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何谓别离(1 / 1)
出征的日子一点点的靠近,已经是不能避免的。
贺云翎刚从宫中回来,见着慕执好生舍不得。
“明天就要分开了,有什么话说?”
慕执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我……我怕我耽误你啊?”
听得此言,贺云翎原本温和的脸庞顿时骤温。
“你什么意思?”
慕执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低着头。原本只是随便说说,这下……
贺云翎坐在一边,叹了口气:“朝中多少大元都在盯着驸马爷的位置,你又不是不知道。”
慕执跪在身边抬起头看着,说道:“公主,就算你要卑职这条命,卑职也愿意给你,可是,倘若卑职战死沙场,公主你……”
贺云翎轻抚着慕执的面容:“说什么呢,不管怎么都要活着回来,记下了?”
慕执点了点头。
“还跪在那干嘛?”
慕执听着,站起身把贺云翎抱在怀中。父亲在义州时,一去就是几年,如今轮到自己。
为了所爱的人,等个十年又如何?不想分开,慕执不松开自己怀抱,贺云翎又何尝不留恋这用温暖。
慕执忽然想到一件事,“公主,今年科举为何要你主持?”
“一来想看看当今学子得知识,二来想为陛下分担一下。”
桌上的儒家经典,在战乱年间别有一番用意。
“倘若真有能挽回局势之人,那是再好不过。”贺云翎说着,
慕执想着崔沅的《泪传》,是否真的能让大恒不亡呢?这本书又在什么地方。当年崔沅有没有在宫中留下一本来。
“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被监视着,”
“夫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的八字杀……”如果慕执没有记错,当日在宫中碰见的侍卫是八字杀其中的一员,如此高的身手,夺走一个人的性命还不简单?
“别想了,也想不明白。”贺云翎内心也藏着不少的疑惑,想的太多也无济于事。
贺云翎抽出慕执的怀抱中,似乎入拿什么东西,随后走到慕执身边:“把手拿出来,”
慕执一愣,伸出了左手,贺云翎拿出条手链待在慕执手上。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浮现在慕执眼前,其中还夹杂着红豆。
给慕执带好后,贺云翎拉开自己的袖子,在她手腕上也有一条。
那日贺云翎瞧见了慕执送的红豆,将要出征之期,特意找人做了两条手链,带着,即便在天涯海角,也会觉得对方外身边。
“这条链子只有本宫才能拿下来。”
慕执一点头。向来装扮干净利落,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饰品,突然手腕上有了东西,还是有点不适应。在意着是贺云翎送的,只觉一阵幸福。
见个人谈话到了很晚,不想天亮。
“睡吧,明天你还要赶路。”以前慕执不眠时,路途上可以睡在自己的怀里,如今她一个人走,谁能照顾着?
“你先睡,”每天夜晚,慕执习惯性的看着贺云翎的睡颜才会安心,明天之后,也许再也看不到了。
“往常都是你看着我睡得,这次你先睡吧,”贺云翎怕是慕执拒绝,直接把人搂在自己怀里:“乖。”
早上贺云翎醒来时不见慕执身影,在枕边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我去军营。旁边还画着两个手牵手的小人。贺云翎一笑,通常慕执练字,字迹不会差,但是旁边的小人实在太难看了。
贺云翎仔细梳妆一番,去了早朝。
大殿之上,众臣看着慕执接受皇帝正式的册封,接过大将军印,内心一阵沉重。义州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和公主的命运也掌握在自己手中。时不时的看向贺云翎,她那鼓励的眼神,让慕执顿时充满了信心。
贺云翎的一番打扮,是想让慕执记忆深刻,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慕执,殊不知她怎样,在慕执眼里都是完美的,早已牢牢的刻在慕执心里,擦不掉,抹不去。
一身铠甲,腰间佩着青尘剑,手上拿着大将军印的慕执看在贺云翎眼里。那紧锁双眉的面容,很想去抚平,告诉她没事。可如今坐在殿上的贺云翎,只能用不舍的眼神看着。
慢慢的,慕执退出大殿,骑上马。一众将士现在外面等候着这位大将军。
“出发,”一生令下,众将士跟随着慕执。骑在马上,尽管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多威风的大将军,谁人能注意到她的忧愁。这一去又不知道要多长时间了,五年?十年?二十年?或许自己早就葬送在义州了。
慕执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可是内心的牵挂仍是放不下。
也许这是以后一次看她了……想到此处。慕执猛然回头,看见那紫禁之巅上矗立熟悉的身影。
贺云翎一路跟随着,一直来到紫禁城上,注视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在慕执回头的一瞬间,贺云翎笑了。她在想几年之后,自己现在这里等驸马爷归期,又是怎样的场景?
