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何谓曾经（1 / 1）
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个人沿着河边走，慢慢的回到了府里。
“五爷好生休息吧，过不了几日，我们又要启程了。”
贺云翎看了看慕执，低了眸子，说道：“到我屋里来。”
慕执一愣，跟贺云翎进了房间，自从遇见京军南下后，在没见着贺云翎对自己热情过，怕是她在气头上，慕执很少主动去找她。
贺云翎铺着床上的被褥，忽然听人问道：“怎么今日要我来侍寝了？”
“因为你比较热。”言下之意想让慕执给自己暖被窝，
“我就这么点用处吗。”说着一笑
“你以为？”贺云翎背对着慕执。
时不时转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总是又一种无尽的苍凉感。回想起以前的种种事端。
“云翎，初遇你的时候，感觉你这个人傻傻的，马车都要撞到你身上了，你不知道躲闪。”
贺云翎听着一笑，并未做声，之听着慕执继续说道：“后来我才晓得，我惹上了＇小老虎＇随时随地都有被吃掉的可能。有一次，你让我从城墙上跳下去，倘若你没有离开的话，我真的会这么做。你知道吗，那时看你一副忧虑的模样，我感觉很心慌。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自己很不知所措。”
慕执舒了口气，往日的一点一滴都浮现在自己眼前。
“我跟岳大哥在赣州军营时，看见岳大哥和赵皇子相处很近，我很不明白，难道同为男人就可以在一起了？直到我遇见了你。家父从小把我当做哥哥的替代品，除了在师傅那里，我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贺云翎转过身，把慕执搂在怀里，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还能给慕执什么，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温暖吧。
“后来我向你说出了心中所想，根本就没想到你会同意，或许你只是在利用我，但自己也就这么大能耐，能利用到什么呢？每次看你那似有忧虑的面容，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多少次想让自己的内心安定下来，重复着说自己只是为了保住性命而已，可是当泪水滑落到脸庞时……原来我还是动了心思。”
贺云翎吸了口气，慢慢说道：“当初的确是为了自己，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觉你对我很重要。”
慕执脸上露出微笑，自己所做的一切，有她这句话，也心满意足了。
“第一次南下的时候，我很担心我保护不了你。”
“你还知道啊，整天觉得自己挺厉害，结果呢？”
“那你为什么不多带点守卫啊，”
“这世上还有谁能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贺云翎说着，仔细想来，多少次她在身边让自己感觉到无尽的安心。感觉到怀里人蹭了蹭，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云翎，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刚到客栈时……”
在南下的途中，贺云翎为了能快点到南越与姜国途中，把车换做了马，自己不像慕执一般多次乘马，一路的颠簸，让自己难受的很。
寻了家客栈，慕执慢慢的给贺云翎脱下鞋。不仅是脚上疼痛，腰部以下的部位麻酥酥的很。贺云翎索性直接趴在床上休息。
慕执去打了盆温水来，慢慢地为人揉按着脚上。酸疼感逐渐褪去，也便觉得舒服的多了。慕执坐在旁边给贺云翎按摩着。
“五哥哥感觉怎么样？”从小腿一直往上揉走着，直到大腿根部慕执停了手。
“往上一点，”贺云翎命令着，慕执的手指轻轻往上抬，滑过去就是禁忌之地，慕执还有没胆子大到什么都敢碰的地步。
“在往上一点。”贺云翎又下了命令，慕执几乎颤抖着手往上碰，
“我很可怕么，你连碰都不敢碰，”贺云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娇嗔，慕执脸上微微一红。
贺云翎拍了拍旁边的床榻：“辛苦夫人了，快过来休息，”
慕执很听话的倒在了贺云翎的身边，借势贺云翎直接压在慕执身上，身下人一动不动，任凭着自己摆布，一阵的好笑。
“夫人，你怎么能这么乖？”
慕执把头塞进贺云翎的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感。
