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番外之 吴心匪石(1 / 1)
番外之吴心匪石
那天给谭晴回完短信之后,吴匪内心便开始纠结。
要说他对季尧的感情,毫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可季尧毕竟是男人,他对他的感情还无法确定。但他知道,超过友情的部分,是有的,可是到哪种程度,不到那个关头,他还真说不准。
生日啊……以前每年吴匪的生日,季尧都想着法地找他庆祝,大部分的时候他会妥协,偶尔所里实在走不开,季尧也会和他一起在派出所值班。算一算,好像自从认识季尧,除了念军校那几年,每个生日都是和他一起过的。
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在他生日即将结束之前,吴匪最后还是拿起了那个从放进抽屉就一直没见过光的钥匙,走向季尧送他的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是季尧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他还记得自己被季尧拉来,并被告知这套房子的主人是谁的时候,当时的心情——荒唐、可笑,可还有一点点震撼。
他觉得季尧这么做,说白了简直就是想“金屋藏娇”,他甚至觉得自己一旦接受了房子,季尧下一步就会逼他辞职。再者说,同样是男人,为什么要接受另一个男人给的房子?这简直就是在挑战自己身为男性的尊严,他怎么可能接受?
可是季尧那天却说“这房子的所有权是你的,但是使用权是我们两个的,如果你愿意接受我,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
家……原来季尧一直都是认真的,他想给他们的感情一个栖息和抒发的场所——就是这个“家”。
吴匪站在门口,为了不显得突兀,他按了好几遍门铃可始终无人应门。没办法,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里很黑,没有开灯,难道没有人吗?可是他随后又发现某间门下面的缝隙里,可以看到光线——这个时间,里面肯定是季尧。
他按照记忆中开关的位置,摸索到了开关,客厅一下子变得明亮。
适应了一下光线,吴匪环视着宽敞的客厅,试着和印象中的装修重合。房子大体没有动,只是增加了些办公用具。
吴匪又走到刚刚亮着灯的门边,耳朵贴着们仔细听了一下,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难道没人吗?他意思性地敲了两下门,然后推开,发现季尧正戴着耳机,一边哼哼着曲调一边用笔记录着什么。
好像感受到了有人来,季尧随意抬了下眼睛,看到吴匪的一瞬间,立刻摘下耳机,飞一般的速度冲向了吴匪并扑倒了他身上。
“来之前怎么没打个电话?”季尧撒娇般在他怀里蹭了蹭,吴匪能主动找他,简直堪称奇迹。
“路过,顺道上来看看。”吴匪淡淡道。
季尧才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反正这次是他主动找来的,这就够了。
他抬头看了看钟,随后暴躁了:“天啊,都这个时候了,我写歌写得太专注都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哎呀,你生日都快过了,我给你准备礼物了的。”说完,季尧有回到他的工作台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急什么,现在才九点,还有三个小时呢。”吴匪哭笑不得。
“哎呀,当然急了!我写了首歌,想现场唱给你听;还有我前一阵子拍的电影demo也做好了,想和你一起看;我还跟在中哥学了几道菜,想做给你吃,你吃饭了吗?”季尧雀跃地说着,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送给吴匪。
“吃倒是吃过了,不过已经消化没了,你想做我就吃呗。”看着这样的季尧,吴匪终是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
“那你很饿吗?你是想先吃饭还是先听我唱歌还是先看电影?”季尧亢奋极了,他甚至觉得时间可能不太够用。
“恩……”吴匪竟然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你先唱歌,然后去做饭,最后我们一边吃一边看电影。
