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落入陷井(1 / 1)
办完了犯罪嫌疑人的释放手续后,肖华关上门,点了一支烟,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心里想着反正人是上面让放的,与已无关,案子办不办,自己也当不了家,权且先将案子搁置一边,歇口气放松一下再说。可刚闭上眼,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如同放影一般在脑海中一一掠过,一下子又将他引入一团氤氲的迷雾之中,看不透也说不清楚情景中,心神再也无法安定下来,他心里竟然有些惶恐不安。
他首先想到的依旧是刚才的事情。在真凶没有归案之前,就将这伙人无罪释放,是不是违悖常理?倘若日后查明本案与这伙人有关,那么由谁来负这个责任?“112”案件是天昌市政府开展“城中村改造工程”以来,引发的第一例与拆迁有关的人命案子,尤其是当前政府拆迁政策与拆迁户之间利益矛盾日益凸显的当口,出现这样的人命案,社会关注,影响巨大,不查个水落石出,给民众一个彻底的交代,总归不是长远之计。作为本案的主办人,肖华责无旁贷。他想到王宝山在他毫不知情下给岳淑华赔偿超值房子的事情。倘若日后查定豪杰公司与本案有关,那么“房子的问题”,他能作何解释?他还想到了余涵茗提供的“真实线索”,黑子是不是王宝山雇佣的“杀手”…… 越想越感到事情的发展远比想像的要复杂得多,甚至有点像侦破电影演译的那样扑朔迷离,让人费解。这哪一件事都不是隐藏在身边的“定是炸弹”?处理不好,随时就会“引爆”。想到这些他不禁不寒而栗。但是仔细分析这些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转念一想,觉得在情理上都能说得通、圆得过去。首先,在整个案件的侦破过程中他尽心尽力,毫无徇私渎职之处,再说有些事情他是在相关领导的授意下进行的,他只是尽到了一个做部属的本分而已,万一有事,要追究的也是追究上级的责任,与自己的关系不大;至于岳母的超值大房子,那也是对拆迁户的正常赔偿,况且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办理的,没有什么可纠结的。这样一想,一时紧张费解的情绪突然变得释然淡定起来。
快要下班了,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肖华的思绪,他不假思索接了电话:“哦,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竟打过来了?”他以为是余涵茗打来的,因为昨天他们约定今天中午下班后见面。
电话中传来的竟是王宝山的声音:“我的大队长,是我呀!哈……哈……几点了,还没有睡醒啊!”仅凭他那种爽朗的笑声也能听出是他的声音。
“哦,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肖华顿觉说出余涵茗的名字不妥,急忙将下半截话咽了回去,随之若无其事地问:“是王哥呀!有事吗?”
“老弟啊,是这样的,这回你给老哥帮了大忙,今天晚上我在老地方安排一桌,请小弟务必赏脸啊!”王宝山在电话里大声地说。
听到王宝山大大咧咧的说话声,不知怎么的,他似乎看到了王宝山那副洋洋得意、不可一世的模样,心里骤然滋生一种厌烦的情绪,迟疑片刻,婉言道:“不啦,王哥,我今晚还有点事,改日再说吧。”
“今晚老弟务必参加啊,这可是大哥的意思!”王宝山似乎猜透了肖华的心思,提高了语调用一种勿庸置疑的口吻说。
“哦,是这样……那这样吧,我参加。”既然是廖副市长的意思,岂敢有不去之理?除非他不想在大队长这个位置上干了?
“那你看着办!就这样吧。”王宝山不容分说就挂了电话。
嗬,有钱就了不起,有背景就能嚣张?挂完电话,肖华生气地将手机甩在办公桌上,觉得自己太悲哀了,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支配和摆弄,而自己深陷其中竟无可奈何,这样做的目的是对廖治平的报答,还是对王宝山的感恩?肖华一时又陷入迷茫之中。
吃过午饭,余涵茗约肖华在上岛咖啡馆见面。刚刚落座,余涵茗就噘起两片红红的嘴唇,抱怨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办的事啊?真是气死我了!”
肖华看她气呼呼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于是明知故问逗趣道:“嗬,看你气呼呼的样子,怎么啦?是不是春选又惹你生气了!我的大记者!”
