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饕风断雨(1 / 1)
直到已然瞧不见他的身影,我才缓缓回首:他要去做什么,为何丢下我不管?听那语气竟是要与我诀别一般!一时间,我惶恐不安,伏在马背上没有半点主意。
只闻琴声渐停渐歇,我终于舒了口气,仔细一想方才情状总算有了些头绪:莫不是他的对头来了,这才将我抛下?什么事都一己承担,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哼,谁要你对我那么好了,不让我去,我就偏要去!
刚想着勒马回头,忽又一想:来人必定十分厉害,我若是就这么回去恐怕无济于事,说不定还得搭上一条性命,不如,不如偷偷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嗯,如此甚好!
我越想越觉得这法子不错,不免沾沾自喜起来:我且瞧瞧是怎么个情状,若那是我魔域的人,岂不是很好对付了?若是不相干的人,也可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毕竟,毕竟他待我还是不错的。一想到这儿,我又有些犹豫:如果,如果怎么都不成,那我还是早点逃命要紧,他和我,终是陌路之人啊,没必要陪他一起死吧!
主意一定,我便俯下身凑到飞霜耳边说道:“飞霜啊飞霜,你就帮我个忙,你只管往前跑,我呢,偷偷去助他一臂之力,咱们各尽所能,你说怎样?”
只见飞霜微微扬起头,大眼扑闪个不停,我在它的长鬃上轻柔一抚:“我就当你是答应了,那本姑娘就先走一步,你可别临阵脱逃啊!跑得差不多了也要知道回来,指不定还得靠你逃命呢!”
说罢我一咬牙飞身下马,那速度太快,我在地上旋了几圈才勉强站稳,抚着胸口长长吐出口气,忽又愣住:啊,坏了,包袱还在飞霜身上呢,不管了不管了,小命都要不保还管这些做什么!
我转身拔足狂奔起来,脚下尽量放轻,寻着那香樟的标记先是回到了方才听到琴音的地方,左右四顾,只闻风声叶动,并无其他声响。我咬着指尖踌躇半晌,还是决定上树瞧瞧,可跃上高树一望之下,眼中所及范围也仅仅是片片葱绿如云烟华盖,怎么也望不到边。正在失望,忽然一点光亮猛地闪入眼中,定睛再瞧却无任何特别之处,我却定下了心:必定是在那里了,瞧着像是半里之外,那我该如何靠近而又不惹人注意呢?
想了一会儿也没个法子,一时急得不知所措,便直接踏了树枝一点点靠近。幸好林中风大,刮得满枝绿叶飘摇不止,我正好又着烟青罗裙,想来不会太惹眼吧。
香樟枝桠宽大,我估摸着差不多了便稳住身形,透过叶缝仔细望去:咦,怎么只有两人,且都直直站着未有丝毫动作。见那个死人安然而立我稍稍定了心,便朝另一边望去,那人一身灰袍,未见多么华贵,可周身的丰姿气度却显露无遗,我瞧不见他的长相,一双眼只注目在他怀中抱着的那张落霞七弦琴上。
我离得太远,只隐隐觉得这一定不是一般的琴,否则那音色怎会如此清润灵动,若是被我得了该多好!一想到这儿,我不由拍拍脸颊:我在想什么呢,这可是个大麻烦,瞧那架势必然是个狠毒之人,那他的琴也定是随了主人的脾气,说不定骨子里就是暴戾成性的呢。方才弹的那曲《潇湘水云》竟是要我命一般,以琴音杀人,这琴再好也是沾了血腥的,我要什么好琴没有,还定要他的干嘛!
