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新婚燕尔(1 / 1)
肖华与吴宇的婚礼定在五月二十六日。
当然,这个日子也是岳淑华请高人占卜所得,是个适宜婚嫁黄道吉日。况且二〇〇〇年是跨世纪龙年,人们都有祈盼龙年得龙子的美好愿望,所以选择在这一年结婚的新人不少,各大酒店和婚纱摄影店都得提前预定。眼看着结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肖华因参加一个重要的行动,整日忙得不亦乐乎,这种状况让岳淑华焦虑得坐卧不安。这天早晨,岳淑华从菜市场买菜回来,进门瞅到吴劲光在阳台上气定神闲地打着太极拳,气不打一处来,就冲着他唠叨开了:“你看,这结婚的日子也定了,这个婚怎么结,一家人也得在一块商量商量一下吧。你这老头子还真能沉住气,整天没有个正经事,不是打拳就是溜狗,该管的事不管,你们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了啊?!”岳淑华边说着边气呼呼地把菜蓝子撂在客厅的地板上,随手抓过沙发上的围裙系上坐在那儿择起菜来。
吴劲光被老伴莫名其妙地训斥了一通,不禁收住拳扭过头来憨笑道:“你这老婆子,谁招惹你啦?一大清早就像点着的鞭炮似的叨唠个不停,小肖不是前天来过电话了嘛,说忙完这几天再说。”
听着吴劲光替肖华的辩白,岳淑华皱了皱眉头,哂笑道:“哼,什么叫忙这几天再说,他压根儿就没有把咱闺女放在心上,成天就知道想着他那个破工作,地球离开他就不转啦。”
父母的对话让正在洗手间刷牙的吴宇听得真切,她连忙停止手中的动作,跑过来对岳淑华解释道:“妈,昨天肖华给我打过电话说这个星期天就忙完了,再说离结婚还早着哩,您急什么呀?”
到吴宇的话,一直压抑在岳淑华心头的那股无名之火腾地燃烧起来,她放下手中的韭菜,指着吴宇忿忿道:“小宇,不是妈说你,你到底看上了肖华哪一点?他是有钱还是有权啊,什么也没有。”
“妈,你说的什么话呀?”看着岳淑华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吴宇不耐烦地打断了岳淑华的话。
“好……好……别的我都不说,单说这次回家,你婆婆家也真行,就一副破旧的手镯就把你打发了,回来的时候还把你高兴得屁颠屁颠的,瞧你那点出息!”岳淑华边说着边朝吴宇狠狠地剜了一眼,脸上流露出一副鄙视的神情。
“哦!”
岳淑华一番“画龙点睛”的话,父女俩这才听明白岳淑华生气的真正原因,俩人不禁面面相觑,各自散去忙着自个儿的事情。其实,吴宇回来后一直生着肖华的闷气,俩人说好的回来后就去拍婚纱照,可事到跟前肖华突然变卦了,说有重要任务,一时脱不开身,让她再等几天,可这一等就再没有见到他的人影,打电话要么说忙,要么让她再等等,就是不露面。眼看结婚的日子快到了,吴宇心里又气又急,你说这个没有新郎的婚纱照还是婚纱照吗?
