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一百零四章（1 / 1）
对于莱戈拉斯的“无理”要求，瑟兰迪尔自然是一口拒绝了。
其实如果可以，瑟兰迪尔也不想这么决绝而不留情面的，莱戈拉斯好不容易懂事了点，万一这下被一刺激，又觉得他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一气之下直接跑刚铎去了，那可就不太好了。
但在关于婚姻这种终身大事——尤其是对通常一生只有一次婚姻的精灵来说——上，瑟兰迪尔是绝对不可能通融的。事实上在经过陶瑞尔和奇力的事情后他不是也试过像埃尔隆德那样采取相对怀柔的办法了嘛，心里嘀咕着顺其自然反而比强硬镇压效果要好也说不定，于是狠下心来让莱戈拉斯跟阿妮拉走了。
然而最后的结果证明埃尔隆德忒坑了，自己闺女给搭进去了不说，还让他把儿子也赔上了。
好在莱戈拉斯没有再耍性子离家出走，瑟兰迪尔不会赞同这件事也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心平气和：“我也知道您现在肯定没法接受，不过这是我认真考虑过后做出的决定，总有一天，我会让您点头同意的。”
瑟兰迪尔本想讽刺莱戈拉斯几句他所谓的“认真考虑”，说那只不过又是他一时的意气用事，就像当初他和陶瑞尔一样，可看着莱戈拉斯那样坚定而沉稳的表情，他张了张口，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的儿子，变化真的很大。
不过没关系，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用不了一二百年，阿妮拉就会离开人世，到时候莱戈拉斯就会明白他此时的决定是多么愚蠢了，他可以等。
莱戈拉斯这次回来后，除了性格上的变化，瑟兰迪尔还发现了其它的一些改变。
比如，莱戈拉斯似乎变得安静了许多，以前他几乎是一整天一整天地在林子里野着，而现在，除了每天例行的巡逻和训练外，他更经常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后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出来。
瑟兰迪尔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莱戈拉斯会在房间里干什么，他儿子从小活泼好动，射箭骑马上树下河都不稀奇，可安安静静地坐下干点什么事却不多见，瑟兰迪尔心下好奇，于是，在有一天莱戈拉斯报告完巡逻情况又回到了房间后，瑟兰迪尔也跟了上去。
难道是和阿妮拉那丫头互通书信？瑟兰迪尔心里嘀咕，那这每天写信的时间也太长了吧？而且也没见莱戈拉斯派人送信去刚铎啊。
可当他走进莱戈拉斯的房间时，却几乎石化在了当场。
“Ada？”莱戈拉斯回过头来，白净的脸上好几道五颜六色的印子。
“……你在画画？”瑟兰迪尔大为惊奇。
“嗯。”莱戈拉斯应道，“您有事找我？”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瑟兰迪尔说，走到莱戈拉斯身边，瞪着他画布上那个一头棕毛脸上两个大绿点的疑似灵长类的东西看了半天，中肯地评价道，“嗯，这只猴子画得还可以。”
“……这是阿妮拉。”莱戈拉斯叹了口气，挫败地把画从画架上取下来，揉成一团扔在了旁边一大堆同样的废画中。
“哦。”瑟兰迪尔淡定地应了一声，他当然猜出那是阿妮拉了——虽然画得就是很像猴子——但他才不承认呢。
突然，一副摆在角落的架子上的画吸引了瑟兰迪尔的注意，他不禁走过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这幅画的色彩笔触都非常老道，显然不是出自莱戈拉斯的手笔。这幅画也不足以称作一副完整的作品，原因无他，画上的大部分背景与人物都画得相当随意，寥寥数笔点出了眉毛眼睛而已，但还是有几个人物特征相当明显，瑟兰迪尔一眼就能认出来，比如那个脑门发亮的应该是埃尔隆德，那个一头金毛的八成是格洛芬德尔，那个一脸胡子的大概是阿拉贡……
