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世之谜(1 / 1)
灵棺里头,是一尊雕玉莲台,黑白花瓣合拢,只留顶端微微缝隙,像在等待着开棺第一滴清露,第一抹阳光的润泽。
棺内寒气逼人,稍微靠近便犹如冰刀子从脸上刮过,冷而冽。
夏云依和陈岩仅是在看到莲台第一时间对视一眼便别过头去,各有所思。
彼时传言,南海有莲,取冥山至寒之玉而雕,有吸精聚魄之功效,曾是南沙国大祭司姜凝音的得力武器,唤“幽冥莲台”,南沙属苗族,皇室之人擅巫蛊咒术。
二十一年前,南沙一位皇子因叛乱被皇室缉拿,按律当斩,行刑当天,却不知他何时偷学了早被封锁的禁术“天魔怒”,放出万蛊之王,引得百姓自相残杀,南沙内乱,国主大怒,派新任大祭司姜凝音前去捉拿叛逆皇子,最终利用这尊莲台将万蛊之王永远冰封,可姜凝音和叛逆皇子却自此消失,再没出现过,民间有崇敬大祭司者感慨这位传奇女子的一生就此终结。可更多的说法却是姜凝音与那皇子有私情,“天魔怒”不过是掩护他们私奔的一道屏障。
因未曾找到两人的尸体,这个说法越传越广,为保皇室尊严,国主下令严禁任何人提及关于这二人之事。
自此,幽冥莲台也被列入了南沙皇室禁物。
而这件事是南沙密辛,漓幽谷的暗探分布较广,陈岩和夏云依也是因随了宫洵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
此刻得见,不可谓不震惊。
“这这这……”卫冬指着莲台,声音断断续续,“这是我们主子的东西。”
“怎么可能?”夏云依和陈岩同时瞪向他,满脸震惊。
“我是说真的。”卫冬被二人这么一吓,顿觉憋屈,“我们离开锦芳村的前一晚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主子的一幅画像,要知道主子从来不让人为她作画的,那一张是绝无仅有的一张,单老便让我收起来了。”
“那你如何得知这莲台是你们家主子的?”夏云依问。
“因为画像上,主子便是足尖轻点莲台,玉带临风。”他挠挠头又看了一眼,继续道:“只不过画像上的莲台是打开的,我之所以认出来也是因为这些黑一片白一片的花瓣很是奇特。”
很明显,紫麒麟的人都不知道南沙国的皇室密辛。
夏云依又与陈岩对视了一眼,二人均露出担忧的神情。
“喂!你们几个在打什么哑谜,当我是透明的么?”方初久等了半天,只听见卫冬提到宫洵的娘亲,她一脸不解,“灵棺里的到底是什么?”
“幽冥莲台。”陈岩和夏云依齐齐答。
“什么鬼?”方初久蹙眉。
宫洵的娘亲竟然是南沙国的大祭司姜凝音,夏云依有些茫然,一时不知从何解释,吩咐卫冬和陈岩把灵棺先抬去姜宸房里,又对方初久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或许姜宸比我们知道得更多,我们这就去找他,让他说给你听。”
虽然心里极其迫切想要知道,但方初久还是点了点头,关于宫洵的事情,她一丝也不想错过。
二人缓缓来到后院姜宸的房间,远远便听见他震惊的声音,“这东西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这就是灵棺。”陈岩伸手指了指,“我们也很好奇,既然少主临终前跟你说了灵棺的事,你不妨再细细说一遍给我们听,好弄清楚他为何留了这个东西。”
“我不知道。”姜宸摇摇头,“他没告诉我里面放的是什么,只是说打开了灵棺,初久就能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幽冥莲台是你们南沙国的禁物你知道吗?”夏云依睨着他。
方初久插不上话,只能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姜宸抬头,一眼见她凤冠霞帔,余光一瞥旁边的棺材,心头顿时泛酸。
沉吟片刻,姜宸缓缓道:“是,这是我们皇室禁物。”
得到证实,夏云依心里沉了一下,似乎,大概,宫洵的身份有些复杂了。
“少夫人为何急于要看我们家主子的画像?”单烨手里拿个画轴,急匆匆走了进来,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进门之前吩咐了卫冬带领其余紫麒麟的人加强周围防范。
“我看不到,交给他们吧!”方初久摆摆手。
夏云依接过画像一对比,果真是同一尊莲台,如此说来,宫洵确认是姜凝音的儿子无疑了。
单烨一看到灵棺里的莲台,顿时面色一变,“这是什么东西?”
