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七十四章(1 / 1)
我此刻的处境颇为无奈,殿主要小鱼儿用丧神诀来换我的命。
“你真没出息!”小鱼儿道,“除了换换换,你敢不敢自己过来拿?!”
殿主没受激,却也只有在小鱼儿面前,多少会显出些与人针锋相对的意气。
“怎么,她为你救回江无缺,还不值你救她一命?”
“这不同。”小鱼儿答,“丧神诀,我双手奉上,你以为就能拿得走?”
“那是另一个问题。”殿主道,“此刻,你先给我。”
全场一片死寂。
这本身就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更何况殿主直接去问小鱼儿,跳过许多人,就好像丧神诀本就属于小鱼儿一般,那会令许多人心里不是滋味,更会生出戒心。
果然小鱼儿顷刻就摆出一副苦态道:“我不是不想给你,但——”
“好。”却在这时,一人沉声打断小鱼儿说话。再一看,竟是江云走出人群,手中扬起丧神诀对殿主道,“你放开她,我给你。”
一片哗然。
“这怎么行!”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由半垂着头改为抬高视线,对面所站那个持剑少年,他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眉宇肃杀,甚至有几分神佛不惧的坚定。
却还未走出数步,已被我爹所携的四大门派拦下。
每一个人,都在试图从各个角度对江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之,为一名普通女子牺牲全天下人安危,世上绝无这种道理。
我看着不远处那番众口铄金的场面,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痛。他们见劝不回江云,又去游说江无缺,然江无缺神情平淡地听着,忽而又将视线转向我这侧。
以他的性子,别人纵使再激动他也不会太激动,望向我的目光尚且镇定,似是要我安心。
但其实我一点都不开心,我希望这世上还有一些事足以打动他,可以震动他,但好像从不存在那种事,即便殿主先前那般故意,对江无缺而言,不过是看了场戏。
我收回目光,旧伤更痛。
蓦地,江云以一语震住所有声浪。我听到他亮剑之声,听到他不高的嗓音,铁板钉钉般吐出几字:“拦路者,死!”
我爹叹了口气,其实他一点都不急,殿主的操尸术已破,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
江云果真来到十步外,他向殿主举起丧神诀,数一二三,殿主交人、他交货。
我被殿主一掌拍出时,看到殿主神情复杂地接住那令无数人心向往之的丧神诀。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
但他竟好似一点也不痛快,抓着那宝贝,唇间有一晃而过、极是刺眼的哂笑。
下一刻大地震动,无数砂砾从头顶下灌,还未有人真正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神殿外传来一声重重警告:“快逃!此处已被人布满火药,再不走——”
那人狮吼功的功力,竟也抵不过“轰隆”一声爆炸传来的巨响。
是需要时间,让每个人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小鱼儿最先回神。“江玉郎!”他真格起了怒意,“你这是要一网打尽,你是要将所有人尽数炸死在这里!”
殿主唇边的冷笑,一瞬间扩大,转为一种不受控制的鄙夷,我觉得他脸部的线条几乎都要扭曲起来,但也不尽全是喜悦,更多的,是来自一种积压已久的恨意。
“对,诚如你所言。”殿主举起丧神诀,以一种不屑的语调,“至宝?秘笈?惊世之物?我却一点都不稀罕,我只是想看你们如何死,死无葬身之地!”
倒吸口凉气,这里每一个人,踩在越来越震颤的地面,听殿主那番话,热浪袭来,心中却像开起冰窖般冷寒。
丧神诀的确可以为一个人带去武林独尊的殊荣,但如果那些强力过自己的人全部死绝,有没有丧神诀,他都已是天下第一。
我爹大费周章,所要的,不过是锦上添花;而殿主却是要釜底抽薪!
他早就筹谋好一切,以世间无匹的宝物引来众人,以一个交换江无缺的协议招来小鱼儿与燕南天……他所看不过眼的、记恨的,一个都不愿放过,一个都不曾缺席,这一日,统统都要死在这里!