在这样不走心的背景的映衬下，画中左半部分的那个主要人物就显得尤为精雕细琢了。连衣服上繁复的花纹都描了出来。
瑟兰迪尔面无表情地盯着画中人，那是他儿子。
这幅画画得应该是刚铎白城中的一场盛大的庆典，莱戈拉斯没有穿他惯常穿着的灰绿色猎装，而是换上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头上戴着银色额饰，在阳光下发着光的金色长发被风轻轻扬起，红唇微勾，眼睛水波流转，蔚蓝如天空，整个人温柔的像是映在水里的一弯月牙，在漫天飘着的柔软粉色花瓣中，向自己面前的人伸出了纤长白皙的手。
可是在画面的右边，那个本应在那里被莱戈拉斯以那样柔和的眼神注视着的人，却并不存在。
画的右边，只有一片五颜六色的污渍。
原本画在那里的事物，被人胡乱地用颜料涂抹掉了。
“漂亮吧？”莱戈拉斯也走过来，语气极得意，好像这是他的作品似的，“这是阿妮拉画的。”
“可以猜到。”瑟兰迪尔不无讽刺地回道。
毫无疑问，画中被抹掉的那个人，一定是阿妮拉。刚铎米纳斯提里斯的人，又与莱戈拉斯关系密切，再除了阿拉贡和埃尔隆德等已经在画中其他地方出现过的，那不是阿妮拉，还能是谁呢？
她想得倒挺美，瑟兰迪尔心中轻嗤一声。
“这是谁干的？”他指了指那块被乱七八糟的地方，问道。
“不确定，我找到这幅画时它就已经是这样了。”莱戈拉斯摇摇头，“不过应该是阿妮拉自己涂的吧。”
好在还算能认清现实，瑟兰迪尔勉强满意了一下：“因为看见了阿妮拉的画，你才突然对画画有了兴趣？”
“唔，也许吧。”莱戈拉斯略皱了一下眉，“我……”
说起来，莱戈拉斯能发现这幅画，还多亏了卡诺德。
莱戈拉斯碰见卡诺德的那个晚上，在卡诺德坦白了他也喜欢阿妮拉后，两个人之间气氛沉默而诡异地对峙了许久。
“您完全不用这么如临大敌，莱戈拉斯殿下。”卡诺德面带讽刺，“除了您之外，维洛迪斯根本就不会爱上其他任何人，无论您回不回应她。怎么样，从我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您还觉得满意吗？”
莱戈拉斯继续沉默着。
“所以感情真是没有任何公平可言，对不对？”卡诺德仿佛感到好笑一般轻笑一声，“我认识维洛迪斯比您早的多，我爱上她也比您早的多，可那又有什么用？早在三十多年前，也许还要更早，维洛迪斯那时甚至还从未见过您，我就输给您了。”
“嗯？”莱戈拉斯大为诧异，“可是三十多年前，阿妮拉应该根本就不认识我啊。”他自认自己那时还没出名到瑞文戴尔也对他人尽皆知的地步。
“维洛迪斯或者埃斯泰尔没向您说起过？”卡诺德微挑了一下好看的眉毛，“关于维洛迪斯画的画。”
“阿拉贡提到过阿妮拉会画画，而且在瑞文戴尔还有一个自己的画室。”莱戈拉斯老实道，“不过没有具体提过什么画啊。”
卡诺德眯起眼，盯着莱戈拉斯看了半天，问道：“那么，您想看看吗？”
“当然。”莱戈拉斯立即点头，可又有点迟疑，“不过现在去吗？阿妮拉应该已经休息了吧？”
“没关系，那里是不上锁的，任何人什么时候想去都行。”卡诺德一刻不停，几下就踩着溪面上凸出的石块轻巧地跳到了溪流对面，“跟上。”
莱戈拉斯终究还是好奇阿妮拉画的画会是什么样子，最后还是跟着卡诺德去了阿妮拉的画室。
“哇，太美了！”莱戈拉斯翻着阿妮拉的画，双眼发亮，赞不绝口。他其实也不太懂画画，但既然是阿妮拉的作品，那一定棒棒哒！
阿妮拉的绘画对象其实很杂，风景山水花鸟鱼虫无所不包，但最多的还是人物画，回头向画外望来眼睛闪闪发亮的幼年阿拉贡，眉眼温柔和蔼的吉尔蕾恩，在房中读书面容沉稳安静的埃尔隆德领主，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金发与笑容都异常灿烂的格洛芬德尔大人，捧着还沾着清晨露水的鲜花正准备放进花瓶中的林迪尔先生，弹着琴的目光极柔和的卡诺德，美丽高挑宛如一棵挺拔白杨一般的阿尔温，在一片暗绿的幽林中眼神锐利如狼的耐罗……
“这些充其量也就是练手而已。”卡诺德淡淡地说，“过来看看这边的。”
莱戈拉斯饶有兴味地走了过去，待看清楚那些画时却完全愣住了：“这是……”
“是你。”卡诺德肯定道。
