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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被我这路见不平的一声吼给吓得不轻,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几秒才问,你跟谁说话呢,怎么跟训孙子似的啊!我惊出一身冷汗立马就结冰了,连忙说,没没,就一男的,要死要活追我呢,也不看看你闺女,要早生几十年林青霞都没法混了。我爸哈哈一乐,说那是,我夏玉红的闺女,对了,丫头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啊。

得,又绕回来了,我听着我爸那声隔着千山万水的“丫头”,心里跟抽丝一样,喉咙有点发紧,特别难受,我爸听我半天没出声在那边特着急,说丫头,你听得见吗?

我说在呢,在呢,我在听,我爸放心的噢了一声然后又问我,丫头最近工作忙不忙啊,钱够不够用啊。打小我爸就心疼我,别人是爸爸打小孩妈妈护着,我们家是反其道而行之,经常是我爸堵我妈跟前苦口婆心地劝,说你打孩子干嘛啊,有话好好说嘛。就因为我爸,夏天无数次不惧我妈的淫威之下,我跟夏天就不一样,我是属于金玉其外型的,即使知道千难万难都有我爸英勇扛下来我先跑。

我眨眨眼,觉得冷风把我的眼睛筑起一座坚固的冰山,我点了点头大笑着说,我好着呢才吃完早饭,正准备去买咖啡,小资着呢!对了,我们经理特喜欢我,变着法的给我涨工资来着,琢磨要不给您发点零花钱。

我爸一听特高兴,说不用不用,爸有钱,哎呀丫头出息了出息了,有钱自个存着,我跟你妈不在你身边,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衣服不要堆一堆洗,北京那边不比家里暖和,不容易干。出门衣服穿厚点,别讲究什么苗条,生病了还是自个遭罪,出门的时候手套围巾什么的都戴上,在家里就不爱戴,北京可不跟家里比。

好了我知道了,我赶紧打断我爸,一股酸涩的感觉直冲我眼眶,生怕我爸再说下去我就忍不住了,于是我催着我爸挂电话,我说我要上班了,不跟你说了,你们注意身体我不说了啊!

挂了电话我感觉我嘴都吹歪了,说话都漏风,看了看手机都八点二十了,也顾不得头发干没干就往外冲,我走出门的时候迎着北国的寒风使劲搓了搓脸才稍微有点表情了。我爸的电话让我觉得很温暖,这温暖让我在北京冰天雪地的街头第一次感觉北京的冬天没那么刺骨。

我住的地儿离市区有点远,我打车到电视台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林佑已经开始录节目了,我也不敢进去,就买了点早饭在休息室里等着,我琢磨着林佑肯定也迟到了,因为他每天的日程都是我提醒他的,要是我不提醒他吃饭他都有可能因为营养不良昏倒在节目现场。果然,林佑下了节目之后怒气冲冲地走进休息室里,他说几点了,你看看几点了,我迟到了你知道吗,我居然迟到了!

我当时正歪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我是真累了,一大早就被林佑吼起来,想了想我那么殷勤地赶过来干嘛啊,又不能替他录节目。

林佑本来还想说两句的,结果一看我这造型顿时都傻了,半天才憋出个响屁,说你丫是刚从西伯利亚逃出来的雪橇犬吗?他走过来一摸我头发跟冰雕似的,然后心疼地望着我,说你怎么弄的啊这,冷不冷啊,你出门怎么不戴个帽子,不过你这冻的也太夸张了吧。

什么呀,我早上洗了个头,洗完发现没吹风机了。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出来啊!

没有,我吹了电风扇的。

……

林佑突然就不说话,拿他那弱视眼瞪我,我都练出来了,抬头挺胸弄得跟□□一样,林佑看也不看我,转身把我按进椅子里,拿了化妆间的吹风机给我吹头发,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我眼泪哗哗的,心想林佑这丫的就会使苦肉计,多老套啊!从电视台出来之后,林佑一脚油门把我拉到超市里,死皮赖脸的要给我买一吹风机,我当时就愤怒了,我说你丫给我折现。

