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话说那作画的男子虽长相粗鲁,握笔姿势却标准优美,站姿也颇为潇洒,状似名手大家。他本是全神贯注,忽而注意到陆辛两人的手。
男子手上一顿,眼皮一跳,与他们搭话道:“两位不是本地人?”
陆楚瑜点头道:“是来此地访友的。”
男子直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语气怪异,带有一丝讽意:“二位感情至深,莫逆之交,真真令人羡慕。”
辛荣闻言睨了他一眼,看不出喜怒,似笑非笑道:“我和他?可不是什么莫逆之交。”
陆楚瑜似是知道辛荣要说什么,眉眼带笑看他。水中有画舫游过,船头橙红的烛火灯光与亭中花灯交相呼应,衬出这对璧人。
只见辛荣举起那只与陆楚瑜十指交握的手,目光炯炯,唇角带笑,成竹在胸道:“先生,我们是恋人关系,他是我的爱人。”
“啪”的一声,男子手中的毛笔竟被他用力握断。
辛荣还是不满意,捧起那壶余温尚存的桂花酒,掀了盖子,仰头闷了一口。而后手臂勾住陆楚瑜脖子,猛地将他拉至鼻碰鼻的距离,重重吻了上去,以口渡酒给他。陆楚瑜略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主动出击,灵活的舌头在辛荣嘴中搅个不停。
又香又烈的气息徘徊在两人的唇齿间,残余的酒从间隙流下来,沿着下巴优美的弧度滑落。
两人分开的时候,辛荣尚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
今晚一定把他给吃了。辛荣暗暗下定决心。
旁观了这一幕的男子从呆滞到暴怒的状态,也不过这一吻的时间。他大叫一声,毛笔被震得粉碎,捶胸顿足,外袍也被他撕扯破烂扔在一边,瞬间就从“书生”变成了猛兽!
“哇呀呀!”
男子突然掀了桌子,竟从桌底下抽出一把锋利长剑,直接劈了过来。
不过陆楚瑜比他动作更快,动如闪电,一手将辛荣护在身后,一手抽出腰间未出鞘的宝剑抵挡。
此人出手,陆楚瑜便知他几斤几两,因而只用剑鞘,是怕伤到他。
男子怒气未减,大声吼道:“男人和男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话音未落,举剑又要砍来。陆楚瑜面色不愉,握剑的手聚力汇气向前一推,男子的剑尚未落下,人已被震至亭边,险些落下水去。
“阁下还要再来么?”陆楚瑜收势,稳如泰山,将边涯碎放回原处,眼神淡淡,并不将他放在眼中。
那男子气得满面通红,眉毛胡子都在抖,胸口剧烈起伏。可他心知技不如人,再打也不过给自己图添伤痕,但士气上可不能弱了!于是龇牙悻悻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罢直接飞出亭外,点水逃走。
“这人脾气也未免太暴躁了些,轻功倒不错。”陆楚瑜摇摇头,看向辛荣。
辛荣正蹲在地上,从一地狼藉里抽出一张宣纸,正是男子刚刚在画的,指着它道:“这一团黑乎乎的,难道是你?”
陆楚瑜:“……”
只见纸上画了两条弯弯曲曲的红线做椅,两团黑色线圈……勉强当做是人吧。
两人默默无语。
在亭外看热闹聚集在一起的众路人纷纷出声指点道:“这亭子本是给大家休息的,可那家伙霸占了这里,天天强迫别人给他画,画得难看也不让说!画了几个月了,也不见长进!两位大侠赶走了他,也算做了件好事!”
陆楚瑜问道:“他是本地人吧?”
“不晓得呢,不住在城里!”有人答道。
热闹看完了,众人也就逐渐散了。
陆辛二人对视一眼,辛荣道:“大名鼎鼎的伴雪剑派?”
“可能吧。”陆楚瑜一脸哭笑不得。
“也是朵奇葩。”辛荣抽出扇子掩面偷笑。
陆楚瑜举了举桂花酒,问道:“再来一口?”
辛荣点了点自己的唇,陆楚瑜会意,过去拥抱住他。
唇齿摩擦间,辛荣诱惑道:“陆大侠今晚来我屋里睡吧?”
