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端阳逢轶事(下)(1 / 1)
众人或低头望水,或抬头寻人,议论纷纷,可巧霍霄此刻又是拔得头筹,场面沸腾地如同一锅刚烧开的水,好不热闹。趁着有人想搬梯子上屋顶的功夫,清弄与笼香对视一眼,默契地飞身而上。
赵亟好不容易把孔少驰给救了上来,已是满头满身水汗交织,重重地喘着气,暂且缓了过来。那孔家的小仆洛生吓得不轻,拼命想摇醒自家少爷不果,又急急地跑去寻医了。
赵亟接过不知是哪位姑娘递上的帕子,草草拭了一把脸,转而去拍孔少驰的脸,没有反应,再拍,仍是没反应,他忽然心下慌了,将双指伸到孔少驰鼻下探他的鼻息,面色又是一变,迅速解开他的衣衫,两手交叠在他的胸口,用力的按压,任何人靠近半步,他都是厉声呵斥。
这时赵家的人赶来了,纪姝也在内,她推开了鲁莽使力的赵亟,只是片刻,蹙眉说:“不行啊,咽中还有一口水出不来。”
话音刚落,众人正跺着脚干着急,赵亟已是捏紧了孔少驰的鼻子,将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众生喧哗。
“亟少亟少,你怎么能!”
“宁娶市井妇,不为断袖郎。亟少,你让我好生失望!”
女子们嘤嘤切切,掩面而泣。尽管知道赵亟已有未婚妻,可是他若愿意娶,做妾也是可以的...可是可是,他怎么能是个断袖呢!输给个女人也就罢了,输给个男人,着实令人不悦!
拨开人群,迟到的陆缓歌一干人也为之一震。
“都给我闭嘴!”她声严色厉地低吼了一声,好看的眉头蹙到了一起。
围观的女子虽是不满,却也拿她没法,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再看一眼紧贴在孔少驰身上,与他亲昵接触的赵亟,小脚一跺,哭着跑开了。
过了许久,孔少驰终是吐出一口水,缓缓睁开美目,苏醒了过来。
“小乔?”赵亟见他双眼无神,瞳孔涣散,轻声唤了他的小名,目露焦急。
孔少驰已是身心疲惫,有气无力地指着屋顶,顿了顿,又晕了过去。
不等手下搬来梯子,霍霄已飞身上了屋顶,赵亟随后也上了去,只片碎瓦砸落在檐下,这下屋顶倒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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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赵亟将孔少驰救上来,赵辛宓松了口气,便央爷爷带自己下去,纪老以为她还打算去问候那公子哥,颇为不满地斜睨了如死鱼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不发一语。
后来的清弄、笼香二人正与他们相对而立。
他依然是未着风尘的模样,浅风吹袖,月白色的衣衫盈动,眉目是不变的清雅,只是抬袖捋发的动作,他做来却别有一番风情。
绛衣女子一脸关切,“小宓,你没事吧?”
赵辛宓摇头,不自觉地咬了唇。
纪老攥着赵辛宓的手,浊目却不在她身上。面前的男子给他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可是怎么也找不出那感觉的源头。而清弄亦觉出了端倪,就这么与他对视,目光不急不烈,温润似玉。
赵辛宓于是向两边分别作了介绍。
纪老似乎对清弄颇为好奇,再三询问他的身世、祖籍,这些问题赵辛宓也不曾知晓,清弄虽是含笑作答,却是含糊其辞,令纪老越发抓狂。
“少爷!少爷醒了!”楼下是洛生夹着哭音的欣喜声。
笼香听见有人嚷嚷着要上楼抓那始作俑者,便赶紧支使赵辛宓同纪老从另一侧逃走,赵辛宓不肯答应,嚷着一人做事一人当,要下去解释。纪老于是也不依了,抱着赵辛宓噌的一声就下去了。
霍霄与赵亟一前一后上来。赵亟本是整了整袖,准备大干一场,不想站在面前的二人却是面不改色,谈笑自如。他自是认得孔少驰的意中人,当下便觉得是孔少驰招惹了笼香,被她给推下去的,自觉会理亏,遂不加言语。
“笼香姑娘,乔少可是被你推下去的?”即便如此,霍霄还是客套的问了一问。
“是...”