当初我见他九龙祭坛炼尸,还以为是他太过执着。原来仇皇殿瓦解,根本不曾为他带去任何改变,他要做的事从来也不曾改变。知道在这种地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埋设大量火药,一个两个帮手远远不够,因此制造了一支军队;知道那支军队要去送死,因此他要他们死亦如生。
引线点燃的一瞬,山摇地动,火舌喷张,环环相扣的无数洞窟,瞬间便会毁于一旦。
殿主一定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这一记,一定可以一次解决所有人。
但他也一定没料到,天下第一神剑燕南天会姗姗来迟,又如此凑巧,撞破他诡计,并在神殿外以狮吼功警醒众人,虽则稍晚一步,却也算亡羊补牢,给了众人一线生机。
而殿主提早以操尸术引爆火药,计划已然出现漏洞,但饶是如此,深山震动的一霎,火燎的热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向神殿涌来,墙壁地表顷刻现出裂缝,山石从天而降。
世界变色,连说句话,都要抖作一团。这种时刻,小鱼儿自然没心情再找殿主麻烦,他与江无缺的亲人子女都在此处,两人势必要以身作则,一个一马当先前去开路,一个则慢上一步随后照应。
江云让我先走,自己却被仇大小姐一声惨叫引开,我站在原地,刚认准方向,身侧忽然多了道人影出来。
是殿主。
他悄无声息靠近我身旁,我想动,已被他一把抓住手指。
他的掌心很冷,他一只手上握有丧神诀,一只手是我。
照明的火光早已暗淡,殿主的视线并不在我身上,他冷眼看那些仓惶奔命之人,似随口般对我说了句:“不想死,便不要放开我的手。”
这句话,很好地印证了我的猜测。
当所有人都在往殿外奔逃的同时,只有殿主一人的面向,是朝里。
他能如此镇定站在这里,代表他早已知晓神殿地底另有出路。他看过那张建筑草图,我由五仙禁地千辛万苦找到、复写出来、后又被人偷走,那份我装在竹筒内的图纸,拿走的人不是江无缺,而是傀儡师。
五仙山岭那夜,我没有亲眼见到傀儡师赴死,却恰恰给了他一个暗中随行、偷龙转凤的机会。
傀儡师的目的其实很明确,他不愿失去我爹这座靠山,更不愿得罪殿主,两面逢迎的结果,便是无论谁斗赢了谁、取代了谁,傀儡师最终的下场都不会太过悲惨。
他唯一不敢做的,是向殿主坦白我的身份。
殿主如今的结是被他打上的,再也解不开了,若殿主知道自己所有一切的优柔寡断全部来自一场可笑的催眠术,他该如何处置那个施术的人?
我却要感谢对方,因为直至此刻,这个最是蛇蝎心肠的仇皇殿主也没有翻脸无情,反而是不计前嫌地要将我带离这里,给我一条生路。
是我觉得被他牵住的那只手很痛,他的手也太冷,冷得我想要摆脱。
这个世上,许多人只是想活着,就已经活得水深火热,而殿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别人死。无端地,我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他那股没来由的恨意,他非要害死所有人那种变态的快感……有些令人生厌。
并且极为可怜。
正在这时,忽地一道剑气袭来。
身边人拉开我反手一挡,“铛”地声,吹毛断发的宝剑与殿主手上不知是何材质的丧神诀短兵相接。他竟以丧神诀为兵器,另一手,却仍紧攥我的五指不放。我看着两人衣袖落下的一刹,各自指节间的青白,十指间反抗逃脱收紧纠缠,只是短短一瞬,全部被掩回袖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我,我也兀自定下心思。
“江玉郎,当年救你一场,却料不到你如此狼心狗肺,丧神诀给我,否则我叫你生不如死!”