时隔今日回想起也不知能不能浮现出往日的笑容来。
“记得，曾经的那个人，真的像鹰犬一样，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不也一样吗？”
“嗯，现在也很乖，但是私心多了些。”贺云翎说着，也在埋怨自己。她如今仍愿意为自己牺牲性命，可我已经不是曾经的贺云翎，她又是何苦呢？
慕执听着，感觉到了时间的变迁，若是换了从前，一定会向贺云翎保证，今夕再怎么保证，也不是从前的慕执和贺云翎了。
“你每次解衣服，都不怕我对你下手吗？”慕执问着，一路上经常服侍着贺云翎沐浴，那优美的线条，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慕执面前。
“你敢？”
一句话戳中慕执心扉，没有贺云翎的允许她敢？不过好像大胆了一次。
“我又不是没做过，”慕执说着，感觉到腰间一吃痛，那个人捏着慕执腰间说道：“这是惩罚。”
慕执知道身后全是伤痕，就算是已经不痛不痒，疤痕还在，这样的自己，哪里能配得上贺云翎。每次沐浴之时，避开了所有人，她也不知道后背上有多少伤疤。
“我只不过轻轻的捏了一下，有那么疼吗？”贺云翎发觉到慕执的愣神。
“没……”
贺云翎手上下滑到慕执双腿之处，却看着慕执的眉头慢慢的锁起。但是慕执没有看着她。
“你在……”本想问忧虑什么，而后一想，自己对她漂浮不定，她能安心给自己才怪。手绕回了腰间，再次紧紧相拥。
“那里的糖葫芦很好吃。”慕执说着。
在袁州之时，慕执差点把整个袁州城的糖葫芦买下来了，害的自己跟她吃了好几天，都快要吐出来了。
“五哥哥你别喝酒了，”
“我要吃糖葫芦，你把城内的糖葫芦都买回来，我现在要喝酒！”吃了许多日糖葫芦的贺云翎终于忍受不住了。
“五哥哥，喝酒不好……”
贺云翎使劲瞪着慕执说道：“糖葫芦就好了？如今银两供应不上，你说应当如何。”
面对贺云翎的训斥，慕执立即跪在地上。原本出去带的很多，因为贺云翎一句要吃糖葫芦，慕执拿了银两跑遍全城，然后就不够用了。
“我……我想办法去凑银两……”
“还不快去！”面对银两之事，贺云翎不是没有办法，她担心着慕执好玩，索性自己留了一些，但看着慕执竟然能买下全城的糖葫芦。不禁怀疑，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况且只是私下的出京，并不想惊动地方官府。
慕执站起身，看着糖葫芦，既然她也不想吃，索性就把它卖了吧。想不到自己一个将军也会到大街上卖糖葫芦。
平日慕执跟着陌生人说话都会觉得别扭，更何况还要在大街上吆喝着：“糖葫芦！”
懂得布施之道，走在街上把糖葫芦分给穷人家的孩子，可自己总要拿回来点银子向贺云翎交待。拿着自己的配剑，到街上卖艺去了。
围了那么多人让慕执有点施展不开。即使地上时不时的冒出几个铜板来。
慕执感到眼前不妙，闪身躲开。看着眼前出现了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手拿折扇，风度翩翩。
青年招招逼近，慕执抬剑抵挡着，双掌一对，两人内力碰撞，各自退开几步。互相一抱拳。
看着有不少银两递到自己手边，这才明白那位公子的意思，一笑示意明了。公子没有多逗留，摇着折扇，飘洒离去。
慕执看着手上的银两够自己回去向贺云翎交代了，收起配剑，刚抬头，看着贺云翎站在前处。
慕执连忙走上前去：“五哥哥，”把银两递了上去，依旧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贺云翎看着慕执额头上的汗水，拿出手帕递过去，却瞧着那人直接把头探了过来。抬手给慕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五哥哥，你看我还可以吧，”察觉到那人似乎不生气了，慕执挺着那高傲的额头。贺云翎只留下了一个微笑。
“过了这里，马上就到袁州了，那时候，我在买糖葫芦给你。”贺云翎收回思绪对慕执说道。
“袁州要是被他们屠城了怎么办？”
听到这里，贺云翎心中一紧，问道：“你会看着大恒的百姓屠杀吗？”
慕执明白了，贺云翎不可能放下，她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已经把自己挤的无影无踪。但慕执没有贺云翎这么大的胸怀，她看到百姓受苦，她会心痛，所以选择不看。
古来很多有才能的人都是冷血的，看着百姓的苦难不管，隐居于山林之中。
“慕执……夫人，”没有听到慕执的回应，她觉得慕执会懂。但慕执只是一心只想找的安静的地方隐居，不想参合着是非。
“你和白叡谦……”慕执忽然想起在姜国的时候，白叡谦牵着贺云翎的手，那时候的华阳公主丝毫没有反应。
