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问答(1 / 1)
41.
-
-
柳竟,字庆切,别称柳沈一(柳神医),居然士。性子多变,嗜医成痴,又玩心极重,探脉断诊与平日作风截然不同。
他仅为药铺账房的儿子,却对医理药材天赋极高,能无师自通。当初年少气盛,自作聪明,擅作主张配药,害死了官宦人家,本罪应至死,但药铺掌柜惜他为当世奇才,不忍就此扼杀,便与其父合计,为他顶罪。
而他虽天资聪颖,却本性顽劣,为父亲顶罪一事大闹兖州府。后被迫从兖州逃出,颠沛流离中,昏厥在淮阴郊外的无名山脚,被绿荷仙子所救。自此,柳竟便跟随梁神医学习医理药材,针灸拿穴。
从师六年后,他为追求奇材名药与绝世医书,与柴玉关合作。彼时柴玉关乃江湖人人喊打之恶贼。是故,梁神医便将他逐出师门,至死不见。
-
-
——然又居书房,半柱香的时间后——
-
二人对弈一轮,各吃数子。为避免夜长梦多,朱守谦提议,一旦双方互相吃了对方一片子,就数子提问。
-
“一,二,三。白姑娘吃了三枚刻有‘一’字样的黑子。”朱守谦数到:“柳神医也吃了一片,但刻字云子一枚都没有。”
-
“哼,运气真背。”柳神医不开心的撅起了嘴,道:“这样下到一半就数子也不好,打断思路。”
白飞飞淡笑着安抚道:“好,那这次之后,我们就一路下到底,何如?”
柳神医歪着脑袋,依旧撅嘴道:“还是得让你问了,不开心。”
“怎么,想反悔?”白飞飞边把吃掉的棋子拨扫到榻上,边道。
“没有的事!”柳神医正了正脑袋道:“你们俩谁先问?”
-
朱守谦和白飞飞对视一眼,白飞飞先道:“王爷在此,还是您先请吧。”说着,站起身给他让座,道:“看我这礼数,让小王爷站了那么久。”
-
朱守谦摆摆手,笑吟吟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些规矩就不要在意了。”说着,边坐下来,边从背后的包袱里拿出了画轴。白飞飞向前一步,帮他展开。
-
“这……这是!”画轴才展开一半,柳神医已然惊呼出声。
-
见他反应激烈,朱守谦大喜过望,边将画轴完全展开,边喜道:“柳神医可认识画中的姑娘?”
-
柳神医点点头,凝眉看着女子怀中的婴孩,惊讶之情转为苦涩,哑着嗓子喃喃道:“你终究,还是嫁给旁人了?”
-
“柳神医?”朱守谦没听清,复又追问了一句:“画中姑娘究竟是谁?”
-
柳神医回过神来,黯然道:“她若是还活着,充其量是半老徐娘咯,哪来的姑娘。”
-
——已经死了?
朱守谦愣住了,沉了口气,复又问道:“那……这画上落款的绿荷仙子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我……我还能去祭拜她吗?”
-
柳神医挑眉看向他,神色古怪,带有一丝不愠:“绿荷仙子是她偶尔行走江湖的名头,知者甚少。她是我师姐尹如素。”顿了顿,从鼻腔里哼哼道:“现如今葬在淮阴无名山的一处幽谷里,你找不到的。”
-
“哦……”朱守谦神色黯然,垂头丧气道:“谢谢柳神医。”——绿荷仙子没有了,师妹也没有了,此行真是毫无收获。
朱守谦像泄了气的球一样,肩膀深深一沉,站起身来对白飞飞道:“没得问了,你问吧。”
-
“诶!”柳神医赶忙摆手,道:“我已经多答了一个。买三送一,下不为例。”
-
白飞飞和朱守谦调了位置,也在塌几上盘起了腿,笑道:“柳神医,飞飞也和您一样盘腿下棋,是不是更加公平?”