被落石与裂隙间隔的许多区域,神殿正中,我爹站在当初六层宝塔的废墟之上,目光如冰,无人处,早已不复一盟之主的宽厚仁让。
“生不如死?”殿主的声音有些哑,但我听得出他在笑,“你养的狗,却不知它是何秉性?不知这世上的狗都爱咬人么——”话音未落,人已飞身而起,我被殿主拖在身后,做他的人肉暗器,回挡又成了盾牌,三人缠斗于一处,霎时便打得难解难分。
殿主的武功已经精湛到令人称羡,我爹一时尝不到甜头,直至黑暗中多出一抹暗红。
那是一人颈巾的颜色,果然下一刻便听得一声大喝,一双手,握着这世上最令人生畏的三尺青峰,如电掣风驰,向殿主刺来。
“燕南天在此,江玉郎小儿受死!”
燕南天来了。
他果然仗义,纵然葬身山腹,也要前来一救今时盟主。
而我见时不待我,猛地旋身脱出殿主手心。
他一怔,想不到苗疆一趟,竟连我的身手都大有长进。我便趁这机会,一掌拍在他当胸,去抢他手中的丧神诀,招招杀机,五仙教中得来的那点尸毒之力,他昔日教过我的阴毒路数,全部都用回到他的身上。
这一刻,我只想拿到他手中的丧神诀,以掌化爪,暗器横飞,丝毫未想过要收手留情,不记得拍了他几掌,也不记得在他身上抓出多少伤痕,更忘了此时不是我一人在与他对招。忽然我抢至他面前,见他眼中视线阴寒,瞬间出手打我肩颈、腰眼几处大穴,将我人一翻一送,我爹的一剑破空而至,我正好成了靶心。
自损收剑,我爹险险避去我心口要害,却身影一斜,燕南天随后的一剑,聚雷霆之势,已迫至眼前。
我一惊。
心中起了盘算。
这可是生死一线的抉择,我不退,替殿主挡下,那么他伤三分,我可能会重伤,却不会死。但如果我不替他挡,燕南天的毕生功力一定半丝不作保留,殿主定会被这一剑劈得粉身碎骨,到那时,我也会被剑气波及,难以全身而退。
挡不挡都会受伤,我再无时间考虑,手中亮出鱼肠小剑,暗自聚力,然而就在这时,腰后一股巨大的拉力,将我生生拉出界外。我眼前一乱一花,见殿主以最不明智的打法与燕南天正面交锋,他又哪里是燕南天对手,只接下一招,便忽然一阵血气,自我眼前飞过一段长而眼熟之物,下一刻,我大叫一声“殿主”,才见他肩头斑驳,一整条握着丧神诀的手臂,已被燕南天齐肩斩断。
他本有机会逃脱,即使他打不过燕南天,也有的是办法保全自己。但我却在他身后偷袭阻碍,令他无法专心。直至这一刻,我都想不明白他为何不拿我去做挡箭牌,他不是已经习惯,别人打他,他便用身边人去挡?
而那一剑,我是料定逃不开了,我以为他一定会拉我去做垫背。
但他偏偏将我推开,一条手臂横飞至半空的瞬间,血溅了满地,连殿主自己都看得呆住,他似还未觉到痛,肩头早已模糊,除了红得刺眼,什么也看不清。
爆炸渐渐停止,山崩却愈演愈烈。
殿主面前,燕南天意在速战速决,紧跟着就刺出第二剑,我直冲过去,想要阻止什么,却忽然被人一撞挡在面前,又是殿主,接下了这一剑。
燕南天似乎不愿趁人之危,弹开时落定再未出手,他脚边却是殿主断掉的那条手臂。
我头脑一热,拔脚想向那断臂扑去,殿主身后一声大喝:“孙盈余!”
我没理他,却到底被一只染血的手掌硬生生给抓了回来。
“你的手!”我难以理解。
他脸色惨白,皱眉回道:“已经断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就是知道它断了——“你疯了是不是!”我一股火气上来,冲对方重伤之人大吼,“你明知道我想杀你,为很么不让我替你挡那一剑,为什么要用自己一条手臂去挡?!”