吴宇洗漱完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黯然神伤地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一边琢磨着岳淑华刚才说的话,一边联想到前几天单位同事向她问起回婆家的感受,心里骤然觉得堵得慌。她怎么与人分享自己的感受?难道向他们介绍肖华的老家是个多么秀丽的山村,还是说那儿的民风是多么的纯朴?或者向他们述说老鼠打仗的奇闻……那一刻,面对同事们猎奇的目光,期待的神情,吴宇竟无言以对,只是一笑而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而,想到那天在青松树下宣誓的情形,铮铮誓言,音犹在耳,心里像是有股暖流急湍而过,甜丝丝,暖融融的,幸福极了……想到这里,她那颗烦闷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竟对肖华多了几分思念与担忧。
从老家回来,肖华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赶上了全市声势浩大的“□□除恶”行动。说起这场持续两年多的“□□除恶”行动就不得不提赘述一下天昌市的发展史:天昌市的支柱产业是煤炭业与电器业,附带产业是瓷器业与农业。六、七十年代由于这儿有着得天独厚的矿产资源,天昌市已经是一个闻名省内外的经济强市。跨入二十世纪后,随着能源供求矛盾日益凸现,尤其是煤炭价格的持续飙升,控制争夺煤矿资源的开采权就成为一些不法商人的常态游戏,械斗事件时有发生,开采过多过滥的问题日趋严重,直接影响到天昌市正常的经济秩序与社会稳定。鉴于此,市委市政府决定对一些小型煤矿、枯竭型的煤矿企业进行强制性关停并转,对一些有开发潜力的煤矿企业进行政策性调整与扶持,确保支柱产业的良性发展,确保社会安定。然而,在高额利润的驱使下,一小撮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煤霸”对市委市政府下发的政策性法令麻木不仁,公然向政府叫板,纠集社会上的一些闲杂人员与“两劳”释放人员,公开持械抵制执法人员的执法行为,殴打驱散执法人员,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为此,市委市政府下决心抽调民警、公安共一百多人组成“□□除恶”联合行动大队,在政法委书记廖治平、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郑志斌的挂帅下,以雷霆之势对这伙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体进行彻底的清除。肖华也被抽调到这次行动中去,这样一来,吃住都在矿上,每日忙的焦头烂额,自然无瑕顾及婚礼前的准备工作。就说拍婚纱照的事吧,吴宇已经催促好几次,催多了后的结果是肖华打她的电话要么不接,要么直接挂断,他知道,吴宇生气了,但任务没有完成,他只能望天兴叹、毫无半点办法。
唠叨归唠叨,生气归生气,婚礼还得提前筹备。眼看肖华一时半刻还回不来,岳淑华思前想后觉得生闷气也不是办法,谁叫自家摊上一个干公安的女婿呢?翌日一早,岳淑华就拽着吴劲光一块去订酒店,下请柬,采购乱七乱八的东西,着实忙了三天。
肖华从矿上回来的那天上午,也就是他与吴宇在“喜洋洋”影楼拍摄婚纱照的当天,他的BP机意外收到肖亮的留言:哥,下午七点到天昌。拍完婚纱已经是六点多了,肖华和吴宇又匆忙驱车赶往火车站接站。当母亲一行人出现在出站口时,肖华激动得难以自持,这回老家真是够捧场的,除了大嫂和弟媳没来之外,连家人带亲戚来了十多人,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像组团来旅游的一样。
“娘!”他俩边喊着边快步迎了上去。
肖华上前一把接过肖亮拎在手中的包袱就想掂到自己手里,然而包袱沉甸甸的直往下坠,他不由得狐疑地问道:“亮子,这包里装的什么呀,这么沉。”
“娘说你不经常回家,非得给你捎一些腊肉、腊肠,说是城里没有这些东西。”肖亮憨笑道。
“哦!”听着肖亮的话,肖华心里蓦然涌起一股暖流,这包袱里装的哪是什么腊味呀,分明是满满当当的一包袱亲情。他正要向母亲说句感激的话,还没等到他来得及开口,吴宇竟抢先替他说了:“谢谢妈!”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我在路上还想,小宇减……哦减肥,还怕你不吃哩。”母亲笑眯眯地说。
“妈,只要是您做的,我都喜欢吃,反正就要嫁给肖华了,只要他不嫌弃我,我才不管胖不胖哩。”吴宇甜言蜜语道。
“他敢……”母亲瞪眼冲着肖华狠狠地说。
母亲与吴宇一番对话引得亲友们一阵大笑,在薄暮的阳光下一个个笑得是那么甜蜜与灿烂。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了车站,趁着母亲他们上车站洗手间的时候,吴宇侧过身子朝肖华轻声说:“你看他们身上穿的,确实太那个了,要不明天我带他们去商场给他们每人买套衣服?!”
听着这话,肖华不知道怎的觉得特别的刺耳与反感,不禁白了她一眼,质问道:“你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瞅他们穿着老土?怕丢了你的人?”
