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刀光(1 / 1)
承霖院的姑娘果然不同凡响,媚而不俗,姿态万千,多才多艺。
一进门,那帮公子哥就像入海的鱼一般,散了个干净。赛貂蝉也是左拥右抱,还没喝酒,人似乎已经半醉了。看端木渡只是打量院子里的摆设,并不理姑娘们的招呼,他嗤笑道:“我说,乡巴佬,你这是打算干坐一晚上?”
端木渡睥睨着他:“怎么,不行么?”
“怎么不行?只是我奉劝你,兄弟,那穿红衣裳的小美人,也不知是鬼是妖还是仙,你要为她守身如玉啊?太天真了吧您!”
端木渡被他说中心事,面上一红,却嘴硬道:“家师教导我等要洁身自好,哪像你这般浪荡不堪?”不理他,对身边的一位清俊的美人笑道:“姐姐,今晚陪我喝酒,好不好?”
美人羞怯一笑:“公子,里面请。”
霖院的厨子还是挺有一手,做的菜倒也精致。陪酒的美人叫玲珑,煮茶温酒,不但姿势优美,滋味也不错,最喜她娴静,说话时徐徐应答,不说话时便静静微笑。
许是这些日子奔波有些乏了,这次第又如此贴合心意,端木渡饮了几杯茶,续了几盅酒,困意就袭上来,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几番挣扎,他终于放弃,斜卧在熏香的软榻上睡了过去。
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叶纤细如同兽毛,风一吹,碧浪滚滚,似有兽类的骨骼肌肉在其下起伏,带动起皮毛的蠕动。
青色的天空,仿佛山雨欲来,可是却望不到一片云朵。
青天与草原的交接之处,忽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点。
端木渡心头狂喜,他施展轻功,向那抹红影奔去。红影也在冲他飘来,所以不久,他们就已经面对面了。
天风烈烈,对面人的长发与红袍被吹得向后飘摇,五官显得尤其俊美,锁骨尤其漂亮,双腿尤其修长。她望着端木渡,无喜无悲,就像一个精致的木偶。
端木渡嘴唇发干,刚要开口说话,她忽然举手劈来。
虽然是举手,但她的气势宛若举刀,掌风划过一道光弧,端木渡恍神,噌,耳边的头发已经削掉了半截。心中一凉,端木渡不顾得再欣赏美色,飞步后撤,在这一撤之中,他已经拔刀——江南大侠莫向北曾说过,端木渡是江湖中拔刀最快的四个人之一,所以,此次拔刀也非常快,但是红衣美人出手更快,在他拔刀的瞬间,已经出了三刀。
一刀头顶,一刀檀中,一刀风市。端木渡仰面躲过第一刀,侧身让过第二刀,第三刀躲无可躲,但刀已经拔出,乃以刀面挡开第三刀。
三刀之后,不待他喘息,红衣美人又连出数招。此时的端木渡,完全没有欣赏美色的心情,全力应战。但此女手刀,精妙诡异,快时闪电乍惊,慢时如石牛沉沙,常于力所不及处迸发新力,于招式穷进时忽生奇变。这种身手,他从未曾见,也从未曾听人说起。
端木渡穷尽所学,也不过应对十招,十招之后,红衣美人的刀风已经逼近他的眉心,而他还停留在第十招的余势之中,回力相救已然来不及。
淋漓的刀风如同有形之刃,悬在他的眉心,并不向前。
红影一闪,红衣美人忽然后撤,不待静止,便又动了起来。
广袖翩飞,玉手翻转,衣袂飘摇,端木渡看得呆住,倒不是因为伊人曼妙,而是他看得出,美人竟将之前攻击端木渡的招数,重新演示了一遍。
势收,美人冷冷地望着端木渡。后者会意,凭借方才的记忆,将她方才的招数舞了一遍。势收,心中忽然空阔万里,似有万千领悟奔涌其中。
这位红衣美人,竟然是来教授他刀法的吗?
得此指点固然欣喜,可是他更希望,美人姐姐能够成为他的……
端木渡似喜还悲地望着美人,不情愿地拱手:“多谢姐姐……”
“啪!”
美人出手如闪电,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玉手虽美,但打起人来,就像一根钢棍,又凉又疼,一巴掌就把他打飞了出去——
“疼!”端木渡大呼一声,忽地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还坐在承霖院的小房间里,对面,玲珑正掩口而笑:“公子,许是做噩梦了?”
端木渡干笑着点点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忽觉脸颊边痒痒的,一抹,竟然摸下一缕断发来。
他大吃一惊,忽地站起身,玲珑吓了一跳:“公子,怎么了?”
端木渡不理她,穿上鞋直奔出门。
街上人生喧嚷,但这些都与端木渡无关,他脑子里全是梦里的景象,脚下奔驰如飞,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端木渡拔出刀,凭着记忆,将梦里的招式从头练到尾,不过一十七刀,但刀刀都诡异精妙,舞动之时,仿佛搅起微妙的气场,端木渡自觉似乎已成为这气场之中的一株浮萍,上下飘摇,身不由己。
演练完毕,端木渡胸口狂跳。他听闻,天下的技艺,不论贵贱,不论善恶,只要修炼至化境,便可气通鬼神。这位美人姐姐,来去无踪,竟可以入梦相授技艺,莫非就是已通鬼神的绝顶高手?!
如此一想,似有全新的世界,忽然从天而降,大门敞开,灯光璀璨,丝竹悠然。
端木渡站在翠华镇的一处荒街上,在这一晚,想到了江湖,想到了鬼神,想到了宇宙,想到了轮回,这些飘渺的东西,似乎变得触手可及,仿佛护城河边依依的杨柳枝。
回转承霖院,已是三更,玲珑还没有睡,正在添香。
听见端木渡进门,转身做了个福:“公子去了哪里?方才杜员外差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公子有书信到了,本来可以明日再交给公子,但看书信之上写了个急字,就差下人直接送到院子里来了。”
说着,从茶几上取了信呈上。
端木渡接过一瞧,正是大师兄的字体,拆开来,只有一行字,却令他立刻冒出一头冷汗:
师傅续弦,师伯大怒,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