“你觉得我会喜欢他？”贺云翎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跑哪去了？没有你在身边，面对那两个人……”
慕执听着微微有些兴奋：“你也有怕的时候？”
“你以为呢？十三城都快要把我杀死了，你还有心思在外面转，哦，还有一个小情人，”
慕执回忆了一番，想到了黄水覃，解释到：“她不是我情人，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哦？那天下雨把我丢在一边的是谁？”
“我……我错了。”
“有些事情可不是你说我错了就可以解决，也不是你说我错了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不知为何，贺云翎的语言又降了温，让慕执看不懂，猜不透。贺云翎的话语本来就少，今日破例说了很多，她也会感到很欣慰吧。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两个人的隔阂产生了，越来越大，到了不能在封填的地步。
“贺云翎。”慕执很少见着她的名字，每次唤出都觉得极度陌生，好似眼前被一个陌生人搂着一样。
“怎么？”
“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么？”慕执想着，当初如果杀了她，不会给自己后顾之忧，现在杀了她，就可以永远的和她在一起了。
贺云翎一笑：“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你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感受一下窒息。”
慕执把右手移动到贺云翎的脖子上，她在犹豫下不下手。每个人都有着阴暗面，你一直逼着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可以说贺云翎至始至终的命都在慕执手里，慕执想要她活着，会拼了命的保护她。想要她的命也是轻而易举。
慕执苦笑着，什么时候自己也沦落到这种地步。
“还记得那一年的大雨，你陪在我身边。”贺云翎闪烁着眼睛，看着慕执表情上的变化。
人生中的大雨有很多，不经意间就会错过。那日的雨并不是很大，但是空气潮湿得很。因为周围没有好的客栈，两个人所住的地方，极为破烂。
贺云翎感觉到一阵的不舒服，看慕执还在看书，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
“我先睡了。”每当空气潮湿的时候，贺云翎都会感觉到一阵的腿疼，如同数万只蚂蚁在腿上撕咬一般。见着慕执没有反应，自己想若是先睡下，或许就不会有那么疼了。
随着疼痛感越来越强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着慕执仍在看着书，心里一块相似堵了一般。
慕执忽然放下书，伸了一个懒腰，有了一丝困意，这才惊觉到床上之人缩成一团，紧咬了虎口。
慕执废了很大的力气掰开贺云翎的手，问道：“五哥哥，你这是……”
“你不是不管我吗？放着我自生自灭好了。”
贺云翎紧皱着眉头，腿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慕执把贺云翎紧搂在怀里，见着贺云翎还是要把胳膊放上来，立即拦住。
“你要是实在难受，你就咬我吧！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慕执的眼神十分真挚，贺云翎倒在慕执怀里，双手死死的捏着慕执的胳膊。
过了许久，贺云翎从慕执的怀里抽身，揉着慕执的胳膊，刚才手上的力度不轻，这个傻子也不知道推开我。
“我饿了，”贺云翎说着，慕执知道自己不应该忽视她，她想要什么，自己都应该满足吧。
“五哥哥想吃什么？”
“你。”贺云翎说的很坚定，见慕执点了头，贺云翎立即把慕执压在身下。
想了许久，贺云翎道：“现在好多了，腿也不疼了。”
慕执冷笑一声，说道：“当我知道你要联姻之后，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
“你当我愿意，我去义州找你，到处没有你的消息。”
慕执听着一愣：“你去义州找过我？”
“你以为那个玉坠是怎么来的？”
那日贺云翎把慕执的玉坠给她，并没有细纠，还以为是贺云翎发觉到自己玉坠的不在，去为自己重新做了一个。
舒了口气，我们还是错过了许多。
“莫说是下雨天，暑日也不错。”慕执苦笑道。
女孩子之间的事，总是要互相解决的。
在去南越的路上不久，正是酷暑。慕执感觉到下身有些不对劲，要倒的架势，贺云翎上前扶着。
“夫人怎么不舒服？”贺云翎注意到慕执额头上的汗水，抬手擦拭干净。
“怎么出了冷汗？”贺云翎紧锁双眉的看着慕执。
慕执捂着小腹，觉得一阵的疼痛，说道：“五哥哥，我感觉……感觉……”
