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雨夜(1 / 1)
此时萧奕被萧皇召走了,锦书闲来无事,在宫里乱逛,远远的就见润玉和几个宫俾正在亭子里,脚步一顿刚要转身,已然来不及,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跑步声,然后是润玉恭谨的请安,“润玉见过姑娘!”
锦书淡定的转身,展颜一笑,“嗯,润玉,你不必每次都这样,上次不过是举手之劳,你真的不用如此在意!”
润玉低垂着头,轻声道,“不管怎样,都是姑娘救了奴婢。奴婢身份卑微,无以为报,只能见了姑娘给姑娘请个安,图个心慰。”
见她如此,锦书也不再多言,牵了她的手边走边道,“你们在做什么?”
“回姑娘,奴婢们在剥莲子!”
进了亭子,几个宫俾见到锦书纷纷放下手中的莲蓬、瓷碗,齐声道,“见过姑娘!”
锦书随手抓起一把润白如玉的莲子,问道,“剥这么多做什么?”
“回姑娘!”润玉上前一步笑着回道,“是准备给殿下做粥的,殿下喜欢莲子的甘苦之味,却不喜莲子的清香,所以奴婢们将莲子剥出来,去了心后磨成粉,然后和栀子花粉搀在一起,去了莲子的香气!”
对于某人的挑剔锦书已经见怪不怪,一撩衣裙坐在石凳上,道,“我和你们一起剥!”
“不可!”润玉急忙拦住,“怎能让姑娘动手?”
“无妨,左右我现在也闲着无事,来,润玉,你教我怎么剥?”
锦书拿起一个莲蓬,眼眸炯澈,表情十分认真,动作无丝毫装腔作态。润玉和其他几个宫俾对视了一眼,腼腆一笑,蹲在锦书旁边,细声告诉锦书如何剥才不会伤到手。
御书房内,萧皇将下人屏退,只留下贴身宫侍蒋公公在身边。放下手中的书册,抬眸看着萧奕,沉声道,“奕儿,听说你将阿煜身边的那个丫头带进了宫里?”
萧奕一身湛蓝色绣苍穹云纹锦衣,面容冷漠,垂眸坐在木椅上,一手支臂靠着扶手,一手轻轻的转动木几上的精美的茶盖,闻言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见他如此敷衍,萧皇眉头轻皱,深吸了口气,半晌才继续道,“最近你在查当年纳兰青的案子,可是和那丫头有关?”
萧奕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顿,抬头淡淡的看着萧皇,沉声道,“是!她是纳兰青的女儿,纳兰锦书!”
萧皇似是早已知道,闻言并未如何惊讶,一双深眸不见任何情绪,淡声问道,“你欲如何?替纳兰青翻案?”
“是!”
“你看上了那丫头?”
萧奕眸色一沉,低沉道,“是!”
萧皇微微一惊,眉头紧蹙,片刻后叹了口气道,“当年纳兰青的案子确实是朕的疏忽,但你若想替他翻案,需答应朕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纳韩府郡主韩攸宁为太子妃!”
萧奕凤眸霍然一睁,冷笑了一声,沉声反问道,“如果我不娶呢?”
“奕儿!”萧皇猛然转身,明黄的衣角扫过巨大的黑丝楠木桌案发出丝绸摩擦的声响,他眉头紧皱,顿声道,“那丫头虽不是亲手杀害韩王的凶手,却也脱不了干系,你如此偏袒维护她,岭南已对朝中施压!朕虽不惧,但历代来岭南韩府对朝中忠心耿耿,朕终究还是不愿与韩府兵戎相见!而且你伤了钟遇的嫡子,一旦起了干戈,难免岭南和南阳联手!”声音一顿,萧皇缓了语气,慢声道,“攸宁那孩子我也见过,才貌过人,沉稳大气,是日后皇后的不二人选,关于那个丫头,你若喜欢,纳进宫中,做个侧妃也罢!”
萧奕仍旧面色沉淡,声音却极冷,“我只问,如果我不娶会怎样?”
