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朱七七梦呓(1 / 1)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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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快活城,长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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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白飞飞和朱守谦走后,熊猫儿便打着哈哈对大伙儿说,纯是误会一场,让左护法领兵撤出。
拾阶而上,见沈浪对着白飞飞和朱守谦之间越拉越远的距离兀自出神,熊猫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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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俩消失在暮色之中,沈浪方才转过身。
与熊猫儿视线相交,见好友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沈浪重新捂上了脸,笑道:“怎么,不爱武装爱红妆了?”
猫儿粗眉高低拧起,脖子向后一抵,皱着眉头道:“亏你还笑得出来。”
沈浪依旧笑着,抬脚往屋内走去。
熊猫儿一把按住他擦身而过的肩,道:“你和白飞飞一唱一和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浪偏头,上下打量着熊猫儿——他这个兄弟好像机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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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爷应该快回来了吧。”沈浪拨开熊猫儿的手,答非所问。
熊猫儿怒了,掰过沈浪的肩,猛摇了两记,吼道:“沈浪,你还当不当我是哥们?!”
沈浪敛了笑意,无奈道:“当。但今天傍晚的事,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看你是陪白飞飞演戏演上瘾了!”猫儿咬牙道:“她那样对七七,你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你不也说她在演戏吗?”沈浪云淡风轻的反问道。
“呃?”猫儿一愣,眉头当即拧得更紧:“伤七七也是你俩串通好的?”
沈浪肩膀一沉,叹了口气道:“当然不是。但如果不这样……”——快活王只怕不会挑起离间的心思,我不会对七七表现的更加歉疚,我俩也找不到失和的契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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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护法!右护法!”话音未落,长生殿外一角传来了几声叫喊。
沈浪和熊猫儿循声望去,见刚醒不久的常其铮正两手拄拐,以拐代步,一步一摇的朝这里走来。踉跄的拐步和着别扭的轻功,姿势甚是不雅。后面跟着两位城殿里的宫女,端药的在前,推轮椅的在后。
沈浪和熊猫儿赶忙跃下石阶,奔过去掺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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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怎么样了?”常其铮稳了稳呼吸,缓缓道。声音多了一丝不明显的焦虑,却一如既往的厚重低沉。
沈浪心底一叹,低下了头。猫儿回道:“就破了点皮,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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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其铮笑了笑,余光瞟了沈浪一眼,不动声色地把被他掺着的手抽出,搭在猫儿胳膊上,对他道:“能扶我进去看她一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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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护法,柳神医……柳神医说了,你……你还不能下地。”两个小宫女终于赶上,气喘吁吁道。
闻言,猫儿把他按进轮椅道:“算了吧,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沈浪和我会照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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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其铮的脸颊不自知的抖了抖,神色黯然下去,道:“也是,我如今,废人一个……”
“啊?”猫儿顿知失言,赶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来,我推你上去。”
“不了。”常其铮飞快的接口,而后不理沈浪和熊猫儿的规劝,调转轮椅,磕磕绊绊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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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和熊猫儿一道,又一次望着一个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良久,熊猫儿笑叹一句:“又是一个痴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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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闻言,一挥胳膊搭上他的肩,道:“难道你不是其中之一吗?”
猫儿转过头来与他相视。二人无奈的一笑,正欲转身回房,又有下人来报——“冷大爷和朱爷一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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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的笑容遽然一滞,道:“冷大叔重出江湖,肯定没好事。”
沈浪却仰头一笑,道:“是耶非耶,好也坏也,永远是相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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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豉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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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成一致的二人,刚要走上平桥过河,朱守谦一拍脑袋,道:“白姑娘,那个红衣女子被围攻,我们得回去救她。”
白飞飞疑惑道:“你不是说她把你堵了吗?”
朱守谦便快速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最后问道:“那个红衣女子,应该是你的朋友吧。”
白飞飞正在思索黑衣人的来头,闻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道:“她是我的旧部。”
“旧部?”朱守谦不觉讶然:“原来白姑娘还是个将才。”顿了顿,语气焦急道:“那我们赶紧去救她吧。”
白飞飞笑了笑——黑衣人的目标是朱守谦的画,如意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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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拨到自己身后,白飞飞对着弈铭轩的屋檐高处试探的轻喝道:“来者是客,何况天府高人?请出来相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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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斑驳,枝桠婆娑,似是有两个黑影从屋檐上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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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对谁说话?”朱守谦显然没注意到他其实还是被人追上了。
白飞飞示意他噤声。屏气细听,眯着眼瞧了一会儿,确认四下无人后,对朱守谦道:“已经走了。”
“走了?”朱守谦略一忖思,了悟道:“偷画的果然是南中天府的人。他们为什么不现身抢夺?”
白飞飞转过身来,问道:“王爷对南中天府的人,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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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中天府是个线人组织,他们的人大都有两重身份,所以从不轻易露面。他们的消息传递不是从上至下或者从下至上的线形,而是网状的。但具体怎么布线怎么传递,我还没有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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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人,武功怎么样?”
“呃……”朱守谦想了下,道:“江湖朝堂,士农工商,各有布线,武功应该是良莠不齐吧。”
白飞飞点点头,道:“我想也是,他们应该是见你和我在一起,知难而退了。”
“有道理。”朱守谦用折扇抵着下巴,道:“南中天府不似丐帮,都是暗中活动,用消息换钱,也鲜少用武力夺取消息。”顿了顿,又疑惑道:“他们的手段虽然不够光明正大,却算得上是讲信誉的生意人。为何此次莫名的追着
“不管怎样,和我在一起,他们暂时不会来找你麻烦。”白飞飞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说着,边上了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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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去哪里找柳神医?”朱守谦追上来与她并肩:“你跟踪快活王了?”