“好啦,我可没心情和你开玩笑,我问你,上午你们是不是把人放了。”
“是啊,上面叫放人,我岂能不放呀,你还以为你哥是市长书记呀!呵……”
“唉!你们公安办事的水平怎么就那么差劲,你还好意思笑,还大名鼎鼎的刑警大队长哩,我看呀,也是徒有虚名。”余涵茗板着脸说。
听着余涵茗的话,肖华只觉得脸上发烫,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涵茗,你咋说的话?”
见肖华生气了,余涵茗朝肖华白了一眼,低头不语。
“你也不想想,法律是讲究证据的,在法律规定的时限里查不出个结果,那就得放人。再说上面有领导发话,我有什么办法!”看余涵茗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肖华接着说:“当然我们也调查过了,黑子与王宝山之间没有关系,至少目前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你说是王宝山指使黑子干的,那证据在哪儿?不能凭空想像,法律是要证据的,找不到黑子我也感到很棘手啊。”
“哼!法律、证据、一副官腔!罗疤子离奇死在豪杰公司的拆迁现场,这不是证据吗?只是你们没有能力去证实而已。我也不知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你?”余涵茗一番抢白的话,顿时让肖华脸色涨红,有点恼怒地盯着她说不出话来。看到余涵茗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肖华正想训斥她几句,恰好这时服务生端着咖啡进来,肖华只好欲言又止。
服务生放下咖啡,又摆上几样点心,然后礼貌退了下去。见服务生走出包间,余涵茗又说:“就算是没有发生命案,前段时间中央三令五申强调,在拆迁过程中要和谐拆迁、公正拆迁与公开拆迁,豪杰公司强行拆迁,引起民愤,就这一条也能定他们的罪呀。”哎哟,果然是当记者的政策水平高,对国家大政方略理解透彻,说起话来上纲上线,一套又一套的。
“涵茗,你听我说,是的,案子没有破,我们有责任,我们会继续查下去的,直到抓住凶手为止。但是你刚才说的这些跟我们没有关系,那是政府的事情,不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我也管不了。再说,我们办案也要听从组织的安排,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说到这里肖华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很清楚你两口子的想法,也理解你们的心情,不就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扳倒王宝山吗?好夺回罗庄小区的开发权吗?可是你们也要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啊。”
也许肖华的话切中了余涵茗的要害,刚才还激动的情绪忽然变得松懈下来,低头不语,只是用调匙慢慢搅动着杯里的咖啡。
“唉,我很想帮你,可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肖华苦笑道。
坐在对面的余涵茗情绪低落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听着肖华的话,一行热泪顺她的脸颊流了下来。肖华知道那是委屈的泪水,不禁心头一软,叹了一口气,说:“你放心,我们不会放纵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可是要一下子扳倒王宝山谈何容易,王宝山可不是省油的灯,况且他还有高人给他撑着腰,单凭顾春选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肖华边说着边拿起一张纸巾递了过去,趁着她低头揩泪的时候,肖华又接着说:“作为一个女人,办事强势,现实一点不为错,可是太强硬、太现实……也不好!”说到这里,肖华不想把话挑的太明,只是轻轻朝余涵茗摇了摇头。
听完肖华的话,余涵茗猛地抬起头朝肖华说道:“查,怎么查?!人都放了,罗庄小区也要快开工了,好了,我家的事你别管了,我也不指望你了,你还是顺着关系当好你的官吧!”她停顿了一下,接着忿然道:“不过,我要告诉你,王宝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和他搅和到一块!到时别说我这个做妹子的没有提醒你。”
“好了,不说这些了,没有意思。我还想和你说件事?”余涵茗口气突然变得温和起来。
“什么事?你说吧!”
“是关于小宇姐的!”
“你小宇姐怎么啦?”肖华莫名其妙地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前一段时间吧,哦,大概是上个月的十五、六号,小宇姐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有点急事向我借钱,一张口就要十万,我当时也没有那么多的现金,说只有五万,她说五万也行。我说那你就过来拿吧。不大功夫她就开车过来了,我看她急急忙忙的样子就问她,出什么事了!她说一个朋友出车了点车祸,急需用钱。我又问她,说姐夫知道吗?她说知道了。临走时还向我保证一个星期就还给我,只是想救救急。可是过了一个月了,也没见她提还钱的,所以我就纳闷着怕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趁这个机会问问你!”
