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未是江南好风景（1 / 1）
第二天，雪娴的母亲身体好了些，可以下床走动了，雪娴扶着母亲在自家的小花园里散步，纳兰亦步亦趋的在身后跟着，引得雪娴的母亲阵阵低笑。雪娴无奈回头对纳兰说：“你自己出门去走走吧，不用陪着我们的。”
“不用了，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还是陪着你们有趣些。”纳兰笑笑。
扶额娘在园里坐下，雪娴留纳兰在园里陪着额娘，自己则转身去厨房取参茶，出了院子便听到有熟悉的人声，似乎是江漓，雪娴赶忙跑过去，果然看见黛儿和江漓正被府里的小厮引了向后花园去。
黛儿见了雪娴赶忙上前问：“姐姐，夫人怎样了？”
雪娴拍拍她的手说：“已经没事了，倒是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跑来干嘛？”
“我担心夫人，放心不下，就去求了漓大哥带我来这里，大哥为了照顾我，路上走走停停，竟用了这些日子，还好夫人没事。”黛儿指了指江漓对雪娴说。
“又劳烦漓大哥了。”雪娴抱歉的望着江漓。
“都说了，兄妹间无需客气，我带来了几只上好的参，给咱娘补补身子。”江漓依旧是一脸的痞气。
雪娴被她的样子逗的噗嗤笑了，神色比先前明朗了许多，同他俩一起取了参茶，说说笑笑的往园里走，遥遥的纳兰看到这一行人，神情变得严肃，雪娴的额娘看到纳兰的变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
雪娴引两人到了额娘面前，“额娘，黛儿来看你了，还有这位，江漓，江大哥，是我在京中认识，对我十分的照顾。已经认我和黛儿做妹妹了。”
江漓赶忙上前行礼。
雪娴的额娘点头笑着，示意他们坐下。纳兰突然伸手揽住雪娴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低声在她耳边说：“这两日，你时常出神，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不开心，今日大哥来了，倒是开朗许多啊。”
雪娴心下一惊，几分冷意漫上眼底，低声说：“大哥就是大哥，黛儿和大哥这么远跑来，我心里自然是欢喜的。”说完，挣开纳兰，在他身侧寻了个位置坐下。
眼前的几人默默的看着纳兰和雪娴，却都没有说话。
“您是雪娴的娘，也就是我的娘，今日来的仓促，儿也没准备些什么，也快进晌午了，不如，今天就由儿来做桌饭菜，孝敬娘，可好。”江漓满脸堆笑，故意做出带几分滑稽的模样。
雪娴的额娘被他逗笑：“那我今日就尝尝我这白捡的儿子的手艺了。”
“得嘞，您就瞧好了吧。”江漓起身，招呼雪娴，“雪娴，来帮忙。”
雪娴跟着起身，两人刚要往厨房走，身后传来纳兰的声音，“我也去。”
雪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纳兰的脸色，就把话咽了下去。
到了厨房，江漓吩咐雪娴把菜洗好，切一下，纳兰从旁插手，把活儿都揽了去，雪娴尴尬的垂首站在一旁。
江漓正在调配料，抬抬眼睛瞥了纳兰一眼，对雪娴说：“不然你就挑几样趁手的小菜做了先送上去吧。”
雪娴刚要说话，一旁的纳兰插嘴：“她对厨房不熟。”
江漓听了大笑，调侃道：“她不熟悉厨房，我天香楼里的大厨都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有些菜式还是她教的呢。”
纳兰转头盯着雪娴，眼里的光冷的彻骨，雪娴扶额，呐呐的说：“你又没好好问过我。”
“算了，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你们两个忙吧，我去陪额娘。”说完雪娴就跑了出去。
到了额娘跟前，额娘便遣了黛儿去休息，只留雪娴在身边。
“雪娴，那个江公子，是不是喜欢你。”雪娴从未见过自己的额娘这样严肃，赶忙摇头否认：“只是我们比较投缘罢了，他只把我当妹妹的。”
“那就好，雪娴，你要懂得分寸，额娘看的出来，容若他很在乎你，他是你的夫君，你的心里只能有他，也只能是他，明白吗？”
雪娴点头，只可惜额娘不知道，他在乎的从不是她。
“黛儿是怎么回事？”
“啊？”雪娴看着额娘，半晌才反应过来额娘问的是什么，“我觉得黛儿自小就在我身边，不舍得她离我太远，再者想着纳兰总要纳妾的，是黛儿会更好些，所以，才。”雪娴飞速想出了个过的去的理由。
额娘点点头。
没过多久，江漓和纳兰那边饭菜就上了桌了，雪娴的额娘笑着说：“女婿和儿子亲手做的饭菜可得多吃些。”江漓陪着她说笑。