陆楚瑜沉沉笑道:“好。”
***
辛荣等人离开并州的当晚,秋柔桑紧跟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前来拜访红叶。
这里并不是秋柔桑第一次来,管家和下人也都见过她,还要尊称她一声“秋小姐”,是而她是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进来的。
秋柔桑来到红叶面前的时候,红叶衣冠整齐,手中紧握追风绫,肩上背着行李。
“看来姑姑知道我要来。”秋柔桑盈盈一拜。
红叶冷眼看她,没有说话。
秋柔桑并不在意受到冷遇,反倒莞尔道:“虽然姑姑答应了会来找我,可不想姑姑还是食言了,柔桑有些痛心呢。不知道姑姑现在准备好了没有?”
“我已是一副残破身躯,也活不了多久了。”红叶沙哑的声音里难掩疲惫,“莫情护法对我有恩,我苟且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了。”
秋柔桑上前帮红叶理了理发丝,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姑,你是凝莫宫的人。无论生死,你逃不掉的。”
“如若,你有逐月剑的消息……”
“姑姑放心,我当初之所以选择辛少爷,就是为了来日好与他沟通呢。”秋柔桑知道红叶所指,“追风逐月不相离,柔桑会帮你让它们重聚的。”
红叶闭了闭眼,叹息一声:“走罢。”
***
过完中秋,第二天陆辛一众便直接去往伴雪剑派。路上,陆楚瑜难得陪辛荣一起坐马车。
车厢内就他们两个人,无所顾忌。辛荣倚在陆楚瑜肩膀,把玩陆楚瑜的手指,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累么?”陆楚瑜问道。
不提还好,提起辛荣就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似的,尤以某个地方为重。
“你的身体还有待锻炼。”陆楚瑜看他神色,忍住笑意,强作从容道。
可这句话听在辛荣耳中,却没能瞒过他。
辛荣咬咬牙,恨恨道:“陆大侠,折腾完就又嫌弃我了?”
陆楚瑜在他鼻上吻了一下,“不敢。”
辛荣嘴里哼哼,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道:“小爷第一次受这种罪,你怎么补偿我?”
陆楚瑜在他臀上轻轻揉了揉,道:“习惯就会好的。”
忆起昨晚,辛荣又忽然想起旧事,问道:“你不是说过你没什么经验的么?”
陆楚瑜一脸无辜:“有么?”
就会装!伪君子!
辛荣扒开陆楚瑜的衣服,低头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刻下两排牙印。
“疼不疼?”辛荣欣赏自己的杰作,问道。
“你喜欢就好。”
“哼,我可没有消气。”
“我知道。”
陆楚瑜伸手托住辛荣的后脑勺往下压,自己则迎上去堵住他的嘴。
“说话累不累?还是做吧。”陆楚瑜淡淡道。
“……”
辛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陆楚瑜么?
不过他喜欢。辛荣咧嘴一笑,又啃了上去。
车厢外,从正放慢了驱马的速度。
寇彦本在滔滔不绝,这时停顿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从正面无表情:“有些颠簸,还是慢些吧,也不急。”
寇彦并无所谓,继续口若悬河。
***
众人赶在午饭前抵达了伴雪剑派。
陆楚瑜的脸权当了通行证,更不提众人里还有一位流霞山庄的小姐。一行人被引入大堂内,拜见掌门之后,蹭了顿午饭,而后各去厢房歇息。
辛荣直接跟陆楚瑜住一间,进房倒头就睡。午觉醒过来的时候,睁眼便是陆楚瑜,守在床边擦拭边涯碎。
陆楚瑜放下剑,问道:“睡饱了?”
“嗯。”辛荣伸了个懒腰,起身坐在窗沿。
陆楚瑜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此时取来温毛巾为辛荣抹了把脸,又把外衣拿来给他穿上。
辛荣还在半梦半醒间,道:“去见你说的那位铸剑师?”
“嗯,乐正无极。”陆楚瑜道,“流彩他们已经先去剑庐参观了。”
“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
“怎么不喊我,一直坐在这里?”