肖华睁大眼睛惊讶地说:“我不知道啊,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起她朋友出车祸的事情呀。”
“你不知道?那就奇怪了,她说你知道的?哦,当时看她心急火燎的样子,想都没想就给她了。”
“这段时间我比较忙,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再说现在家里也没有花大钱的地方呀!晚上我回家问问?”
“你既然不知道那就别问她了,也许她真帮朋友了,我也只是信口说说而已。免得像我在你面前告她的状似的。”
“哦,我知道了。”肖华若有所思地说。
“反正这一年多了,我也很少见到她,以前我俩隔三差五的在一块做美容、逛街,有好几次我约她出来转转,她都说忙,我也不知道她整天忙什么,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这个做妹子的在哪点事上得罪了她,她故意不理我?上次见面我感觉好像她变了个人似的,丢魂舍魄的,全然没有结婚前的活泼精干。”
“哦,也许我真的太忙了,没有感觉到她有什么变化。”
俩人说完吴宇后,又闲聊了一会儿。
余涵茗接完一个电话后,说:“台里有事,我得先走一会儿。”说完从随身的红色小坤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化妆包来,朝脸上补着妆,边补着妆边说:“刚才我和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小宇姐。”
“放心,我知道了,你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什么时候变的像个老太婆似的。”
“知道了就好,好了我先走了,你再坐会儿。不管怎么样,前段日子为我家的事你也没少操心,今天我埋单,拜拜!”余涵茗边说着边收拾化妆盒往包里塞,又随手掂起放在衣架上的外套就要往处走。
“拜拜!”
目送着余涵茗的身影消失在咖啡馆长廊的尽头,肖华神情沮丧极了,心里好像是堵了个什么东西似的难受。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男女学生,好奇地用手在蒙了一层薄雾的落地玻璃上写着字,涂着鸦,涂错了又用嘴呵着气抹去再涂,嘻笑着,互相掐打着,充满了童真的快乐。肖华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朦胧中觉得那个正在玻璃上写着字的小男孩蓦地变成肖铭的模样,正朝他微笑着,笑得是那么的天真和灿烂……
当天下午。
还没到下班时间,肖华就换了套休闭装提前出了刑警大队院子。他也没有开车,徒步到天昌大酒店赴约,再说单位与天昌大酒店相距不远,只有三站路的距离。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想顺便看看沿途的风景,放松一下郁闷的心情。与余涵茗分别后,整个下午他的心情始终处于不安与烦躁之中,几次试图想给吴宇打个电话问个究竟,拨了几次还是放弃了,他太清楚吴宇的火爆脾气,一点就着,还是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说这件吧。
出了院门,肖华沿着八一路往建设路上走。这两年经过天昌市委市政府的综合整治,城市建设和居住环境变化真大,新建的高楼大厦星罗棋布、拨地而起,近两年来天空上也出现了少有的蓝天白云,尤其是与市中心主干道建设大道相依傍的清溢河也变得清沏见底,一改往昔臭气熏天的状况,变成了天昌人茶余饭后休闭游乐的好去处。现在天气还有些寒意,人员稀少,要是在天气暖和的时候,这里可是热闹非凡,绝不亚于“赶庙会”时的热闹情景。更不说要在夏天,马路两边绿树成荫,河中莲花香飘四溢,沁人肺腑,张嘴一呼吸,全身舒坦极了,静静流动的河水下面各色的鱼儿清晰可见,甚是好看。民众在欣赏怡人景色的同时也由衷地称赞政府为老百姓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大好事。走到建设路中段,肖华一直拿在手中的手机响了,是王宝山打来的,肖华迟疑了一会儿,接了电话,没等肖华说话,里面传来王宝山的声音:“老弟,下班了没有,今天你别开车,我派车去接你,咱们兄弟俩今晚要来个一醉方休!”
“不是说还有廖副市长吗?”