纳兰坐在雪娴身旁，一副闷闷的样子，雪娴思量了好久，夹了些笋放到了纳兰碗里。“你喜欢吃这个，多吃些啊，有些事，没告诉你，是我不好，以后慢慢的你都会知道的，”
纳兰听了这话，唇畔飘起几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雪娴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纳兰成德，你既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做这么多让人误会的事情，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打算呢？
又在卢府住了两天，雪娴一行人才回了京城。回到府里，日子又像从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波兰。
转眼间回到纳兰府已经一月有余了，雪娴每天不是陪着纳兰同他那群朋友写诗作画，就是跟黛儿一处，再不然就是跟徐紫云一处，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在所有人眼里，她成了真正的容若夫人，她自己也认同了这个身份。只是，出府的少之又少。
这一日，雪娴和黛儿正在房里做绣活儿，突然来人通报说府门口有人找，雪娴和黛儿出门去看，府门外等着的人竟是小莫，小莫见到雪娴就大叫起来：“姑娘，姑娘，我家老大被人下了黑手，现在命在旦夕，他现在就在天香楼里，求你，去看看他吧，”
雪娴回头嘱咐了黛儿几句，赶忙跑去了天香楼。
雪娴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里，江漓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上方。
雪娴跪在床边，不敢去碰江漓，生怕自己的碰触会造成江漓更大的痛苦。
“雪娴，你来了。”江漓轻声问。
“是，我来了。”雪娴早已泪流满面。
“你哭了，为我哭了，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吧。”江漓微微侧着头，看着雪娴。
“是，你是我大哥，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雪娴往前几步，想让江漓看清自己。
“傻姑娘，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你知道吗？”江漓费力喊出这句话，引得阵阵咳嗽。
“我，对不起，大哥，我不知道，你竟有这种想法。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我，早知道，”雪娴跪坐在地上，错愕的看着江漓，语无伦次。
“雪娴，你也喜欢我的，是吧。”江漓的眼角有泪渗出。
“对不起，在我心里，你只是我的哥哥。我。。。。。。”雪娴垂着头，不敢看江漓。
“雪娴，告诉我，你喜欢我。”江漓恳求的望着雪娴。
雪娴抬起泪眼，缓慢的摇头，“对不起，大哥。早知道你有这种想法，我，我，”
“你就不会和我相处，不会叫我大哥，甚至不会踏足天香楼，是吗？是他吧，纳兰性德。”江漓苦笑着问。
“嗯。”雪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
“即是到了这步田地，你也不肯说你喜欢我吗？”江漓费力的支起身体。眼里的伤痛想要溢出来。
雪娴神情悲凉的看着江漓：“大哥需要一句谎言吗，骗的了谁呢？
”
“姑娘，大夫过来了。”一直站在门边的小莫喊。
大夫急匆匆的跑进来，小莫扶起雪娴，把她扶到屋外的台阶上坐着。
“姑娘何苦那样说呢，江大哥已经这样了。他只想最后的时刻，你可以骗骗他。”小莫皱紧了眉头，
“我不能小莫，我不能给他希望，若大哥撑过这一劫，他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会有一个他爱也爱他的女子。不再在我身上耽误时间。”
“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江漓的声音在雪娴的背后响起。雪娴惊讶的转过身。江漓悲怆的笑着。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抱你，即使你在哭着的也会本能的把我推开，他就不会吧，那天，你阻止我和他打架，挡下的是我的拳头。我早就知道，可我不死心，所以我演了今天这样一出戏。现在，我终于死心了，放弃了。”
雪娴背过身，不去看江漓，“我以为，你真的只是把我当做妹妹，就像九青哥哥那样，若我早些知道，一定不会，不会......”