看到满面怒容的肖华,吴宇强挤出一丝笑容,讷讷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不过是想让他们穿得体面一些。”她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也许是出自内心的虚荣,也许是怕挑剔的岳淑华说他们穿着寒碜,没把婚礼当回事,不管怎么说她完全是出于一番好心,绝非像肖华说的那样对他的家人有嫌恶之意。
“你别说了。”吴宇的解释更加激怒了肖华,他不禁鲁莽地打断了她的话,气呼呼的将手中的半截烟狠狠地扔到地上,铁青着脸不再理会她。
“你真是不可理喻。”吴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招致肖华对她的误解与责备,那一刻,她百口莫辩,懊恼不已,憋屈的泪水直在眼里打转,真想掉头一走了之,但看到母亲她们出来了,又不禁偷偷拭去泪花,仍装作高兴的样子迎了上去。
出了车站,肖华径直把家人领到一家川菜馆,赌气地要了满满一桌菜招呼家人吃饭,看到一家人津津有味地吃着饭,高高兴兴地谈笑着,肖华觉得解气多了;他偷眼看了一下吴宇的神色,她似乎对肖华的举动视而不见,依然笑吟吟的,热情地给母亲夹菜,陪着他们说话,全然没有不愉快的迹象……看到一家人酒醉饭饱,肖华这才打道回府径直领着他们来到新居,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到了家,母亲挨个儿观看着房间,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瞅瞅这,摸摸那,一切都感到稀奇,一切都感到满意,她那张历经沧桑多褶的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是啊,儿子终于有出息了,吃的是“皇粮”,住的“洋房”,还娶了个城里的俏媳妇……看来她这辈子的艰辛劳作与付出总算没有白费,她内心是由衷的高兴与激动。
“参观”完儿子的新房,母亲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到朋朋和明明在沙发间高兴地蹦来蹦去,不禁拉着朋朋的手笑眯眯地问:“朋朋,你跟我说说二伯家的房子好不好?”
“奶奶,二伯家的房子真漂亮,像座宫殿!”肖朋一脸稚气,随即答道。嗬,小家伙才上小学一年级,脑瓜反应还怪灵敏的。
母亲两只眼睛笑成一条缝,自豪地说:“你看朋朋多聪明。”“要想住这么大的房子,就要像你二伯那样用功念书,不用心读书,哪有这么漂亮的房子住啊!你看家里尽是你二伯看过的书,有一大麻袋哩!”母亲借题发挥,现场说教,就像当年父亲教诲肖华一样语重心长,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用功读书……”朋朋闪烁着一双黑而明亮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并不明白 “用功读书”与“漂亮房子”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听到母亲的话,吴宇撇着嘴朝一脸得意的肖华投去一丝不屑的微笑。
“娘,您跟他说这些东西,他会懂吗?”肖亮抽着烟朝母亲说道。
“说的像你一样,读了那么多书还是不开窍。我家朋朋可聪明了,这个学期不是被老师表扬了好几次。”母亲慈爱地抚摸了朋朋的小脑瓜,笑着说。
“奶奶,是五次。”肖朋歪着脑瓜儿冲母亲说,他那副天真的样子顿时惹得满屋的笑声。
听着母亲一番启迪说教的话,肖华脑海里不禁思绪万千:十几载寒窗苦读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争口气”赢得一份体面的工作,还是为了演绎一段脱离泥土气息的都市故事,或是为了更高层次的追求,比如高官厚禄。望着一脸欣喜的母亲,看到稚嫩童真的侄子,肖华精神竟有点恍惚。外面星星点灯,夜阑人静,家里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喝着茶,聊着天,诉说着亲情,谈论着古今,享受着这难得的天伦之乐,不知不觉间时针就指向了零点。两个孩子好像毫无睡意,睁大眼睛看着电视,看到精彩处还不时喁喁私语说些什么……要不是吴宇几次催促暗示,还不知道要聊到几点。最亲莫过于亲情。安顿好家人休息,肖华还觉得意犹未尽,觉到与母亲及家人要说的心里话确实太多了,可是吴宇似乎体会不到这一点,整个晚上除了给家人倒了几次茶外,就知道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电视,似乎客厅里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
第二天吃过早饭,肖华上班去了,吴宇在家里陪着亲友们。中午下班回来,肖华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一进门母亲就对他说:“华子,这回让你们破费了,小宇给我们买了好多衣服,你看这衣服质量多好,就是颜色太艳了,叫我这老婆子咋能穿出去见人啊。”母亲一边拍着穿在身上的新衣服一边指着放在沙发上的一堆新衣裳对肖华说。
“哦,花费什么呀?!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肖华的笑容有些尴尬,母亲显然不知道吴宇这样做的原因。
“咦?小宇呢?娘。”
“她回来放下衣服就进房间里去了,可能跑累了吧。”
“哦。”
肖华推开房门,看到吴宇正靠着床头上看着电视,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见肖华进来连眼也没有转一下,就像没看到他一样。肖华轻轻关上门,挨着吴宇坐了下来,低声问道:“小宇,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你这样做会伤害我的自尊心,你瞧不起我家人,就是瞧不起我,你应该懂得爱屋及乌的道理吧?”
