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一百零五章（1 / 1）
这还是发生在莱戈拉斯与阿妮拉分别二十多年后的事情了。
从某一年开始，莱戈拉斯多了一项去河谷城转悠的兴趣，几乎每半个月就要去晃一圈，然后心情舒畅地哼着小调回来。
瑟兰迪尔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他儿子了，而能让他儿子做出他预料之外举动的事情，多半和远在刚铎的那位女皇有关。
于是瑟兰迪尔很直截了当地问莱戈拉斯：你最近去河谷城都干什么去了？
莱戈拉斯也没打算隐瞒：我去找河谷城的一位老妇人了。
“就是五军之战时带领着河谷城的女人们一起和男人们英勇作战的那位老太太啊，您还记得她吗，Ada？”
“唔，还有点印象。”瑟兰迪尔想了想，“她的年龄在人类里应该算很大的了吧？”
“是呢，都快有一百岁了。”
“你去找她做什么？”
“阿妮拉刚刚登基那会儿，河谷城不是也派了使节去刚铎祝贺吗？”莱戈拉斯说，“那位使者就是这位老妇人的孙子，后来，她的孙子去了刚铎没有再回来，而是在那里结婚定居了，还有了个女儿，那个小姑娘现在可是莲恩雪特女皇的贴身侍女呢！”
果然……瑟兰迪尔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莲恩雪特女皇登上帝位二十余年，所获功绩世人共睹，国家强盛，人民富足，皇宫上下百官兢兢业业，盟友遍天下，连魔多近几十年来都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可这世上又哪有什么完人？哪怕真有，内心阴暗居心叵测之人也总能编出几条莫须有的罪名来，树大招风，关于刚铎女皇的传闻与评价自然也是有褒有贬，参差不齐，其中恶意捏造诽谤者也不在少数。
有人怀疑女皇身份的真实性，原话差不多是这样——
“虽然努曼诺尔的古老律法中确实有长子继承王位的规矩，可莲恩雪特女王和索隆吉尔是一胎所生，谁又知道女王是不是就真比索隆吉尔早出生呢？”
言下之意就是阿妮拉篡夺了阿拉贡的王位。
“若她心里没鬼，索隆吉尔又为什么参加了人皇登基典礼后就消失无踪而不是留在刚铎？很可能是莲恩雪特女皇生怕事情有变，把他逐出王城了！不，说不定本来是想杀了他灭口呢！结果索隆吉尔却逃跑了，但再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回到米纳斯提里斯了。”
暗示女皇是一个心狠手辣、为了王位连亲兄弟都能下死手的人。
“不过真说起来，莲恩雪特固然厉害，索隆吉尔也不是好惹的，哪能那么容易就落了这么个下场？女皇背后一定有人替她撑腰，八成就是那些精灵们。”
“可这么做对精灵有什么好处呢？”有人问。
“你想，莲恩雪特女皇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介女子，她当上人皇，可比索隆吉尔容易控制多了，精灵们这是想扶持她上位，然后暗中通过她征服人类呢！”
“……”听了这么一出“好戏”的人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你没病吧？”
莱戈拉斯第一次听到这在人类强大脑补能力下产生的不靠谱传闻时，捂着肚子在床上笑的打滚。
不过虽然这些传闻傻的让人发笑，但多了也挺烦的，甚至还有传闻说莲恩雪特女皇长年不提半句寻觅夫婿的原因是对男人无感，其实和宰相迪耐瑟的妻子芬朵拉丝才是真爱，可怜的宰相是被女皇强迫娶妻做挡箭牌的，他的两个儿子也不是他亲生的，而是女皇陛下和芬朵拉丝夫人领养的……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莱戈拉斯崩溃了，瑟兰迪尔还在一边幸灾乐祸，煽风点火——“我说什么来着？人类都不可信。”
从此莱戈拉斯下定决心再也不听任何关于阿妮拉的小道消息。
可是不听这些八卦，他又从哪里得知刚铎的消息呢？阿妮拉忙得很，几个月才寄给他一次信，信中又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偶尔撒娇抱怨几句那也都是不痛不痒她其实完全可以解决的事情，真正的大麻烦她是绝对不会向莱戈拉斯、阿拉贡和瑞文戴尔吐露半个字的。
好在莱戈拉斯很快就偶然发现了河谷城和刚铎的联系——老太太的曾孙女是阿妮拉的贴身侍女，对女皇的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老太太活了一辈子，时间长了也看出了莱戈拉斯那点小心思，也乐得拉红线，便也经常向曾孙女询问些关于莲恩雪特女皇的事情，久而久之，即使莱戈拉斯不问，从刚铎寄来的信里也总有那么一段是关于女皇最近的事情的。
“你这是在阿妮拉身边安插了个眼线啊。”瑟兰迪尔挑高眉毛，“要是让她知道了，她可饶不了你。”
“阿妮拉才没资格说我呢，刚铎的那位侍女小姐可告诉我了，阿妮拉也经常有意无意地向她询问幽暗密林和我的情况呢。”莱戈拉斯对瑟兰迪尔做了个鬼脸，“先不跟您说了，我要走了。”
以下是来自刚铎女皇贴身侍女的几封信中的一部分——