柳神医皱皱眉:“丫头家的,也不看重仪态规矩。”见白飞飞笑而不语,柳神医撇了撇嘴,懒懒点了点头。
-
-
————
-
对弈重开,白飞飞和柳神医皆是谨慎小心,步步为营。
这轮局,平分秋色,不相上下。活棋满布,死局寥寥。
奇的是,被吃了白子中,竟无一枚刻有“飞”字!
-
“九枚刻有‘一’字样的黑子!”朱守谦笑着宣布道:“白姑娘,你可真是好运气啊。”
-
白飞飞脸色泛红,额头冒出细密的薄汗,点点头道:“承小王爷福言。”接着转头道:“柳神医?一局结束,飞飞可以问了吗?”
柳神医气呼呼的瞪着眼,极其勉强的点了点头。
-
白飞飞淡淡一笑,稳了稳呼吸,拾起一枚刻字黑子,问道:“第一枚,玄和道长和梁神医的孩子是不是绿荷仙子?”
柳神医翻了翻白眼:“我师父师娘没有子嗣,尹如素是我师姐,不是他们的女儿。”
闻言,白飞飞皱皱眉——玄和甚至没有子嗣,那她与自己,毫无瓜葛呀。
-
“第二枚,问玄和道长和幽灵宫有什么纠葛?”
柳神医睁大了眼睛,奇道:“他们有纠葛吗?”
-
“您不知道?”朱守谦见问答毫无进展,不由暗暗着急。
“怎的?”柳神医斜睨过去,道:“小王爷不相信鄙人所言吗?”
白飞飞知道柳神医所言非虚,低头心道:幽灵宫的事情,这里是套不出来了,接下来要怎么问呢……
抬头见柳神医对朱守谦薄怒微显,便柔声安抚道:“飞飞信你所言,绝无虚假。”
-
柳神医回眼瞧她,咧嘴一笑,道:“还是飞丫头懂我。”顿了顿,道:“走起吧,我现在反而有点好奇,你们究竟为何而来?知道的竟比我还多。”
-
白飞飞和朱守谦对视一眼,笑道:“那这几枚棋子,我就一并问了。”拾了三枚棋子放入棋盒,道:“玄和道长的出身背景是什么样的?画中的婴孩现在何方?梁神医和绿荷仙子为何而死?”
-
“瓜娃子,问题真多。”柳神医故作夸张的叹了句,后正色道:“我从师仅六年,且多与我师父相处。对她的背景,只听我师姐说过一两句。她原本出身大户,娘家在江湖上也颇有来头,但为了与我师父在一起,和娘家断绝了关系。
-
“原来道姑也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朱守谦忍不住用折扇掩住嘴,笑着道。
-
柳神医略微不满的瞥了他一眼,接着道:“还有,立墓人的落款,是梁祝氏。”
“梁祝?”朱守谦不禁连拍折扇,笑道:“妙极妙极,令师令师母真是绝配啊。”
-
柳神医撇嘴一瞪,朱守谦赶忙止住笑,转头坐回了侧座上。
柳神医接着道:“那孩子的出生,和我师父之死,是在我被逐出师门之后。所以我确是不知。”
-
白飞飞点点头,突然想道:“您既已被逐出师门,怎么又敢回去?”
“第六问。”柳神医眨眨眼睛,伸手拿了一枚刻字黑子放到塌下,回道:“在与快活王合作三年之后,鄙人略有小成,本想回去迎娶……”说到这,柳神医倏然噤了声。
“迎娶?”白飞飞接口道——原来柳神医也会有凡夫俗子的心思。
见他面色闪躲,憨笑不答,白飞飞略一忖思,拾起一枚棋子,道:“第七枚,问您要迎娶的女子,可是您的师姐尹如素?”
-
柳神医浅壑淡纹的脸上突然飘起几朵红晕,嘿嘿一笑,点点头。复又呆愣一时半刻,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但又按捺下去。
-
白飞飞见他神色飘忽不定,也随着叹了口气,道:“可惜她还是嫁给了别人?”