随着眼前的人越来越小,两个人放收了思念,放在心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两个人。
齐王在旁边拍了拍贺云翎的肩膀:“妹妹如此不舍,慕将军这一生,也值了。”
贺云翎摇了摇头:“倘若没有这些琐事……”
“妹妹是在担心,她不会回来吗?”
“我相信她会回来。”等她回来,再也不让她走了,不让她为自己冒险。
秦王心里一阵冷笑,等到了我的番地,我会让她好过?
实则不然,在慕执刚走的不久,皇帝颁下一道旨意,封秦王贺云栩为太子,即日起,各位王爷都不用回到自己的封地,在京中辅佐皇帝。
王爷在京中都被安排的不同的职务,荣升为太子的亲王贺云栩,时不时的替皇帝早朝。批阅奏折,有一半都是贺云栩的主意。
众人都知道,皇帝自己快累垮了,但是为什么不把江山给自己的亲儿子齐王呢?众臣百般猜测,朝堂势利皆倒向秦王。
这一年科举的举行,让众臣忙碌起来,贺云翎偶尔在茶馆坐坐,听百姓讨论着今年科举之事。
科举的主题永远离不开四书五经,救国救民,治国治民之道。有些人不明道,导致于背死书,完全不理解书中含义,年过六十依然进京赶考。
临近科举之时,恰逢茶楼今日人多,贺云翎早早的坐在一处,要了盏茶,手执《春秋》,偶然听听旁者讨论,也是受益匪浅。
“在下可与公子一坐?”一名书生出现在贺云翎眼前,看着旁边没有其他的作为,贺云翎点了头,互不干涉。
“公子也是进京赶考的学者?”那人看到贺云翎手里碰着《春秋》。
贺云翎放下手中的《春秋》盯着那人问道:“怎么?”
“我家在义州此番特意进京赶考,在下名为吕嵩淮,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贺云翎这才仔细打量着这个人,面容和善,衣着略有些不整。听闻是义州的,格外多留意了几分。
“我姓贺,贺阳。”
“我瞧着你年纪没有我大,叫你一声贺兄弟吧。”
贺云翎没有在意,之听着那人说了一阵子的学问。
“你们义州的生活是怎样?”贺云翎受不了那人滔滔不绝的说着学问,先不论是非与否,好似国能挽回,非要这个人不可。随口问着,实在担心慕执的生活。
“义州啊,家乡哪里美的很。贺兄弟是金陵人吧,若是贺兄弟有兴趣,我带着贺兄弟到义州走走。
说起义州啊,乃是大恒与鲜卑边境。偶尔有鲜卑族人到义州来贩卖食物的。”那人说着,翻了翻自己的包裹,拿出一个纸袋,继续说着:“这是我们义州特产的糕点,你来尝尝。”
贺云翎随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即便是再过美味,也不及慕执亲手的。贺云翎一边吃着,一边听他说:“曾经慕霆仁将军镇守义州时,那可是义州的大福星。鲜卑二十年不敢侵犯义州,全凭着慕将军镇守。只是现在换成了岳将军,有些不似从前了。”
吕嵩淮一阵叹气,转而眼前一亮:“贺兄弟知道来金陵的途中遇见谁了么?皇帝钦点的大将军,慕霆仁独子慕执慕将军……”
听闻慕执的消息,贺云翎眼前一亮。就听吕嵩淮继续说道……
慕执一路北行,也希望能尽快赶到义州,见自己的师傅。走于山谷之中,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抬起手示意停下。
不久便看着一群人冲了出来,把前方的路途挡住。慕执冷笑一声,这都什么世道,连官路都赶拦截。
“放下财物就饶你们一命。”
“你们没看出来吗?这是大恒的军队!”骑在前头举旗之人说着。
“我们还就抢大恒的东西。”前方拦路人脾气过硬。
本想这在犟几句的小旗被慕执拦下,即便说着:“我等是去义州守卫边境的士卒,不想在此处较量。”
“不过是吃着百姓心血钱的禽兽,杀!”一声令下,众军看着一群不要命的人重过来。慕执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擒活的。”
众军交锋,丝毫没用慕执出手,便拿下头领,其余人看着老大都被抓了纷纷逃走。
慕执骑在马上看着那人:“你们才多少人,就跟大恒的军队抗衡。”
那人心道,原来都不费功夫就可以把大恒的东西拦截,自以为那些个士兵都是废物,却见此时已经落在他们的手上。
那人说出了心中所想。慕执思索着,难怪总是说京城的粮草运不到边关。派遣出去的朝中将士如此懦弱,大恒不久矣。
“启禀将军,我们抓到了一个人,”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那人想要挣脱出士卒的捆绑。
“跪下,”士卒踢向腿部,虽然跪在地上,仍是不屈不挠。
“你是什么人。”慕执看那人一脸的书生相便问道。
“我是要进京赶考的状元,”吕嵩淮说着,旁边的士卒笑着:“就你还是状元?”
