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节(1 / 1)
第4节
每隔两天,陈数都会到楼下小店,用公用电话给左欣通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他会事无具细地将他这两天来做的事都说一通:
“宝贝,我买了炊具了,你过来我烧好菜给你吃。”“我昨天去超市,给你买了件家居服,和我的是情侣款,你的粉的,我的蓝的。”“这两天工作都顺利,我和王海都被领导表扬了。”“再过两个月,固计我们可以直接去车间参与管理了。”“我们在车间的工作就是干活的,参与管理估计要到年底。”“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确切地说,左欣第一次走进陈数的出租房是毕业后的第五个月。
那时候,陈数已经把他的小租房添置得有模有样了。
冰箱电扇炊具,成套的床品,情侣家居睡衣……不可否认,陈数是体贴又细心的。
毕业后,没能留杭的左欣在老家的一家私营企业安顿了下来。两个之间最多的联系就是写信和电话,两三天一次的电话,根本解不了情人之间的渴望,讲不完的话怎么办?
写信。
回到老家工作的左欣,除了跑到大学生宿舍楼下等陈数的电话外,最喜欢的事,就是收到陈数的信,一个人拿到房间细细地读。
从左欣的老家到杭州,车费是35块,还要加上城里公交车的来来回回,在那时来说,一来一去是一笔很大的费用开支。
那时候,陈数和左欣都只有单休,除去往返坐车的6个小时,根本没有时间可以在一起。所以,五个月后的这第一次到访可想而知是多么地来之不易。
左欣提前打听到公司周五会发一车货到杭州,18:00出发,21:00左右到。她早早地和办公室主作请了一天假。这样,就可以在杭州待一天了。
在货车上的三个小时是辗转难眠的,狭小拥挤的空间里,坐三个人,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小得可怜的小电扇吊在司机的头顶,呼啦啦地吹着。虽然已经是11月初,但车厢的臭味和长时间的行车,还是让左欣汗流满面。
虽然难忍,但左欣心里一直的向往坚定又执着,再过一会儿,她就能看到陈数了,都快半年没见了,只要能早点见到他,怎么辛苦都可以。
那种向往,就像在脑子里植入了兴奋剂一样,她全身几乎是直立地挺着,三个小时一直处于一个亢奋的状态。
“当年,他坐着三轮摩的到我家门口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吧?”左欣甜甜地想。
是的,当年。
她根本想不到,大冬天的,年初一,陈数会出现在她家门口。他大老远地坐三四个小时的车,跟着写信信封上的地址,从白天折腾到晚上,终于找到她,只为看一眼她……
左欣开门的时候,陈数站在她家门口,雪花飞舞。他哈着看气,从左欣家窗户里透出来的光,照在陈数脸上,他的脸发着光,双眼透明闪亮。
双眼透亮的陈数,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红与黑》递给左欣:“本来想开学给你的,但我又怕你寒假里无聊,想想还是给你送过来了。”
那是一本崭新的书,大红的封面。
那时候,一本书就是全世界。哪像现在,就算是一根LV皮带:5000块;一只古奇包包,8000块;一件阿玛尼衬衫,3700元,一瓶50毫升的SKⅡ晚霜,880元。不要惊讶,这都是中国的穷人们用的。
他的同学赵志成,一套别墅:2000万!拆了,重建。一张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卡,8万元。还有王海,办一张国际连锁度假酒店的会员卡,15万。当然,他不拿自己的名字办,但也是他在用。
更别说一瓶高档的葡萄酒,一个酒庄了。一般打工的人就是不吃不喝,几辈子也买不起。可是,这些就发生十几年后的陈数身边。
只是在十几年前,那还都是非常奢侈的。
可是,谁又会知道。十几年后,原本奢侈的东西变得平常而易得;城市里,最最奢侈的东西不再是钱,而是用再多钱也买不来的——爱情。
那天,在爱情里滋养着的左欣看到站在门口的陈数,脸就刷地红了,心跳加快,激动得站在门口磨着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发着光的男孩。
两个人就这样相视着,“嘿嘿”地傻笑。
回过神的左欣马上拉着陈数就走进路口的阴隐里。
在学校里不能谈恋爱,男孩子都跑到家门口来了,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如果被父母或邻居知道了可不得了。但是,陈数坐了整整一天的车了,两个人怎么舍得接了书就此分开?
“欣,外面是谁啊?”屋里,左欣的母亲听到外面的声响后问。
“没有,小月送书来。我去她们家玩一下啊?”左欣跑回门口随便撒了个小谎。
撒了谎的左欣满脸通红,她开心地跑回阴隐里,牵起陈数的手就往小镇上跑——他们可以有一两个小时的见面时间。
这么晚,回是回不去了,两个人牵着手往镇上走,左欣老家的小镇很小,小得用手一抓就一把熟人。
在夜色的掩护下,左欣还是大胆着享受着恋爱带来的美好。
那种轻狂又热烈的感觉,左欣至今都记得很清晰。
虽然是冬天,陈数抓着她的那只手还是渗出了汗。左欣温柔地笑着,甜甜地被那大手握着,感觉很温暖。
也就是那个晚上,左欣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首诗,题目就是《牵手》:
将手放于你宽厚的手掌感知冬的温暖将馨香留给彼此便是久来的默契慢慢地握紧不错过每一根手指。
老家镇上总共不到五家旅店,两个人一家一家地问,终于找到了一家最最便宜的旅馆,一晚25元。房间里设施其全,除床桌凳热水瓶,还有15寸的黑白电视和冒牌的西湖龙井。
交了压金拿了钥匙,回到房里的两人,笨拙地拥抱。
左欣把头往陈数的颈上缠,陈数也正好将手从左欣的肩头绕过来。左欣“扑哧”一声笑着把手拿下来,环住陈数的腰,陈数也正好拿下双手。两个人就这样傻气地抱了一会,然后陈数的手就不老实了,不过,他控制得非常好,照例是亲亲我我和摸摸索索……
在经历过多次的攻城失败后,陈数现在主动地降低了摸索的层度。他决定毕业后,再行使他的权力,而且要好好行使。
所以,当左欣毕业五个月后,第一次踏入陈数的出租房时候,陈数多年来积蓄的压抑几乎是一鼓作气地释放了出来。
那天晚上,陈数好好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左欣到杭州的时间。20:00不到,陈数就从车库里取出了他的自行车,前几天,他就把车子先里里外外擦了一遍。特别是后座,那是给左欣留着的。为了让她坐得更舒服些,陈数找了几块旧海棉外面包了一件他的旧衣服,爱心温座垫就做好了。
十分钟后,陈数就推着他的专车到了约定的地点等。十一月,乍暖还寒。陈数站在十字路口第一次仔细地看这个他生活了快五年的城市——高楼越来越多,街边霓虹闪亮。八点多的街头,依旧热闹非凡,不似农村,七点不到,天一暗下来全村基本就没什么声音了。
餐厅门口的彩灯一闪一闪地,理发店门口条纹的转桶不知疲倦的转着。这些光四散地射开,照着街上面无表情的行人。在陈数看来,每个人的五观都不是那么清晰,只是感觉着这些碳水化合物木呆地走着自己的路,过着自己的生活。陈数满脑子全是左欣披肩的长发,和她娇羞时的可爱模样。
别的人和事,在他看来,都是一场场远处的电影,剧中的人似哭似笑与他无关,他只是觉得,钢筋混泥土下的这些繁华,都显得那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