“哦……哦……他快来到了。”王宝山支吾着。
“哦,我也快到了,何必搞那么客气,一会儿见吧!”肖华笑了笑说。
王宝山诡谑地说着:“好,老弟够意思。一会儿见,今晚我要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你要做好充分思想准备哟,哈哈。”随之传来一阵他那标致性的笑声。
接完电话,肖华有点发愣,心想这个王宝山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想到廖市长快到了,内心一激动,不知不觉也加快了步伐。
很快就到了天昌大酒店,在门口迎宾小姐的引领下来到A座九楼那个熟悉的豪华大包间。
包间里有三四个西装革履的汉子正在玩着扑克牌,见肖华进来,齐刷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肖大队长好!”显得训练有素。
“好……好……你们王总呢?”见这阵势,肖华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问。
一个满脸长着络腮胡髭的大个子走上前点头哈腰道:“王总让我们几个在这里等你,他随后就到,你看菜都上齐了。”边说着边用手指了指满桌正在冒着热气的各色美食。
“这不是张彪吗?哦,原来你们几个都在这儿!”肖华定眼一看,才看清楚这几个打牌的人正是上午才释放的那几位,肖华颇感意外地问。
张彪恭维道:“是,是……感谢大队长的关照!您请上座。”边说着边低垂着眼睑向肖华作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肖华没有理会他的邀请,面无表情,顺势靠近牌桌的沙发椅上坐了来,室内呈现短暂的尴尬和沉默。
见些情景,张彪朝站在门口的服务生喊道:“上茶呀!愣着干什么?”又转过身满脸堆笑朝 肖华说:“肖大队长,您先喝着茶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喊王总。”
“好的。”肖华淡淡地说。他心想这个王宝山到底是唱的那一曲,难道请廖副市长吃饭还要这几个猥琐的家伙作陪吗?那不是有损市长大人的威风和尊严吗?这个王宝山也真是的,办事太没规矩了。正当他在心里抱怨着,包间的门开了,王宝山,在豪杰公司另外几个副总及张彪的陪同下大大咧咧从外面走了进来,见面就抱歉说:“老弟,不好意思,哥哥迟到了,等会儿我自罚三杯,怎么样?”
“岂敢,岂敢!”肖华起身谦让道。
“你看我们公司的精英都到齐了,来来,入席,开酒!”王宝山边说边挽着肖华的手就往上席位置走去。
“不,王哥,我可不敢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是给市长大人留着吧。”肖华挣脱王宝山的手,极力推让着。
“今天主要请你,所以这个位置非你莫属。哦,我忘了告诉你,廖市长临时有事来不了,再说他在这儿,我们想干点什么也放不开呀,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王宝山一改往谦谦君子的形象,显得有些猥琐地笑着说。
“是呀!王总说的对。”其他几人随声附和着。
“好好,我坐!”从王宝山的话语中,肖华心里猜了八九不离十,今天这个饭局压根儿就不是廖市长的意思,而是王宝山打着廖治平的幌子让他来赴这个宴会的,心里不禁暗骂道:“这个老狐狸。”
见肖华入了座,王宝山挨着他坐了下来,然后朝肃立一旁的其他人说:“你们也入席吧。”
几个人异口同声:“是,大哥!”