听着肖华的话,吴宇似乎不为所动,一言不发,依旧神情专注地看着电视。
“他们是乡下人,是朴实的乡下人,十几年前我和他们一样穿的也是粗布衣服。” 见吴宇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肖华不禁吁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说够了没有啊?!”见肖华一副不依不饶的神情,吴宇不禁侧过头来,猛然打断他的话,冷峻盯着他,压低声音忿然道。
还没等肖华反应过来,吴宇嘴角浮出一丝嘲笑指着梳妆台,对他说:“切!我也不知道你家人有没有一点素质,一会儿功夫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你看着这梳妆台上画的是啥,还有客厅的墙上、地面上……我不说了,你自己去瞅瞅吧。”
顺着吴宇手指的方向,肖华这才发现梳妆台的镜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写上一行“好好学习”的字样,不用想,显然是朋朋的杰作,更气人的是还是用吴宇的口红写的,红艳艳的一片,甚是刺眼。看到镜面上的字,肖华气得肺都要炸了,刚才心中的不快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不禁埋怨道:“这些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亮子是怎么管孩子的。”嘴里边小声嘟哝着边走出了房间。客厅里,母亲他们正在试穿着新衣服,肖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往四周瞅了瞅,正如吴宇所言,只见新刷的墙壁上活生生的被划了好几道,地板上到处是烟头、果皮,狼藉不堪……肖华不禁在心里暗自苦笑一声,本想责备肖亮几句,但看到他们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起身拿了块抹布回到了房间擦起那行字来。
临近吃午饭的时候,吴宇突然拎着包从卧室里出来,朝正在餐厅里忙着摆菜的肖华说:“我上我妈家去了,你在家好好陪着你娘吧。”
肖华一愣,忙说:“马上要吃饭了,吃了饭我再送你去吧。”
吴宇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吃了。”说完绷着脸径自出了门。
看到吴宇一副不悦的样子,母亲走到肖华跟前,小声问道:“华子,小宇怎么啦?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看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哪里,她有事出去了。你们来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哩,怎么会不高兴呢?”肖华故作轻松地说。
“快吃饭了,还会有什么事!”母亲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肖华说。
“娘,是你想多了,她真的没生气。她要是生气,怎么会买那么多衣服。”肖华笑着说。
“哦,我想也是,没生气就好,吃饭吧。”母亲将信将疑地说。
出了家门,吴宇只觉得左右两个太阳穴一阵阵发涨,脑子里乱哄哄的烦躁极了。正在她心烦意乱愁着没有地方可去的时候,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一看竟然是余涵茗打来的,不禁喜上眉梢,像看到了救命草一样,忙接了电话:“喂,涵茗,你在哪儿呀?”
“这个是时候会在哪儿,我在家呀!有个客户给了我几张美容卡,要不下午我们去做美容吧?!”电话那头的余涵茗缓缓地说。
“你现在就来吧,我在家门口等你。”吴宇急切地说。
“现在?”
“是的,现在!”
听到吴宇急切的语气,余涵茗感到有点不对劲,迟疑片刻,说:那好吧!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到。”
几分钟后,余涵茗开着车过来了,一停下来就迫不及待地问吴宇:“美女,你是怎么啦,过几天就要做新娘了,怎么看上去像个怨妇似的?”
“唉,气死我了,真是一言难尽,找个地方慢慢聊吧。”吴宇不由分说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你俩吵架了?”余涵茗诧异地问。
“不是的,是因为他家人。”吴宇忿忿地说。
很快,她们来到上岛咖啡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两碗牛肉面,两杯果汁,边吃边聊。
“说吧,我亲爱的表姐,到底是怎么啦?”
“也没什么,还不是因为肖华的家人前天来了,住在我家里,把家里面弄得一团糟,我就是觉得很不习惯……”吴宇一股脑儿将心中的郁闷和委屈向余涵茗倒了个底朝天,说完还余怒未消地问:“涵茗,你说乡下人是不是都那么没素质?!”