“好!”于是,季尧兴奋地把笔记本和迷你音响搬出来,让吴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看着茶几上空荡荡的,便从冰箱里拿出了好几瓶啤酒和果盘。然后自己正对着他,开始随着伴奏唱了起来。
吴匪听着听着,脸上慢慢没了表情,他听见季尧好听的嗓子这样唱——
要我怎么忘记,我已刻骨铭心;
要我怎么放弃,我已身不由己;
要我怎么回忆,我已无从下笔;
要我怎么逃避,我已认定了你……
你的一切汇成我琴上音律,
你的眼神凝成我曲中诗意,
你从来都是我歌曲的主题,
却总是败给所谓世俗伦理……
吴匪的表情,起初是微笑着的,随着副歌部分更加直白的歌词,变得越来越凝重。
他的表情变化,季尧自然是看在了眼里。于是再不像刚开始唱那样深情脉脉,而是一点点变得焦急,变得恳切而心慌。他的气息变得不再平稳,唱出来的词句,都带上了哽咽。
明明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在听自己唱写给他的歌,却觉得自己一点点被推远。
如果我变得更好,你能否给我一个拥抱
一个拥抱就好,陪我到天荒地老
如果我走得更高,你能否给我一个暗号
一个点头就好,我陪你天荒地老
……
季尧唱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吴匪的眼神一点点从自己身上移开,最后干脆把头埋了下去。
客厅里只剩下伴奏的声音,和若有似无的来自于季尧抽鼻子的声音。吴匪默默叹了口气,启开一瓶酒,咕噜嘟噜灌了起来。
季尧整理好情绪,一点点试探性地看向吴匪,这动作怎么都透着一股和他不相符的唯唯诺诺。季尧害怕,他害怕下一秒会从吴匪嘴里再次听到想和自己划清界限的话,因为之前找他的时候,他就是那么拒绝自己的。
可吴匪什么都没说,他看都不看季尧一眼,只是一瓶接一瓶地喝酒,仿佛拼命压抑着什么,又好像是在专心思考着什么。
季尧看他这个样子,一时不敢像从前那样死乞白赖地缠他,于是他像是害怕打扰到他一样,小声说:“我先去给你炒点菜。”
吴匪没说话,等季尧完全走进厨房开始忙活的时候,才敢把视线稍微往他身上偏一点。他记忆中的小少爷,现在正在厨房,端着锅,拿着勺,呼吸着油烟,为自己炒着菜。
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啊……
他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想点根烟,也许尼古丁才能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把烟灰缸拉近了一些,而后又环视了一圈,觉得这里并不适合抽烟,也不应该抽烟。他又想起季尧最开始抽烟,也是跟自己学的,可是季尧并没有烟瘾,偶尔抽,都是为了讨好自己。现在为了唱歌,他很干脆地戒掉了本就不重的烟瘾。
吴匪把烟重新揣回兜里,又开了瓶酒,猛灌自己。
也许……也许很早以前就有了定论,只是他一直在逃避。像吴匪这种警察世家,军校毕业,出来之后只当个小小的派出所民警,说出去谁信?可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吴匪扪心自问,当初为什么留在家乡当民警而执意拒绝给自己的更高的待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以为不放心季尧,可究竟是哪种程度的不放心能让一个人放弃大好前程?
季尧的菜陆陆续续上桌,一一摆在了吴匪面前——西红柿炒鸡蛋,角瓜炒鸡蛋,青椒炒鸡蛋,土豆丝炒青椒以及一碗西红柿鸡蛋汤。
“鸡蛋最近不要钱吗?”吴匪看着菜,没忍住,放下酒瓶问。
“啊?”季尧还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你……你不喜欢?”
吴匪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问:“我喜不喜欢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季尧“嘭”地放下碗筷,急切道,“你喜欢我就很高兴,不喜欢我就做你喜欢的。我不想让你讨厌,因为你是我人生唯一的准则!”
“哎……”吴匪叹息,终于敢将眼睛与季尧的对视,“季尧,我们谈谈。”
季尧到对面的沙发上规规矩矩地坐好,看起来像一个乖宝宝,这副模范生的样子成功把吴匪逗笑了:“对于我接下来的话,请你仔细听,听完……请不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你已经不小了。”吴匪问他,“做得到吗?”