跪在地上之人瞪着哪些哈哈大笑的人。
慕执一挥手:“放他走吧。一路上小心。”
那人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将军这么容易就放自己走了。那些士兵也没在压着吕嵩淮,眼神盯在慕执的脸上没有离开过。
“看什么看,这是慕霆仁将军的儿子,快走,”
朝廷重文轻武,即便是武官的地位再高也不及文官,倒置武官很厌恶哪些只会用三寸不烂之舌来求和的文官。
吕嵩淮此时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慕将军?那人听着,企图要拦住,慕执的去路说道:“慕将军,慕将军,我是未来的状元吕嵩淮……”
慕执回头看了一眼,敢说自己是未来的状元?如此有信心之人,又有几分夸大其词呢?未曾注意太多,一挥手,众军前行。
赶考的时间将要到了,吕嵩淮不做过多逗留。赶向京城,正好去茶馆休息,这才遇见了贺云翎,
对于草寇慕执没有过多的考虑。杀了他们?都是生命,人都在走自己的道。留着他们?对大恒是种危害。派出了一个人通知当地的知府衙门,好让这些人有自己的工事,别再为草寇了。
刚派出去不久,慕执摇了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自己帮了他们又能如何能?若不是当地知府的不妥,他们又怎么会落草为寇?终究有太多的事情无可奈何。
急忙的赶路,已经疲惫不堪,好不容易赶到义州,算是松了口气。岳天瑞将军得知慕执要来,捏了把汗,皇帝终究还是派了慕家人来。
慕执到了大帐之内拜会了岳天瑞。将众人退散,岳天瑞别有深意的看着慕执。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啊,”岳天瑞叹道。作为师傅当然想自己的徒儿能有大成就,可是战场上命如草菅。慕执一来未尝不好,岳天瑞有了得力助手。
“师傅,关于鲜卑的情况如何?”慕执问起,岳天瑞带着慕执在义州的城墙上看向鲜卑的方向。
城外的不久有一片树林,树林的另一边就是鲜卑了。偶尔鲜卑潜伏在树林当中围攻突袭,让义州军队无可奈何。
“为什么不把树林砍伐?”慕执问着。
“你以为能砍伐的完吗?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重新长出。这就是自然。”
慕执有些不明白,难道人不能逆天而行?