柳神医苦笑两记,勉强打趣道:“这算是第八问吗?”
-
“这怎么能算呢。”白飞飞委屈道,仔细想了想:“从这婴孩的年纪和画的落款,可推得你走后,绿荷仙子便即刻嫁了人。”顿了顿,又拾起一枚子,道:“第八枚,我想知道这个婴孩的父亲可能是谁,柳神医,可否指个方向?”
-
柳神医的苦笑变为不愠,道:“瓜娃子,伤口上撒盐的挫事你也做?”说着,站了起来,伸手去夺白飞飞手中的棋子,气道:“没完没了问问问,今天到此为止,剩下两问,明日再答!结束,睡瞌睡!”
-
白飞飞赶忙一闪,想站起来,却已经被他握住了手上的棋子。而柳神医一握她的手,便如触火般急缩了回来,飞快的捏住自己的耳垂,叫道:“好烫!”看着塌几上的零乱的棋子,柳神医复又一想——
混元双云子,由陶玉和珍珠岩混制。上钢下柔,下子无声。而珍珠岩乃难得的温润矿石,体人性,含体温。其之所以为云子圣品,在于它能混陶玉之精,和刚柔之元,底为陶制刻雅士之言,顶为润玉留名家指温。
-
柳神医突然意识到,他之所以拿不到刻字白子,是因为白飞飞先把刻字白子挑出,再将热毒逼至左手,一个个把玩,留下指温后放回。取子时,含着热毒的指尖既能分辨出刻字云子,又能再次为刻字云子加温。所以她能准确无误的选出未刻字的棋子,而让他一个刻字白子都没吃到!
想通了这层,柳神医一手抓耳,一手忿忿的指着白飞飞道:“死丫头,你耍我!”
-
白飞飞面色更红,把黑子丢回棋盒,道:“形势所迫,柳神医见谅。”
柳神医气得跳脚,把案几上的棋子统统扫到地下,怒道:“滚!”
-
白飞飞见势头不对,窘迫的向前一步道:“柳神医,对不起……我……”
-
“走走走!”柳神医一屁股坐下,埋头使劲挥手。
-
“诶,柳神医,消消气,消消气。”朱守谦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把小巧的岫玉酒壶,青绿半透,顶饰鸳首,嘴琢鸯喙,壶身浅浅刻着荷塘月色。
用小壶往茶杯里倒了半盏,朱守谦笑吟吟的递上,道:“这是小王从兖州带来做拜帖的酒。要知道,汾酒虽美,不及故里鲁南春香啊。”
-
柳神医抬起头,眯眼瞪他,嗤笑道:“一计不成,又要给我下毒了?”
-
白飞飞见朱守谦用上了鸳鸯壶,也甚是不满,伸手按下,道:“好了,算了吧。”
-
“诶。”朱守谦道:“我的疑问早就结束了,这真是酒,不信,我喝给你们看。”说着,竟真的仰头喝了下去,还咂咂嘴,道:“好酒。”又倒了一杯,道:“柳神医,今夜白姑娘和我这样不请自来,设计于您,确是大大的不敬。这一杯,是小王的赔罪酒,请柳神医见谅!”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
这边厢,柳神医见那壶中佳酿确是兖州鲁南春,心里也有些痒痒。
朱守谦身为郡王,对他已是低声下气,就算被其设计,也不能拿他怎样。何况他对白飞飞一直颇有好感,于是乎,当下之气,在这酒香飘逸中,也渐渐散去,道:“你们这两个瓜娃子,傻里傻气,直接问我不行吗?拐这么多弯。”叹了一句,又道:“飞丫头,你这样滥用热毒,怕是会自伤身体啊。”
-
白飞飞闻言,傻傻一愣——我还是太工于心计了吗?
心底突然一酸,道:“是飞飞失策。”从朱守谦手里接过他新倒的一杯酒,双手平举过头,对柳神医颔首道:“飞飞在此,向您赔不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