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夺子(1 / 1)
自从长孙海和我说了杨乔的事,我便清楚这件事绝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完成。我必须需要帮助。在这件事上,除了哥哥,我还能信任谁呢?
所幸哥哥刚好从洛阳战场上回来筹办军务,能够来□□与我相聚。但出乎我意料,哥哥听了以后,但是面色极为平静。
我略为吃惊:“难道哥哥事先已经知道吗?”
哥哥瞥了我一眼,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长孙海是我安排进宫的。”
“什么!?”
哥哥反而安抚我,温柔牵起我的手:“你在这个位置上有多难,我会不清楚吗?你需要一个帮手!”
我气愤地甩开他的手:“但不能以这样的代价……”我想起这对长孙海的伤害,我想起这对他意味着什么,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这……这是造孽!”
哥哥脸色不由一沉:“若是造孽,尽管报在我身上便是。”
“哥……”我抬眸望着他坚韧的脸庞,只能深深叹息:“真是报在你身上,还不如由我……”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哥哥厉声打断我的话,见我略有些害怕,连忙放缓声音:“你不要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杨乔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我见他不愿再在这话题绕,也只能收起心思,关注在杨乔的事:“哥哥是怎么看?”
“杀!”哥哥眼眸闪过冷光,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微笑:“她死了,也能告诉那些前朝遗老,这个天下到底是谁做主。”
“不行!”我几乎立刻反对:“这只会造成他们更加强烈的反弹。”
哥哥轻蔑冷笑:“有些人就是需要一个耳光打醒,才会睁开眼睛看。大权在我们手中,你以为他们能做什么。”
“大禹治水,是疏,而不是堵。”我打量他许久,慢慢吐出这句话。
“这不是治水。这是战争,只有死活!”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哥哥见此,不怒反笑:“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去理会他话里的嘲讽:“有一点哥哥你说对了。这是战争。”
“哦!”
“那么战争最可怕的是什么?”我直视着他。
哥哥与我对视许久,目光越来越明晰:“粮草已尽。”
“那么我们就断了她的粮草!”
“怎么断?”
“会有这样传言出来,代表杨乔并不是深得遗老的欢心。”我看向园里的风景,姹紫嫣红好不热闹,却不知秋已快到:“我们只需要让他们知道□□欢迎其他的棋子,更好的棋子!”
哥哥听后,不由皱眉:“但她已经生子。”
“所以,我已经和万贵妃商量好了。让宽儿继承智云的爵位,然后将青雀过继给玄霸。万贵妃说,父皇一听,非常高兴。”
“什么?”哥哥吃了一惊:“你和秦王商量了吗?”
我微微苦笑:“有些闹脾气吧!但又能如何?”世民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此时他倾全国之力攻打洛阳,最重要的就是对父皇的忠心。哪有什么把嫡子过继给早逝弟弟,还能表达自己对家,对国的忠诚?对于父皇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赏赐吗?一个孩子能够暂时安抚两边,有什么不好?
“还有一个问题。”哥哥直直地盯着我,似乎在审视:“你怎么能保证新的棋子不会比这个更狠?”
“因为那就不是一个棋子,而是一盘棋!”我轻轻一笑:“哥哥,花开一只不算春,姹紫嫣红才是美。”
哥哥拿起一个囊团帮我叠在腰后:“你就不怕被那些花夺了彩头?”
“不怕!”我早已经淡然,轻蔑一笑:“我不是花,是花主人。”
哥哥不由轻笑,笑里有自豪:“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心机。”
我听此,不由黯然,长长叹息:“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要用心机。”太累,真的太累。
“这次她怎么惹到你了?”哥哥明白我绝对不是会主动出击的人。
我垂眸,只是轻轻抚摸我的肚子,不想说那些不让人愉快的事。
“观音婢,你知道我的性子。如果你不说,我还是能从别人那里知道。”
我抬眸,眼中早已经是一片酷冷:“前阵子,我和宇文昭仪聊天,她夸我,梳头时还看书,非常好学。”
哥哥听了,身体一僵,严肃地继续听我说:“要查出来是谁说的,实在简单。这是秦王的家,他在家里的一举一动都会传到宫里。那么秦王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我把弄着莲花织纹披帛:“既然他们不仁,我也不必客气。内鬼,我自然会打扫干净。他们那边,我也会安排妥当。只是有些事,我实在不便出面。所以,哥哥……”
“我知道了。”哥哥心有灵犀地笑道:“你放心吧。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们兄妹同心,还有什么能难倒我们吗?”
我听此不由沉默,静静地与他对望,见他眉间的坚毅,俊秀斯文的五官被心中的野心染上阴沉。我强压下心头莫名的不祥,扬起一丝微笑:“是啊!再也没有事能够难到我们……”
八月,正是荷花盛开的日子。我带着承乾和青雀一起进宫给父皇请安。我穿着一件青色荷纹半袖襦裙,用一支碧玉荷花簪绾了一个螺髻。父皇早年没有父亲,对家人非常重视,特别喜欢孙子们围绕身边。这不他牵着承乾漫步在荷花池,教他如何射鸭。
射鸭是宫中夏日非常流行的游戏。在湖上泛这木头雕刻的鸭子,荷叶遮遮掩掩,宫人拿着小弓射猎。射中便是赢家,父皇更是其中的高手。
“手要稳!”父皇蹲下指导承乾拉弓:“腰要直。别管荷叶,只看那只鸭子。诶,对啦!”