莱戈拉斯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看着那些画上备注的完成日期，分明就是阿妮拉才十几岁时的作品，更别提这画中的场景，像是瑞文戴尔、卡兰德雪山、洛汗，他原来根本没去过。
而他刚才还觉得画得不错的那些画，与这些相比，却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阿妮拉画什么人都画得很像，但唯有画莱戈拉斯时，笔下的人物才有了十二分的神气和灵动，仿佛下一秒就能从纸上跳出来一样。
得是有多熟悉这个人，又倾注了多少的心血，才能画出这样的画呢？
“很奇怪吗？我们当时也都很疑惑，维洛迪斯的解释是，她在很久以前，就在梦里遇见过你了。”卡诺德深深看了一眼莱戈拉斯，“真假我不知道，但她确实从很久之前还不认识你时就对你极有好感了。”
莱戈拉斯想起自己初次见到阿妮拉时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只是第一眼，就满是欢喜与笑意，当时只觉得阿妮拉太过多情而轻率，又哪里会想到有这一出呢？
“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莱戈拉斯突然想起，奇怪地看向卡诺德，“你也喜欢阿妮拉对吧？告诉我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看完这些画后，你会更喜欢维洛迪斯一点吗？”卡诺德幽幽地问莱戈拉斯。
“当然。”莱戈拉斯先是一怔，然后微微笑了，“虽然就算你不给我看这些画，我对她的爱也不会减少半分，但我还是很感谢你带我来这里。”
“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让你高兴才带你来的。”卡诺德冷冷地说道，“事实上这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所以我绝对会想尽所有办法让你对维洛迪斯的爱更深一点，这样维洛迪斯越高兴，我也越高兴；待维洛迪斯去世后，你越痛苦，我还是会越高兴。这样想的话，这件事对我百利而无一害不是？”
“你这人真是……”莱戈拉斯怔住，半晌苦笑，不知道说什么，为了掩饰尴尬低头继续去翻阿妮拉的画，“咦，这张是……？”
卡诺德斜着眼睛瞥了那幅画一眼，也被吸引了注意：“嗯？以前有这张吗？”
这便是那张被阿妮拉涂花了一半的画。
“这幅画应该是阿妮拉这次回瑞文戴尔的新作品。”莱戈拉斯对瑟兰迪尔说，“可是没人知道她为什么把右边那人抹掉了，我也没找到机会问她。”
“或许是她认清了这幅画太过自作多情，不好意思才划了呢。”瑟兰迪尔说着风凉话。
“哪里自作多情了？”莱戈拉斯不满地瞪了他爸一眼，“我觉得很好啊，要是这场景能变成现实——”
“不可能！”瑟兰迪尔一口打断他道，“就算你以后真要娶阿妮拉为妻，那婚礼也只能在幽暗密林办！”
莱戈拉斯大喜过望：“这么说您同意……”
“不同意！”
“欸……”失望的样子。
瑟兰迪尔心里因为一时的失言懊悔万分，莱戈拉斯却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无比。
有一丝希望也是好的嘛，这证明他还是很有可能说服他爸的。
“但是，我果然还是有点在意阿妮拉为什么会把她自己涂掉了。”莱戈拉斯垂下眼，唇角的微笑有点落寞，“或许您说的也对，阿妮拉大概对画里这样的场景能变成现实也并不是信心十足。我虽然说我爱她，却一直表现的不那么坚定，阿妮拉没安全感也是理所当然的。”
“……”瑟兰迪尔很纠结，他要是安慰自己儿子，那不就是变相地认同他和阿妮拉的感情了？可要是放着不管，看着莱戈拉斯这样又难受。
“所以我才兴起了要学画画的念头，想着，要是我能把这幅画补完就好了。不过上手了才知道，画画真的是很考验耐性的活，我在屋里一待就是几小时，也只能画出那种东西。像阿妮拉那样画，用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我根本不能想象。”莱戈拉斯看向瑟兰迪尔，“Ada，若是我能把阿妮拉的这幅画重新补好，你就同意我娶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