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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华音曼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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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扩云山越来越近了,我心中常常升起一丝惆怅:不知他们还愿不愿意见我,还有寒,他能接受这样的我么?

这三年,他看罢清流兰泉、苍松绿柏,也定瞧见了朵朵林兰纯净芳洁、雅致翩然,树树绯樱如云霞染天、绝艳风华。而我已是残花败柳,又怎能去污了他的眼呢?

寒,寒,我可以不理会别人的指指点点,却不能不念及你。兴许你也会怪我不知廉耻,可你知道么,我的身子时常透骨的冰冷,暮色下的寂寞与凄凉如何能一夜夜熬过?只有,只有在那些时候,才能暖暖的,才能隐约感到,我还活着,还是个妙龄女子,还有几十年痛苦而漫长的岁月!你一定会原谅我吧?无论这副皮囊怎样,一颗心却永不会变。有着那样的过往,念你的心、爱你的情,又怎会轻易改变呢?

这一日,风轻云淡,马儿踏在厚厚的落叶上,沙沙直响,我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忽见远处似有城郭,心中不免欣喜万状:咳,午膳总算能吃顿好的了,没有酒喝吃顿好菜也不错了。便开心地捏了捏他的胳膊:“快看,那儿像是个城镇的样子,我们这几日赶路辛苦,不如好好歇一下,如何?”

他一手轻轻抚上我的肩头:“好啊,这几日急着赶路,真是难为你了,怕是肚里的馋虫又犯了吧。”

我嗔怪道:“瞧你说的,好像我是个饭桶似的,只知道吃。”

他轻轻笑着,手指渐渐滑向臂肘,我心中一动,便扯过他的手把玩起来,如此近瞧,那手指修长有力,虎口处结了层厚茧,看来平日练剑练得十分辛苦,哪像我这样三年不碰剑,一双手重又如初生婴儿般娇嫩。

我将他的手翻过来掉过去,这儿捏捏那儿揉揉,玩得不亦悦乎,终于他开口问道:“小丫头在做什么呢,我的手有那么好瞧吗?”

我微一仰头,粲然笑道:“男人家的手就是宽大,你看我的手搁在上面竟显得那样小。”

他垂下头,似乎凝眸在我手间,暖暖的气息轻吹慢拂,我浑身又是一阵□□。半晌之后,他缓缓合上掌心,连带捏紧了我的手:“男人手大些便能好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的嗓音分外低柔,宛如莹莹碧水之中滑过一支初艳的粉桃,又似幽暗空谷之下刹那绽放的雪色寒兰,我胸中竟有一丝感动,便抬手将他的掌心贴上面颊,他身子微滞,轻轻挣了挣:“我的手有些凉,怕会冻着姑娘吧。”

我兀自捏着不放:“那正好啊,平日里都是你给我暖着,今日我也来投桃报李了。”

那手心覆在脸上果然是丝丝冰凉,我一点点挪动,把着他的手指从眉间缓缓滑过脸颊,直至唇畔,直至下颚,一遍又一遍,他的手很快便暖和起来,由一开始的僵直变得绵软如柳,甚至隐隐掩藏了一股热力。

闭眼感受他指尖粗涩的薄茧柔柔滑过肌肤,两颊竟火热得有些发烫,我缓了缓心神,突发奇想地问道:“相公,你以前可曾如此摸过别的姑娘?”

他似乎又埋首在我发间:“不曾……”

我满意地眯起眼:“那,今后也不许你触碰别的女子!”

他似乎吸了口气,随即抬起头缓缓说道:“尘这一生,定不负吾妻!”

短短几字,却说得极其温和坚定,我遽然一震,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却不敢多想,瞬间便将它撇得远远的,竭力克制回眸的冲动,说道:“真好,以后必定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夫君!”

说了这话,心中总算安定不少,却见他另一只手突地松开缰绳揽住我的腰,将我压向他的胸口:“你真这样想?”

我在他手心一啄,随意说道:“自然是真的了,相公这样好的人世上哪里找啊,又会文又会武,还懂得疼惜人,是多少姑娘求都求不到的美婿良人呢!”嘴里说得这样好听,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娶亲?那也要你能娶得到啊,也不知道有谁肯把女儿嫁给你!