没人答他的话。
夏云依,陈岩和姜宸都在思索这件事要从何说起。
“初久,你还记得海底墓里你问我大祭司姜凝音的事吗?”最终是姜宸先开了口。
“记得。”方初久点点头。
“你最初的猜测可能是对的。”姜宸道:“姜凝音可能就是宫洵的娘亲。”
早就料到墓穴主人是宫洵的娘亲,却没想到是南沙国的大祭司,方初久不由得讶异了一瞬,脑子里又想到大离皇宫密室看到的画像,一时有些疑惑,“那么,宫洵的爹是谁?”
她曾经做过这样一个大胆的假设:假设密室画像上的人是宫洵的娘亲,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夏侯谦的儿子,也就是大离国的皇子,由此,她这个命中注定要入宫为后的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他。所以此刻得知他娘亲是姜凝音,似乎与她这个假设有些脱轨,她便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宫洵的爹是谁。
“如果我没猜错,宫洵是那位南沙皇子和大祭司的儿子对吗?”夏云依问。
“不知道。”姜宸低眉沉思片刻,“关于大祭司的事我知之甚少。”
见方初久更不解,夏云依只得将那桩密辛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得单烨心脏一抽一抽的。
“不可能!”方初久一拍桌子,“假如真如传言所说姜凝音和那位皇子真心相爱,那么姜凝音为何如此痛恨宫洵,不惜一切代价要除了他?”
这一问,众人沉默了。
单烨更是无话可说,主子培训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除掉拿着麒麟令找来的人,也就是除掉自己的亲生儿子。
“由此可见,这中间想必有什么误会。”方初久继续道:“我觉得宫洵的父亲另有其人。”
“难道是我们弄错了?”夏云依望向陈岩,喃喃道。
陈岩一直皱着眉头紧抿着唇不说话。
“我在大离皇宫密室里也见到了一幅画。”方初久黯然道:“只可惜我现在看不到了,否则这将会是新的一条线索,或许宫洵跟大离皇室还有关系。”
“画像?”夏云依问,“什么样的画像?”
“是一个怀有身孕的绝美女子站在山顶。”方初久答:“可是她的神情却极其悲切沧桑,仿佛对这世间失去了一切生的希望。再联系宫洵与他娘亲的关系,我想那画上的人应该就是姜凝音,只是为何会出现在大离密室就不得而知了。”
“不对,你们说得全不对。”单烨努力回忆着以前的事,“少主的父亲与我们主子恩爱非常。”
众人闻言霍然抬头,“你见过宫洵的父亲?”
“见过。”单烨点点头。
“是不是夏侯谦?”不待他开口,方初久当先问出来。
“不是。”单烨道:“我描述不出他的容貌,就好像我见过他之后就会自动忘记他的样子一样,也许是他察觉到了故意让我忘记的吧!但我敢保证,他绝不是大离皇室的人。而且就在我们离开锦芳村前一夜,我看到他就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小院方向,神思缥缈。”
如此说来,宫洵的父亲就是还活着了,而且听起来武功还挺高?
究竟会是谁呢?
“据说这幽冥莲台当年是冰封了万蛊之王在里面的,我们轻易打开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夏云依最先回过神,又将视线放回灵棺内。
“既然只能用初久的血开启,那么我猜宫洵一定先我们一步打开过莲台并放了东西在里面。”姜宸道:“我在巫蛊咒术上有些研究,你们把这莲台打开我看看。”
方初久闻言,缓缓站起身,牙齿用力一咬方才割破的手指,再由夏云依牵引着往莲台上方滴下,这一次,再不同先前的开棺一样简单,黑白色的莲瓣缓缓绽开,但速度极慢,方初久一急,不顾夏云依的阻挠又咬破了两个手指头,鲜血成线浇在上面,半个时辰,方初久甚至感觉到有些头晕时才听到夏云依喊停。
“玉佩……竟然是玉佩?”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东西,夏云依除了震惊外隐隐有些愤怒。
“长什么样的?”方初久皱眉,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初次见面时宫洵从她手里夺走的玉佩。
“凤……”夏云依咕哝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刻了凤凰的玉佩不就是老皇帝第一次下旨到方家时留下的专属于皇后的玉佩么?”
方初久一愣,那块玉佩是她带到这个世界的唯一一件东西,难不成真与这个世界有什么关联?
