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少君府(1 / 1)
珩瑜君并未有争得我的同意,就带着我去了九重天,我心中不悦,伤好的差不多,偷偷地溜去十四重天的长治宫。
守门的童子说公冶嵇已有近四个月未回宫中。
我心中一惊,掐指算来,四月前我尚在罗酆山浮泽之中,难道公冶嵇那日里偷了劈灵旗救我们出罗酆山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他不回长治宫,亦未去幽冥司寻我,能去哪里?难道是魔王苾谙将他捉了去,然而这个假设经不起推敲,我在魔界呆了二十余日,也不曾听文真说过公冶嵇什么事情,况且公冶嵇修为深厚,出入太阴神殿亦来去自如,怎会轻易的就被捉了去。
我再问看门的小童可知道公冶嵇的去向,小童摇摇头,宫主去哪里,原不用知会小的们一声。
我哦了一声,沮丧着脸离开,心中仍想着公冶嵇会去哪里。冷不防撞到一个人的怀中,我慌忙往后退了两步,正欲道歉,却见来人对着我善意的笑。我被这笑意唬住,却记不起是不是认识眼前之人。
“姑娘可是幽冥司的小公主孟浅然?”
“你……认识我。”
“想来也应该是小公主了,公冶嵇那一身的臭脾气,除了幽冥神君的小女儿,谁还会在这十四重天游荡。”
“额……臭脾气?”平日里公冶嵇虽然喜欢和我贫嘴,却并不见着他脾气有多臭啊。
“小公主以为,公冶嵇那老儿,终日里油腔滑调,蛮横荒唐,见了谁不敢戏耍一番。”
“额……老儿?”我又咽了一回口水,想来公冶嵇再不济也是上古的神仙,有着几十万年的修为,地位和那昆仑山瑶池边上的西王母差亦不到哪里去,就连天君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到了眼前这位仙官口中却变成了臭脾气的老儿,真是奇怪奇怪。眼前的仙官越是说公冶嵇的不是,我倒越觉得他多半是诋毁公冶嵇,说不准是哪日里求公冶嵇做什么事情,没遂了他的愿,故而见着旁的人就尽说一些公冶嵇的坏话。
“咳咳,不知这位仙友是?”
“我……好说好说,二十三天司命府里的司命便是在下了。”
“哦,居然是司命上神,浅然有礼,”我略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
司命亦不是个多礼之人,见我行礼,一边忙着摆手,一边道:“小公主何必多礼,想来小公主就算是见到公冶嵇也未必行此大礼吧。我尚比那公冶嵇晚了一些辈分,小公主原是不必对着我这般礼数周到,由着性子,公冶嵇那里怎样,我这里就怎样。也免得公冶嵇看到了,又一阵子哭天抢地的说我占了他便宜。”
“咳咳……占他便宜……”我瞪目结舌,已听不下去,“他说你占他便宜?”
“可不是,整日里在那里说别人见了新人忘旧人,见异思迁,其实他自己见了那模样俊美的小神仙啊,比谁变脸都快,一张老脸恨不得贴到人家小神仙脸上去。”司命说着,一个劲的吐着吐沫,嫌弃的不行。
我在一边听得傻了眼,这公冶嵇原来在九重天上混的也并不怎么样啊。
司命说着就要拉我去二十三重天玩耍,一只手已经放到我的手腕子上。我问他可知道公冶嵇去了哪里,司命摇摇头说:“许久不见他去二十三重天生事,我原也是来寻他的。”
“哦,”我应了一声,司命捉我的手腕捉的紧,我被他这样拖着,黏在他背后一般,委实不大好看,正想着该如何解脱,却见司命倏地停住了,我一个收身不及,又正正的撞了出去,却有一个人稳稳的抱住了我。
抬起头却见到珩瑜君正冷目瞪着司命,右手已经伸过来,从司命手中接过我的左手腕子。
“司命这样急急忙忙的拽住我家楚楚,却是要去哪里?”