他挣开我的手,一双长臂倏地在腰间环紧,头顶的声音似有些不稳:“那,待解了轻鸾君的毒,我们一同回去坨坨山拜见你师父,可好?”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却仿佛屏住了呼吸,我竟感觉不到他胸口的起伏。

我有些好奇:“见我师父做什么?你又有麻烦事了?”

不待他回答,我忽然抬眼,瞧见那城门就在眼前,便惊喜道:“快进城了,中午可要好好吃一顿啊,这些日子总感觉肚子里饿得慌!”

抱着我的手臂一松,旋即,又我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好,一定让姑娘吃个饱。”

只是进了城,他一直没有松手,我也只好继续坐在马上,晃着双腿左右打量城中景象。看样子这城规模不小啊,市井之中人流如织,街头巷尾熙熙攘攘,一派繁忙景象。

我们骑在马上便尽走人少的小径,刚拐出一条巷子,忽然一个红色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到了我的怀里,我定睛一瞧,竟是个艳红扎染金丝流苏的滚边绣球:哈,有趣有趣!这一进城就碰到如此稀奇的事!

我举着绣球翻来覆去地看,应该是大户人家的物什,做工上好玲珑精致,却不知怎的尽往没人的地方丢。正在左右顾盼,忽见那一头有个玄衣男子正焦急地四处张望,猛地瞧见我手中的绣球,激动地大叫起来:“管家,管家,砸到人了,终于砸到人了!”

我一乐,这算怎么回事啊,一个人气喘吁吁奔至马前,抬眼打量了我们一番,便大手一挥道:“连人带马统统带走!”

就这样,我们毫无反抗地被人带走了,站在一间金红炫彩华灯透亮的大厅里,我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今日是这谢家小姐抛绣球选夫婿的大好日子,可谁知这绣球没往人堆里落,竟是落到了我的身上。而现下这员外将我们带回,便是要定下女婿择日成亲啊!

我偷笑几声,一本正经道:“员外之意我们已然明白,可惜我们只是路过,并未参加小姐的选亲盛会,如何能留下当你的女婿?”

谁知那谢员外倒是固执得很:“不行,只要是绣球砸到的,都得留下!”

我瞥了杨严尘一眼,他虽面无表情,可眸中流泻的笑意是那样明显,我不由心中一定,便扬声说道:“幸好绣球砸到的是人,若是砸到马儿,难道你把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嫁给马不成?”

周围已有些隐约的笑声,却在那员外颇具威严的瞪视下各个噤若寒蝉,他咳了几声才开口,语气已不若方才那般严厉:“小女年纪已不小了,却一直没有瞧得上眼的可心之人,老夫斟酌再三,决定抛绣球选亲,而小女好不容易答应了。这不,全城未婚的青年才俊都来了,可都抛了两次了,愣是没砸到个人,第一次是落入了枯井之中,第二次更是可恨,竟是掉进了猪圈!俗话说,事不过三,再砸不到人,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我那可怜的女儿也只好被人当作笑柄,一辈子嫁不掉了!”

他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我使劲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侧脸一瞟杨严尘,也是嘴边凝笑,却比我文雅多了,我偷偷探过手,在他掌心一掐,看那眼眸微转,更是柔光四溢,华彩不断。

却听那谢员外又道:“幸好这次老天开眼,终有收获,好不容易砸到个人,我可不能就这样放你们走了!”

我打趣人的坏毛病又来了:“那,我们一匹白鬃骏马,一个妙龄女子,一个柔弱书生,你选谁做你家小姐的夫婿?”

那员外瞪圆了眼,用手一指:“自然是他了,我要马和女人有何用?老夫瞧这位公子,眉清目秀,气度不凡,倒也是上上之选,就他了!”

我有些惊讶:“你,你连他姓什名谁,家世来历都不知道,就这样给你女儿定下了?”

他摇摇头:“能有什么办法,左右不能再抛绣球了,只要是个男人就好。”

我目瞪口呆,如今还有这样找男人的么,他女儿莫不是丑得见不得人,还是缺胳膊少腿,快进棺材了?再者说杨严尘有什么好的,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板没身板,有哪一点入你眼了?