“姐,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样啊,肖华会伤心的。”余涵茗听完吴宇的话,瞪大眼睛责怪道。
“他伤心,我还难受呢!”吴宇撅着嘴不屑地说。
“你呀,和我姨一个德性,眼里容不下别人。你是不是不想和肖华结婚了?”
“想呀,看你说的,我不跟他结婚跟谁结呀?”
“你眼里容不下他的家人,结婚以后俩人还不得成天生气?”余涵茗生气地说。
“我也不是容不下他的家人,你看他们做的事,就是看着不习惯,再说我俩之间又没有什么,会生什么气啊。”吴宇辩解道。她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看不惯肖华的家人,是对农村人的偏见,还是自己矫情,反正看到他们心里总是感觉别扭,但她仍然不承认自己不是容不下他们,而是看不惯而已。
“你这样做不是容不下他们,那还是什么?你得懂得什么叫爱屋及乌啊。”
“你怎么跟肖华一个腔调,什么爱屋及乌啊?”吴宇脸色泛红,懵懂地问。
“我说呀,当一个人决定要和自己心爱的人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你就要想到融入他的家庭,包容他家里的每一个人,哪怕他们做错了什么,只要不是有意的,有时候也要宽容。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生活习惯一亘形成是很难改变的,你看不起他家里的人,与看不起肖华是一个道理。我想呀,爱情是建立在相互包容,相互尊重的基础上的。你想想,假如肖华这样对待你的家人,你会怎么想,恐怕你早就恼火了。”
听着余涵茗一番喻之以理的话,吴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一颗无所适从的心顿时变得敞亮起来。是啊,爱情是个温馨浪漫的历程,也是一个互相磨合、相互包容、相互尊重的过程,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弄得彼此心烦,值得吗?想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狭隘与自私,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筷子,急切地问:“涵茗,肖华肯定生气了,我该怎么办?”
“就知道问怎么办?赶紧给肖华打电话赔不是呀。”余涵茗瞪眼说。
她忙拿起桌上的手机给肖华拨了过去,柔声说:“亲爱的,等一会儿我回去领着朋朋他们上西湖公园去玩吧?!”
接到吴宇的电话时,肖华正在吃饭,他显然被吴宇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弄得无所适从,忙不跌地说:“好啊好……”等他镇定下来,才意识到下午还有事要办,忙改口道:“不是说好的下午去给亲友们送请柬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哦,知道了,我吃完饭就回去了。”吴宇甜甜地说。
“涵茗,我们快吃饭吧,我下午还有事哩?”吴宇边说着边拿起筷子往嘴里塞着面条。
“你慢慢吃,别噎着。不做美容啦?”
“不去了,有时间再说吧。”
看着吴宇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余涵茗摇了摇头,说:“你呀!快结婚的人了还像个小孩。”说完从包里掏出几张美容卡向她递了过去。
吴宇放下筷子接过美容卡,笑着说:“还是妹妹疼我,谢谢啊!”