他低着视线,似乎终于感到痛般将眉心越蹙越紧,“现在说这些,算什么?”他问我。
我重重喘息,为他肩头点穴止血。
肉与筋络,就那般血淋淋呈现在面前,皮肤收缩,碎骨断在肉里。这一剑可真狠,以前去屠户档买猪肉,也未见断得如此平整的截面,我扯下衣料为他包扎,忽觉眼中刺痛,猛地别开头去。
“转过脸来。”他却道。
我将视线转回。
“你听我说。”他唇间开合的幅度极小,声音也极低,很嘶哑,沉得蛊惑,两人额头贴在一处,我几乎以为他随时要低下头来吻我。
“可见过熔岩?”他问,“熔岩喷发会形成管道,如今你身后宝塔尚有地下三层,最底层连着那些管道。待你下到其中之后,选一条管道去走,即有机会脱身,却也可能会死,但切记要以火探路,不可冒进——”
“那你呢?!”我打断他的话去问。
他的神情瞬间就变了,脸颊白如死灰,又全是血,眼神幽暗,一股杀意涌上,“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不是说你不稀罕?!”我拉着他唯剩的一条手臂不放。
“你快走。”他却冰冷道,“这里马上就会崩毁,难道你想与我死在一处?”
“死在这里,总比一人一处、死得七零八落要好!”更何况,我爹还在这里。
“也对。”他一笑,捏着我的下巴,“你倒有怕的时候。”
说话间却已全无笑意,我知道,以他的为人,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因任何人一句话而改变。手中已聚起一股冰冷气劲,我看着那团幽暗中飞舞回旋的波纹,便似瞧着六月飞霜般感觉不甚真实,这是他的毕生功力,他缓缓举起手时,眼中竟不是特别寒冷,至少,不曾有什么怨恨。
本就脆弱得不堪负荷的神殿,因他这一击,彻底坍塌。
我不知脚下何时悬空,只觉心中一紧,连喊叫都不及,人已往下坠去。
同一时间,我见到头顶哗然如山洪的落石,那些石头,每一块都重逾千斤,若是砸在我身上——我闭起眼,只求能一记利落。
却在这时,忽然有道人影飞身将我护住。
“爹?!”我惊诧,下意识叫出这个称呼,但出口已知认错。
“你不是走了吗?”我后来问他。
他也觉得奇怪,“我为何会走?”
……
数个时辰后,其实我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黑暗中醒来,感觉自己好像被活埋一般,除了在我身上,还多埋了一人。
“江无缺!”我抽出一只手拍他,“醒醒!”
他哼了一声,谢天谢地,我在心中想。但手摸到他的后脑,忽觉指尖一涩,“江无缺!”几乎同一时间,我摸到了那块肿胀。
他究竟伤了多少处,伤的多重?!我脑中一瞬间涌起无数匪夷所思的猜测,直到他清醒过来,声音有些无力地说自己没事,我才稍稍安心。
不久后。
“这里离天女封印,还有多远?”他问。
我扶着他,两人已在地底宝塔的最后三层,兜兜转转,转了七八圈。
阶梯建在塔内,因此可以自由上下,但却没有出路。当年天女化身旱魃,封印之时引起无数熔岩,据蚩尤先人讲述,那些熔岩应当流往海水,所过之地,会在地底形成管道,连通外界。
而这座宝塔,便是建在无数管道交汇之处,所以殿主才会说,到了地底选一条路去走,就有可能逃脱升天。但他自己却从未真正到过这里,甚至那些蚩尤族人也只是猜测。事实上,这座塔建在天女被封印许多年之后,当时岩浆早已冷却,而鉴于底部三层所藏宝物的贵重,黄帝后人采用了精铁灌注。
是的,这塔就为了存宝所建。上层放着丧神诀,下层插着一把剑,黄金之剑。
所以不会有出口,唯一的出口,在头顶,但那里已被山崩所毁。
江无缺忽然叫我:“盈余。”
“……嗯?”