亲爱的曾祖母：
我在女皇陛下身边的一切都很顺利，陛下是个很温柔和蔼的人，从来不会因为我们不小心犯的一些小错误而生气。
其实听爸爸说女皇陛下最初是不赞同让我当她的侍女的，她觉得我太小了，还是应该学习读书识字的年纪呢，最后陛下竟然特许我每天上午可以与刚铎贵族们的小女儿一起上课学习，这样以后我就可以自己给您写信了。
顺便说一句，这封信是我口述，女皇陛下帮我写的，天哪，我真没想到自己能得到这份恩典。
不过陛下又说以后可以不用在信里提这种事。
父亲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想您
3003年4月
亲爱的曾祖母：
冬天马上就要到了，河谷城那里应该已经下雪了吧？米纳斯提里斯还没有那么冷，但吹来的风也着实有点刺骨，不过女皇陛下早就算好了，现在刚铎的房屋修缮和收割庄稼的工作都已经告一段落了。
前天晚上，女皇陛下随口提问了我几个问题，但这几天我有点偷懒没看书，所以答得不是很好。唉，那感觉可真够丢人的，虽然陛下没说什么，可我当时想哭的心都有了。
可是我最近真的很忙啊，每天晚上回去休息时都筋疲力尽，真想知道陛下是怎么能做到通宵不睡觉处理公务第二天早上还精神饱满的……
爱您
3008年11月
亲爱的曾祖母：
好的，我以后一定会督促陛下按时休息……如果陛下会听我的话的话……
这几天重新翻看了一遍您写给我的信，突然发现，您似乎一直都很关心莲恩雪特陛下。当然，陛下确实让人爱戴，英才远略，明察善断，同作为女子，我真是完全没法与之相比。
我已经不满足于只做陛下的一个侍女了。您知道吗？我今天鼓起勇气问陛下，若我的才智本事不输于那些男人，可不可以像他们一样担任官职、继承爵位？陛下很诧异地反问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太激动了，今天就先写到这吧，我要去藏书室了。
PS：对了，最近陛下的胃口好像不太好，说有点想喝幽暗密林酿的酒，但您也知道密林出产的酒每年拿到市面上交易的数量都不多，白城已经没有存货了，您那里如果还有，能不能帮我从河谷城运几瓶过来？
爱您
3009年1月
亲爱的曾祖母：
嗯……代我向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致敬吧，感谢他千里迢迢送来了这么多佳酿，莲恩雪特陛下颇为诧异，还询问我最近幽暗密林没出什么事吧……我也会记得监督陛下不要贪杯的……
前几日我在王城内遇见了索隆吉尔大人和灰袍巫师，他们的神情很是凝重，和陛下在会议室里谈了好久，具体谈了什么除了他们三人我不知道，但是当他们出来时，索隆吉尔大人看上去明显轻松了不少。
他们并没有在白城待太长时间就又走了，但是在临走前索隆吉尔大人拥抱了女皇陛下并亲吻了她的脸。哼，让那些陛下与索隆吉尔大人关系不和的传闻见鬼去吧！
爱您
3009年5月
尊敬的莱戈拉斯殿下：
今天莲恩雪特陛下心情有些烦躁，我猜她大概又被芬朵拉丝殿下“逼婚”了吧。
说来也是，即使是寿命较长又习惯晚婚的努曼诺尔人，六七十岁也差不多该是结婚的年龄了，可陛下今年已经八十六岁了，却仍然没有一点要考虑婚事的意思，不仅只是芬朵拉丝殿下，我们满朝下官也都挺着急的。
有流言说陛下其实是有爱慕的男子的，但那个人却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而莲恩雪特陛下承诺过那人要等他。
可是，我做了女皇陛下的侍女和女官那么长时间，却从未听说过那个男子一星半点的消息。
如果那个人永远不回来，那难道陛下就要一直等下去吗？如果换做是别的女子，我可能会感叹她真是一个痴情人，可这种事放在莲恩雪特陛下身上，就完全不对劲了！
莲恩雪特陛下是多么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英主啊！怎么可能像一个空守闺阁的怨妇一样为了一个不知道在哪的劳什子男人守身如玉？再说，陛下是堂堂刚铎的女皇，她需要子嗣来继承她的王位，陛下是何等理性？即使真的存在那么个心仪的对象，也绝不会为了那个人而断绝了皇室血脉的。
所以我想，莲恩雪特陛下一直不结婚的理由，应该还是没有能看上眼的对象，陛下本人如此优秀，眼光高一些也是自然的。
但其实白城中倾心于女皇陛下的男子还挺多的，其中也不乏相当优秀的人。
比如卡诺德大人，他可是来自瑞文戴尔的诺多精灵，据说在精灵里身份也算尊贵，您认识他吗？据说卡诺德大人是莲恩雪特陛下的青梅竹马，自女皇陛下登基伊始就跟随她来到了刚铎，三十几年来从未离开过陛下身边半步，是陛下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因为跟随过陛下一段时间，我原来也经常遇见卡诺德大人。您听我说这话可能挺傻的，殿下，但我还是得说，卡诺德大人真是我见过的最最英俊的人物，不但文采在文官里出类拔萃，身手武功在一众武将中也是无人能出其右，最重要的是——您没亲眼看见过可能无法想象——但卡诺德大人看着陛下的眼神真是温柔极了。唉，有这样的追求者，陛下为何就是不动心呢？