“是我推的!”笼香压过了清弄欲出口的话。
赵亟冷哼一声,笑言:“原来是夫妻行乐,霍二少,是我们多虑了。”
霍霄了然,遂顺了他的道,亦笑,“确是。只是笼香姑娘不知,乔少自幼怕水,你推他入水,可是要了他的命呀!”
“你看你,若不是我舍身取义,你可不是要成寡妇了?”赵亟继续说道,那发梢还在湿漉漉地滴着水,一点也不顾得。
“笼香姑娘,亟少可是亲身帮乔少逼出那咽中水,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啊~”霍霄玩心一起又接上一言。
笼香看了一眼置若罔闻的公子,眼色一厉,“你二人一唱一和倒是演的一手好戏。你们继续娱乐,我可没功夫听你们的戏文。”说着便要走。
“等等!”赵亟忽伸手拦住了他们,漆目熠熠,微勾了唇角,却是说道:“我还没问候你身边这位公子。”
清弄抬眸,与身俱来的绰约风华,宛若天边朗月,如羽长睫掩映下的墨眸仿佛极北星辰,拥有让人过目难忘的魅力,徐徐与赵亟对视,不消言语。
“你是清弄?”赵亟虽是问的,心下却有了答案。那日孔少驰说过,笼香的丈夫名唤清弄,而赵辛宓的意中人亦唤清弄,面前这风雅绝伦的白衣公子同时在两名女子身边出现过,必然是他不错。
“你无需知晓!”笼香一把挥开他的手臂,又是狠瞪一眼,拉着那人转身便走。
赵亟不依不饶,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只见他微微侧首,似笑非笑地看了赵亟一眼,雪白的衣袂一扬,已是将他甩出去几步之远。幸而霍霄眼疾手快,在他将将跌下屋顶之际拉了他一把,待他们站稳脚步,哪里还有那两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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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老将犹是埋怨他的赵辛宓送回济生堂,顺道去潦月街寻那杜老二要了两壶新酒,一壶在路上便被他干了干净,另一壶倒是掂着掂回了家。不成想,他前脚踏进门,后脚便是一批小官吏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巷中是从未有这等不速之客的,纪老不知他们是何意图,心下隐隐不安,但还是赶紧将他们请进来好生招待。
领头的狱吏许广汉自恃官高,不接他递上的茶水,任纪老佝偻着背,点头哈腰的,他好生翘了二郎腿,阴阳怪气地攥着小胡子说道:“我听闻,今日定逸河畔有人闹事...”
听到定逸二字,纪老的酒醒了一半。
许广汉斜睨了他一眼,“天子脚下,明目张胆地滋事生非,你可是仗着国法有容!”他的手重重拍在桌上,茶杯上的盖儿顿时被震得发颤。
纪老笑得好不尴尬,“大人莫不是弄错了,奴一个身无半两肉,手无一点金的糟老头子,哪有这滋事生非的本事!”
“张氏,你进来。”
话音刚落,便见一位丰腴的妇人垂着脑袋,快步走了进来。
纪老不觉心跳漏了一拍。
许广汉不屑瞧了他的反应,问道:“此人可是你所见的闹事者?”
那妇人眼睛刁钻的很,只匆忙瞥了一眼,立马又垂下头去,“大人错不了,就是他,我亲眼见着的!”
纪老顿时面红耳赤,哑着嗓子同她对簿,“你这恶毒妇人!你胡说些什么!”
张氏不为所惧,指着他厉声控诉,将他推孔家乔少入水,劫持少女逃跑的事一一说了出来,颇有几分义愤填膺。
老头子气急,心下更显慌乱,想要解释又是语无伦次,而许广汉又是懒得听他这一番说辞,大掌一挥,身后两个狱卒立马将纪老背着手扣住了。
“这老头可有两把刷子,你们小心着点儿。”许广汉已是提刀站起,那妇人娓娓退到一侧,不忘讨好。
凭纪老的身手,这几个小吏算得了什么?他本欲挣扎,双手聚力险些运功,可听了他这话却是停了动作。好不容易在此处定居,切不可引人耳目,生事生非。于是他乖乖地撤回后腿,恹恹地低着脑袋任他们几个小喽啰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