“楚楚……?”我一脸茫然,珩瑜君今天是中了什么邪么,放着我的名讳不喊,偏偏提及我前世里的名字。
司命低头悄声道:“又遇上个不讲理的。”
“嗯?”珩瑜君凤眼盯得紧。
司命慌不迭的抬起头看向珩瑜君,“本来小公主一个人闲着无趣,想跟着我去二十三重天里耍耍,不曾想竟然遇上了少君,真是巧的很……巧的很……”
“浅然,你一个人呆着无趣了怎不跟我说,”珩瑜君低头看着我,一脸关切,“这少君府里你尚未熟悉,怎么就想着跑出去了。”
我一时语塞,他倒是会装正经,前面还呵斥司命扯住我的手,后面他自己不也同样抓得紧紧的不松,还正人君子一般□□起我来了。
我越想越愤慨,遂装出一副正色的模样迎着珩瑜君的目光道:“少君,虽然浅然地位比不上少君显赫,左右我也是幽冥神君的小女儿,幽冥司的小公主。你这番话,可是怪我不听你的管教了?”
“咳……”司命一阵干咳,想来这珩瑜君在九重天上几万年不曾有人……有神如此这般的折了他的颜面,今日里经碰上一个蛮横的。
“浅然……你这是……”珩瑜君居然一时语塞。
这可奇了怪了,他平日里说话不是振振有词,冠冕堂皇的紧么。
司命又是一阵干咳,我瞧他那模样,再咳下去,估计肝儿都要咳出来了,遂伸出手去给司命抚背顺气,捏着嗓子道:“司命你可是要轻着点咳,莫不要被不值得的人和事啊……气坏了身子。”
我这边话说的尖酸,珩瑜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索性转过身子,拉住我的手便走。我尚给司命顺着气,再抬起眼来的时候,手已经离了司命的背几尺远。心中暗骂这珩瑜君蛮力倒是不小。
司命见珩瑜君拉住我头也不回的离开,咳的更加厉害,直扶着腰弯下身去,我这边暗自怜惜,他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珩瑜君仅仅只是摸了我一把手,耍了一次无赖而已,今日里当真要把肝儿给咳出去啊。倘使他见到那日里在水月楼的风荷亭子里珩瑜君硬是往我脸上凑,还不生生的要咳出血来。
珩瑜君拽住我走出十几丈远,我再也受不住了,拖着身子硬往后退,珩瑜君站住,转头看着我,一双凤眼似一汪深潭,深不可窥,“浅然,你可是闹够了?”
他这样一路子拽着我走了十几丈远,不曾问过我的感受,不曾考虑着我手腕子被握的生疼,却寻我的不是了,我堂堂幽冥司的小公主岂能咽得下这口气。遂一把甩开珩瑜君的右手,也不管手腕子上已经火辣红肿,怒目瞪回去。
“你怎知我是胡闹了,这里原也不是你的府邸,我来十四重天找一位故人怎么了,司命见着我无趣,想带我去二十三重天瞧个新鲜怎么了,你偏要管住我不成。我孟浅然自打出生时起,胡作非为的事情多了去了,忘川边的孟婆每次亦只管我有没有伤着,从不问我胡闹了些什么,我父君亦未曾有过什么微词。今日里你倒是要代我的父君教训我来了。”说话间,两行泪水已经沿着眼角流下来,想来也是我不争气,只说出这么一番话,也值得我淌出两行清泪,真是够善感的。
“浅然,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哭可好?”珩瑜君慌忙捧住我的脸,一边伸袖子去擦了我的泪水,一边心疼的安慰我,“原本我在十二重天里左右寻不见你,公冶嵇又几月未回,我担心你出事,这才慌忙赶到十四重天,却不想正撞见那司命不识好歹的拉住你就走,我……”
“你什么?”
“我……我……岂能容得下这种事情!”