季尧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好像已经知道结果一样,苍白无力地答了一声:“好。”
“对于你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一切,我真的很感谢。”吴匪一个纵横市井的派出所民警,向来都是言辞铿锵,壮怀激烈,什么时候说过这种酸了吧唧的话?他自己都有点别扭。
“其实我一直觉得,如果我没有念军校,我现在一定是个流氓。流窜街头,小偷小摸。所以把,你能看上我这件事我真的理解不了。”
“我……”季尧的表情因为急切而扭曲到一起,“你在我眼中什么都好!”
“你听我说完。”吴匪觉得这种事必须一鼓作气才行,可他又不想长篇大论地去回忆那些过往,他沉吟片刻道,“我……我可以跟你在一起试试,只要你能听话,把现在这种态度保持下去。”
季尧本已经认命地等着他下最后通牒,没想到竟然是柳暗花明,他“噌”地一下起身,差点直接从茶几上飞过去。他窜到吴匪身边,瞪着明亮的大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真的吗?真的吗?你是说真的吗?我有没有听错,你是不是说你想跟我在一起了?”
“我……我……你……你……”季尧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两只手本来是按着他的肩膀,不一会又去捧吴匪的脸,捧了一会觉得这样太暧昧,又把手缩了回来却又不知放在那好。
吴匪噗嗤一笑,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先坐下吃饭。”
季尧轻轻地坐下,后背绷得比直。吴匪瞥了一眼,他觉得现在季尧不是在坐着,倒像是在扎马步,如果把沙发突然撤走,他可能都不会摔。
季尧像是个客人一样,端着饭碗,只知道往嘴里扒饭,细嚼慢咽,像极了大家闺秀。
“你正常点行不行?”吴匪实在不习惯现在安安静静的他,他宁可季尧带着一点就着的小暴脾气,因为那样的季尧吴匪很熟悉,也能控制住。
可季尧哪敢啊?他都不敢问吴匪为什么一下子就想通了,他怕自己一问吴匪就反悔了,所以他只想乖乖的不惹人烦。
“吃点菜。”吴匪用着命令的口气说,说完自己都哭笑不得,到底谁是这家的主人呐?后又一想,这房子好像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
没等季尧伸筷子夹菜,这边却因为他一个激动给自己噎着了。桌上只有酒,于是吴匪把自己刚刚喝的那瓶拿给了他。
可是季尧接过去,却没急着喝。他呆愣地看着瓶口,内心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活动,脸上也渐渐泛红——间……间接kiss……
吴匪看他的表情就猜出了个大概,于是调侃道:“怎么?还不喝?你想噎死啊?等我喂你喝吗?”
季尧看了看瓶口,又看了看吴匪的嘴唇,使劲咽了一下后壮着胆子提议道:“我们……我们喝个交杯酒吧!”
吴匪一副“-.-”的表情说:“你见过用啤酒瓶交杯的吗?20多厘米呢!你也不嫌累的上!”
“有……有一次性纸杯,我去拿。”季尧对交杯酒很是执着,吴匪也就不拦着了。
季尧没走两步,门铃竟然响了。晚上十点二十,这个时间,谁会来?
吴匪也觉得反常,于是也走了过去,季尧到门镜一看,回头严肃地对吴匪道:“我爸妈。”
吴匪根本没做好这么快见季尧父母的准备,但这个时候人来都来了,怎么可能拒之门外?
门开了,季夏霖带着一身的阴沉之气,瞪了吴匪一眼。
“你们怎么来了?”季尧皱着眉问。
“哼,你以为搬出了家我就管不了你了?你那点小动作想逃过我的眼睛?”季夏霖还是不想太过于责骂自己的宝贝儿子,于是他把怒火全转移到了吴匪身上。
“都这么晚了,吴警官还在这啊?”季夏霖皮笑肉不笑地说。
季尧好不容易才让吴匪点头,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让自己的爸妈坏了事,反正总是要告诉二老的,择日不如撞日,季尧心里一横,决定坦白从宽。他并没有给吴匪回话的机会,而是迈步挡在了他面前。
“爸、妈,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今天就跟您坦白。”季尧坚定地说,“我要跟吴匪在一起,你们同意也好,反对也罢,都没有用。”
没想到季尧能如此直接又不留余地,季夏霖火冒三丈:“反了你了!”他抓起面前的玻璃烟灰缸,想也不想地就扔了过去。
“不要!”喊出这两个字的是季尧的妈妈,然而已经太迟了。
吴匪比季尧高出一头,多年警察经验让他对对方的动势有一个大体的判断。他一下子把季尧拽到一边,自己的脑袋狠狠挨了一下。
血立刻流了出来,季尧见到这个场面,那为了吴匪敢把天捅破的脾气立刻上来了,就算面对的是他父母他也没想压抑。
他刚想冲上去,却被吴匪拦住了。吴匪脸上扯出一抹勉强的笑:“你能不能先看看我的伤,狗脾气说了你多少次了,有点轻重缓急行不行?”