等大伙都入了席,服务生熟练打开摆放在酒柜上的茅台酒,瓶盖一开,顿时酒香四溢,满屋飘香,让人心醉。
“我知道小弟不喝低度酒,所以专门准备了十瓶五十三度的茅台,这可是老哥珍藏多年的“古董”;再说,我是个生意人,做事讲究个十全十美,今日这十瓶酒我们把它消灭完,谁也不许装赖,放开喝,来个一醉方休。”王宝山边朝肖华说着,边挥手指了指整齐摆放在酒柜上的一排茅台酒。
“各位,今天宴会的主题是酬谢我们的肖华肖大队长,肖大队长可谓是我们的“大救星”啊,在公司危难时刻能够法外开恩,鼎力相助,确保公司关键性项目,或者说是决定公司命运的工程,罗庄小区的开发项目能够如期开工,我谨代表豪杰公司全体同仁向他敬一杯!好,我先干为敬。”看服务生倒完了酒,王宝山站起身来,举起斟满酒的高脚杯环视四顾,发表一番慷慨陈辞之后,一仰头将满满的一杯酒喝了个底朝天。
“大哥真是豪爽,够意思!”紧接着是一阵热烈的赞扬声和掌声。
“来吧,老弟,为我们的精诚合作干一杯。”王宝山又端起一杯酒朝肖华说。
“王哥,这杯酒我可以干了,不过容我说句话。”肖华端起酒杯站起身说
“干了杯中酒什么都好说。”王宝山举起手中的酒杯说。
“好,我干了。”肖华无奈地说。
“叮”的一声,两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够意思,说吧!想说什么?王某洗耳恭听。”王宝山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纸巾满意地擦了擦嘴,朝肖华眯缝着眼说。
“我的意思是说,大哥刚才的一番话实在让小弟愧不能当,小弟只不过是秉公执法,奉上级的指令,尽到应尽的职责而已,跟帮助沾不上边啊。”肖华极力辩解着,因为他已经听懂了王宝山的话外之音,什么没有他?什么鼎力帮助?话里明明不是把肖华当作了他们的“合作伙伴”了吗?肖华的头脑中还能意识到这一点。
“此话差矣!没有你的帮助,他们能出来吗?”王宝山用手指了指坐在下首,正在全神贯注 “研究”鸡腿的张彪说道。
见老大指向自己,张彪慌乱放下正要往嘴里送的鸡腿,连连点头,道:“是……是……”
“没有你的帮助,我的工程能按期开工吗?不能按时开工,那可是要费银子的,你说这算不算得上是帮了大忙?”王宝山神情激动地抬手在肖华的肩膀上拍了拍说。
“是啊!”
王宝山朝肖华面前放了一杯酒,眯缝着眼冲肖华说:“老弟,再来一杯,好事成双,哪有一条腿走路的道理,这杯酒哩,祝愿老弟官运亨通,我还是先喝为敬。”
“大哥……”没等肖华阻拦,王宝山自顾自地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仰头饮下。
“好,今天小弟舍命陪大哥。”肖华说完一咬牙也将杯中酒饮尽。
“好,好样的,来,吃菜!”王宝山边夸赞着边热情地往肖华碟子里夹了一块鲜嫩的龙虾。
酒场如战场。满桌的生猛海鲜,尽有尽有。一阵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一场畅快淋漓的饕餮大餐正在进行时。突然,王宝山停住手中的筷子,说:“大伙不要只顾着吃菜,轮到谁给肖队敬酒了?”边说着边使着眼色暗示手下人向肖华敬酒。
三个副总外加张彪一伙轮流上阵,推杯换盏,喧哗热闹,气氛达到了□□。一番下来,十瓶茅台喝了个底朝天,一个个喝的满脸通红,双眼迷离,肖华已经是头重脚轻、难分东南西北了。
见大伙喝得差不多,王宝山似醉非醉地拢过肖华的肩膀,说:“老弟呀,有个人不知道你想不想见一下?她可是日日思君不见君,一片冰心在玉壶啊。”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在王宝山的话语中流露出来。
肖华在朦胧中蓦然想到,前一段时间听吴宇说王宝山携廖丽娟一同自驾游,肖华以为他俩感情有了新的进展,于是脱口而出,说:“王哥,你不要在那儿酸溜溜的行不行?我还不知道是谁?是廖丽娟吧,让你的梦中情人出来吧。”再说以往他俩每次喝酒的时候,王宝山总会喊上廖丽娟。今日的饭局出乎意外没有见到她,饭局开始前他本想多嘴问一句,但是又怕王宝山往别处想,所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王宝山难为情地摇了摇头说:“哈……哈……老弟,这回你可猜错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完又扭头朝服务生摆了摆手,服务生心领神会退出包间。
一会儿,门外传来高跟鞋与地板相磨擦的“叮当”声音和轻轻的叩门声。