“我明白了。”姜宸见到众人反应后,低眉认真看了看莲台中心的玉佩,道:“我们南沙排在天魔怒后面的一种蛊术叫做龙凤劫,这种蛊虫能在玉器里存活,蛊虫有二,分雌雄,中蛊的必须是一男一女才行,而倘若中蛊这两人离得太远,那么雌雄蛊虫会因思念对方而不断啃食宿主的精血,至死方休。”
方初久脸色变幻莫测,“这东西被宫洵抢走之前,我一直戴在身上。”
“所以蛊虫已经进入了你体内。”
姜宸唏嘘一声,忙问道:“你可曾感觉到不适?”
“没有。”方初久摇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老皇帝在把那块玉佩给我之前就动了手脚?”
“可能是这样。”姜宸无奈颔首。
方初久咬牙,“这个老东西,为了得到《神兵篆》竟然不惜用这么卑鄙的方法,得不到就要毁去。”又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姜宸想了想,“我看过记载,要除掉你身上的蛊毒,只有一种办法,就是让另外那个中蛊人身上的雄蛊虫将它引出去,此法又称‘龙死凤生’,宫洵想来一早知道你中了蛊毒,所以他用自己的血养了另外一只蛊,也是在这个玉佩中,意在让你想办法把这个玉佩送到那个人身边,使这蛊虫进入他体内吞噬那只雄蛊虫,而雌雄两只心意相通,倘若雄蛊出事,雌蛊就会自动出来,这样你就安全了。可现在的问题是,另外那只蛊在谁身上?”
“不知道啊!”夏云依担忧道:“初久现在没事,究竟是那个人还没中蛊还是中蛊的人离我们极近?”
“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夏侯茗。”
方初久接过话,“大离就他一个皇子,老皇帝能用的人就只有他,难怪夏侯谦对我和方念薇调包的事不予深究,原来是留了后招。”
“那我们是不是找个机会进宫去探索一下情况?”夏云依问。
“硬闯估计不行。”方初久心思一时间百转千回,“夏侯茗警觉性高得很,无论我们中的谁都无法顺利近他身,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光明正大的机会与他近距离接触。”
夏云依一听不高兴了,“什么叫做光明正大的与他近距离接触?说白了还不是直接嫁给他!”
她这一说,陈岩和单烨立即反对,“不行!”
方初久扶额,“难道除了嫁给他我就找不到其他办法了?宫洵把这块玉佩还给我绝不是让我去嫁给夏侯茗的,否则他一早知道我中了蛊就不会和我在一起了。”说罢对单烨一摊手,“你去看一下西梁那边有没有消息传回来,王室又有何动静?”
单烨低叹一声,转身出了姜宸的房间。
“这件事急不得。”感觉到夏云依躁动的情绪,方初久扯了扯嘴角,“既然我之前都没事,那么即便是现在蛊毒发作,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顶多是疼痛那么一阵子,不要为了这些小事打乱我们全盘计划。”
“小事?”夏云依突然转过脸来恶狠狠瞪着她,“关乎你性命的也能算是小事?”
“不然你想怎样?”方初久冷冷道:“现在跑去皇宫暴打夏侯茗一顿还是直接把他杀了?我们现在连对方情况都没摸清,那么急做什么?晚一点会怀孕啊?”
“呃……”夏云依哑然。
“不是说好了要作画的吗?”方初久仿佛根本就没经历过刚才的事,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对外吩咐,“笔墨伺候!”
卫冬被她刚才一番说法唬得一愣一愣的,立即噔噔噔跑进来将用具准备了,将方初久一早吩咐准备的床上书桌摆好这才退到一边研磨。
还没开始画,单烨又回来了,“少夫人,西梁那边已经惊动了王室,据线报说西梁摄政王将亲自前往大离为死去的使臣讨个说法。”
“速度真快!”方初久嘴角翘了翘,“去查查这位摄政王,到时候去套个近乎啥的方便些。”
“我已经吩咐过了。”单烨拱了拱手,见夏云依和姜宸手里各执笔墨,知晓他们是要为方初久作画,便悄然退了下去。
“开始吧!”方初久再度摆手,“需要摆什么姿势么?”
“坐这儿就好。”夏云依站起身来替她挪了个临窗的位置。
姜宸抬起头,定定看了她一眼,良久才收回目光,挥动手中毛笔蘸了墨汁。
一笔落眉梢,画她高华气质弧度巧,金殿初见无意侧首心神摇。
二笔落瞳眸,画她双眼看至红尘处,无限悲欢皆褪尽,唯剩孤独绕。
三笔点朱唇,画她淡笑世间聚与散,梦里白影疏落,梦外万千萧索。
四笔素指凝,画她婉转一扣,清灵毓秀,慢捻轻挑之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五笔嫁衣红,画她一路走来碧海生波,叠浪消散终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