伸着脑袋将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虽然只能瞧见个大概,可心中也有了几分主意:恐怕又是番邦的人,这杨严尘做了什么好事啊,如今竟一个个找上门来,都想趁着他受伤之际占点便宜。咳,他的伤一直没好,前几日又中毒吐血,想来今天是难逃此劫了。可我身上已没了坨坨花粉,剩下的毒香也不多,以我的身手想帮他的忙也难啊。最重要的是,我制毒向来有个坏毛病,越是厉害的毒香越是不配解药,若是不小心把他给毒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嘛。
我正在胡思乱想,眼角忽然瞟见那人动了一下,紧接着缓步上前,我终于瞧见了他的脸,却看他双唇微动,似在说话的样子,可我离得太远,楞是听不真切,只好又跃至另一棵树上,寻了个最接近的枝桠悄悄俯下身:嗯,这个位置不错,两个人都能瞧见,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我侧耳细听,只闻杨严尘道:“阁下的琴技真是越来越高超了,连我这样不懂音律之人也听得如痴如醉啊!”他们竟讨论起琴技来了,倒有些意思!
那人也是轻言淡语:“纵有几分提高,可也未能伤盟主分毫,在下这几年的琴又算是白练了。”听那语气还挺是懊恼呢,我暗笑不已:杨严尘是谁啊,你练到七八十岁恐怕还伤不了他呢!
却听那死人又道:“何必如此谦虚呢,锁喉琴自是名不虚传,在下每次听来都有不同的感悟。”
那人堪堪而笑,却是话锋一转:“杨盟主,你身边的那位小美人呢?怎不见踪影?”
我有些惊诧:什么时候我也这样出名了?却见杨严尘微微笑道:“阁下不是早已有了娇妻爱子,如此追问旁的女子又是存了什么心思,也不怕嫂夫人怪罪?”
“在下只是好奇而已,听闻杨盟主日日守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可真是寸步不离啊,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爱得不得了呢!这江湖上人人都稀奇得紧,什么时候不近女色的杨大盟主竟然也成了痴情种子了!”
我不禁翻了个白眼:外面竟传成这样了,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急忙朝杨严尘望去,他面容不改似甚为悠闲自得:“哪有这样的事,难道依阁下的见识还能对这样的传闻信以为真吗?”
“我看是盟主太过疼惜,旁人连提都提不得。那我便更要见上一见,瞧瞧是怎样的倾国佳人才能叫你如此魂不守舍!”他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我藏身的樟树,我的心猛然一跳。
杨严尘却是一脸淡漠:“阁下可真会说笑,杨某何时会为个女子魂不守舍了,怕是街谈巷议、道听途说的吧。”
听他这样说,我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哼,方才还要死要活缠着我,现在就成道听途说的了,臭男人,变得还真快!
那人大笑三声道:“你当我不知你是在故意与她撇清关系,还不就是一心想护她平安嘛。盟主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只可惜欲盖弥彰,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杨严尘面不改色:“阁下硬要如此说,我也无可奈何。”
只见那人面色一凛道:“既如此,我们不妨言归正传,杨严尘,你若是能打败我手下的鹰山左轻卫,我便放过你的小美人,否则……”他眼中戾气顿现,那凌厉的眸光穿过层层枝叶锁住我,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我兀的惊出一身冷汗:他,他竟知道我躲在这儿,那杨严尘也必定早已知晓,咳,也就我傻傻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
再一瞧杨严尘,被人要挟也不减他的淡然从容,甚至还朗声笑起来:“如此甚好!在下也早想一睹七十二士的风采!”
什么,鹰山左轻卫竟有七十二人!我骇得险些跌下树来:那么多人,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打不过啊,难道,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
不,他那样厉害,哪会那么容易死了,可……我俯在枝桠上连手都不稳了:可他仅一人,又怎能敌过这数十人呢?看来那人是非要他的性命不可了,他又何苦为我应了这个约,他,他怎的这样傻呢!
那人像是知道他必定会答应一样,略略颔首道:“好,盟主果然痛快,那在下就于一旁观战了!”