贺云翎立即会意了慕执的意思。找了间客栈休息着。慕执躺在床上，有一种煎熬感。
贺云翎自是明白解决的办法，先郎中抓了些药，让慕执靠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的喂着。
药太苦，好几次从嘴边流出去，贺云翎时不时的拿起手帕，给慕执擦着嘴角。
“听话，把药喝了，”看着慕执一次次的别过头不想喝药，只能用命令的语气说着。
那个小人还是很听话的。把慕执放到在床上，轻揉着小腹，企图为她减轻点痛苦，盖好了被子。
“每次来葵水都这么疼？”贺云翎问到，若是次次疼痛难忍，这一路就换成贺云翎来照顾慕执了，或许这个女人本来就需要别人照顾。
慕执摇了摇头。小腹的疼痛，让慕执说不出话来。贺云翎拿着扇子给慕执扇风。往常都是下人伺候着自己，不过一会就感到手臂的酸痛。
“你去休息一会吧，多累。”慕执实在不希望贺云翎为了自己做降低身份的事情。
“你快休息！”
往日的一点一滴浮现在两个人的脑海中，有甜蜜，有苦涩。换成今日，不知道还会不会为对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慕执，”
“恩？”
“你当日被困在鲜卑军营中，都发生了什么？”贺云翎突然想着，自从慕执从鲜卑回来之后，贺云翎每次想碰慕执，都会看那个紧锁双眉的面容。
“还能发生什么？被打了一顿。”想着贺云翎没有要救自己的身影，一阵的心寒。
“他们没对你做什么？”
慕执听明白了贺云翎这句话，冷笑一声。自己这一生早就给了贺云翎，一辈子都愿意奉献，她还在犹豫什么？她心里可以装的下天下百姓，为什么唯独装不下我？
“做了又怎样？你还在乎吗？”
贺云翎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在乎，或者就是觉得慕执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被别人碰了。
听不出慕执是不是默认了，内心还在抗拒着，实在不敢想象自己手中小女人遭遇那番事情。
“拓拔郡主为什么会把你送回来？”
“我曾救过她的命。”
“你为什么救她？”
当时只不过不忍心看她们被军营中人糟蹋，面对着贺云翎这个问题，一种不信任的感觉油然而生。略微的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我为什么救你？”
“拓拔郡主……对你挺好的。”
慕执不懂贺云翎这句话，她是要自己到拓拔齐纳身边，还是觉得自己跟拓拔齐纳做了那种事情，然后被抛弃回来。我慕执在你贺云翎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你满意了？”
“我困了。”贺云翎说着往被子里缩了缩自己的身体。环在慕执腰上的手臂并没有收回来，就像抱着一个木头人一样。
不久听到怀里人抽泣的声音，贺云翎顿生感到一阵心痛，紧了紧怀抱，不知怎地，自己脸上也多了两横泪水。
“五哥哥……”
“夫人别哭了，睡吧。”贺云翎说着，却见慕执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滑，自己的眼泪也越来越多，两个人抱成一团。
“五哥哥……我们……”
“别说了。”
慕执一阵苦笑。继续说道：“你非要做那些事情，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慕执心中有一股冲劲，正是因为有些冲劲，每次都会奋不顾身的保护贺云翎。
“慕执，你明白，我不会。”怀里的人是否感觉到了彻底的失望，是否会彻底的崩溃。而自己是否应该放下怀抱了。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会跟你很长远，从最开始，利用你可以保护我，利用你可以给我想要的。如今，你在不在我身边我都无所谓了。”
她真的不需要了？从前的种种只是逢场作戏，仿佛如同噩梦一般在慕执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又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你，你留下来又是为了什么？”
贺云翎的没一个字都在刺痛着慕执的心，多想说那句＇别说了，＇可就是说不出口。
慕执也在怕，她怕这次贺云翎不说，下次什么时候才会对自己说话。即使这些话对慕执来说很残忍。
“慕执……”贺云翎感觉到怀里人没有了声音，也许是睡了吧。
慕执反了个身，背对着贺云翎，再也感受不到拥抱的温暖。仿似曾经的感觉，也一霎花火一般随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