从咖啡厅出来,余涵茗又开车把吴宇送回小区门口,一直看着她进了小区才驱车离去。
第三天,岳淑华夫妇为母亲及家人接风洗尘,吃饭的地点安排在建设路的天一阁大酒店。接到岳淑华的宴请电话时,肖华想到这些日子里,吴宇一家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精力上,都为自己付出很多,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他对给岳淑华说:“妈,我娘也不是个讲究排场的人,就不用去大酒店了,随便在家里吃一点就行了。”
“那可不行,你们讲不讲规矩我管不了,可我们还是懂礼仪的。”没想到岳淑华一口回绝了他的要求,还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一时间弄得肖华灰头土脸的,不敢再吱声。
晚上,两家人聚集在天一阁大酒店,简短寒暄之后,开始落座。席间,岳淑华又提起上次回家探亲的事情,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个做婆婆的对媳妇还真是亲啊,还给我家小宇准备了那么贵重的礼物,我可要替她谢谢你啊。”说完,端起酒杯在母亲面前的酒杯上碰了一下,算是表示谢意。
听到岳淑华口是心非的话,看到她那副傲慢的表情,肖华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与羞愧,又不便于插话,只是涨红着脸低着头吃着饭。
“是我家华子高攀小宇了,以后他还得仰仗你们照顾啊。”母亲自然不清楚岳淑华的言外之意,笑眯眯地说。
“嗳,照顾也是应该的,谁叫我家小宇憨人有憨福哩。”岳淑华干笑着说。
“她可不憨,又聪明又漂亮,是我家三个媳妇中模样最俊俏的。”母亲边说着边朝吴宇瞅了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吴宇似乎觉察出肖华内心的不愉快,伸手悄悄在肖华的大腿上拧了一把,小声说:“小心眼!”说完又朝着喋喋不休的岳淑华说:“妈,别说了,上了这么多菜,让他们先吃点菜吧。”
“对……对,先吃点菜。”吴劲光接腔道。
吃完饭,肖华开车先把岳淑华夫妇送回家,又拉着母亲及家人去看夜景,看着母亲兴趣盎然地欣赏着夜景,啧啧称羡城市的繁华与热闹,不禁思绪万千,想到宁静的小山村,泥泞的田间小路,依旧破落的宅子,他的鼻子竟有些发酸的感觉。
肖华与吴宇的婚礼在天昌大酒店如期举行。
婚礼现场设在二楼多功能大厅,里面装饰得喜气洋洋、富丽堂皇,像座宫殿。厅堂顶部彩灯闪烁,彩带斑斓,气势恢宏,灿若星空;迎面墙上两个巨大的“囍”字在聚光灯的照耀下闪耀着喜庆的光芒;四周摆满各色艳丽的鲜花,散发着浓郁的芬芳;三十余张大圆桌坐满了来宾,他们在悠扬的乐曲声中,谈笑喧闹,等待着新人的出现……婚礼场面隆重而又喜庆。策划这场婚礼的主要导演正是岳淑华。此刻,她坐在贵宾席上,春风满面地瞅着眼前的一切,欣喜之情充溢心底。就她的想法,女儿的婚礼,要办就要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她很清楚,脑子里也算了一笔经济账,自己作为市交通局的元老,现在还在位,女儿的大喜之日,多数人还是要冲着她的面子来捧场的,也许过不了多久,待到自己退休了,人走茶凉,儿子岳昊结婚的婚礼能不能办成这个样子,那是可想而知的……想到儿子的婚礼,有点重男轻女思想的岳淑华心中竟有几分失落与憋屈。
在一阵轻扬的音乐声中,英俊潇洒的肖华与光彩照人的吴宇,携手并肩款款步入婚姻的红地毯,在司仪煽情的祝福声中,在来宾激烈的掌声中,结婚仪式拉开了序幕。当来宾要他俩“交待”恋爱经过的时候,肖华冲一脸绯红的吴宇,滑稽地挤了挤眼,深情地说:“那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我闲着没事上西湖公园溜达,看到湖里有不少人划船,一时心血来潮就过去划船,就在我挥浆划着的时候,一不小心与迎面而来的一只船撞了个正着,我一时受到惊吓差一点掉入水里。正当我张皇失措之时,只听到对面船上传来一阵女孩银铃般的笑声,然后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入耳际:“帅哥,你没事吧?!”那声音甜丝丝,婉转清丽,好听极了,我不由得睁大眼睛朝她瞅去,这一瞅不打紧,顿时让我惊呆了,没想到说话的女孩竟是如此的漂亮,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柔情若水、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头发飘逸如风,晶莹剔透的肌肤洁白如雪……婷婷娜娜,不是仙女胜似仙女。那一刻,我恍若梦中,心跳加速,心想她也许是上天赐给我的爱人……于是乎,也就有了后面的爱情故事啦!”