那口气好像并非是生死血战,仅仅只是比划比划而已。杨严尘抬手一请,又转首望向我,只微微一笑,眼波摇漾、华光微闪,恍若朗月星空的璀璨光辉,虽隔了重重叶影,可也能瞧出那深浓的情愫:他,他是在让我放心吗?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要我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深陷绝境,我也于心不忍,可我再傻也知道,越是这般危急关头,越不能莽撞行事,以我这样的身手除了添乱一无所能。
不及多想,树下已是情形大变,那鹰山左轻卫速度之快,真可谓风驰电掣、雾散云披!只眨眼工夫,他的周围便立了几圈玄衣人,手持各式兵器,俱都冷面利眸、杀气沉沉。
我微微闭了眼不敢再看:这些人叫我看来,实在是太过厉害的角色,他仅凭一己之力又怎能克敌制胜?他表面虽是平静,可我知道,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又怎会真的那般淡宁!我微微仰首向天,一手揪住衣襟默念道:这世上,果真会有奇迹吗?如果有,那便让它实现吧……
不一会儿,他们已然动起手来,我只觉耳边疾风狂披,刺得脸颊生疼,却像是被堵了耳朵,什么都听不清楚。过了盏茶工夫,忍不住睁开眼朝树下望去,霎时便耳目清明起来!那场面已不是我所能够描述的了,只觉血雨腥风、刀光剑影,阵阵喊杀声如疾风骤雨般侵袭而来!
我在那道道寒光之中寻找他的身影,却是怎么也辨不真切,他到底怎样了?不会是……一时间我心中惊恐万状,喉头像是被人生生扼住,无法喘息又呼喊不出。
恰在此刻,陡然间寒光刺目、血光迸射,那紧密的人群中忽闻数声惨叫,几条人影突然向四周扑跌而落。我终于在散开的人圈中瞧见了他,只见他凭空掠起丈高,身子在半空划出个弧线又轻盈而落,足尖踏在一杆向上疾刺的勾月枪上,竟如飞鸟般借势而起,横掠数丈,转又没入一处空地。
那些人紧随而至,周遭顿时黑云翻腾,无数锋刀利刃耀眼刺目,如落雪流星般激射而出,向着他头顶疾疾落去!一阵刺耳的兵器交击长鸣,人群猛地一震,顷刻间,刀枪剑戟皆呼啸着飞向空中,数条黑影陡然疾飞而出,砰地跌落于地,发出声声凄厉的哀嚎。周围的玄衣人顿时被深深震慑,皆呆立不动,骇然望向圈中那静漠而立的月白身影。我不禁双手握拳激动不已:这样的气势、这样的风采,又有谁能比过!
“杨严尘,杨严尘!”我不由无声轻唤着,谁知他像是听见了我的话一般回首望来,突地展颜一笑,那眼中的神采似澄澄清泉流泻而出,我与他的目光隔着树影人形渐渐相触、相融,这匆匆的一眼,已恍若隔了几生几世……
下一刻,几个赤手空拳之人飞身而来,瞧见他们刚猛的拳法,我不由骇然瞪大双眼,一颗心立时沉沉坠落:我只闻鹰山最出名的就是拳法,方才那些人不过消耗了他些许体力,如今才是真正的大敌当前了!我瞧着瞧着,只觉胸口隐痛,似有什么东西微微撕裂开来,那空空荡荡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冰寒刺骨。
直着双眼痴痴注目在他身上,已不去理会那些与他交手之人,他,我只要他安然无恙便好!可眼见他身中数掌,却依旧面不改色,那周身黑影翻飞、掌风凌厉,我死命咬着下唇只想止住胸中滚滚涌动的情潮!
良久之后,我已心力交瘁,眼前是迷蒙一片,却听不到半点动静,我忙擦擦眼俯身望去,那满地血污之上唯余一道白影矗立,修长淡宁宛若孤松玉树。他还活着!我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他竟真的还活着!