得,方才在城外还想着怎会有人肯把女儿嫁给他,这么快便有送上门的媳妇儿了,可真是,什么奇事都有!

面对这样一番景象,杨严尘依旧静默而立,眼底似酝酿着一种我浑然不懂的情绪,平静湖心中只有些许涟漪浅浅漾开,又悠悠散去,我有些急了:到底愿不愿意啊,也不说一声,难得人家肯把女儿嫁给你。

挪过去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指尖在掌心轻按,一下,又一下。他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我也捏了捏他的,一边用眼神询问,似乎瞧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我瞬间定下心来:好,有个说法就行,我知道你好面子,不好拒绝,这黑脸就由我来扮吧。主意一定我清了清嗓子便道:“员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你女儿的绣球砸到的是我,要嫁也只能嫁我,怎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丢给别人?”

谢员外一捋胡子蔑笑道:“你?你有本事娶我女儿么?再说,他和你骑在一匹马上,说不定绣球是先落到了他的身上,而被你抢过去了!”

我张大嘴,不知说什么好了,强词夺理还能到这份上?老天哪,这世上竟还有比我更不讲理的人。看来他想嫁女儿是想疯了,发了疯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啊,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叫他打消了这念头才行。

一时间脑中思绪翻腾,忽然灵光一闪便有了个主意,故意柔柔望着杨严尘:“实话说与员外听,他其实是我的相公,又怎能再娶你的女儿?”

我声音虽轻,可相信整个厅堂上的人莫不全然听进了耳朵里,那员外一愣,上下打量了我几番,一脸轻松的模样:“姑娘你并未梳髻,怎就敢说已成了亲?岂非叫人笑掉大牙!”说罢朗声大笑起来,堂上众人也跟着狂笑不已。

哼,难道我就说不过你么?我甩开杨严尘的手,指着他忿忿道:“就算还未成亲,那也是定了亲的,你怎能让他做个忘恩负义之人!相信员外你定是希望女儿嫁个重情重义的人吧,若他是个陈世美,抛妻弃家的,你女儿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谢员外听了面色一凛:“你说你们定了亲,有何证据?”

我一咬牙:“你的管家见到我们的时候,我与他是不是共乘一骑?若是没有什么关系又怎能如此亲密?再说,我身上有他送的定情信物,是,是他娘留下传给儿媳的!我可取出给你瞧瞧,看你还不信!”

那员外眼中厉光闪过:“哦?真有信物又怎样,老夫做的决定谁也改不了,更何况,你这所谓的夫君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你又怎知他不肯?”

我恼怒地瞪了杨严尘一眼:你个死人,说句话会要你命啊!可偏偏他依旧面色平静,而眼底深深的笑影却赫然昭示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好,你不说话是吗,那便由我胡诌了,到时你可别来找我麻烦!我深吸口气:“喂,你女儿想跟我抢相公,门儿都没有!本姑娘这般美貌,纵不敢称天下第一绝色,那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总该轮得到吧。你女儿长得怎样啊,叫她出来让大伙儿瞧瞧,若能比过我,若能叫我相公点头,那我便放手,否则免谈!”

那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半天才缓下来,只见他深深吸气道:“姑娘岂不知,娶妻光有美貌不行,还要有相当的家世地位和财力,姑娘有哪一样能比过我谢家的?”

我一滞:“好你个老儿,给你脸你不要脸,跟我比家世,我,我才懒得理你呢!只要我相公心里有我,管你女儿是皇家公主,还是天仙下凡,他也必不放在眼里,是吧,相公?”我一捏他的胳膊,看他眼里笑意融融,柔情百转,恍若五彩云霞自天边飘来,又像洌洌清泉从山间一路流淌而下。

下一刻,他终于有了动作,一手揽过我的腰往身边一带:“多谢员外好意,在下早已觅得良缘,又岂能耽误了小姐的终身呢?还望员外体谅。”

那老头闻言愤然拂袖道:“哼,老夫给你脸面你偏偏不要,绣球砸到你,你便是我女儿的命定之人,我若是放过你,让你娶了别家女子,岂不枉在这世上活了四五十年!”