“额,”我几乎闪掉下巴,原来是吃醋了,我还以为他是吃错药了。
本来,珩瑜君是把我放在他的紫阳殿中,这样子也方便他看住我。我醒了之后心中不悦,遂住进了先前珩瑜君给前世的叶楚楚备下盛放肉身的别院之中。我记得上次来少君府的时候,我尚未死于两心咒,那时候我的一魂一魄就躺在这院子里,院子里开满了血色的虞美人。这是个没有名字的别院,虽然离珩瑜君的紫阳殿稍远,却清幽冷静,比较适合我这个外人居住,嗯,外人罢,这样子也不至于辱没了我幽冥司的名声。
院子里的虞美人依然大朵大朵的盛开着,血色妖冶,我取笑道:“你又没有东君的本事,怎让这满院子的虞美人一直开着的?”
“你去须弥山的时候,摩耳崖下的封印打开,我去的时候,顺便移了一些过来这里。”
“噗,你就不怕辱没了上神?”
“浅然,这一院子的花,你喜欢么?”
额,我一直道我从来不按套路出牌,却不曾想珩瑜君画风比我转换的还快。“喜欢是喜欢,不过到处都是这样的虞美人,就感觉没什么稀奇了,你说,能不能把我们幽冥司忘川边的彼岸花移栽一些过来,或者是插个枝什么的,说不定千年之后,这里就是另一个忘川了呢。”
“额……”珩瑜君满脸黑线,“我试试……”
珩瑜君带我离开魔界的时候,文真尚且伤重,他说过要给魔界一个交代,后来我问是做何交代,顷籍几次三番为难于我,珩瑜君却几次三番的护着她,这样子我心中委实不爽,奈何珩瑜君总是不肯跟我多说什么。
而这次,离开魔界的时候,看珩瑜君的态度,的确没有问罪顷籍的意思。我不知道珩瑜君和顷籍两万年的师兄妹,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纠葛,让他几次三番的不计前嫌,拼了命的也要护住顷籍。
珩瑜君并不理会我对顷籍之事的疑惑,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问太上老君要了两葫芦仙丹,派遣一个仙使送去了魔界以供文真疗伤之用,我一个趔趄从椅子上摔下来,“就这样子打发了文真?”
“你还想怎样,那两葫芦仙丹,原是太上老君藏了几千年的神物,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半葫芦我也不会给,送去一颗半颗已经算好的了。”
我白了珩瑜君一眼,“当真我有那么大的面子,顷籍伤了我几次,为什么你不问罪于她?”
珩瑜君脸一黑,“浅然,这件事情,以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要你什么交代,左右我是幽冥司的公主,顷籍伤了我,理应是我父君带着我幽冥司的神兵向苾谙讨一个说法,即便是我幽冥司无人了,也是一封奏折上报了天帝,请天帝定夺,亦轮不到你去讨一个说法。”
珩瑜君不悦,捉住我的手,定定的看住我,“浅然,你可是生气了。”
“嗯……我生什么气,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在少君府中的第十七日,父君托人给我带话,大致意思是,我虽然身受重伤,少君好意要留我疗伤,但是我身为幽冥司的公主,少君身为天族的继承人。这男未婚女未嫁,长久的共处一处并不好,传出去了,不禁辱没了两家的名声,对我这样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女儿亦是不好的,希望我早些回到幽冥司,疗伤的事情,幽冥司里自有主张。随着来使尚送来了无数珍宝,作为少君收留我的酬谢。
我看着来使,不禁笑出了声,我父君一界武夫,没想到考虑事情竟如此周全。
珩瑜君到别院的时候,我已经草草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
珩瑜君一把捉住我的手,冷色道:“浅然,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叹息了一声,他总是这样子一把捉住我的手,也不问我喜不喜欢,也不管我是不是手疼了。
“我在这里住的久了,父君催我回去,想来他老人家许久不见我,也想的慌。来使已经去找你了,眼下里应该已经到了前殿,你不去接一下。”
珩瑜君不悦:“区区一个小使,尚用不到本君亲自前去。”
“噢,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了?”
“浅然……你真的要走?”
“嗯啊”我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小包裹里,这样子就算是收拾完了吧,过一会儿使者回来了,我就能和他一起回幽冥司了。
“我有些事情处理,不能亲自送你回去,晚一点我去幽冥司找你。”
“你去找我做什么?我幽冥司里不缺吃不缺喝不缺人的。”
“浅然,你是生气我不去送你么?”