“下面请我们亲爱的常小姐闪亮登场。”随着王宝山一声喊叫,从门外款步进来一个面容姣好长发飘逸妆扮时尚的曼丽女人。“各位老总好!”她优雅地走上前,向大伙打着招呼,盈盈浅笑在两只好看的酒涡里荡漾着,衣服开领很低,露出雪白的肌肤,似一朵娇艳的牡丹花,一下子擦亮了全场人的眼球,随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来……来……坐到肖大队长这儿,陪肖大队长喝杯酒。”王宝山微笑着冲女子招了招手。
坐在肖华旁边的一个副总,知趣地站了起来,赶紧给腾出一个座位。女子落落大方地来到肖华的身旁站定,并没有坐下的意思,而是低着头用描着浓眉的眸子凝视着肖华笑而不语。
肖华没有注意女子向他投来热情的目光,沉下脸朝王宝山尴尬地说道:“王哥,自己人喝酒还用得着别人助兴吗?太俗了吧!”他误以为进来的女子是下面吧厅的“陪酒女”。也难怪肖华这么想,因为女子的打扮确实有点超前奔放,一袭黑色飘逸的百褶裙给人一种置身海滨沙滩消夏的错觉,给人一种强烈的□□幻想。在天昌市这个弹丸之地,并没有开放到像沿海城市那么高调,像这类反季节妆扮的女子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歌厅或酒吧的“陪酒女”,因“工作需要”必须有点夸张的“暴露”。另一种是神经错乱的“神经病”,纯属情绪失控。而眼前这个女子表情美艳,行为正常,当然属于第一种情况了。
王宝山冲肖华诡谲的一笑,饱含意味地说:“老弟,你仔细瞧瞧,看看她是谁?”
肖华感觉王宝山的话中有话,缓缓回头朝女子瞅去,这一瞅不打紧,顿时让肖华瞠目结舌,酒劲瞬时清醒了大半。
“怎么会是你?”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站在面前的女子竟然是阔别多年,沓无音讯,被他“绝情抛弃”的“三陪女”常思燕。一时间恍如梦境,惴惴不安,他心里清楚站在面前的女人是谁,但就是想不起她的名字,只是惊讶地张大嘴巴盯着常思燕不知所云。
王宝山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问:“是熟人吧,老弟!”
“哦,是……”肖华嗫嚅着,一时语塞。
这真是太突然了,肖华毫无心理准备,根本就没有想到十年后的今天,会在这里与常思燕意外重逢。十年的光景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十年的时间,可以结婚、可以生子,可以挣很多钱,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也可以毁灭一个人的梦想……十年的时间,神奇地把一个毛头小伙子打造成大权在握、炙手可热的警界精英,这不能不说是命运在造化人在成就人。但是在今天,在这个特定的时间地点和特定的人群,与自己有段“风流孽债”的女人巧然相逢,是忧是喜,是福是祸,他不得而知?多年的职业历练培养了他处世不惊的性格,在暂短的惶恐之后,他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不禁暗自思忖着,这个女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与王宝山是什么关系?王宝山又怎么知道常思燕与自己相识?……一连串的问号顿时浮现在脑海中,他陷入迷惘之中。
十年前,当他醒悟不应该放纵自己的感情,正儿八劲找份属于自己的爱情时,就已经痛下决心理智地从那份放纵的感情漩涡中退出,发誓不再与这个“有故事”的女人有任何的瓜葛。那时候在肖华的眼里,常思燕只是一剂“弥补心灵创伤”的灵丹妙药,她的美貌和善良暂时弥补了失去田蕾时的烦恼和伤痛,一时的缠绵可以,但绝对不是永久的依靠,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与之 “终老至死”的想法,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再说自己堂堂的一名公务员怎么会和一个风尘女子生活在一起呢,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在这十年的时光里,虽然有时候会偶然地想起她,但绝对不是想念,只有追悔羞愧,后悔不该忘却身份与这样的一个女人苟合在一起,放纵沉沦,失德又失身份。
一切都淡忘了,一切也都回到了从前。
常思燕微笑着,落落大方向他伸出玉手,说:“怎么官当大了,不认识我了,握个手吧,我的肖大队长!”
