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残酷的真相(1 / 1)
盛夏的漠北,天气燥热,休整了数日的千羽军终于迎来大战后第一次惊险刺激的行动——惊的是火器营新来那个不起眼的小兵楚煜竟然造出了所有人此生从未见过的重量级装备——大炮;险的是军中两位统领竟然将今晚行动的策划全权交付给一个盲眼军师。
晚饭过后,这件事在军营里一传开来便争议四起,数沈丘营房里最为热闹。
“奶奶的,那个瞎眼军师到底给统领大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叫那二位如此信任他!”粗狂中带着愤懑,由沈丘起头,一个营房的士兵都开始对方初久颇有微词。
“斥候不必动怒。”一小兵凑近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夜晚天黑,他一个瞎子看不见,若是不小心被磕着碰着或者再不小心一脚踩到雷弹上因此丧命了,那也只能怪他瞎了眼。”
“有道理!”沈丘静下来想了想,或许那两位统领也有这种打算,他站起身招呼两个小兵道:“来呀,跟爷去趟军师大营,毕竟人家新官上任,咱也不能寒碜,多少得给份见面礼不是?”
这边几人刚刚出了营房,便有守关将士匆匆赶来,“沈斥候,这里有您一封信。”
沈丘闻言正了神色,余光不经意地瞥了瞥四周,这才将信接过来。
沈丘是二公主的亲舅舅,皇亲国戚,府中来信是常有的事,几人见状迅速散开了去。
沈丘拿了信后,再不提去军师大营的事,又快步回了营房。
……
同一时间,夏云依手里捏着一封信走进军师大营,“初久,我刚刚捕获了沈丘与皇室联系的密信。”
一直藏在地道里的二妞因方初久升官单独分配了营房终于得以出来透透气,此时一见夏云依拿着原封不动的信走进来,面上有些许不悦,“云依,初久她看不见,你不妨直接念出来我们听听。”
夏云依闻言眸光微微闪动,默然拆开封了火漆的信,看了一眼后才懊恼道:“又是这种看不懂的符号。”叹了一声,“我只怕是不能替大军师分忧了。”
“什么符号?”二妞疑惑,说着便走了过来探头一看,讶异地“啊”了一声,“初久,竟然是你从前在翠屏教过我的汉语拼音。”
“哦?”方初久隐在暗处的面容极不情愿地划过一抹讥讽,片刻又恢复平静,故作惊讶问,“这次的信竟然又是用汉语拼音写的?”
“是的呢!”二妞点点头,笑道:“初久你从前说过这种符号只有你家乡的人才能熟练运用,如今看这情况,似乎是你一直寻找的朋友出现了。”
“既是这样,你快给我念念。”方初久转过身,满脸期待。
二妞打开折纸一看,读懂上面的内容后,惊得面色变换了几番,在夏云依几次叫唤后才反应过来。
“初久问你上面写了什么?”夏云依面无表情看着她。
“夏侯茗让沈丘把初久的情况全部传回去。”二妞轻轻舒了口气,试图平缓面上情绪。
“那你干嘛这么紧张?”夏云依疑惑。
“因为这上面还提到让沈丘杀了初久,我感到很惶恐。”二妞对答如流。
“呵——”夏云依冷笑一声,“要杀初久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话落看了看天色,“二妞,我们马上要行动了,你还是赶紧回地道待着吧,否则让人发现了,我们都得玩完。”
“初久保重!”二妞回转身,给了方初久一个大大的拥抱后朝着营房里间被床榻遮挡住的洞口走去。
“拿出来吧!”确定二妞已经进入地道,方初久收起先前的勉强笑意,换上许久未见的冰冷之色,颇为遗憾地一叹,“果然是她!”
夏云依从怀里掏出真正被截获的那封信,打开看了一眼那普通的汉字后道:“这封信应是右相十日前让人传来的,他说夏侯茗如今在朝中地位开始动摇,为了捍卫根基,让沈丘在凯旋回朝时让两个统领发生内讧,将抗敌功劳全部归到沈家身上。这封信其实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沈丘能得到的情报,我能比他更快得到,甚至连细节都能说出个八九成。”
“我让你藏了这封信,将我亲笔写的给二妞看,你可知这是为何?”许久不说话的方初久终于开口。
“你不就是想试探她么?”夏云依一脸平静,“她会看懂那个符号也不奇怪,反正是你教她的。”
“的确不奇怪。”方初久接过话,“只不过我很好奇她为何要说谎?”