不等我欢喜,却见他踉跄几步,晃了三晃,才勉强以剑撑地站直身子,我眼尖地瞧见他胸前背上几道血痕正在迅速扩大,而肩头的旧伤也早已崩裂,那刺目的殷红已浸染整片衣衫!
见他那般模样,我是苦笑连连:他中的那几掌,掌掌都能致命,他能撑到现在也实属不易了!可就算将左轻卫打败,还有那抱琴之人啊,他的武功应远在他属下之上,而他已是强弩之末,还能撑得下去吗?
只见那人脸上似笑非笑,缓缓向他走来,我的心又被狠狠揪起:难道,难道一世英雄竟真要命丧于此?难道,这便是他的劫数、他的末路?我摇着头不敢也不愿看那一幕,刹那间,北风冽冽,枝叶哗响,仿佛是在吟唱着什么,却是声声含悲,句句是愁……
是该怪我啊!为何迟迟犹豫不决,为何不肯唤他们来,虽然远水未必救得了近火,可总有一线生机啊!都是我的错!总想着他们必不肯救,其实,其实是我不想让他活吧!
我有些懊悔地猛掐手心,却见他勉力仰起头沉沉喝道:“司徒檀,我已打败左轻卫,你该依言放她离开!”
那人停下脚步作恍然大悟状:“哦,我竟忘了你的小美人了!”说罢指尖在琴弦上一勾,我顿然感到一股凌厉之气袭来,便匆忙跃开,谁知脚下不稳竟跌下树去!
一道人影急急掠来,我身子一稳顿然安了心,是他接住了我!可他却像是用尽了气力一般竟与我一同猛跌于地,我沉沉压在他身上,只闻他闷哼一声便再无声息。刚想直起身子,谁知他死死环着我的腰不肯放手,我只好微退开上身急声问道:“你怎样?身子还好么?”我知道我说的都是废话,他现在这个样子任谁都瞧得出来,可我偏偏傻气地要问,只想听他告诉我一句平安无事!
他双眸牢牢锁住我的眼:“为何要回来?我不是说了别停下一直走么,傻丫头,傻丫头,回来做什么啊?”那嗓音切切,仿佛满含了情意,一点一滴浸润着我的心扉。
我见他还能说话便略略放下心,故意说道:“哼,你不让我回来,我就一定要听你的吗?本姑娘什么时候听过话了!”
他怔怔望着我,那眼神似喜似悲,柔情脉脉,浓烈得仿佛要将我融化,他的手在我背上沉沉抚动,一双薄唇也是轻颤不已:“你,你能为了我回来,我纵是死了也欢喜啊!”
我不想让他猜到我的心思,便胡乱说道:“哼,我才不是为了你回来的呢,我不过是想看看弹琴的是谁而已!”
他眼神一黯,却又扬眉轻笑道:“不管怎样,你明知如此危险却还回头,我已是无憾了。”
说罢,嘴角一扯呕出一大口血来,我惊得往后猛缩,他胳膊一僵,还是缓缓松开了双臂,举袖将唇边血迹抹去,低声说道:“骇到你了吧,我可不想最后留给你这样一个坏印象。”
他青白的嘴唇悠悠弯起一抹笑,眉眼轻扬,像是打趣的样子,可我瞧在眼里却是那般凄楚悲凉,不免动容,伸手抚上他冰冷的脸颊,他微微阖眼,扬起下巴在我指间轻蹭,那笑容竟又变得那般欢欣喜悦,那般心满意足。
我心中大痛,手下一颤再也没有了气力,他抓着我的手贴上双唇,在掌心轻啄慢舔,低低吟道:“手怎的还这样冰?会伤到身子的,姑娘家都这般不会照顾自己,叫人怎么放得下心呢!只可惜,只可惜今后,我再也不能帮你暖热了……”
我眼中酸涩无比,微张了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恨自己为何犹豫了那么久,若是,若是早点唤他们来,也不致现在这般情状!可,可他死了,我不该高兴的吗,却为何,为何心中的忧伤痛楚如此汹涌澎湃,几欲将我淹没!
