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chapter.28（1 / 1）
周牧赶到医院时沈霖已经缓过来了，胃出血，好在医生说他症状轻微，按时用药就行，没什么大问题。
倒是顾玫被他吓得不轻，可不是，好端端一个人在你面前吐血，是个人估计都得慌得六神无主。
真能给人找麻烦。
大半夜的居然能想起来去跟唐哲喝酒，还把自己给喝进医院了，这什么逻辑？
周牧满腹牢骚地从出院部出来给沈霖买点日用品，迎面碰上了提着果篮四面张望的殷音。
他脚步停在原地没往前走，然后她看见了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之后小跑着向他这来。
三十六七度的高温，她刘海上全是汗，也不知是打车来的还是坐车来的，太阳伞都没打一个，怪不得比上回见面又黑了不少。
“沈哥怎么样了？”她一站到他面前就忙不迭问，“顾姐打电话给我说沈哥胃出血住院了，严不严重？”
“没事，喝酒喝出来的，住两天院就能好。”周牧给她指路说，“前面红色大楼五楼14床，你要是找不到上楼问护士就行了，我先去给他买点东西。”
殷音对他点了点头，踏出一步之后又转头对他说，“……你以后应酬也少喝点酒。”
周牧目光平静地望着她，只淡淡一笑。
殷音人虽然来了，却没久留，大概是怕周牧跟她相处起来尴尬，送了果篮之后坐了一小会又走了，顾玫再三挽留，她还是推说有事。
周牧拎着超市大袋东西上来时，没能跟她再见上一面，顾玫看得出他表情不对，但终究是不点破得好。
他把东西放下之后交代沈霖，“我得回去了，你跟顾玫都不在，公司只有颜絮一个人不行。”
沈霖懒得搭话，只用眼神跟他示意。
“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公司。”顾玫说，“反正他这一时半会没什么事，我回去盯下市场，这两天技术线走得跟我预想不大一样，我一颗心老悬着。”
周牧倒是不反对，但他特意瞅了眼躺在床上打点滴的沈霖，心想这人啊……一出苦肉计演得这么正儿八经，顾玫要是不在，他这血不是白吐了？
“你自己感冒都还没好，公司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周牧临走时叮嘱她，“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顾玫送走周牧回来，还是怎么看沈霖怎么不顺眼，沈霖不言不语的，除了心虚之外没流露过其他表情。
他两小时前被顾玫怒斥了一顿，两个人依然处于僵持状态。其实说僵持还是有点不恰当，顾玫一想到他跟唐哲喝了一夜的酒就来火，沈霖头疼胃疼感觉自己去了半条命似得躺在床上，又被医生护士来回折腾，实在没找到跟她好好说话的机会——莫名其妙就这么僵上了。
顾玫闲着没事干，把电视频道从1调到30，又倒着调回来，实在没东西可看又懒得盯股票，最终找了一郭德纲相声，可惜没字幕。
她就眼瞅郭德纲跟于谦在台上说得天花乱坠，噼里啪啦，底下人捧腹大笑，完全没搞懂这两人说是什么。
床上躺着的沈霖吭声了，“你能不能换个台？我一笑胃就疼……”
顾玫后知后觉可能是她笑点太高，跟字幕关系不大，但她就是不乐意搭理沈霖，“你现在知道胃疼了？喝酒的时候怎么不疼？”
沈霖实在很头疼，可又忍不住想笑，“顾玫，小时候我爸每次喝醉酒回来，我妈也是这么数落得他……”
顾玫把遥控器往他床上一丢，拿起手机坐到窗户前的椅子上不准备再搭理他。
沈霖伸头看了看她，实在是没辙。
她消消乐还没玩一局，陆洲韬来了个电话，一接起来就是，“妹子，晚上出来喝酒啊？我新进了一批好货，肯定对沈霖的口味，带上他一块来啊。”
“喝你大爷——”陆洲韬太有本事了，居然能这么准准地撞在她枪口上，“沈霖昨半夜跟唐哲跑去喝酒，一大早胃出血住院了。”
沈霖在床上默默看电视，不准备反驳。
陆洲韬一下就炸了，“等会，唐哲把沈霖喝住院了？嚯，这孙子是牢饭没吃够吧，惹急了我再把他踹进去一回！”
“你……”顾玫刚想说这人怎么智商低得没法跟他沟通，脑里突然电光火石般闪了一下，碍于沈霖在跟前没法细说，就敷衍着跟陆洲韬说，“反正就这样，挂了。”
沈霖见她握着手机发了半天的呆，不禁问了一句，“怎么了？”
顾玫没应他，一个人干坐了一会之后对他说，“我出去一下，你有事喊按铃护士。”