“你的意思是?”夏云依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封信上写的是:《神兵篆》已基本翻译完,杀了二妞。”方初久一字一顿徐徐道来。
夏云依倒抽了一口凉气,半晌才颤抖着声音,“竟然是她出卖的你,难怪我会找不出紫麒麟的叛徒。”
“也许我内心里早就开始怀疑她了,只不过碍于这么久的情谊,想到我自来到这个世界遇到她的种种,我始终不愿相信她会是一直躲在暗处监视我的人。”方初久道:“早在青州城时收到那封汉语拼音写的求助信我就一直在想,二妞为什么能够轻易闯进司礼监,并且轻易拿到方子浩管理的那种压箱底陈年旧纸。后来我不慎掉入大离皇宫密室,宫洵夜闯司礼监将她带了出来救我,她跟我说自己从未写过求助信,那个时候我或许是太缺乏安全感,才会勉强自己接受她的这些借口渴望最后换来的是朋友之间的至诚至信。可笑我直到刚刚才看清这一切。”
夏云依已经彻底说不出话,她认识这个二妞时间并不长,但当初晏流之所以会在刑部大门前被万箭穿心而死,陈岩为了让宫洵带着方初久和紫麒麟脱身不惜以毁容的代价炸毁神机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二妞被冤枉杀了西梁使臣,方初久想拼尽全力救她。
可是如今,真相被一层层撕裂开来,有一个无情的声音告诉她,当初致使紫麒麟全员出动,宫洵一夜之间与皇室对立的始作俑者竟是他们一直认为被冤枉了的二妞,夏云依乌黑的眸子里霎时涌上云雾层层,她摇着头慢慢往后退,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二妞是紫麒麟的民间暗探,是宫洵母亲的得力助手,她不可能出卖宫洵,也不可能出卖你。”
“我也希望这一切是假的。”方初久冷声道:“但是刚才她看到那一封信的反应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什么?”夏云依勉强稳住身子,无限混乱中抽出一丝理智问道。
“宫洵曾告诉我,晏流死前同他说过一句话让他小心”二……“后面具体是什么,晏流还没说完就已经死了,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夏侯茗是男人没几天,所以我跟宫洵都先入为主地将晏流口中的人想成了夏侯茗,以为他也发现了夏侯茗的秘密,可是现今看来,他想告诉我们的人是二妞。”方初久遗恨道:“可恨我连宫洵都失去了才看清这一切。”
“那你的意识是说,二妞从一开始就是夏侯茗的人?”夏云依再一次被惊到。
“或许。”方初久吸了吸鼻子,“汉语拼音这种东西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会的,而在这个世界,我连宫洵都没教过,唯独教了二妞这种东西。由此可见,躲在皇室替夏侯茗翻译《神兵篆》的就是二妞。”
“你若是不信,我还有证据。”方初久又道:“那天晚上在刑部大门外,我亲耳听到夏侯茗问他身后的人东西完全翻译出来了没有,刑部的人告诉他只翻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符号变了。撇开这个先不说,那天晚上正好是二妞被黑风卫从巡天府用囚车拉出来送到刑部准备连夜进行三法司会审的日子,你说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夏云依面色惨白到极致,她对二妞此人没多大感觉,但一想到她是紫麒麟的叛徒,出卖初久,出卖紫麒麟,甚至连宫洵的死都有可能与二妞甚至是她背后的人有关,夏云依就愤恨到全身起杀意,但她潜意识里不想承认这一切,“照你这样说,踏云楼的杀人事件不是解释不通了?”
“错!”方初久立即否决,眉眼坚定道:“解释得通,而且还合情合理。踏云楼里西梁使臣实际上就是二妞杀的,相反,我后来给你们解释的真凶利用四面墙的相似性那个说法才是荒诞不经,真相就是夏侯茗唆使二妞杀了西梁使臣,因为只有这样二妞才能名正言顺地进大牢,才能名正言顺地进行三法司会审,而他们会审得内容根本不是杀人事件,而是夏侯茗拿出从夏侯玉枫手里抢来的《神兵篆》让二妞翻译,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姜宸和一众使臣还没去旁听,夏侯茗就吩咐开始会审的原因。”
“那夏侯茗所说的符号变了是什么意思?”夏云依恢复了几分冷静。
“若我没猜错,《神兵篆》后半部分是用英文撰写的。”方初久心里感慨百年前的那位方家先祖真真是聪明,竟能想到这种办法杜绝后世轻易将《神兵篆》里的内容盗了去。不过此刻即便是将整本《神兵篆》带到她面前她也看不见翻译不出来。
夏云依自知方初久口中的“英文”又是她那个世界的特殊东西,便不再多问,咬了咬牙问道:“二妞此人,留还是不留?只要你一句话,我片刻便能取她项上人头。”
“留不得。”方初久冷冷道:“不过相比沈丘,二妞的作用大了去了,杀二妞不如杀了沈丘,这二人目前注定只能留一个。”
“为什么?”夏云依问。
“因为二妞刚才自己把那封信的意思给改了,既然她想玩,那我们便顺着她,就以她翻译出来的内容为由借今夜的行动先下手为强杀了沈丘。”方初久道:“二妞能在紫麒麟潜伏这么多年没被发现,想来定也是个不易冲动的主,刚才的事只能震住她一时,事后她必然想办法接近沈丘弄清楚事情原委,所以我们更不能让她得逞。”话音落时神色一变,霍然抬头朝着外面厉喝一声,“偷听这种事竟也成了忘尘的爱好?”
“算不得偷听。”早已站在外面多时的忘尘轻声走进来,“我身为紫麒麟一员,听到这些只会让我更清楚敌我关系。”
“我有理由怀疑你也是夏侯茗派来的奸细。”方初久声音渐寒,“你当初出现的时间地点太过巧合。”
片刻之间,一直以来信任的二妞变成了紫麒麟最大的劲敌,便是一向维护忘尘的夏云依也开始犹豫起来,这个人,说他像宫洵,其实也只是那一双眼睛,说他不像,又有那么一点点影子……
“如果你能拿出质疑二妞那样的证据,我便认,要杀要剐随你便。”忘尘永远都是那样波澜不惊的声音,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从未有过喜怒哀乐。可他不知,就是这一点像极了宫洵,也是这一点让方初久对他深恶痛绝。
“我会的。”方初久捏着拳头,“你若是奸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