他冰凉的嘴唇在我手心厮磨良久,忽然微微推了推,撇开眼道:“你,你快走吧,莫要管我了。”那眸中似有隐约水光,刺得我眼前一片炫目。
我移开眼,望着他憔悴无神的面容喃喃道:“我,我还能走吗?”我真的能不顾他的生死逃走吗,我真的能如此狠下心肠吗?
他环着我的手一颤,深吸口气扬声道:“司徒檀,你总该说话算数吧,快些放她离开!”
那人似靠近了几步:“我只说不伤她性命,并未说放她离开,如今你也只剩半条命了,还敢如此跟我说话,世上怕也只有你杨严尘有这等气势了!”
我瞧他眼中厉光闪过:“在下毕竟还没死呢!司徒檀,你可知言而无信的下场!”
那人好整以暇道:“哦?我倒想知道是什么下场,只可惜怕是见识不到了,哈哈哈!”
看杨严尘竟是要挣扎着起身,我一时情急便将他按回地上,旋身而起猛指向那个人:“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还说话不算数,羞也不羞!”
那司徒檀剑眉轻扬,似惊诧不已,良久之后才啧啧出声道:“嗯,果然是人间绝色,美而不艳,媚而不妖,风姿甚好,仪态更佳!想不到盟主的眼光竟这般好,如此天仙般的人物都能叫你寻到,看来福分不浅啊。不过呢,依我看来福分再多也有穷尽的时候,此番能死在仙子裙下也算值了!”
我一时间恼怒万分,也不管他是什么厉害人物,便几步上前冷然说道:“若在平时你这般夸我,我倒有几分开心,可现如今我只当是疯狗在叫!”
那人一愣,遂又笑道:“有趣,有趣,我算是有些明白为何杨严尘如此倾心于你了!这样明艳的容貌,这样烈火般的性子,任他再是绝世英雄,怕也是掉进温柔乡里怎么也爬不出来了吧!”
我拧眉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跟他不过萍水相逢,点头之交,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哦?”他一瞟杨严尘,促狭道,“看来……可怜杨大盟主的一片冰心了,原来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哈哈哈……”
我实在忍无可忍:“废话少说,你好歹在江湖上也算是个有名号的人,如此不守约定,岂不让人笑话!”
他笑得不可谓不开怀:“我还真不想守什么约定,姑娘你这般貌美,又如此聪慧,虽然年纪大了点,可给我当儿媳也勉强够了!”
臭男人,本姑娘给你当儿媳,是嫌你儿子命太长了吧!我怒不可遏,操起插在地上的趋云剑便朝他刺去,只闻杨严尘在身后惊叫道:“姑娘,不可!”
我可不管那么多,什么可不可的,惹怒了我即便是拼上性命也要出这口气!
只听杨严尘似猛地起身却又扑然跌倒,哑着嗓子嘶声喊道:“司徒檀,别伤了她!你若是敢动她分毫,我拼死也不放过你!”那嗓音凄厉而焦迫,我心中又是一颤,手上更是拼尽全力。
司徒檀微微一笑,抱着琴只是闪躲却并不还手,像是逗弄我一般,刹那间,数年来所学剑法一一在我脑中浮现,毕竟练了那么多年,一朝使出竟还是那般游刃有余!
只听他边闪边道:“哦?纤云指,你竟是魔域的人!”
“嗯,不错不错,费涤那个老怪物你也认得?”
一会儿又道:“奇怪啊奇怪,杨严尘怎会认识你这样的小丫头,竟连魔域四君的功夫也会!嗯,霄平君的罗音剑法使得不错!”
“咝,苍宫祭果然有几分厉害!险些划了我的衣衫!这是苍国王室的顶级剑法,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忽而又大笑不止:“哈哈,流樱飞雪!还说没什么关系,他连这都传授于你了,岂不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到了你的手上?”