“嗯……”我停住手里的活,“你若是有空,也是可以送送我的。”
珩瑜君从背后环住我,深情道:“浅然,可以多住几日么?”
我抖了一抖,故作洒脱道:“这怎么成,我父君想我想得紧,我三个姊姊亦久不见我,小女儿之间要说的贴己话不知道有几多,我要赶着回去哩。”
珩瑜君知我故意将话岔开,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我,很久很久,久到使者回来了,推开门僵硬在门口。
我这才不好意思的推开珩瑜君,向着来使道“你可是都办好了?”
“少君有礼,”使者不忘记先给珩瑜君行了一个大礼,这才转头到我这边,“回小公主话,小的已经办好了,小公主即刻可跟随小的回幽冥司。”
我转头看了一眼珩瑜君,离别的时刻到了,珩瑜君不说话,直把我送出少君府,又送出天门,又送出云层,直到我转过头告诉他:“你再送就要到幽冥司了。”
珩瑜君看着我,“浅然,两日后,司姻会去幽冥司提亲。”
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差点跌落云端。
“你,你说什么?你要去幽冥司提亲,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原本以为你会在十三天里多住几日,亲自告诉你,到时候司姻连着送你回去,一并向幽冥神君提亲,谁知道你竟这么早回幽冥司。”
“那你也要跟我说一声才是。”
“浅然,我跟你说一声,你是不是就同意了,那我现在就是跟你说一声了。”
“谁,谁说我同意了,我,我,我只是觉得先跟我说一声比较尊重我,再者我父君和几位姊姊尚在,这婚姻大事,尚要经过他们的首肯才是。”
“我已奏请天帝,托四方神帝前去做媒,司姻不过是走个过场,想来幽冥神君早已知晓你我之间的感情,不会刻意阻拦。”
我这里那里的吱吱呜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我孟浅然粗枝大叶的胡混了八千多年,一向不晓得什么叫做矜持,今日里却在这里含蓄起来了。
珩瑜君回去之后,我和使者慢悠悠的往前走。
使者小心,一路上总是看着我的脸色,最后我实在是被观察的不耐烦了,一个怒目瞪过去,“你有什么话就说,干嘛总是这样子看着我,知道的以为你是惧怕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图谋。”
“小公主,方才少君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么?”
我白了一眼使者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左右话是他说出来的,你若想知道真假,问他才对。”
使者触了我的霉头,不敢再多问,只好跟着我慢慢吞吞,犹犹豫豫,踌踌躇躇的往幽冥司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犹豫什么,珩瑜君要去幽冥司提亲,我应该开心才对,四千八百多年前,我就想要嫁给他。三千八百多年前,我一心要嫁的那个人也是他。三千八百多年之后,我心心念念爱着的还是他。只是,现在的我还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孟浅然么?我得了大姊三万年的记忆,同时亦得了顷籍与珩瑜君近四万年的纠葛,这个样子的我,还会像从前那般,坦然的嫁给珩瑜君么?
使者突然停住了,我抬起头,却见顷籍和文真站在前面,顷籍正一脸笑盈盈看我这边。
“顷籍日前不意伤了小公主,心中倍感歉疚,故而今日与四哥前来幽冥司探望,不想半路上竟然遇上了小公主,真是有缘。”
“额,是有缘,有缘的很。”
我转过头,嘱使者先行回去幽冥司。
使者踌躇半晌,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小公主,少君要去幽冥司提亲的事情,要不要先跟神君说一声。”
我拧着眉,怒目道:“你但敢说出去半个字,小心我……”小心我怎样来着,看来我孟浅然天生不会恐吓人,不过是一个小使,也值当我梗了一回言语。
“……小心我活剥了你,炖汤吃。”话说出去,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当初我每次这样子恐吓老君,老君总是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今日里,我一时间想不到说辞,竟把这句话脱口而出,面前的小吏可并不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啊,真是汗颜。
再看一眼使者,亦是吓得不轻,脸都绿了,直直的站在那里,咽了几回吐沫亦没吐出半个字,最后不得不转身离开。
文真惊得不轻,“小公主,你平日里对下人们都是这样说话的。”
“额,第一次,第一次,见笑,见笑。”
文真上前递给我一件物什,我接过来看,正是那日里我随手丢在池塘里玄色珠花的簪子。我道了句感谢,仔细的收好玄色珠花的簪子,前面随手丢弃了两次,这次失而复得,是不是该学会珍惜了。
“两足蜃给我的,本来他想亲自给你。后来你离开了,他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故而托我转交给你。”
一边顷籍的脸色已经变了,想必她自己也想不到,她自己养的坐骑竟会向着我。
“你的伤,可好了?”