“不知道何时,鲜卑就会突如其来的偷袭,有可能是夜晚……”
满城的将士精神抖擞,时时刻刻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慕执想着白叡谦说鲜卑送大恒礼物,应该就是这个吧。
“我们去义州城内走走吧。”
慕执跟随岳天瑞行走在义州城内,百姓的祥和,像是并没有敌军侵犯一般。慕执不禁佩服万分。一路上碰见不少南迁之人,那时慕执还想着义州城内的荒凉。
又是秋过之时。慕执拿着青尘剑在院落中练着。寒光在院中肆无忌惮的移动。一套招式下来,随意把剑插在地上,抬头望向天空。心事重重一般,原来自己在华阳公主身边,才是最安心,最快乐是时候。
贺云翎听着吕嵩淮夸大其词的说完,自己的小女人什么时候在别人眼里这么厉害?脸上露出高傲之色。
“贺兄弟,你是金陵人,慕将军作为华阳驸马,为什么没成亲就要出征?”吕嵩淮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是不是华阳公主长的太难看了,慕将军要逃啊,”
贺云翎听着,瞥了那人一眼,说道:“皇家的事,是你们这些平民百姓所能讨论的?”这句话要是传到慕执的耳朵里,还不知道她能怎么笑话自己。
“身边有没有皇家的人,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华阳公主,到底是什么样子,能让慕将军逃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贺云翎实在不想和这个人讨论下去,说着:“不奉陪。”起身刚走出茶楼不几步,却见着吕嵩淮跟了上来。
“贺兄弟,你在京城住在何处?”贺云翎没有理会,继续问着:“贺兄弟饿不饿啊?不如一起去用个午膳吧……”
跟着贺云翎走了一路,不停的说着,贺云翎冷眼看了过去:“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那冰冷的表情瞬间冻住了吕嵩淮。
远看着贺云翎的背影,吕嵩淮才想起来,自己跟出来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贺兄弟的《春秋》落在了茶馆里,这下连住址都没问道,将来怎么去把东西还给人家。
贺云翎回府后坐在椅子上,真是遇见了个奇怪的人,这才想起自己的《春秋》没拿。算了,自己也不缺这些书。一想着科举的时候会遇见那个人就一阵头疼。
“公主,这是从顺天府传来的信。”奴婢进屋把信件放在桌子上,贺云翎一愣,顺天府?跟那边的人没什么交集。转而一想慕执往北行走,路过顺天府所留下的吧。
上书:不见五爷在,妻身真可哀。
贺云翎一笑,短短的几个字,想到前往姜国的路途上,如今我们都只身一人。
那日走到顺天府,众军安营,越往北走,空气越冷。点着火堆,一群人围在旁边取暖。慕执身为将军,丝毫没有架子,坐在众军其中。一起唠着家乡,一起唱着军歌。
“诶,慕将军,你当初跟公主是怎么认识的?”军中有位将士叫安心,但是他却丝毫不让人安心。
整出的乱子不少,但慕执不愿意出面的事情,他会替着出面,慕执还是愿意跟他走在一起。此时问起,慕执推脱着,坐在身边的几个士兵一再起哄。
“我和公主……在军营中认识的,那时候师傅替父亲出征,她到军营来鼓舞三军。”
“后来呢后来呢?”
慕执看着周围一双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原本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在意拿着情爱之事,没想着一群大老爷们也……
“后来,皇帝派我保护公主出使姜国,一路上的行程,才有了感情。”慕执言语之间,露出笑容,正同热恋中的女子。军中没几个细心的男子,没有过多在意慕执的动容。
“你们为什么没成亲,皇帝下旨派将军出征?”
慕执想了想,解释着:“有什么比国还重要呢?大恒正逢危难之际,作为男儿,自要挺身而出。保卫自己的国家,保卫自己所爱的人。”
“慕将军心里也有几分惋惜吧,”
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怕我战死沙场,耽误了公主。”
“等咱们击退了鲜卑,我们找几个娘们好好的爽爽,”其中的一个士兵说着,让慕执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听说鲜卑人别有一番味道,我们抓过来试试,”众军起哄。慕执揉了揉眉头。
“慕将军,你看如何?”那士兵竟然问着,慕执板着脸,呵道:“你们都忘了军规?”
顿时安静下来,谁也不说话。慕执顿生想到,华阳公主管着我,是不是也特别累?
“诶呀,随便说说而已,将军不要在意,”安心说着,慕执瞪了一眼,到哪都是你起哄。
慕执坐在一边,看着众人说笑着,心思全在贺云翎一处。待到天顺府城内,挥笔写下一横字,这才寄到贺云翎的手中。
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字迹,感受着她就在自己身边
“公主,陛下要您进宫一趟,”
贺云翎收起了慕执的字迹,换上一身宫装进宫面圣。
“儿臣给陛下请安,”
皇帝慢慢抬起头,一挥手示意贺云翎起身,问道:“这次让你做主考官,可有什么压力?”
“即便是有些难题,兄长也会帮助我的,倒是陛下要注意身体。”贺云翎看着皇帝的身体日益消瘦,心里不免担心了几分。
“三天后就是科举之日,朕也要看看,朕这女儿有没有如此才智,”
贺云翎脸上一笑,回答着:“儿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等朕仙去之后,你们兄弟几个,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贺云翎有些搞不懂皇帝这句话,为什么说好好照顾自己,难道说大哥会除掉我们?况且以我们的势力对大哥根本造不成威胁,略微思索,说道:“陛下万福金安,不会有事得,”
皇帝冷笑一声,转而问道:“担心慕将军吗?”
“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