“是不是啊,新娘子?”来宾大声喧哗着。
面对一浪高过一浪的闹哄声,吴宇笑而不答,一副欲说还休、含娇带羞的神情。都说女人最漂亮的时候是穿上婚纱的那一刻,此话果真不假,这时候娇羞作态的吴宇犹如天女下凡,真是妩媚至极。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爱情甜蜜蜜,亲情乐融融,俩人不朽的爱情,终于修成正果。肖华激奋而幸福地瞅着同样一脸幸福的“新娘子”,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与责任感升腾起来,震颤着传遍全身。从今天起,他正式告别单身生活,将要担负起一个家庭的责任和义务,向一个新的生活目标迈进,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创造美好的婚姻生活,离不开俩人的共同努力……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握紧了吴宇的小手。
岳淑华静静地看着女儿女婿的表现,神情严肃,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是参加稍微重要的活动或场面,她总是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尽显一名国家干部的良好素质。其实,从她那时而凝重时而舒展的眼神中足以洞悉她内心世界的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波澜起伏,暗流涌动。这两年,她为吴宇的终身大事夜不成寐,食不知味,操心费神,可谓是煞费苦心。可是倔犟的女儿,对她的一番好意似乎并不领情,一意孤行,偏偏找了个令她“反感”的警察,岳淑华为此反对过,生过气,也反思过,虽说她在家里有绝对的发言权,但孤掌难鸣,最终还是依允了女儿请求……她心想,女大不随娘,女儿迟早会离开她过自己的日子,只要女儿觉得幸福就随她去吧……她有时候想女儿是不是有点傻,咋就没有余涵茗那股精明劲呢?感情能当饭吃啊?她就搞不懂一副破旧的手镯女儿竟如获至宝,乐不可支……想到这些她就替女儿感到憋屈……不过从女儿定亲、看日子到举办婚礼,顺风顺水,一切都按照她的意愿有条不紊地进行,她心里多少感到欣慰与舒坦,想到这里,她不禁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肖华的母亲,宽宽的额头,厚厚的嘴唇,竟觉得这个乡下老太太并不怎么寒碜,而是那样的顺心顺眼,也绝不像那种精打细算抠门小气的女人,她不由得伸手拽了一下母亲的衣襟,满面堆笑地问道:“亲家,今天高兴吧?!”
坐在一侧正在看着热闹的母亲听到岳淑华的话,不由得笑逐颜开,拉过岳淑华的手,说:“高兴,高兴……为了华子的婚事,你这个做丈母娘的真是操了心啊。”
听到母亲的话,岳淑华不禁在心里说道,你这个当婆子的当然高兴,不费神不费钱就把我的宝贝女儿娶走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虽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脸上仍笑吟吟地说:“也没有操什么心,再说操心也是应该的。”
当仪式进行到新郎新娘向双方父母鞠躬行礼的时候,母亲端坐在座位上,面对儿子和媳妇的行礼,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这么大的结婚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就是过去大地主、土豪家操办婚礼也没有这么排场,更况且还是自己儿子的婚礼。她感觉就像在梦中,眼睛因激奋而湿润,声音颤抖地朝儿子和媳妇说:“娘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们结婚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母亲的祝福朴实无华,平淡如水,但在肖华看来却是字字珠矶,意味深长,心里顿时激动不已,眼圈泛红。他自然理解母亲的心情,对于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受尽人生苦难的母亲来说,儿子能有这样的造化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她心里除了高兴还是高兴,更希望的是儿子要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把未来的日子过好……
当轮到向岳淑华夫妇行礼的时候,岳淑华起身交给肖华一个大大的红包,郑重地说:“肖华,以后小宇就交给你了,她从小就比较娇惯,你要多照顾她一些。”
肖华接过红包,激动地说:“请爸妈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小宇的。”
“好……好……”岳淑华夫妇乐呵呵地说。
婚礼仪式进行完毕,肖华携着吴宇又挨个给来宾敬酒,宴席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多钟才算结束。
回到新房,俩人像是刚刚完成了一场战斗任务似的,高度紧张的精神顿时松懈下来。“哎哟,我的啊,累死我的,我的脚都站麻了。”吴宇连声叫嚷着累死了,三下两下拉扯下礼服随手扔到沙发上,赤着脚一头歪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肖华也觉得全身酸软、困倦不已。自从老家回来,他是忙完公事忙家事,几乎是连轴转,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看到吴宇甜甜睡去的样子,他心里充满幸福,不由自主地躺了下来,搂着她沉沉睡去。
新婚之夜,俩人相拥而眠,一觉睡到大天亮。
翌日起床,看到窗外阳光明媚,俩人相视一笑,吴宇娇嗔地说:“亲爱的,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新娘?”
面对吴宇挑逗,肖华诡谲一笑,说:“宝贝,你要我怎么对待你呀?”
“我不知道啊!呵呵”吴宇羞红着脸说。
“那我告诉你……”肖华嘻笑着一把将吴宇压在身体底下,热烈地亲吻着,室内顿时颠鸾倒凤,春光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