“嗯,小公主不必担忧,”文真说完,转身看向一边的顷籍,“为兄的事情已经办好,你有什么话就跟小公主说吧,方才你也听到了,少君就要去幽冥司提亲,这幽冥司已经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比为兄清楚,为兄在前面等你。”文真说完架了一朵云离开。
他走的倒是潇洒,我没来的及说声再见,他已经飞出老远。再转过脸看顷籍的时候,她已一脸铁青。
我吓了一跳道:“公主,你没事吧?”
顷籍不言语,目光涣散。不怪她,若是我自己,爱了一个人几万年,突然听说他要去求亲了,而这女方却不是自己,我亦不知该如何遣怀,想到这里,我就权且当一回好人,让她一次吧,让她一次,我也好安心一些。
事实证明本小神的领悟能力一般,我这边刚做好长久的等待准备,那边顷籍已经笑意盈盈的拉住了我,这顷刻间的突然转变,委实让我不寒而栗,不知道顷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药是用来杀人的,还是救人的?
“小公主,前次里伤到了你,真是歉疚的紧,其实你我姐妹原本不必如此剑拔弩张,”顷籍说着拉住我的手,四下看了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姐妹二人还是到前面的大柳树底下说吧。”
我被顷籍突如其来的热情冲昏了头脑,想也没想,跟着就往大柳树底下走。
到了大树底下,顷籍松开我的手,“眼下里妹妹就要嫁给少君了,我和少君两万年师兄妹,之后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说话间,顷籍拿出了青面簦。
我心中大叫不妙,顿时起了戒心,这顷籍,莫非是听到珩瑜君要去幽冥司提亲,心中忿忿,又要拿这青面簦伤我一回吧。
“妹妹之前不是一直痛恨姐姐偷了须弥山的青面簦么,现下里姐姐就交出这把青面簦,妹妹可拿去归还了须弥山。”
“这就不必了,姐姐既然有这个心,左右当初是姐姐拿了青面簦,还是姐姐亲自归还回去的好。”
顷籍见我不愿接了青面簦过去,遂转了话锋道:“姐姐几次用青面簦伤到了妹妹,难道妹妹不想亲眼将这青面簦看个究竟。”
虽然不知道顷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还是禁不住好奇从顷籍手中接过了青面簦,正要打开的时候,顷籍往我旁边站了一站,诺诺道道:“小公主,这青面簦的威力,你是知道的,顷籍不才,亦不敢正对着青面簦展开的方向。”
我愣了一下,并没注意到,顷刻之间,顷籍对我称呼已然发生变化。
青面簦刚一打开,一道白光刺过来,我立时被冲撞出去。
一直知道青面簦打开的时候伞面伤人,不曾想这伞骨面亦会伤人,本公主这次算是栽到顷籍手上了……
醉的跌跌撞撞,脸上的薄纱在夜风中飘扬。
我这样浑浑噩噩的混迹在凡界已有两月,奇怪却并未有什么消息传出来说是幽冥司丢了小公主云云。
夜色微醺,林中人稀。
跌落凡界之时,我本想立时返回幽冥司,将顷籍伤我之事告知父君,而后去魔界寻个说法。当看到眼前众生惊恐的表情之时,我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顿时惊慌失措,这张脸何时变的坑坑洼洼,沟壑纵横?
