲁豫有约一样给晓鸥讲述离开酒吧之后的辛酸历程,讲述了我在北京零下三十度的雪地里前仆后继,讲述了我枪林弹雨的血腥,讲述了我与林佑的再次相逢,讲述了我对他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
晓鸥听见我与林佑的故事特别激动,比我吃鲍鱼还激动,她说你前男友居然是林佑,是我认识的那个林佑吗,是那个一举囊括七项华语电影大奖的林佑吗!
听到这我挺自豪的,虽然林佑现在并不是我什么人,可我还是特别骄傲,比别人夸我还骄傲,我抬起头大声说,没错,就是那个林佑。口气跟炫富似的!
哎呦妹妹,你可赚了,赚大发了,林佑现在可是娱乐圈的最大话题啊,前几天还荣登中国富豪作家的榜首。我们报社一直想采访他来着,但是老没寻思着机会,要不你给姐姐我牵个线,咱们也算互相帮忙,你看怎么样。
我拍拍胸脯说你的忙我肯定帮,这事交给我了。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林佑一向不太喜欢接受采访是觉得现在很多媒体断章取义或者乱说话,所以你尽量别提太敏感的话题,稿子也得照实了写。
晓鸥说这点分寸我还是掌握得了,你丫只管把人给我领过来,这事成了之后林佑肯定会成为我们这一刊的头条,我就等着加官进爵了,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说完我们俩笑得又奸诈又下流,一顿饭也吃得格外的酣畅淋漓。
接下来的这几天我突然开始忙碌起来,不是那种前途未卜的忙碌,而是真正作为一个职业人在工作中奔波,想起我以前的梦想就是特别想做一名私人助理,这下林佑算是成全我了。这几天林佑开始为那部战争剧做后期宣传,我得陪着林佑马不停蹄地上节目跑现场,见无数个老板,跟商家们打拉锯战。
有时候林佑会一步步教我,说你留意到没有,刚开始两次我都会主动给别人介绍你,可是后面几次我就没有了。我点点头说你丫记性真差,林佑白我一眼,说我就是想考考你有没有那个自我介绍的意识,以后不管走到哪,出去工作首先要介绍自己,这是礼貌,还有,我们去过哪些地方见过的什么人你都要用笔记下来,我们跟这些公司都有合作要经常跟这些人打交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打仗至少要知道敌人是谁吧。我点点头,打心里觉得林佑真是不一样了,特有成功人士的派头,就跟我幻想中的一样,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于是后来我走哪都拿一小本子记,跟一秘书似的,看着我本子中密密麻麻的日程,觉得我的生活一不小心就蹦了个历史最高点。但我也栽过一次,有次我正缩在床上,拿被子裹得跟春卷似的,这时候忽然电话响了,我把被子一捂,连动都不想动,但是我又怕是林佑打电话找我,于是哆嗦着伸手够手机,一看见林佑的名字在屏幕上激情四射地闪烁我就更哆嗦,手机都快抓不稳,催命的来了。他在电话里都快炸了,说你丫在哪呢,还想不想混了,八点的采访你看现在都几点了。我浑身一个精神,看了看手机,都七点五十了。于是挂了电话就赶紧洗头,想着这几天跟着林佑鞍前马后风尘仆仆的都没个人样儿了,今天还得见一个老板呢。我因为省钱一直没有买吹风机,所以我平时洗头都是晚上洗,一觉起来头发就干了。但是昨天晚上我三点才收工,实在太困了,我脸都没洗横在床上就死过去了。于是等我洗完头才发觉没有吹风机,我到处搜索了一下,发现房东留给我的那个家用电器——电风扇,我咬牙忍了忍,拿出来把电插上。
当一阵刺骨的飓风向我猛烈吹来的时候,我瞬间就绝望了,在北京潮湿的地下室,我裹着棉被吹着零下三十一度的电风扇,浑身都开始哆嗦,特有节奏,我看着我自个的这个造型,整个一松花江上。
耳边冷风呼啸而过,我的脸上都开始结一层薄薄的霜,这时电话又响了,我以为是林佑催我来着,于是接起来就吼,你他妈催个屁啊!结果一听是我爸,说实话我挺害怕接家里的电话,我就怕我爸问我,丫头过的怎么样啊,工作忙不忙啊什么的,比耗子还怕。其实我们家不是那种特别煽情的家庭,我们表达爱的方式都特暴力,属于剑走偏锋型的,这点从我跟夏天的身上就看得出来,打是亲骂是爱在我们俩身上体现的特别淋漓尽致!我记得有次我发烧跟床上躺了两天,夏天那个急的,在我床边跟苍蝇似的嗡嗡乱转,说你躺这给谁看呢,你他妈傻啊,多喝点开水不会啊!我躺床上动也没法动,手一个劲抖啊抖的,我说夏天,你大爷的!
来北京的这大半年我爸妈都特别不放心,有时候他们在家看电视,一看到那个什么“蚁族”啊“北漂”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觉得我跟夏天肯定过得比这还惨,因为我妈一直觉得电视剧都是被美化过的,现实生活肯定更惨不忍睹,所以我妈常常幻想我和夏天在街头卖艺的情景,让我说点什么好,这真是我亲妈啊!于是我隔三差五就给我妈打电话,汇报我的行踪,我的最新资讯,汇报我又交了多少新朋友巴结了多少领导。每次跟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我妈都还是有意无意给我暗示我姗姗姐的医院又要招人了,招本科生,我听了没什么反应,跟我妈打太极,我妈以为我来北京闯闯能让我知难而退,可她没想到我这么倔,所以现在她改变策略了,得智取,润物无声的把我拿下。但是有次给我妈打电话,响了两声我妈就直接挂了,然后我妈又马上给我打过来,我挺气愤的,我说你居然挂我电话,你闺女在外边抛头颅洒热血,为祖国为社会奉献年轻的生命,你居然挂我电话!然后我妈说了句特让我窝心的话,我妈说这不给你省话费吗,能给你节约点是一点。我眼泪当时就下来了,觉得我妈真伟大,真不明白以前怎么老觉得我妈抠门来着。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妈看快乐男声,她把陈楚生迷的,都鬼迷心窍了,那时候主持人不是老爱忽悠群众投票吗,每部手机最多能投十六票,一票是几块钱来着,我妈这人就比较精明,她用我的手机投,等她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我的手机就欠费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条短信是要收费的,我当时就朝老太太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