我不由怒从中来:人家不肯,你还要逼良为娼了!我叶小桐是谁,今日倒还不信弄不过你!便银牙一咬大声说道:“我与他已有了夫妻之实,他是非得娶我不可!”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皆目瞪口呆,浑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一个未婚女子口中说出,腰间他的手也是一顿又一紧,我回眸瞧他,那眼里满满的是不赞成,却还有些别的,我却无暇再看。

我回头又道:“怎样,现在还要他娶你女儿么?难道你舍得让她做二房?”我说这话已是气势颇足:我就不信他要个这样不清不白的人做他的女婿!

那老头果然闭口不言,一双眸子却狠狠盯了我,似乎要把我生吞活剥:“把他们带到客房,没我的允许,半步不准离开!”

“是,老爷!”几个丫环小厮一拥而上,推推搡搡架了我们便走。

看这架势竟是要软禁我们,再一瞧杨严尘,却是半点不愁的模样:哼,你当然不愁啦,再不济也有个家财万贯的媳妇儿可娶,我却不同,方才说了那么多,没一句好听的,那员外一狠心把我杀了都有可能!

我与他被分在了两处,离开时,他前呼后拥的像个富家公子,而我呢,直接被丢进了一间小屋,死死关上门,外面还立了好几个小厮。

当我是犯人么?可再怎么说情,也无济于事,用过午膳,我绞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也不知他怎样了,会不会……

想到这儿,我一把拉开门叫道:“我相公在哪儿,为何不让我和他在一起?”

其中一个小厮不卑不亢说道:“杨公子在别院歇息,姑娘还是进屋去吧,老爷说了不能离开半步的,姑娘可别让我们为难了。”说罢重又关上门。

我跺跺脚:好你个杨严尘,竟然住进了别院,待遇果然不同,不会今晚就叫你们洞房了吧。心口没来由的抽搐了一下,转念又想:他那身子哪能洞房啊,再说吃亏的也绝不会是他。

我不知他是何打算,料想现下算是安全,便蜷身在床上迷迷糊糊打起瞌睡来。待醒来已是天色昏暗,我正眨着眼盯了床尾青幔摇曳,忽听外头轻轻传来叩门声:“姑娘,用晚膳了。”

我竟睡了那么久,他却一直未来寻我。有些委屈地打开门,一个小丫头提了食盒立于门边,她朝我盈盈一笑,手脚麻利地布起菜来,我略一犹豫,还是问出了口:“小妹妹,你可知,我家相公此刻在做什么,吃晚膳了么?”

那小丫头一笑,隐约露出两颗细小的白牙:“未来姑爷正和小姐一同用膳呢,姑娘不必挂怀。”

我颇有些吃惊:死人!我还在这里关着呢,半步都动不了,你竟有闲心跟人家一块儿吃饭,是乐不思蜀还是怎么的?

那小丫头又在我心火上浇了一勺油:“他俩午后在园里品茶赏菊,奴婢瞧着很是融洽呢。”

我不由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你难道真要留下给人做女婿?死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求个情将我放出去,虽说这里好吃好喝的,可被人管着终归不舒服啊。

见我垂头不语,许是以为我伤心难过了,她便柔声安慰起来:“姑娘,奴婢瞧着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吧,老爷定下的事谁都不敢不从。再说谢家财大气粗,连本县县令也不敢不卖他个面子。我家小姐虽说不如姑娘貌美,可也是知书达理贤淑得体的大家闺秀啊,又有哪个男人会不心动的。姑娘还是放手的好,说不定老爷一高兴收你做个二小姐,那不更是美事一桩?”

我一个白眼:本姑娘大小姐都不做,还稀罕什么二小姐?嘴里却道:“好吧好吧,我且考虑考虑。”她笑着退出门去,我心中郁郁,便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菜吃个精光。

夜色初降,我一手托腮坐在窗前,望天空点点繁星,好似他眼里的粼粼波光,一闪又是一闪,心中不知怎的升起一丝悲凉:难道男人都是这样?他也会为了那万贯家财而娶个只见了一面的大家小姐?可转而又想:他是何人,又怎会看得上这些?可,可若是看上了谢家小姐本人,那不就……前几日他不是还说想找个知心人么,如此相谈甚欢,难保不正是他期盼已久的那个人,若真是如此,岂非……

我双手握拳狠狠砸向桌子,在寂静的黑夜里十分刺耳:他喜欢谁与我何干,哪怕今夜就洞房,也只是他自己的事!