再不行，宰相大人的儿子波罗莫将军其实也是陛下不错的选择，虽然这两人差了一辈儿，但芬朵拉丝夫人绝对不会介意的，迪耐瑟大人就不好说了……咳，不管怎么说，波罗莫将军身份高贵，骁勇无比，目前在刚铎领军作战的能力恐怕仅次于莲恩雪特陛下本人。也许波罗莫将军不懂什么浪漫，但他对陛下着实是一片忠心，可靠又有安全感，而且他也是努曼诺尔人，寿命和陛下相对接近，不会有只陛下一人衰老死亡的结果。
其实，在波罗莫将军之前，刚铎还有一位耐罗将军，您听说过他吗？耐罗大人也是努曼诺尔人，不过他好像不是刚铎人，而是来自北方的杜内丹部落，他曾经应该也是追求过女皇陛下的，老实说，他也是很优秀的一个男人，在陛下还未登基时两人就相识了，耐罗大人和她一起在荒野里游荡了几十年，真要算起来，他陪在陛下身边的时间比卡诺德大人还长。不过五年前他就离开刚铎回北方去了，听说现在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唉，我写了这么多字，只是想告诉您，莲恩雪特陛下真的是铁了心对她身边的所有优秀男人都不理不睬呢。您作为一个那么关心莲恩雪特陛下的她的朋友，知道点什么有关的事情吗？或者您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得到陛下的芳心呢？
PS：索隆吉尔大人前几日又回刚铎了。
PPS：刚铎准备向魔多宣战了，我最近可能一段时间内没空给您写信了。
致敬
3017年3月
莱戈拉斯盯着最新来自刚铎的这封信足足看了半小时，才一跃而起，拔腿就跑：“爸！爸！”
瑟兰迪尔正在品酒，被莱戈拉斯突然推门而入吓了一跳，皱起眉来：“冒冒失失的，干什么？”
“关于我和阿妮拉的婚事，您到底考虑的怎么样啦？”
“我以为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瑟兰迪尔揉了揉眉心，“我不同意。”
“您再不同意，您的儿媳妇很可能就跟别人跑啦！”
“实际上，”瑟兰迪尔优雅地呷了一口酒，“我并不是很想要这么一个儿媳妇。”
“为什么？阿妮拉哪里不好？”
“如果她是精灵，那她就无可挑剔，但她是人类，那她就哪里也不好。”
“Ada。”莱戈拉斯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我已经做出我的选择了，我不想因为害怕以后的事情就放弃现在的幸福，您就答应我吧，未来的后果我自己承担。”
“你自己承担？”瑟兰迪尔冷下脸来，“哼，你承担得起吗？”
“您又怎么知道我担不起？”
“百年之后，人皇逝世，你将独自一人回到维林诺，那你将迎来的可不止是千百万年的孤寂，莱戈拉斯，直到世界末日那一天，你都只能一个人默默消化你当年种下的苦果，没有人能帮你从那种伤痛中走出来，即使是我和你母亲也不能。”
“可若是您不答应，那我连那短短百年的快乐也享受不到，而灰暗无光的生活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你……”瑟兰迪尔竖起眉毛，目光尖锐严厉地看向莱戈拉斯，而莱戈拉斯却毫不退让，半晌，瑟兰迪尔的眼神软了下来，“你这又是何苦呢，莱戈拉斯？世界那么大，你还有那么多精彩的时光，总能遇到一个比阿妮拉更好的女孩。”
“若是所有人都总觉得前方会有更好的人，那这世界上就不会有爱情了。”莱戈拉斯轻笑一声，“Ada，阿妮拉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即使以后我真的能遇到比阿妮拉更漂亮更优秀的女子，也没人能取代她。”
“你现在喜欢阿妮拉，自然这么觉得，可这世界上不是每一段感情都能有始有终，你又怎么知道阿妮拉就是你那个无法取代的人？”瑟兰迪尔咄咄逼人。
“我就是知道。”莱戈拉斯说，“阿妮拉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小的国家，这个国家非常非常小，里面只有一个小王子和一朵玫瑰花。
小王子深爱着她的玫瑰花，觉得她美丽无比，独一无二，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他还是离开了他的玫瑰花。小王子独自一人踏上了旅途，来到了一个很大的花园里，在花园里，他发现了足足五千株和他的玫瑰一模一样的玫瑰，有的甚至开得更娇美艳丽。
但是小王子还是只爱他的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花，他对那五千株玫瑰说：“对我来说，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加起来还要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里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是我除掉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欢乐、怨艾、自诩，甚至是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