宇文昭仪与我在不远处观望。她笑对我说:“圣上前几日才在我面前夸过承乾,聪敏乖巧,颇得他的欢心。”
我掩嘴一笑:“是父皇看得起他。”
宇文昭仪拿起玛瑙金酒杯喝了一口:“你也尝尝。这是郢酒坊刚酿好的郢州酒,酒味有些浓,我用了冰,倒也凉爽!”
郢酒坊是贡酒中唯一在宫廷里直接酿造。除了因为它酒味香醇,更是因为历代帝王对它的爱不释手。宫廷酒坊便全面引进郢州酒的酿制工艺。而郢州酒也成为宫里常用的酒品。
“谢姨妃。”我心中暗自盘旋如何与她开口杨乔一事,毕竟当年是她撮合的:“说到孩子,杨孺人又有了身孕。多谢宇文昭仪撮合,这才有了秦王的福气。”
宇文昭仪莞尔:“秦王妃客气了。”
“姨妃自谦了。”我轻摇羽扇:“如今我也有了身孕,便想再请几位好女子进府中。不知宇文昭仪有什么好的人选吗?”
宇文昭仪手一顿,随后轻松微笑:“王妃可是当真?”语调虽然是轻松,但看着我的目光却冷得让人透着寒。
我诚恳回望:“是的。还望姨妃成全。”
过了许久,宇文昭仪含笑思考了一会儿,便点点头:“那成啊。过几日,我便列个世家女子的名册,我们一起商量。”
她温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但很快又是往常的温柔女子。
我行礼谢过后,又举杯喝了一口郢州酒。炎炎夏日,也寒彻人心。
回府时,因为喝了点酒,我有些微醉了。下了马车后,像以往那样扶住瑜儿的手,慢慢地步行在走廊上。就在这时,蒙蒙夜色,从走廊边的花丛中,有一位少妇向我冲了回来。我还没有反应,身边的侍女一个健步,抬手一砍就将来人打昏了过去。
我看着原本气势汹汹的少妇,木偶被剪断线似的倒在地上,原本的醉意便去了大半。我这才留意到身边的侍女早已经不是瑜儿,而是另一个柳眉婉约却目光侠气的少女。她镇定地唤来侍卫,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声音格外平静:“殿下,是今夜便问吗?”
我此时已经镇定过来:“她是谁?”
“是许腾!”
我听了,心里不但不吃惊,反而是一种释然:“等会儿弄醒她,带她来见我。”
“是!”
过了半个时辰,我喝了蜂蜜水,酒意已经大致散去。我倚靠在云雀飞舞缎纹囊团上,闭目养神,不会理会跪在地上的许燕儿。侍女们已经点好灯,将原本昏暗厅堂变得明亮而温馨。很显然此时索索发抖的许燕儿却不是这么想。
“殿下,王妃,我……”许燕儿已经泣不成声。
我听到哭声,心里也不由叹息:“哎,你也不是坏人。”
“王妃!”许燕儿错愕地抬头看着我。
我微笑温柔地望着她:“你这么来定是有了急事,才等不及的吧?说吧!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许燕儿这才放声痛哭:“王妃!王妃,求求你!不要带走宽儿!我就只有一个儿子,他要是也离开我,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我、我、我会死的!”
我听到此,不由一笑:“谁说,宽儿要离开的!”
“今天,来了圣旨,说要宽儿继承楚王。那不是说,宽儿就要到皇宫去吗?”
我招了招手,让她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道:“不是这样的。宽儿除了继承皇弟的爵位,还有凉州总管和司徒。这些都是名号,是封邑!不是真的要宽儿去凉州做主管。你想想,他才多大!真要去凉州,他能做什么?”
许燕儿这才焕然大悟:“那妾身……”
“你说的也是规矩!规矩也要讲人情,讲多少就要看人了!”我一边慢慢微笑,一边细细观察她的脸色:“你还没告诉我,是谁说宽儿要离开的?”
许燕儿立刻吓白了脸,两唇微抖,始终说不话来。
“不敢说?”我见此,了然微笑:“那我说一个人,如果是,你就点头,好吗?”
她点点头!
“是刘尚宫?”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刘尚宫只是告诉你话,但是杨孺人指使的,对吗?”
她一双美目几乎立刻涌上泪水,慢慢地点点头。然后,许燕儿起身不断磕头:“是妾身鲁钝!杨孺人说,如果我不依从,她就要害宽儿!王妃,求您!我求求您!”
我笑而不语:“那□□里的事,也是她告诉宫里的人。”
许燕儿点点头:“都是刘尚宫平日与一位妃嫔的尚宫说的。”
“是宇文昭仪的吗?”