我说归说,可心中依旧烦躁不安,嘴里干涩,真想寻些酒喝,便用坨坨花粉将门口的诸人迷倒,去厨房寻了两壶酒,往回走时路过一个看似恬静幽雅的庭院,便飞身跃上一棵高树,反正这院里的人都已被我迷晕,这里还不是跟我自家似的,想怎样就怎样。可杨严尘不知在哪里,兴许还在与那小姐秉烛夜谈呢,想到这儿,我不由心中凄苦,扬手灌进一大口,冷冽的清酒入喉是灌入胸腹的冰冷,我禁不住一个寒战,缓缓靠上树枝。

月华如水,银辉尽洒,而我又有多久没有如此仰望这一片夜空了,几口喝完了一壶,扬手丢开酒瓶高声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谁知树下却有一人缓缓接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我猛地一惊,是他,竟也能找到这儿来!呵,算你还有点良心!我眯眼朝树下一望,那月白色的长衫映在泠泠月光之下竟是那般清雅夺目,我微微恍眼,笑道:“你来啦,快上来吧,我偷了两壶好酒呢!”

话未说完,他已在近旁,我还在感叹这高人一等的身手,却听他急声道:“姑娘,喝酒易醉伤身,可否听我一言?”

多日以来,他屡屡阻止我饮酒,今日终于趁他不在偷灌下几口,哪那么容易妥协。我眯起眼瞧他,却越发瞧不真切,只得费力地晃晃脑袋:“绿酒初尝人才易醉,我喝的酒没有千杯也有百杯了,哪那么容易醉啊,你莫要多管闲事!”

他却不答,只伸手欲夺过酒壶,我护着往身后一藏:“哼,你不让我喝,我就偏要喝,不但喝,还要吟诗:生者百岁,相去几何。欢乐苦短,忧愁实多。何如尊酒,日往烟萝。”

他无奈地笑笑,在我对面的枝桠上坐下:“姑娘有何伤心事,竟要喝酒,竟要吟这样的诗?”

“你,你管我做什么!你不是与谢家小姐情投意合相谈甚欢么,怎么不躲在温柔乡里,还出来挨冷受冻的!”说完我才觉出语气里竟含了浓浓的酸意,心中更是不悦,便再灌下一口。

他一时没有说话,黑暗中我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闻一声低低的笑:“姑娘是在怨我未顾及你,只一心与谢小姐玩乐?”

他的手搭上了我的胳膊,暖暖的让人直想亲近,我却猛一推,气道:“哪有,你与她双宿双飞最好,省得每日在我耳边唠叨个不停!”

他似乎一滞:“姑娘果真这样想?”那语调平淡,竟似乎毫不在意。

我没来由得一慌,便扑上他的肩头娇声道:“相公,你怎能丢下我不管,谢家小姐真的迷住了你的心么?”

他叹了口气,抬手抚上我肩际的长发:“你到现在还不懂么,那只是缓兵之计,现下府里的人不是被你的花粉迷晕,便是被我点了穴道,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

心中那块巨石终于缓缓落地,心儿忽地高高飞扬起来,方才一点未觉,现下竟有些微醉之感。我扬手又灌了口酒,却被他一把抓住:“姑娘今日在众人面前为何要那样说?”

“怎么,怕我污了你高洁的美名?”

他微微摇头:“我是男子,再怎样都没关系,可,可姑娘家若是名声不好,那怎么行?”

我一笑,指尖柔柔划上他的脸颊:“我的名声不好了,会找不到婆家么?”

他略略颔首:“也许……毕竟很多人很看重这个。”

“那你呢?”我故意逗他,只见黑夜中他的眼眸熠熠闪着光,“我找不到婆家,就嫁给你好么?”