时光飞逝,容颜未改。与自己初识的时候他记得常思燕只有十八岁,十年一晃而过,她早已过了妙龄之年,然而时光并没有使常思燕的容颜发生太大的变化,相反让她显得愈发成熟性感,一身合体的高档西装把她那略显丰腴的身材衬托得凸凹有致,一张瓜子脸蛋,还是那么平滑光洁,眉目顾盼之间依旧是那么美丽娇艳、楚楚动人。
“哦,不好意思,一下子没能认出来,还好吧?”肖华报以微笑,轻轻在常思燕的小手上握了握,小手温暖滑嫩,还是当年的那种感觉。他脸一红,不禁为自己有这种龌龊的想法而羞愧。
王宝山不失时机地说:“肖大队长,常小姐现在可是我们酒店公关部经理,巾帼不让须眉,不可小觑哟!”王宝山咬文嚼字的作派一直让肖华感觉他是个懦商的错觉。
“哦,那挺不错的。”
王宝山大声音提醒常思燕:“常经理,还愣着干什么?给肖大队长敬酒啊!”话音未落,服务生将早已倒好的两满杯酒分别托到肖华与常思燕的面前。
“肖大队长,我给你敬杯酒。”常思燕从托盘里拿起一杯酒递给肖华,自己也拿了一杯放在手里,边说着边朝肖华投去期待的目光。
“酒逢知已千杯少。老相识重逢自然要喝杯交杯酒才有意思,大伙说对不对。”王宝山朝大伙喊叫着。
“对,应该!”大伙附和着起哄,场面一时骚动。
王宝山催促着,说:“请吧,老弟!不给哥哥面子,应该给常经理一个面子吧。”
肖华端起杯朝王宝山求饶道:“王哥,你知道我的酒量,我真的不能再喝了,你就饶了小弟吧!”
常思燕挽着肖华的胳膊,朝他嫣然一笑,说:“喝吧,不就是一杯酒嘛,又不是穿肠□□。”
“是啊,这是你与常经理之间的关系,不关我事,你喝不喝这杯酒,那要看常经理的意思了!再说英雄遇美女,就是穿肠□□也得喝下去呀!”王宝山眯缝着眼,继续“将军”道。
刚才一圈酒敬下来,肖华最少喝了七两酒靠上,这个时候虽然说眼前有些恍惚,但是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尤其是常思燕意外出现更让他头脑清醒了不少,但是如果再将这四两一杯的白酒喝下去,恐怕就要“现场直播”了。他端着高脚杯微笑着,显得那么的无助和无可奈何,气氛一下子僵持在那儿。
“喝吧!”又是一阵起哄声,笑闹声。
“我真的喝不了。”肖华羞愧着朝常思燕投去一丝求援的目光。他想起常思燕能喝一点酒,要是以前遇到这种情形,她早已是“见义勇为”“舍生取义”了。可是今天……
“这样吧,我替肖队长喝一点。”常思燕边说着边将手中杯里的酒猛地抽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一杯酒几乎见了底。然后,抿了抿嘴,说:“这样行了吧!”语气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肖华拿着杯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无言地看着脸色愈发红润的常思燕,心里溢满了感激之情。
“还是老相识知道疼人呀!老弟真有福气,让王某实在是艳羡啊。”王宝山用手指轻轻敲着桌沿酸酸地说。
“好了,我干了。”肖华举着酒杯,伸手一把搂住常思燕的脖子,就像当年在酒吧跳舞的样子,彼此交叉着胳膊,脸贴着脸,紧紧相拥,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将剩下酒倒进嘴里。
“真的恩爱哟。”有人竖起了大拇指连声喊好。
也许刚才喝得太多太急,也许心里有点紧张,肖华被倒进的酒呛了一下,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要不是常思燕拍打着他的后背,当场就要吐了出来。
“王……哥……我不……行了,兄弟要……要先撤了。”肖华挣扎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通红,含糊不清朝王宝山说。
常思燕柔情地说:“我扶你吧!”双手依然紧紧搂着肖华腰际不放。
王宝山讪笑着,说:“好吧,让常经理扶你到隔壁的房间休息一会儿,我也喝多了。”
“不……我自己能走!”肖华挣脱常思燕搂在腰际的手,站起来就要朝外走,刚挪动了几步,一个趔趄往后一仰重重倒在紧跟其后的常思燕怀里。他的眼睛已经变得彤红迷离,眼前这个女人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她那长长秀发,落到他的脸上,他嗅到了一股发丝淡淡的清香,有点像吴宇,又有点像田蕾,哦,廖丽娟怎么在这儿……看着想着,头脑混沌一片,头一歪,在常思燕的怀里酣睡了过去。
“真的喝多了!”常思燕扭过头朝正用牙签剔着牙的王宝山说。
王宝山转身面无表情地说:“这样喝要是喝不倒,那他不是成神仙了,我今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怪不得肖华刚才纳闷,今天王宝山同样喝了不少酒,怎么就不醉呢?原来王宝山早有安排,王宝山大杯喝的全都是矿泉水,肖华喝的每一杯酒才是货真价实的五十三度纯酿。
“你们把他扶到包间休息吧。”王宝山朝常思燕挥了挥手说。
看到常思燕和服务生将人事不省的肖华扶出包间,王宝山站起身来,阴沉着脸朝张彪狠狠地说:“好了,你们几个开始做事吧!他想装正经,我让他装,哼!”