沈霖直觉她有什么心事，但话都没能说一句，她已经急忙忙地出门了，他心里一时说不上来得不安稳。
顾玫走出住院部，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找了个没人的树荫坐下，给顾柏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时，她声音微抖地喊他，“哥。”
“顾玫，你说话声音怎么哑这样？”顾柏忙问起，“是不是不舒服？”
“小感冒，不用担心。”她紧握着手机，望着地面的树叶缝隙间的太阳光，权衡着该怎么把话说出口，“哥，我要问你件事，你必须老实跟我说。”
顾柏没说话，大概是默认，顾玫不再犹疑，直接抛下了问题，“唐哲是你举报的？”
“是我。”顾柏几乎是不假思索便承认了。
所有她已经想通的、或者想不通的问题都豁然开朗。
有他在背后出钱出人脉，陆洲韬帮着在S市暗地里操作，玩死唐哲跟踩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顾玫紧咬了唇，整个人都在发抖，深吸了几口气之后，猛地站起来冲着电话里的顾柏嘶吼，“你凭什么这么做！”
她本来嗓子就是哑的，干扯着声带，最后一个字甚至没能发出声音。
而顾柏却答得平心静气，“目无法纪的事你都能干出来了，将来你是预备跟在他后面作奸犯科不成？让你去牢里反思反思是我的意思，唐哲是顺带受点教训。”
“你这个大奇葩！”要不是嗓子实在疼得说不出话，她简直想怒骂他一顿，他们两是不是亲兄妹？她从小到大都没法理解他这种——你是我妹妹，我就要对你的一生负责的逻辑！嚯，这回更好，他亲手把她送进监狱里接受法制教育——
顾柏难得放低了姿态，跟哄小孩似得对她说，“行了，你不服就回来揍我吧，这么大热的天还能感冒，奔三的人了还不懂照顾自己。唐哲不是值得你托付一生的人，我顾柏的妹妹，非成天跟在一人渣痞子后面受委屈干嘛？这次是我做得不对，让你在牢里受了半年的罪，我跟你道歉，回来吧要不？我也好久没见你了，爷爷最近还提起你了，八成是想你了。”
顾玫本来气得都要七窍生烟了，被他两句话一说又心软了，眼眶里泛泪又不知说什么。
顾柏是真心维护她，她心里清楚。
他说得没错，一步错就步步错，拦着她往邪路上走是对的。
可唐哲真是无辜，他在事业最高点锒铛入狱，往日的成就、声名几乎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他甚至说不上做错了什么——业内规则如此，你不做这件事自然有人来做。人都巴不得讨好能悙越地产的少爷，牺牲唐哲一个微不足道的部门经理何足挂齿？
挂下电话时，她莫名环顾四周茫然无措。
这一次，是她欠了唐哲。
她在前院里站了半小时才回去，沈霖打完点滴已经睡着了。
脸色还是白，一夜间显得消瘦不少，一看就是被折腾得够呛。可不，又是喝了一整夜的酒，又是吐了一上午……
顾玫坐在他床前时不时瞥一眼他的睡颜，心里依旧是有股宣泄不出来的烦闷。
刚坐没半小时，颜絮来了。
这个点……按理公司还没午休，何况新区离市区距离可不近，顾玫一见她出现在这就觉着周牧难得如此大发善心。
没等颜絮说话，顾玫就拿手指比在唇上，“嘘……他睡着了。”
颜絮轻手轻脚地进来，看沈霖的眼神心疼得让顾玫心里突然刺了一下，她站起来把椅子让给颜絮，“你照顾他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哦对了。”她提醒颜絮，“他暂时还不能吃东西，所以要是他醒来喊饿，不用理他。”
颜絮认真地点头，目光再没舍得从沈霖的脸上移开。
顾玫的脚步稍稍一滞，临走前又回看了眼熟睡的沈霖，突然想……要是他醒来没看见她会怎么样？
她把手机提示音模式调成了响铃。
这一路，风景都熟悉。
车站牌、小吃店、饮料吧，全是她最熟悉的，顾玫从出租车下来时，小区保安满面笑容地跟她打招呼，“顾小姐啊，好久没见了！您搬走了啊，太可惜了……”
她客气地微笑示意，走进了小区的大门。
三栋402，她站在门口按门铃的时候，恍然有种自己没带钥匙被关在门外的错觉。
唐哲大概很吃惊她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眯着自己还没睡醒的眼，眉间微蹙，“顾玫，你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