那日我慌不择路,惊慌失措的跑到一处溪水旁边,看到的却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此刻才明白顷籍让我撑开青面簦的意图。
泪流满面却已无济于事,我知道珩瑜君两日后就要去幽冥司提亲,父君找不见我一定会心急如焚,而我现在这个样子,怎忍心嫁给他。
黑夜里几只地精冒了出来,大声在那里吵嚷着,这里地处偏僻空旷,原本也不会有什么行人经过,我悄悄的捏了个决,隐身凑了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亦开始喜欢偷听一些墙角了,许是这两月来我一个人在这凡间委实无聊。
本来我是打算去找许直,水月楼里的荷花酿尝着也不错,只是一想到自己这张面目全非的脸,再多的念头,顷刻之间也烟消云散了。
“听说了么,九重天上的少君下个月就要迎娶幽冥司里幽冥神君的小女儿孟浅然公主了。”
“是啊是啊,听说还是托了四方神帝前去幽冥司做的媒,眼下里这四海八荒的神仙都已经开始准备贺礼了。天帝为了此事更是龙颜大悦,给少君休了两月的假来备办这桩婚事。”
“听说那幽冥神君生了十六位公主,数大公主孟婵和小公主孟浅然最是聪慧美丽,可怜大公主在一万年前的仙魔之战中牺牲了,听说当时少君差点为她殉情。不曾想后来少君竟然爱上了孟婵的妹妹,幽冥司里的小公主孟浅然。”
“啧啧,真是红颜薄命,这少君也是奇怪的很,听说他自己有一个两万年的同门师妹,是魔王苾谙的独女,爱着他几万年,少君却是没有正眼瞧她一眼。”
“真是造化弄人。听说这幽冥司的小公主,生的和她大姊是一模一样。”
“怪不得少君会对小公主死心塌地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啧啧,真是天意造化。”
“可能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公主三千多年前为少君死过一回,当时整个幽冥司的人连着少君都以为小公主活不了了,幽冥神君都已经为小公主办了后事,就下葬在幽冥司第十九重地外天的墓地中。谁知道后来竟然被小公主的三位姊姊花了三千八百多年时间救活了。”
“啧啧,真是姊妹情深,你说的小公主的那三位姊姊,可是幽冥司万年前仙魔大战后堕入魔道的那三位公主么?”
“嘘,这件事情幽冥神君一直不齿,直到小公主迎回这三位公主,幽冥司里再无一人敢提及此事。”
“如此说来,这件事情是真的了。”
“可不是。幽冥神君生了十六位公主,仙魔之战之时就死了九个,后来有一位因为神君君后之死泣血而亡,这样子十六位公主就去了十个,剩下六位,听说一位去了十九重地外天守灵,至今未走出过第十九重地外天。还有一位十五公主,生的娇弱见不得人,一直养在幽冥府中未曾出来过。这样子就只剩下了四位,四位里面,三个遁入魔道,心结难解,这样子幽冥神君这几千年来就算是一直守着这位小公主过活,感情自是不一般。如今这小公主要出嫁了,夫婿还是九重天上的少君,你说这幽冥神君喜不喜。”
“是啊,自圣战之后幽冥司折了九位公主,几千年来幽冥司里亦未有过什么值得一提的大喜事,此次小公主与少君联姻,肯定是三界之内,四海八荒一等一的大喜事啊。”
几只地精在这里说的昏天黑地,我听的亦是云里雾里,他们说我的家事,说我死去的十位姊姊,我尚听得明白,只是他们口口声声的说我下个月要与珩瑜君大婚是怎么回事?我被顷籍用青面簦毁了容貌,两月来一直混迹于凡间,浑浑噩噩,不曾回过幽冥司,难不成幽冥司里现下还有另外一位孟浅然要与珩瑜君成婚不成?
我仔细扶好了面前的薄纱,挡在两只地精面前。
“不知仙友方才所说的,可是幽冥司的小公主孟浅然和九重天上的少君珩瑜君?”