“没有。”白飞飞目不斜视,道:“我怎么可能料到柳神医不肯出门。他的府邸,就在这里。”说着,指向河对岸不远处的一座豪宅。
“那儿?”朱守谦来时曾考察过快活城的背景,便道:“我记得这里,是‘然又居’,财使府邸,所以坐落在最繁华的花豉巷尽头。毗邻禹老河的河港口。正所谓‘前承财源川流不尽,后衔金银繁花似锦’。”
“功课做得还挺足。”白飞飞笑道。
朱守谦得意的铺开折扇摇了摇,又道:“财使常年留守在外,有府邸确是不同寻常,可你怎么能确定它就是柳神医的宅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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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神医,原名柳竟。竟,意为‘居然’。而‘又’则是他为纪念梁神医梁又空而加的字。”白飞飞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柳神医应该是梁神医的弟子。”
“柳竟?”朱守谦转过头,疑惑的看向她:“柳神医的原名,不是‘柳沈一’吗?”说着,拉过白飞飞的手,在她手心上划着这三个字。
“哈?”白飞飞愣愣的看着手心,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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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守谦一手依旧握着白飞飞,一手用折扇戳着脑门儿中心,道:“我还以为大家都这么叫,是将他的名字和医术巧妙结合了,结果……”
“自己改成‘柳神医’,倒真像他自命不凡,嗜医如命的性格。”白飞飞掩嘴一笑。
朱守谦一副恍然大悟又哭笑不得的表情:“那这户籍簿上的名字,肯定是改了的。”接着又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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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飞飞默默抽回了手,思索了一番,道:“不太记得,好像很小就知道了。”——所料不错,白静与梁柳必有纠葛。
顿了顿,又推测道:“能为柳神医改户籍簿的人物,绝非等闲,应该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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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活王!”朱守谦接口道:“我们赶紧去找柳神医,问问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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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活城,长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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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见了冷大和朱爷后,授意冷大跟随熊猫儿和百灵回酒使府邸等他。之后,便走进内室,在朱七七的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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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皮有腐相的女子,沈浪心底沉沉一叹。
他不会忘记白飞飞与自己的生死相许,也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忘记这个女孩对自己的一往情深。
与她在一起,自己确实是快乐的。如果没有白飞飞,也许他真的愿意与这样的快乐为伍一辈子——即使烂摊子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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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去,整理了一下她脖子上刚刚缠好的绷带,刚想抚上她的脸,却住了手——曾几何时,他也曾肆无忌惮的与这个女孩肌肤相亲,调笑嬉闹。
少年不识情滋味,只道心底傥荡无暇,却忘了顾及身边人的感受。各花各草,入人眼帘,本就不能一般感受,何况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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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懂得了,会不会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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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暗自惋惜,刚刚自己的缩手没有被飞飞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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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哥……”
沈浪倏地抬起头,听她昏迷中仍然喃喃自己的名字,心底一阵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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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木头……”
沈浪微微一愣,以为没听清,索性坐上她的床沿,俯下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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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大哥,常木头,帮我找沈大哥吧……唉,你笨死了……”朱七七的喃喃自语连词成句,句句不离常其铮,偶有‘沈大哥’三字乱入,却也只出现在她与常其铮的对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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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朱七七——他从未如此近的好好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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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剪水,眼角飞梢,直挺勾鼻,樱唇小口。若论五官美艳,确实在白飞飞之上。可那神色表情,虽丰富至极,却少了白飞飞动静相宜,处子脱兔般变幻中的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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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七七的喃喃声渐渐弱了下去,似是转入了另一个梦境中。
而沈浪复又坐回到凳子上,想起过去种种,心底蓦地一空。
怔忪了许久后,终是长舒一口气,缓缓的笑了。笑着笑着,笑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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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窗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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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泥巴,小四,驴蛋儿正在偷看偷听,见沈浪开阔的笑声渐起,均是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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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侠笑什么?”小四道。
驴蛋儿拍了下他的脑袋,道:“傻瓜,一定是想到又能和朱姑娘在一起了,高兴呗。”
小四撇撇嘴道:“我看不像。他看见朱姑娘这么惨,应该哭才对。”
“哼。“驴蛋撅起了嘴,回过头问小泥巴道:“你来评评我们谁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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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泥巴歪着嘴,想了会,没想明白,摇了摇脑袋,道:“诶呀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沈少侠回到小姐身边了。”说着,突然从袖子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片绿色头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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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是白姑娘的发饰嘛?”小四道:“你拿人家的发饰干嘛?”
“诶哟,不是。”小泥巴翻了翻白眼,道:“是她打沈少侠耳光时飞出来的。”顿了顿,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道:“沈少侠既然回来了,白飞飞肯定不想让小姐好过,医书是没指望了。所以,我要拿着这个,去江都找玄和道长。”
“哇,小泥巴真聪明。”驴蛋儿奉承道:“有了这个,玄和道长就以为是白飞飞派你来的。”
小泥巴喜笑颜开的点点头,道:“江都离这儿有五天路程呢,我们赶紧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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