我只顾飞身舞剑,连他说的什么都未听清,只在奇怪:我使的什么剑法他怎么都知道呢,看来又是一个如杨严尘一般可怕的人物。
我早已浑身香汗淋漓,可依旧没碰着他的衣角,只见他跳至我剑风之外正言道:“小姑娘,我收你为徒怎样,鹰山的所有剑法秘籍你都可学,绝对比你方才使的那些好上千百倍!眼下你内力不足,使剑竟如跳舞般行云流水,可我瞧你这资质,只要肯下功夫将来必成大家!”
我斜着眼笑道:“我不稀罕什么剑法秘籍,就喜欢你怀里这张琴,你肯给么?”
司徒檀面容微怔,遂又轻笑道:“姑娘好眼光啊,这锁喉琴百年来仅此一张,不过只要你肯做我徒儿,一张琴又算得了什么!”
哼,你这破琴我才不想要呢!我张嘴骂道:“像你这样的恶人,我真想见一个杀一个,还梦想做我师父!哼,本姑娘一辈子就一个师父,哪还轮得到你啊!”
他却并不生气:“小丫头,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不过你这样的脾气却正对了我的胃口,看来这辈子是非做我徒儿不可了!”
“本姑娘从不喜欢别人给的酒,你就留着自己喝吧!要我做你徒儿,你也只能等下辈子了!”说罢我一招落花抚云直直逼向他,这可是我最拿手的剑法,也是练得最长最久的。
他一个侧身避过,抬腿在我膝上轻轻一踢,我顿时站立不稳,歪歪斜斜朝他扑去,只闻一声低呼,我听出了是杨严尘的声音。面上虽装作惊骇万分,心中却兴奋不已:这正是最最贴近他的时候!也正是我等待了良久的机会!
司徒檀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在我胳膊上轻轻一托:“丫头别打了,你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我站稳身子立刻跃出丈外,望着他微讶的表情甜甜一笑:“这位大叔,现在还想让我当你徒儿吗?”
他瞳孔猛然一缩,举了右手至眼前,瞧见他渐渐瞪大的眼睛,我更是乐不可支:“中了我的毒,若还能活着,可真是奇迹了!”
他缓缓垂下手,身子已有八分不稳,却瞧着我狞笑道:“死丫头,你竟是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毒,可真叫我刮目相看啊!既然寿数已尽,我也无话可说,但怎么也要你瞧瞧我司徒檀使毒的本事!小姑娘,到阴间再去做我徒儿吧!”
他眼中狠厉之气尽现,却似乎已然撑不下去,身子一软将要倒下,却突然扬手一抖,数点飞红激射而来!我尚来不及反应,只见一道人影掠至眼前猛地将我往侧边一带。我心头陡然揪起:杨严尘!却感到他身子骤然一颤,又缓缓压上来,却在落地的刹那侧过身,让我又一次跌在了他的身上。
我刚想挣扎着起来,却被他一个翻身压在身下,整个人都被罩得严严实实的,连喘息都困难,他身子又沉又重,我怎么推都推不动,只好在他胸口猛掐:我要去看看他死了没,你总那么压着我干嘛!触及他衣衫上黏腻的血迹,我不由停了手,努力侧过脸才发出了声音:“喂,你没事吧?先让我瞧瞧那人死了没啊!”
他好半天才沉沉喘出口气,向侧边一倾,我微微推开他,忙一个骨碌起身,奔至司徒檀面前。只见他僵着身子仰面而卧,脸色青黑,双目圆瞪,似有不甘的样子,那死死抱着的七弦琴也终于跌落一旁。我俯身捧起琴,高高举起又重重砸下,看它四散崩裂开来,才觉解了些气,又在他身上猛踢几脚:“哼,你们在他身上划了那么多口子,就这样死了真是太便宜你了!若是有下次,我定要你尝遍世上所有歹毒的手段,好叫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