男人宽大的手掌拂开我眼前的碎发,指尖上的暖意点点滴滴,一直润进了我的心扉。他一直默不作声,我便想看看他面上的表情,便挣扎着坐直身子,谁知浑身绵软无力,一晃之下更是跌进他怀里。他抓过我的手压上胸口,掌下清晰的跳动叫我为之震颤。他不回答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酒壶哐啷一声落了地,我俯身靠上他的胸膛,一手抚在颈侧,一手仍被他牢牢按在胸口。酒劲上了头,我眼前愈加模模糊糊,乍一望见夜空中一道隐约的光亮,便问他:“相公,你说天上的牛郎织女为何不能日日见面?”

“因为狠心的王母用金簪划下涛涛汉河,虽是望穿秋水,却永不能逾越。”

我又问:“那为何人间有那么多有情人不能相守?”

“因为每个人都各有各的苦楚,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又岂能事事如愿?”他的声音亦如他的回答一样暗含苦涩,宛若夜幕之下初生的寒雾,于风里凄凄飘荡。

眼前已是迷蒙一片,脑中更是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只得完全缩进他的怀抱里:“所以啊,相公,你可不能娶了别的女子,否则,否则我怎么受得了……”

他身子遽然一震,猛地将我环紧,此时此刻我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紧贴在他身上,融融暖意顷刻间便席卷一身。蒙蒙迷雾中,他的声音绵绵道来,如口中醇酒,一直醉到我心里:“我这一生只愿得一娇妻美眷,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是谁?我好想问出口,却已是全身无力,竟连嘴都张不开,听着他微有些纷乱的心跳,不知怎的,心中却是一片安然。

这一阵酒劲过去,我突地有些清明,便缩在他肩窝里不住呢喃:“相公,相公,相公……”

他低低应了,紧了紧手臂,下颚在我发间轻蹭,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迷离着眼问:“你说我的样貌比那谢小姐如何?”

“自然更胜一筹。”

我偷偷乐了:“可那该死的员外竟半点没有看在眼里,还跟我比什么家世,你说你是愿娶一个美娇娘,还是愿意抱着一堆财宝过日子?”

他深吸口气才道:“我不求貌美佳人,也不求千般富贵,只愿她,是我心底的那个人,此生便足矣……”

我吃吃一笑,在他腰上轻掐:“你还真是好对付,那岂非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在你候选之列?”

他似也一笑:“天下女子虽多,我的心却只系于一人。不闻古人曾吟:弱水三千,单取一瓢饮,沧海万顷,唯系一江潮!”

我微微点头,却不知为何要点头,只觉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有些敌不过酒劲沉沉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他摇醒:“姑娘,醒醒,趁着天黑,我们早些上路,否则岂不又惹麻烦?”

我闭着眼,极不情愿地说道:“那……好吧。”

他仿佛一笑,抱着我跃下高树,我忽然睁开眼:“慢着,我还没取包袱呢!”

他柔暖的气息似乎就在颊畔:“姑娘放心,包袱就在树下摆着呢。”

我拍拍他的肩:“你想得可真周全,果真是个好夫君!”

引得他轻笑出声:“好了,快些走吧,要夸我过会儿再夸也不迟!”

我重又闭上眼,含糊叫道:“过时不候,过时不候!”

由着他抱我上马赶路,也不知行了多久,我只缩身在他怀中,身上裹了雪狐大氅,睡得浑然不知所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酒劲儿怎那么大……

一路醒醒睡睡,身子左扭右扭,自发寻找那一处最让我宁神静气的所在,找着了便紧紧贴上去:“相公,你身上好香啊。”

他似隐有笑意:“我又不是你们姑娘家,身上怎会香?”

我用鼻尖在他脖子上轻蹭:“你这香啊,可不是姑娘家用的蜜香,而是清宁草药的香气,闻着不甜不腻,却叫人好生舒坦呢!”

他垂头贴上我的发际,那清香似更浓烈了,我微仰起头,听他喃喃在我耳边低吟:“姑娘……喜欢就好……”

抬手揪住他的衣襟,一点一点往下拉,看那青青的胡茬似又浓密了许多,鼻翼间清雅药香缭绕萦回不绝,我添了添干涩的下唇:“相公,我……我想……”

他喉头猛一抽动,薄唇微张,却是轻颤不已,我琢磨了老半晌,终是敌不过眼前的美景,一寸寸凑近,在他嘴角啄了啄,缓缓向另一侧蹭去。他似乎竭力克制着什么,许久才能觉出丝缕的气息,却更觉清新宜人,好似间野菊的淡宁芬芳,又像空谷幽兰如梦似幻的清馨,比那甜腻的香粉不知好闻多少!