萧皇说了这么多,见他依旧固执已见,霎时间面色一沉,看着窗外冷声道,“你若不娶,纳兰青的案子没有朕的话,谁也别想翻案!”
萧奕眸色渐冷,霍然起身,沉声道,“那便再没有什么好说的,儿臣告退!”
说罢转身便出了书房。
看着萧奕决然而去的身影,萧皇顿时大怒,大掌拍在桌案上,身形一晃,差点站立不稳。
蒋公公神色一慌,忙上前搀住萧皇,叹声道,“皇上何必生此大气!就算岭南南阳联手又如何,我朝中人才济济,兵强马壮,何足为惧!太子殿下自皇后娘娘薨逝后,对您本就、您又何苦拿此事逼迫殿下?”
萧皇深吸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在蒋公公的搀扶下坐在宽大的红木椅上,微微叹气,沉声道,“德海,一个帝王,可以多情,可以薄情,却最忌痴情。朕一生受情多困,一生抑郁寡欢,难道朕还要奕儿踏此后路吗?倾淑去了以后,朕每每想起,心如刀割,一生不得解脱,只盼早一日结束了这红尘琐事,早一日去见她请罪,到那时,奕儿也便能原谅朕了!”
蒋公公面露凄凄之色,含泪哽咽道,“皇上正值当年,怎说这样的丧气话?”
“那丫头是阿煜的人,和阿煜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怕是心思根本不在奕儿这里,朕只怕奕儿他早晚有一日会受情之所累!”
蒋公公拭了泪道,“皇上一片用心,太子殿下终会知道的!”
“哎!”萧皇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缓缓的摇了摇头,片刻后道,“你派人盯紧那丫头,若有异常,及时来报朕!”
“是!奴才这就去办!”
夜里突然电闪雷鸣,片刻间,泼瓢大雨倾盆而下,锦书被惊醒,怔怔的看着床帐上的细钿花纹,许久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起身披了件软衫,站在雕花窗前,伸手一推,哗哗的雨声和湿润的潮气顿时扑面而来。
锦书一愣,怔怔的看着雨幕后,对面窗前那道修长的身影。
夜色浓郁,天地之间触目都是一片白花花的水色,然而锦书却清晰的看到那人俊美的面容,淡抿的薄唇,高挺的鼻,一双黑眸深似古潭,穿过雨幕静静的看着她。
锦书竟也忘了回避,愣愣的看着对面。
夏日里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雨渐渐散去,只闻几声淅沥声,屋檐上的水打在宽大厚重的梧桐叶上,滴答滴答作响。
微风袭来,吹的锦书及腰的墨发一阵乱舞,伸手将长发拢到耳后,再抬头,对面的窗子已关上。
道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锦书默默的关上窗,倚着窗棂,半晌,嗤笑了一声,正准备回床睡觉,突然外间便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锦书一怔,心似乎也随着敲门声咚咚的跳起来。
犹豫了片刻才走过去,打开门,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无尽的夜色之中,清冷的月光透光云层的缝隙倾泻而下,在他周围幻化成淡淡的银芒。男人双眉似剑,黑眸如星,一头墨发披在身后,以一条黑色缎带松松的系着,俊美的不似凡人。
他深深的看着她,伸出手来,淡声道,“陪我走走吧!”
锦书觉得她一定是被美色蛊惑,竟真的把手放在他微凉的手心,然后立刻被紧紧握住,由他牵着,慢慢向前走去。
两人均不出声,默默的沿着青石小径缓缓前行。路两边树枝茂密,宫灯隐在层层枝叶后,好似一捧暖黄色的烟火。
夜风吹来,有清冽的兰香幽幽的飘散在空气中,萧奕的衣袖上以金线描色,细细的阵脚柔滑的蹭着锦书的手腕,微微有些痒,他手心微凉,和锦书的手紧紧相贴,凉意慢慢沁过来,锦书面色渐渐染了一抹红晕,挣了挣,却感觉他握的越发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