“是!”
“大哥,还是你高明呀,在下佩服。”几个副总朝王宝山恭维地说。
“哈……哈……今日高兴,咱们再到上面喝一杯。”肖华一仰头将高脚杯中的矿泉水一饮而尽,狞笑着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了包间。
肖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二点多钟,头痛得要裂了似的,嗓子干渴得要命,他爬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冰镇矿泉水猛喝一气。
“慢点喝,别呛着。”一个女性温柔的声音从他旁边传了过来,一双细腻的小手在他小腹上轻轻摩娑着。
“嗯,胃里好难受!”肖华含糊不清地回应着,他还以为自己在家里哩。等喝完水后,一想又觉得这声音不对劲啊,忙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躺在身边的女人哪里是吴宇,明明是常思燕啊;再看看自己全身光溜溜的没有穿任何衣服,常思燕也是□□小鸟依人般附在身旁,地面的地毯上凌乱躺着一地的衣服。
“我怎么在这儿?完了,完了……”肖华心里暗暗叫苦,挣扎着起身下床找自己的衣服。
常思燕见肖华一副狼狈样,探着大半个□□的身子拍着被子笑着说:“几点了,你上哪儿去?我又吃不了你?”
肖华三下二下把衣服穿好,朝常思燕几乎怒吼道:“你说我往哪儿去,回家!这下可把我害惨了。”说完抓起床上的手机就要往外走。
常思燕突然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朝他扔来,带着哭腔说:“你个王八蛋,无情无义的小人,昨天晚上要不是你哭着不让我走,我是犯贱啊!”
“你……”肖华扭过头怒视着同样一脸愤然的常思燕说,昨晚他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他全然不知道。
“你走吧!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滚……”常思燕说完,一头埋进被子里不再理会他,一会儿从被子里传出伤心的恸哭声。
肖华傻傻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显得六神无主。那一刻,他猝然想到昔日对她的伤害,想到她昨晚饭局上表现,心里顿觉愧疚不已,情不自禁上前挪动几步,俯下身子把散落在地的枕头和衣服拣起来一一放地床上,然后挨着床沿坐下来,用手轻拍着被子,幽幽道: “唉,不是冤家不聚首呀!不哭了,是我对不起你!”
听肖华这一说,被子里的声音更大、更伤心了,同时夹杂着一些含糊不清的抱屈声。
“好了,别哭了!再哭我可真的走了。”说完这句话,他拍了拍被子,起身装作要走的样子。
冷不防常思燕猛地掀掉被子,□□着玉体,伸出两只修长的小手,叫嚷着扑了上来,一头钻进肖华的怀里,嘴里喃喃着:“我想要你,我不让你走……”小嘴边呢喃着边往他嘴唇上贴。肖华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全身顿觉酸软无力,好像又找回了当年的感觉,情不自禁与常思燕的嘴唇紧紧咬合在一起……
俩人紧紧缠绵在一起,有节奏地起伏着,激烈地□□着,而这一幕被隐藏在墙角处的针头摄像机全程偷拍下来,俩人却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