当我终于含住了那动人的唇瓣,腰间手臂猛地收紧,指尖死死扣住,仿佛使了全力。这一瞬,周围悄无声息,似乎连林间山雀也不再欢叫,我心中一惊,猛地松开手,重又蜷在他胸口。表面虽是平静,可心中却狂跳不止:为何我会逃开,我到底在怕什么,他不过一个普通男子,甚至还不能算是个真正的男人,可我却有一丝胆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边百思不得其解,一边还在担心他会发问,毕竟我这样逃开不止一次了,谁知他只微微松了手,将披在我身上的风氅拢好。我埋首其间,又听见了鸟儿的轻声欢唱,他纷乱的心跳渐渐趋于平静,我很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怎样打破这样难挨的沉默。

他一直不言不语,仿佛浑不在意方才的事,我胸中竟有些赌得慌:他不是没碰过别的女子么,怎么我亲了他,竟半点反应都无,我逃开,他也一副不介意的模样。越想越是不悦,忽然想起件事,不问不快,便张口道:“相公,你……跟那谢小姐品茶赏菊,可聊出点什么来了?”

“我与她能聊什么,不过是吟诗作对、赏美景品名茶罢了。”

他的嗓音已恢复到平素的温和,我心中却蓦然腾起一簇火苗:“哼,你那时可曾想到了我?我还在小屋里关着呢,你却有兴致和美人风花雪月、逗趣嬉闹!我问你,那谢小姐是不是比我文雅娴静多了,你的魂儿是不是都没了?”

他轻叹一声:“我何曾说过她是美人,又何曾说过她比得上你?她再是娴静文雅、端庄秀丽,我也断不会失魂落魄了啊,姑娘可真是错怪我了!”

我听了心中略略松弛下来,却依旧沉着嗓子道:“哼,你今后若多看别的女子一眼,我便再不理你了!本姑娘说到做到!”

他一把扭过我的肩,清澄澄的碧水此刻涟波慢摇、艳光曳动,我瞧见他眼中的自己漾影清清,一副迷朦醉眼的模样。

“身边有这样的佳人,我又怎会旁顾一眼,姑娘可别不理我,否则,否则我……”那眸光一闪,竟漾开无边的愁绪。

我心里一甜,便在他嘴上轻啄一口:“那好,我姑且信了你!”说罢又在他怀中软软倒下,仿佛这便是我最最安宁的所在。

又行了约摸半个时辰,他忽然勒住马,将我抱到一片厚厚的黄叶上坐稳,我始终斜靠在他怀里,感受那柔暖的气息在周身浮动:这酒醉得我到现在还迷朦不醒,是酒性太烈,还是我根本就不愿醒呢?

恍惚间,似听见水声滔滔:“相公,我怎的听到了水声?”

他抬手在我背上轻抚:“是啊,离我们两丈之外便有条小河。”

我揉了揉眼,总算将周围景致瞧了个清楚,原来面前是巍峨群山连绵不绝,而我们,堪堪正在这一岸的崖边。我心中一阵激动,便起身朝前走了几步。

身后传来他关切的声音:“姑娘小心!”

我摆摆手,虽有些微醉,还不至瞧不清路吧。站在崖边往下一望,河虽不宽,却是滔滔浪涌气势非凡,再一望,对面群山虽入深秋,却依旧妖娆妩媚,褪尽了青绿又披上一层五彩斑斓的纱衣,别提有多美了!

我不由兴致大起,想到以前与寒春来对歌的情景,便回身朝他叫道:“相公,看这景色多美,不似春光胜似春光,我唱首山歌给你听吧!”

他嘴角一扬,柔柔笑意如春水般流淌:“好啊,自涟溪一遇,我便一直盼着再听姑娘的曼妙华音呢!”

