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chapter.29(1 / 1)
顾玫进门后,唐哲给她倒了杯水。
用的还是从前她的杯子,越狱兔的马克杯,本来配了个兔耳朵的瓷勺子,后来唐哲把勺子给摔坏了,她还可惜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唐哲本来是要问沈霖,可一转念他又不情愿提这人。
顾玫说,“沈霖昨晚跟你喝酒喝歇菜了,一大早胃出血住院了。”
“哈哈哈哈哈!”唐哲坐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一丁点都不客气,“你是特意来看我是死是活,还是来找我算账的?”
“我来跟你道歉。”顾玫微微垂下目光,“你入狱的事,是我哥做的。”
“这事啊……”唐哲没什么反应,大概是早就知道,“你哥做的没错,我领着你往歪路上走本来就不对,有什么可道歉的,我这牢做得不冤枉。”
略顿了顿,他又说,“何况我这么对待你,他没找人把我打残就不错了!”
顾玫气不打一处来,“敢情这么大的事,你们合伙瞒着我?”
“要不怎么说你傻不拉几的,我如履薄冰这些年,做人做事无不小心翼翼,莫名其妙就让人给送进牢狱里了,能是一般人的手段吗?背后操作的要不是你哥和陆洲韬,单凭沈霖一个人能保得住你?”唐哲说话间扯出个笑容,“你放心,这事啊……除了你之外还有个人完全不知情。”
他说的是谁,她心里有数。
唐哲是真一副不放在心上的表情,刚说完两句话就跑厨房去端了碗泡面回来,问顾玫,“吃饭了吗?”
她摇头,“还没。”
他从茶几下翻了几袋泡面出来,“我这没饭菜招待你,给你泡袋面凑合凑合?要香辣牛肉还是老坛酸菜?”
顾玫本来还不觉得饿,一闻见他这泡面香就扛不住了,她一上午尽跟着沈霖折腾了,早饭都没吃上一口,就啃了个殷音带来的苹果,索性就不跟他客气了。
“香辣牛肉吧。”她指着他手里红色的包装袋问,“午餐肉、芝士片有吗?”
“没有。”唐哲嫌弃地说,“泡面的意义就是方便,懂?”
顾玫懒得跟这种没有生活情趣的人计较,指着他过来的这碗面问,“什么味的?”
“鲜虾鱼板。”唐哲一说完就迎来了顾玫鄙视的眼神,“全是味精味是吧?我乐意。”
顾玫正要奚落他,手机突然响了,理所当然是沈霖。
唐哲没吭声,去厨房拿碗筷给她泡面。
“醒了啊?”
“嗯,颜絮说你出去好一会,干嘛去了?”
“在唐哲这,有事找他。”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霖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回医院?晚上吧,下午我想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晚上吧,晚上我去找你。”
“好……”
唐哲把盖着锅盖的面碗端来,随口问了句,“他这胃出血严重吗?我记得以前自营部有个小伙子也是陪老总喝酒胃出血,差点出人命。”
“医生是说不严重,过两天缓过来就能出院,以后三餐定时定量,戒烟酒就行。”顾玫提到这事就无语,“你两昨晚神经了?大半夜跑去喝什么酒?”
唐哲无奈,“喝个酒而已,看把你大惊小怪的……得亏沈霖受得了你。”
顾玫恶狠狠地瞪他,伸手把锅盖一揭,面碗里躺着好几片午餐肉和一个煮鸡蛋——已然超出了她的预期。她拿起筷子来拌面,煞有介事地调侃唐哲,“嚯,你有进步啊,会煮鸡蛋了。”
“我八百年前就会煮鸡蛋好吧,给你做过好几次红糖鸡蛋都忘了?”唐哲拽了两张抽纸给她,“垫着碗,小心烫。”
顾玫埋头吃面,忽然又说,“其实你对我还行,至少该给的都给过我了,谈恋爱这事不就这样吗?两个人在一块磕磕碰碰得没完没了,要么结婚要么散伙,你又不欠我什么。”
唐哲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她便又说,“所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又低下头,态度不痛不痒,“我都说了,犯了法就该坐牢,怪不得任何人。”
顾玫的眼神里浮起一丝坦然的笑意,她跟面前这个人日夜相对了三年,他每次低眉的神情、每个翘唇的含义,每句话里咬字的轻重与停顿她都能懂——她都懂了。
他们都不曾辜负彼此,只是前行的路上总有一个人要先说抱歉。
没想这个人是她。
顾玫走时唐哲本想送她,可他这一脸宿醉的样,根本出不了门,她直推他去睡觉,自己拎包就走了。
一出门她就感到迎面一股热浪,下午二点,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树上的知了都要给热化了。她一想到自己又得回去换衣服,又得去医院看沈霖,内心就对这个奔波的行程无比抑郁。何况这小区门口一向难打车,她有回出门吃饭硬是站在门口站了一小时才逮了辆出租车,自此心有余悸。
顾玫刚走到单元楼门口,正从包里摸她的太阳镜,突然脚步一顿。
沈霖就搁铁门上靠着,也不知道来了多久,没密码进不了单元楼大门,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在门口杵着,右手腕上还绑着医院的手环。这么热的天,风吹在脸上都是滚烫的,他衬衣几乎湿了一半……
“你搞什么鬼!”顾玫两步冲上去,站在他面前怒吼,“谁准你从医院出来的!”