“冥思领悟,也是必不可少的。”
陆楚瑜仔细检查边涯碎,神色专注,确认已经擦拭干净,才将它送回鞘内。
辛荣见状,扁了扁嘴。
陆楚瑜带着辛荣出门,熟门熟路地到了一处偏僻之地。
一块高耸巨大的岩石从中间破开两半,藤蔓枝叶攀爬覆盖,只留一人高的狭缝。内里火热非常,站在入口便能感受到热气扑面,是乐正无极的铸剑之处。
两人通过岩石门进入,豁然开朗。只见四周摆满兵器架及各种稀奇古怪,成品或半成品,说不上是剑是刀的武器。有一顶四角青铜巨柱耸立中央,四条锁链由顶垂下溶入地面。再往前,是两座相隔不远的铸剑台,一台内生了火,一人坐在前面地下,手中似乎在摆弄什么,背对着他们。
“无极?”陆楚瑜唤道。
那人转过头来,见是他,也没什么表情,漠然道:“你怎么来了?”
陆楚瑜举了举边涯碎。
乐正无极站起身走过来,也不看人,只抢过宝剑,抽剑出鞘,细细打量。
辛荣也打量着他。
乐正无极看上去与辛荣年龄相仿,身穿粗布短褐,外面披了件防护的罩衣,袖子裤腿高高撸起。他有七尺高,身形纤瘦,两臂却结实有力。兴许是长时间呆在这里不见太阳,他的皮肤苍白,眼皮耷拉起不起劲,嘴唇刻薄紧紧抿着,看上去死气沉沉。陆楚瑜曾说过乐正无极是铸剑天才,可他不仅没有意气风华的样子,甚至连一个少年人该有的活力精神都没有。
乐正无极检查完毕,将边涯碎直立在胸前,剑上有淡淡青光扫过,道:“你与剑圣打过了?伤痕累累。”
陆楚瑜点点头。辛荣闻言在剑上找了半晌,也没看出点端倪来。
“你应该把无为也带来。”乐正无极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辛荣。
陆楚瑜介绍道:“我友人辛荣,初学剑术。”
乐正无极点了点头,对辛荣道:“乐正无极。”而后也不等回应,带着边涯碎转身回铸剑台上,翻出一套工具,动起手来。
“你们出去等我吧。”乐正无极背对他们丢下这一句话,再也没有搭理二人。
辛荣一个眼神飘过去:妙人?
陆楚瑜无奈一笑,附在他耳边悄声道:“他工作时不喜人打扰。”然后带着辛荣去外面稍候。
半个时辰后,乐正无极和边涯碎一起出来了。
“好好待她。”乐正无极将剑扔给陆楚瑜,转身又要进庐。
陆楚瑜上前拦住他,道:“无极,关于逐月剑你知道多少?”
乐正无极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逐月剑要与追风绫一起才有威力,比不上你的边涯碎。”
辛荣笑道:“无极,不是他要,是我要寻逐月。我手中有追风绫,可不幸遗失了逐月剑,不知能否再造一把?”
乐正无极想也不想,果断摇头:“追风逐月是我师祖一辈所造,不说现在技艺手法不能与之相比,材料也寻不到的。这两件皆用青铜所制,而这青铜来源于一件古器重铸,世上再无第二件,追风逐月也仅此一对。就算你们去求我师父,答案也是一样的。”
辛荣与陆楚瑜对视一眼,看来此行无果了。
陆楚瑜随口问道:“无极,跟你打听一个人。”
“说吧。”乐正无极歪了歪头,想不出陆楚瑜为什么要问他。关于剑的事他是知道的,可他向来只在庐内,也少与人交流,派内的人都未必认得全,要找人,实在不是他擅长的。
“伴雪内可有一人脾气急躁,轻功飘逸,酷爱作画?”
听到第一个词的时候,乐正无极就已经有了预感。等到最后,他完全确定了此人是谁。
“他又闯祸了?”乐正无极语气淡淡,眸子却亮了起来。
陆楚瑜道:“认识的?”
乐正无极勾唇一笑,竟带了些暧昧的意味,道:“嗯。我师叔,杜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