自那之后我手机里每天都至少得定七八个闹钟,到点了就提醒林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被闹钟弄得有点神经过敏,导致我一听见铃声就膝跳,因为林佑的日程安排的比较紧,所以作息特别不稳定,常常晚上三点还要接受杂志采访。而且在采访的过程中林佑的那种井井有条让我特别惊讶。那天的工作安排的特别满,林佑受邀要给电视台做晚会,要跟所有演员对台词,还要接受多家杂志社的采访,拍杂志封面。我都佩服他,我在现场就看过他跟灯光师、摄影师还有演员叫板,张牙舞爪的,一首歌逼得一女歌手唱到破音。大家都说他是一疯子,我当时心里挺乐的,终于有人能跟我分享这种苦难了,瞬间就苦尽甘来。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空挡,我们一起吃盒饭,林佑说今天的采访推到晚会之后,一切主要以晚会为主,采访的时候可以顺带把杂志的封面一起拍了,韩国国际频道的专访你去问问可不可以安排在周三,跟员工的会议挪到明天早上,采访结束之后我还要回去赶稿子。我听得点头哈腰的,趁机还偷吃了两块他碗里的排骨,正吃着呢林佑说了句让我胃胀的话,他说你得陪我,全程。

靠!

因为不是直播,所以晚会结束之后都将近十二点了,拍摄结束时已经是半夜三点了,我们俩看起来都特虚弱,我一下就想到汇源肾宝的广告了!尤其是林佑,我还能趁他采访的时候眯两眼,他是全程都保持微笑的跟人聊天,其实眼里全是红血丝,整个一夜半鬼敲门,我睁眼一看吓得那叫一精神,觉得我小心脏真够顽强的,都是被林佑吓的!但是这样他仍然很有耐心的在一本本不断递过去的本子上签字,特悲壮,一边签字一边还有心情问,想要签什么字,写完送给谁?看得我气短,心想这人真虚伪!

回家的时候我跟林佑就逮着坐车的时间赶紧眯两眼,要不然连续工作四十八小时我估计能猝死,算工伤吗。不过我一点也不嫌累,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革命热情,林佑看见我这发电机的状态都佩服我,说我浑身闪烁着地下城勇士的光辉。

其实他肯定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踏实,他肯定不知道我自从来到北京之后,出去喝碗粥还要打包咸菜,吃个包子都恨不得能有人跟你AA,那时候最艰难的是你不知道明天的生活到底会怎么样,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有饭吃,不知道明天的太阳是不是那么明媚,那个紧迫感让人难受。直到现在,我找到稳定的工作,还清了所有债务开始有自己的存款,每天跟着林佑出入高级酒店,吃香的喝辣的抽空还能跟他抬抬杠,我都还是会偶尔做噩梦,梦到自己又回到那段没有钱没有工作的日子,每天吃过期的方便面然后猛拉肚子,随时都浸泡在一种强烈的危机感里,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的生活条件已经好转了,心里的那种踏实感,忽然就落地了。所以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感激过林佑,听说胖子的工作也是他帮忙推荐的,胖子跟我学的专业一样,都是计算机,他现在在帮林佑的电影做后期制作。于是我更加体会到出门靠朋友的可贵,我以前就常说,林佑是个宝,让我给拣着了。有时候夏天也会问我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我说不后悔,因为如今的林佑让我觉得骄傲。这话说的矫情了点,但却是事实。

回到他那栋豪宅之后他还要赶新写的一个稿子,我觉得他特像电视剧里的狼人,到了晚上特精神,两眼蹭蹭的冒绿光,看见月亮贼兴奋,他不睡还不许我睡,要我陪着,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他累死的时候能拉个垫背的。一想到都这个点了我还得跟一老妈子一样给林佑端茶倒水,我就想揭竿而起,这个社会主义的榨油机!我觉得我身心真是备受摧残,历史书里不是有句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斗争,我觉得我得让林佑给我涨工资。经过我这几个月的历练,我觉得谈钱也是一技术活,你不能明着来,你得循序渐进,先历数自己所做的好人好事,然后动之以情让他觉得他不是在给你涨工资他是在为自己做长远的投资,这叫放长线钓大鱼,那么这事准得拿下。

林佑买了个一万块的白色欧式吊椅挂在客厅的天花板上,写不出东西的时候他就喜欢把自己弄成一个春卷扔到吊椅里荡秋千,而且他见光死,写作的时候从来不开灯,半夜我被尿憋醒了睡眼惺忪地到处找厕所,冲到客厅的时候就看见个鬼影儿在那飘来荡去,那鬼影儿还幽幽地冲我说话,他说,你也睡不着啊!我当时就俩腿一蹬翻白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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