“我不知道!”许燕儿脸色更白了:“只是每次来身上带着一股香!就像……”
“我身上的?”我将袖子伸出给她。
许燕儿仔细闻了闻:“是!就是这个香!”
我心里冷冷地盘算了一会儿,便安慰许燕儿一番,让她回去照顾李宽,准备过继仪式。
我拍了拍手,新的侍女已经上前行礼。我这才认真地打量她,不同于瑜儿的婉约,她的目光更加锐利,而且五官深邃,颇有胡风。
我问道:“你是胡人后裔?”
“小人的母亲是胡人!”她回答颇为坦诚。
“长孙大人让你来的!”
“是!”
“名字?”
“青玉。”
“青玉!”我抬眸冷笑道:“叫上王尚宫,我们看出戏,作为对你的见面礼。”
她淡淡地回答:“是!”
我带着一行人,来到杨乔住的宫殿。刚到门口,便被侍女拦住,行礼谢客:“王妃,孺人已经睡下了!请……”
“你叫什么?”我淡漠地回问。
“奴婢叫……”
“不用回答了!”我转头对身后的黄总管说:“等会给这个婢女把月钱结了,别亏待人家!”
“王妃!”侍女听后,立刻跪下:“王妃,我……”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以后在别的府里做事,要知道谁是主人,明白吗?”
“殿下!殿下!殿……”侍女很快被侍卫拖走,声音也越来越远。
我来到厅堂时,杨孺人已经衣着完毕,端坐案前。她见我来到,便款款起身行礼:“拜见王妃,不知深夜来访,有何事?”
“来访?”我绕过她,笑着在主座坐下:“杨孺人太客气了。这里是我们的家,何来‘来访’二字?”
她抬眸扫了我一眼,却不敢起身:“是!”
“请坐!”我假意环视周围,问道:“恪儿呢?我想看看他!”
“三公子在睡觉……”刘尚宫见此,便起身回答。
“刘尚宫!”我打断道:“我想见我、的、儿、子,还需要您来同意吗?”
刘尚宫顿时语塞,只能让人抱李恪来到堂前。
我抬手让人抱了过来,看着年幼的他还在沉睡,细致的五官还带着奶香。我一边轻轻摇晃着怀里的李恪,一边说道:“我听医人说,杨孺人有了身孕。我怕打扰你,以后恪儿就跟我吧!”
“不!”杨孺人几乎立刻站起来:“恪儿是我的儿子!”说着,她就冲上前,却被数个宫人拦住。
“怎么尚宫没有和杨孺人说吗?”我不去理会她的嘶吼,故作无奈地望着刘尚宫:“刘尚宫,我想问,恪儿叫我什么?”
刘尚宫看了看杨孺人,又看了看我,挪动嘴唇过了许久,也说不话,只是眼泪不断地流下。
“说不出?”我冷笑道:“王尚宫,你来说!”
王尚宫毕恭毕敬地跪下行礼,高声回答:“母妃!恪殿下称呼王妃为母妃!”
“为什么?”
“因为您是嫡母!所有秦王的孩子都是您的孩子!”
“听清楚了吗?”我一边哄着怀里的李恪,一边微笑地看着杨孺人:“那么杨孺人,你说‘你的儿子’其实不是你的儿子,而是我的儿子。只是我觉得由生母代为护养,会对秦王的子嗣最好。所以由你代我照顾,明白了吗?”
杨孺人一向傲慢的表情,此时因为母爱,也彻底疯狂起来:“把孩子还给我!”
“刘尚宫!”我见杨乔依旧猖狂的模样:“你们家人的孺人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份。”
刘尚宫此时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王妃,一切都是小人的过错,请饶恕孺人。请……”
“当然!”我淡淡地回答:“您是由新来的宫人主管王尚宫管的,你的过错就会由她一一探究,一一惩戒。杨孺人是我管的,她的错由我一一探究惩戒。”说到这,我将孩子递给青玉,看着不断挣扎的杨乔:“杨孺人最大的失误就是不知道□□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别说我是金枝玉叶,我现在有了秦王的骨肉,你能奈我何?”杨乔被人扣着,失控大吼:“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什么?。”我冷冷一笑,脸色也不由沉下来,目光也变得锐利:“凭我是秦王妃!如果□□里还有谁不明白忠实保护秦王为天职的话,那么”我狠狠地看向杨乔:“我就一定会让她消失!”
不知是我的眼神,还是我的话语,让她停在原处,慢慢从停止挣扎到发起抖来。
我说完便站起身,柔声吩咐:“把孩子留下吧!”
“但……”王尚宫有些犹豫。
我瞥了眼刘尚宫和杨孺人:“我想杨孺人会帮我和秦王照顾好孩子的。这宫殿里的所有人都要换掉,一个也不留!”说着,我看着俯身跪地的刘尚宫:“刘尚宫年纪大了,杨孺人孩子多了。以后宫里的事就不要再让她老人家操心了。”
王尚宫听到后,舒了一口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