他一条腿,以及后脑,都被方才的落石砸中,虽简单处理,但面色极差,额角处有微弱的反光,是强撑的冷汗。
可若看他此时的神情,又觉得我的情况更让人担心一些。
“我叫了你许多声,”他问,“你全未听到?”
“我听到你问我天女封印在哪。”
他点点头,手指向一旁,示意我扶他坐下。
他坐定,将双膝盘起。
“你要做什么?”我问他。
手中的火折,零星的一点微晕照在他脸上,棱角、目光、内伤所致的苍白,他闭起眼睛,回道:“那把剑,若全力一试,或可拔出。”
我明白他的意思,上天无门,四周又全是铜墙铁壁,若寻出路,也只剩掘地三尺。
而那把早已黯淡的上古之剑,如今直插在地底一条缝隙之上,若将其拔起,定当撕裂地表,说不准会为二人带来一线生机。
但我却提不起兴趣,我比较感兴趣的是:“江无缺,你说我们真要死在此处,算不算是生共患难、死亦同穴?”
他凝神调息,并未做出回应。
须臾后才睁开眼反问:“为何如此轻言放弃?”
“我没有。”
他等我继续。
“你抬起手,”我与他对视,“去摸你脑后,可摸到一处杏仁般大小肿块?那是淤血所致,若不立时疏通,淤血扩散,你可能会死,也可能会变作傻子。”
偏偏我此时器具太少,只能为他暂封经络,但越是如此拖延,越少一分治愈的把握。
“那又如何?”他仍是问。
“不如何。”我答,“你不能活着走出这里,我也不会走,会陪着你。”
“你不必如此。”
“我觉得很好,若然出去了,便要见你夫妻聚首、阖家幸福,我不是圣人,我见不得……”
“盈余。”他打断我,“你若难过,说出来。”
“我没事。”
“神殿虽毁,你爹却未必不能逃生。”
“都说了没事!”我冲他叫喊,余音震落几粒碎石。
他的眼神很平淡,真的是那种黑夜中也显不出几分光彩的平淡。我知道他能一眼看穿我,但却不希望他将我当作一个孩子般包容。
“对不起。”我吁气,“还有,谢谢你,没有站出来揭穿我爹,让这场闹剧更加离谱。”
“盈余。”他又叫了一声,“许多事,你我之力,并不能改变什么。”
“你何必再安慰我。”我苦笑,“其实今日这盘棋,我几乎就要赢了。”无论是殿主设下毒计、还是燕南天中途闯入,所有一切都没有脱出掌控——丧神诀,我几乎已经唾手可得,我可以将我爹带离这里,我比殿主更了解这地底的机关构造。“可是结果呢?神殿崩塌,我爹与丧神诀一并长埋其中,你为了救我,弄得现在周身是伤,小鱼儿与江云他们生死未卜……到头来我什么都做不到,离成功只有一步,我却下不了手去杀那个人,我以为我能够狠下心,可是见到他被斩断一条手臂,我不知为何就慌作一团,慌到忘记自己该做什么,慌到去为他疗伤……”
最后的一点火光,被忽然来至眼前的黑影遮罩。
我抬起头,江无缺在黑暗中,自上而下静静看我。
我忽然就觉得心中窒闷起来,“殿主的手臂断了。”我倚在江无缺一条腿上,“我爹死了,他们都死了……”
他蹲在我面前,手放在我的头顶。
“你的脚。”我急忙靠前,扶他原地坐下。
“盈余。”他止住我的手,“没有人怪你。”
“我知道,怪我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即将要死。”
他似乎抬了抬唇角,便抓住我的手,“你随我来,我们去将那把剑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