“不会靠近我，是吗？”江漓接下雪娴没说完的话。
一阵沉默过后，江漓开口，声音淡淡的，：“雪娴，我不是圣人，过了今天，我没有办法再像过去那样跟你相处，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雪娴背对着江漓点头。
“走之前，能不能让我抱抱你？只这一次就好。”江漓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雪娴起身，江漓轻轻的抱住她。
世上的事，无巧不成书，谁也没有想到，纳兰会刚巧遇到了黛儿，知道了雪娴的行踪，谁也没料到纳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你们，在干什么。”纳兰飒飒的站在那里。
雪娴僵直了身体，背对着纳兰。
“纳兰公子，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漓上前几步，想要解释。
“是怎样的不需要你来告诉我。”纳兰从他身侧走过去，牵起雪娴离开了。
回到屋里，纳兰和雪娴面对面站着。
“冬郎，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但请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那你们是在干什么。从以前你就常跟他在一起，还弹琵琶给他听。而且自同我圆房那一日起，你就一直闷闷的，全都是因为他吧。”纳兰抓住雪娴的胳膊，雪娴有些吃痛。
“不是的，我真的不知道大哥对我有那样的心意，我只当他是我的哥哥的，你说弹琵琶，那是为了救人啊。今天大家把话说开了，大哥他希望能抱我一次，从此大家各奔东西......”
“卢雪娴，你觉得你自己的话可以相信吗？”纳兰打断雪娴的话。
雪娴抬起头，哭着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你要我怎么相信？不是说他快死了吗？怎么又活了？弹琵琶可以救人？圆房后你为什么会闷闷的？你们到底再玩什么把戏？”纳兰把雪娴推到桌上，雪娴的腰狠狠撞在桌子的棱角上。痛的闷哼一声。
“如果是她，你会信她吗？”雪娴的脸色渐渐苍白，像白纸一样。
纳兰怔了一会儿，喝道：“你不要提起她！”
雪娴忽而笑了，纳兰捉起她的肩膀，狠狠的将她推在床框上。雪娴皱皱眉头低呼一声。晕了过去，纳兰这才发现，雪娴身下有大片的红色晕染开来。他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过了一天一夜，雪娴终于醒了过来。黛儿和纳兰凑上前去。雪娴看了看他俩问：“孩子，没了吧。”
黛儿拍拍雪娴的手想要安慰她，雪娴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说：“纳兰公子不必做出这幅伤心的样子，雪娴不洁，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这个孩子本就不想留下，这样没了，也好，若留下只怕会混淆了纳兰家的血脉。”
“卢雪娴！”纳兰忽的站起来。
“卢氏雪娴还是想回原来的地方住着，请纳兰公子允准。啊，如果公子想休了我，或者杀了我，请便。”雪娴的眼睛没有了焦点，不知看着哪里，唇边攀上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好。”纳兰摔门离开了。
“姐姐，你这是何苦呢？”黛儿替雪娴擦拭着额头。
“没什么，只是死心了。”
雪娴又迁回了那小小的院落。过回了以前的日子。令她吃惊的时，府里依旧关照着她的衣食，还拨了丫鬟照顾她，雪娴不愿人打扰，把丫鬟打发回去了。
如春时节，一个雷雨夜，雪娴睡不着，她觉得这样的的天气没有人会在渌水亭那边，就撑了伞，去了那边。亭里果然没人，雪娴抱着膝，看着天空一道道闪电划过，雷声隆隆响着，有些骇人。亭畔竟有一朵早开的莲花在雨中轻颤，就好像被吓到了。雪娴抬手遮住莲花，盈盈的笑起来。“你是在害怕吗？别怕，我来陪你，我们说说话吧。”雨砸在雪娴身上，有微微的痛楚，雪娴却仿佛感觉不到。依旧遮了荷花，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雷打的很响，纳兰睡不着，也撑了伞到了渌水亭边。看到的便是雪娴跪在美人靠上，探着身子遮住荷花的样子。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雪娴揽回亭里。怒道：“你在做什么？”
四目相对间，雪娴迅速转身拾起放在地上的伞离开了。从那之后，府里再无人见过雪娴。除了必要的丫鬟，只有侧夫人和徐紫云先生出入过那间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