“可是这里没有急救箱。”季尧看着哗哗流着的血,心疼极了。如果出手的不是他父母,他早就以血还血了。
季尧把自己的父母晾在一边,立刻掏出手机给120打电话,之后才又面对他的父母。
“我这一阵子一直都在辛苦地工作,虽然我不在乎,但网上关于我的评论好像开始出现好的了。我不敢说我每天都是兢兢业业,但我确实在努力着。而让我这么努力的原因,就是吴匪。”
“我做不出成绩,他就不让我找他;他说他不喜欢我无法无天的样子;他说他不希望在监狱里看到我;他希望我能变得更好。”
“所以我想变好,为了他,只是为了他。爸、妈,我不想过多地解释我对吴匪的感情有多深,因为就算我解释了,你们也理解不了,你们也无法接受,但我只想表明一点。”
“我是为了他才变好的,如果你们不让我跟他在一起,那我就堕落,我会变得比以前更混蛋、更差劲、更无法无天,我季尧说到做到。”
“我先去陪他上医院,你们自便。”
门被关上,季夏霖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总不让管,现在管不了了吧?”季尧的妈妈袁琪心中也不是滋味,这种事摊在哪个父母身上能好受?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从来不管他,只会惯着他。其实我跟小谭打听过,季尧之前肇事什么的,很多事,都是为了替这个吴匪报仇,这事你要是真的拦着,可能会出大事。”
“什么?他那些混账事都是因为那小子?”季夏霖狠狠拍了一下茶几,“那就这么由着他?这是变态!恶不恶心!我季夏霖的脸全让他丢光了!”
“你可以暂时先顺着他,慢慢找心理医生给他看看,现在要是阻拦得太厉害,恐怕季尧真的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袁琪站在母亲的立场劝道。
于是,急诊室外的季尧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来自季夏霖的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随你吧”。
季尧高兴得差点窜到天上去,恨不得现在就闯进急诊室大门跟吴匪分享这个好消息。
吴匪的伤在头部,有头发挡着不利于手术,索性剃了个光头。季尧第一次看到光头的他,立刻变得眼泪巴巴的。
“哭什么哭,以前没发现你那么娘啊!你是不挺能耐的吗?”吴匪脑袋虽然缠着纱布,但一点也不影响他在季尧眼中的帅度。
季尧眼泪婆娑:“白白让你替我挨了一下子。”
其实吴匪心里很清楚,那烟灰想缸砸的就是自己。他比季尧高出一头,季夏霖是看准了高度直接扔到自己头上的,要不是因为推季尧的时候身体偏离,不然挨砸的一定是脑门,这种高度去砸季尧不是开玩笑吗?但吴匪并没打算告诉他,就这样吧。
“无所谓啊,你父母要是砸我一下就能消气,那就砸呗,不就一道疤的事吗!”吴匪嘴角微翘,“难道你会因为这道疤就不喜欢我了?”
季尧眉开眼笑:“就算把你脑袋砸瘪了我也喜欢。”
吴匪满意地笑了,让季尧觉得春暖花开。
后来,季尧每次和吴匪滚床单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舔一舔这道疤,然后闭眼像信徒对神明起誓一样,在心理默念:君心匪石,为我动也。动,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