我甜甜一笑,拢了手朝对岸高呼一声:“喂…………”

而那山峦起伏之中似也立时有了回音:“喂…………”

我眯起眼静静听了,那多像寒躲在山间与我玩着捉迷藏啊:寒,既然找不到你,那我便用歌声唤你出来!

阿哥阿妹来相会,成双又成对,

心与心儿总相随,欢笑满天飞。

一朵花开十里香,叶儿青青俏,

一条水来九道曲,鱼儿扑扑跳。

山对山来崖对崖,小河隔着你过不来,

急煞妹妹红了眼,何时才能见阿哥面。

春光媚媚水儿高,你我来把山歌对,

歌儿就像酒一杯,阿妹再莫嘟小嘴。

太阳上山唱一回,太阳下山也不回,

叫上月亮来作伴,爱情啊爱情多甜美!

大风吹来唱一回,大雨飘来也不回,

一路走来一路唱,春光啊春光多明媚!

歌声在绵绵山峦中缭绕不绝,我不停地旋转高歌,恨不能将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寒,你在哪里呢?还能不能听见我唱的歌?

如今我们之间的鸿沟,比天还阔、比海还深,要怎样才能填平?你与我,连见上一面都难,更别说相守一生了。哪像歌里唱的那样好,虽是远远隔了山水,可阿妹还能依稀瞧见阿哥的身影,纵是不能碰面,可心依然是甜的。而我们呢,今生今世皆不能相逢、不能相守,哪怕真有来世,恐也是虚幻一场……

如此景致,你却再不能见到,只有每年的林兰清香、绯樱红雾,才是你一直的坚守等待,可剩下的大半年呢,你该怎么办?我真后悔,为何没有种下四季花卉,让你春来看得百花艳,夏来品荷又赏莲,秋探□□,冬闻梅香……即便没有我陪你,又怎会孤单寂寞呢?

我唱得累了,便偷偷抹去眼角泪痕,转身笑道:“相公,我唱得可好?

他眸中神采如绿湖春水般流泻,我急奔至他身边,一下扑了上去。他托住我,抬手拭去我额角的浮汗,喃喃低声如暗流涌动:“天籁之音,也莫过如此……”

我嗅到他玉袖之中幽宁药香,再一看那令人迷醉的动人眼神,不知怎的,酒劲又涌了上来:有什么可害怕的,男人我碰的还少了?多一个不多,难得碰上个满意的,哪怕就一张嘴能用,也不错啊。

想着想着,我不禁又专注在他嘴上,此刻我眼神迷离,一望那半合的薄唇红润诱人,一抿一抿的微微蠕动着,仿佛是最最甜美的香果正诱我采食。不由指尖轻探,在那上面缓缓摩挲,他一动,指腹便触到一片暖热,我登时心跳如雷:“我,我好喜欢你……”的嘴,这后两字还不及说出口,便已猴急地舔上了他的唇。

他猛然一颤,身子软软向后倒下,我顺势压了上去,双手捧着他的脸柔柔□□,他微张着嘴却半点没有动作,只由着我肆意妄为。含着那柔暖绵软的唇瓣,嗅着他口鼻间的如兰之气,只觉浑身酥麻不已,不由暗道:南风馆里的小倌多是妖娆模样,一点不像男子,虽是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却少了几分纯美气息,偏偏这个男人既清又纯,上上下下都对了我的胃口,可惜却是个不能用的废人!

想到这儿,脑中突然闪过那天的事,便偷偷探手下去,却被他一把抓个正着,我只得老老实实缩回手,喘着粗气瞪眼,他半阖着眼,长睫不住轻颤,声音也有几分不稳:“方才,姑娘说的话可是真的?”

我傻愣愣地盯着他被我舔舐得水润丰泽的双唇,嘴巴好似也不太灵光起来:“什,什么话?”

他深吸口气,也似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就是……你说喜欢……”

他终于抬眼,那一抹柔蓝婉婉倾泻而出,我顿时呼吸一滞,忙说了句:“喜欢,喜欢,当然喜欢了……”

说罢便又迫不及待贴了上去,唇齿厮磨间,他的声音几不可闻:“果真……喜欢?”

我在他唇上狠狠一咬:“爱死了!”

以下省略34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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