沈霖一张没血色的脸表情倒温和,从口袋里掏了块手帕出来擦了擦满额头的汗,淡淡一笑地说,“太热了,我来接你。”
“接你大……”顾玫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牙关紧咬着克制自己的情绪,眼眶微微泛红,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你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医院。”
他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抱得很紧,不给她一点推走他的间隙。
他只是怕了。
他见过唐哲昨晚说起顾玫的眼神,更清楚她曾对唐哲的感情深刻到什么程度,他不敢赌她一定从这栋楼里出来,可除了在这等,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件很蠢的事,如果他亲眼目睹了她跟唐哲两个人结伴出来,该拿什么表情面对?
只是来都来了,等不到,心不甘。
沈霖顺着她的肩头看去,唐哲就在单元楼的信箱前站着,与他对上目光之后勾起唇角转头就走,半秒都没逗留。
他如劫后余生般将下巴抵在她肩上,险些一个没站稳又瘫在她怀里。
顾玫对这个人束手无策,只有强忍怒意,“走,回医院。”
沈霖自知理亏,悻悻地被她拽着走。
门口的出租车是不好拦,顾玫在太阳下站了一会,焦躁地想杀人。
“你不是要回去洗澡换衣服吗?我跟你一起。”沈霖说,“周牧没给我准备换洗衣服。”
“不行。”她心想赶紧把他送回医院是正经的,本来就已经病成这样了,一不小心再中个暑就麻烦了,“你要什么换洗衣服?我晚上给你带过去。”
沈霖当然不乐意,但他至少懂得看顾玫的脸色,直觉告诉他,这会儿最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在没等一会,终于有车了。
“师傅麻烦你,佳禾医院。”顾玫报上地址之后心里凉快了一截,她转头看了眼靠在座椅上的沈霖,脸色难看得跟鬼似得,真能折腾自己!
她挨过去,轻声细语地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他摇头对她说,“没有,我没事。”
顾玫对着他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实在是没话可说,歪在座椅上拿纸巾给他擦汗,打心眼里无可奈何。
“对不起。”他对她说,“下不为例。”
顾玫只想对他翻白眼,“你看我下回还理不理你!”
他歪头躺倒在她怀里,枕着她的前肩说,“我累了,让我靠着歇会……”
顾玫就这么让他靠着,甚至由着他拉着她的手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窗外的街景在她眼前掠过,每个她熟悉的店面和路口都似在与她做仪式般的缅怀与悼念,她的旧信仰、旧执念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形式在她面前轰然倒塌,继而被阳光蒸发得如同一缕轻烟。
而她没有半点的惊惶与恐惧。
感情会留下痕迹,眼泪会铭刻成长,所有的过往成就了她的现在,而前行的路上,没有一丝令她忐忑不安的黑暗。
颜絮还守在医院里等他回来,顾玫没法体会她在这干等的两个小时里怀揣着什么心情,但沈霖却很不留情面,直接甩给她一句,“你还没回公司?”
“我……是想等你回来再走。”颜絮的态度小心翼翼,临走前几次拿余光看顾玫,就真的没说任何抱怨的话,不尴不尬地直接走了。
顾玫突然从她离去的背影里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这个曾高傲着跟她说“我和你不一样”的女人,把自己卑微成了一朵尘埃里的花。
“顾玫。”趁她胡思乱想的片刻,沈霖已经给她写好了一张清单,“东西都放在卧室里,找不到就随便翻,翻不到就给我打电话。”
顾玫接了单子乍一看,没几条,应该不难找。
衬衣、T恤、睡裤、手机充电器、床头柜上的书,都很常规,她把单子揣进了口袋里,又好奇地拿出来重新看了眼,“你都写全了?所以不用我给你带内裤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