“仙友是?”
“方外野游之人,无甚名号。”
“仙友既然身为神仙,竟不知道少君与幽冥司小公主即将大婚之事,当真是仙友的不是,如今四海八荒里,哪个不知少君即将大婚,赶得巧了,说不准还能一睹小公主芳容,听说小公主和她那大姊长得一模一样,美的不得了。”
我心里干笑两声,果然,幽冥司里还有另一个我,要与珩瑜君成婚。
我现在这幅模样,估计连我那生身的父君都认不得我,不然也不会放着一个冒牌货在身边肆意妄为两月余。
依着我先前的脾气,肯定是要一路子疾风骤雨杀回幽冥司,找那一个假的孟浅然问的明明白白。只是眼下里我这副尊荣,当真不好轻易地就去见那一干故人,尤其是我那活了几十万岁的父君,倘知道我落得眼前这般模样,不知道要伤心几回。
既然下个月才到珩瑜君与假公主的大婚之日,此事我尚需从长计议。
一路子优哉游哉的跑到了须弥山。
果然,没了先前的模样,格子木见我去都未现身迎接。
我慢悠悠的落下云端,走到格子木身边,轻唤了一声:“格子木。”
格子木幻化成人形,缓缓地落在我的面前,半信半疑的看着我道:“可是,小公主?”
我点点头。
“许久不见,小公主为何这般模样?”
“额,”我拽了几下脸上缚着的面纱,“说来话长,我的这张脸毁了。”
格子木不信,听着又的确是我的声音,许久才定下神来,“你这样子说,怎样使我相信你是小公主。”
我无可奈何,我自己的父君都不辨真假,眼前的格子木不认得的我了,我岂能怪罪于他。
我伸手从身上摸出那半截格子木枝,递到格子木面前。
“你可还记得这个,当初顷籍邀我出去玩的时候,你担心我遇上什么不测,给了我这个。”
格子木接过木枝看了半天,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道:“当真是小公主,只是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说来话长,不提也罢。格子木你可知道,下个月少君就要迎娶幽冥司里的孟浅然了。”
“嗯?小公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幽冥司里尚有另外一个孟浅然,长着我的模样,大摇大摆的招摇撞骗,两月来竟然不被人察觉,我若不是因为听到了几只地精的墙角,也不会知晓此事。”
格子木走到我面前,轻轻揭开我眼前的面纱,可能是做了几十万年神仙的缘故吧,格子木虽然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却并没有往日里诸人见到我面孔时那般惊慌的模样。
许久,格子木又仔细的将我的面纱缚上,仍旧一脸平静。
“是青面簦伤的,小公主,伤你的可是顷籍?”
“嗯……你知道?”
“但凡上古时候的法器,皆有灵性,使出之时,必会留下痕迹,况且小公主方才所说,幽冥司里尚有一位和你生着一般模样的公主。小公主你想想,这三界之内,除了顷籍,还有谁会一心想要取代了你,嫁给少君。”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日里她假意向我谢罪,把青面簦交给我,口口声声要我拿去了送到须弥山来,我打开青面簦之后,被一阵强光所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跌入凡界,已是面目全非。”
格子木拉住我就往山下走去,我在后面追问道:“格子木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幽冥司找顷籍讨要一个说法。”
“只是……”我挣脱掉格子木,“你不是不能离了这须弥山太远么?”
“谁跟你说的?”
“珩瑜君说的,他说你是一株格子木幻化成的地仙,不能离了生养之地太远。”
“小公主,那是我骗他的,前些时候你身边尚有一个少君陪着你,护着你,眼下里少君都已经去护着别人了,我岂能放心。”
“格子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公主,你这是哪里话,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额,这个算是什么理由么,只是这话中听,我心里委实暖了一番。
就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幽冥司里讨要一个说法,尚未走到幽冥府,估计已经被我幽冥司的神兵乱箭射死,乱棒打死,乱脚踹死了,总之是各种死,各种惨不忍睹,目不忍视。
想到此处,我拉住格子木,耳语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