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雨夜（1 / 1）

这个夏天的傍晚，黑夜来临的如此迅速，天黑了。

陈帆刚刚赶到花店，大雨已经下了下来，一颗一颗，如同大大的泪滴，砸在身上还真是有点痛。雨棚还好，没有受损，陈帆淋着雨，找了一根长长的竹竿收雨棚。

雨水太大，雨棚也太高，试了好几次，也没收起来。

原来，她一直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总有她做不好的事情，总有她控制不了的情绪，她以为她能很超脱，就若无其事得从郑小羽的宿舍摔门而出，把冯平川丢给了郑小羽，但是，现在她开始后悔，她多想抓牢冯平川。

大雨像要把她吞没一样，陈帆像个疯子一样站在雨里，从头到脚，从眼睛到心里，没有一处不在滴水，黑色的纱裙，全部贴在身上，像个被大雨淋湿的黑色的小鸟，羽毛已经完全湿透，再也飞不起来了。

陈帆不知道在雨里站了多久，她只觉得这样淋雨十分过瘾，大街上已经没有一个人，这场大雨下得哪里都是湿漉漉的，包括这路灯发出的灯光，都是湿淋淋的。

有一双手，把她揽在怀里，躲进了花店里，然后，一条柔软的大浴巾从头到脚把她包裹了起来，在花店柔和的灯光下，她的眼前是刘安疼惜的目光。他可能是从咖啡馆一路跑过来的，都没来得及打伞，至于那条浴巾为何一点没湿，也许是他护在胸口，以至于，背上的水一直滴到了地板上。

花店里下午的空调就一直没关，陈帆浑身的水，即使裹了条大浴巾，也在瑟瑟发抖，刘安伸出手臂，就要把她搂在怀里。

陈帆警觉得推开了他，她的声音因为冷而发抖：“就算我在别处受了伤，也不会倒在别人的怀里！”她的话，其实不是说给自己听，也不是说给刘安听。

但是，刘安却是受了打击的表情，是不是因为大雨，他的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他想伸手去撩陈帆凌乱的湿发，伸在半空中，却又停止了，也许被陈帆拒绝了太多次，他开始不敢触碰她。

“为什么淋雨？”

“因为热。”陈帆的嘴角牵扯出一丝笑容。

“你不快乐吗？”

快乐这种东西，只有在痛苦伴随下，才能显得弥足珍贵，现在的陈帆，说不上有多痛苦，所以，她也说不上有多快乐，所以，这个问题，她没办法回答，她抓着身上的毛巾，继续发抖。

刘安伸出双手，按住她发抖的肩膀，这一次，陈帆没有挣开他，她觉得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人原来在脆弱时，真的什么肩膀都想要依靠。

陈帆特别想去依靠刘安的臂膀，他看起来那么健壮，然而，她知道，如果她去依靠了，她也变成了郑小羽。既然不爱他，何必去招惹人家？陈帆不是傻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看出刘安对她不只是一个同学的哥哥，他所做的超出了很多。

尽管陈帆不知道自己的魅力何在，但是既然不能给别人承诺什么，就不能让他误会。

陈帆的肩膀并没有因为刘安的双手而停止发抖，她依然在不停的发抖，刘安的手臂整个的搂住了她，她还是在发抖，也许，一个下午汗出的太多，又被大雨淋的太厉害，身体上的不适，像一座山一样向她压下来。

刘安的怀抱和冯平川一样的温暖，但是，陈帆却想念那个怀抱，无论她疲惫、孱弱到什么地步，她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她用力地推开刘安，可能使得力气太大，她的跛脚掌握不了平衡，她摔在地上。

刘安急忙蹲下身去扶住她，浴巾掉落在地上，黑色纱裙的领口在肩上滑落了一半，露出苍白的，瘦骨嶙峋的肩头，陈帆想去拉她的领口，长裙的摆却被她坐在了身体底下，这个境况太窘迫太难堪了，陈帆搂住自己双肩，她很想大哭。

陈帆瘦弱的身体，湿淋淋的长发，令刘安又一次升起了保护欲，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无时无刻不想去保护她。她并不美，也不热情，还瘸了一条腿，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比她漂亮，比她青春，也比她热情，但是，她就是那么吸引他，想呆在她的身边。

她还是个学生时，身上并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十年的岁月的力量，让她变成了令刘安心动不已的女人，甚至，他动荡的心一度想为她停留。

刘安伸出手臂，圈住陈帆在怀里，把脸贴在陈帆湿漉漉的头发上，额头上，他不由自主地将他的唇印在陈帆的额上。

刘安温热的嘴唇，让陈帆从低落的情绪中醒了过来，她还来不及推开他，一双腿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沿着这双腿往上看，冯平川喘着粗气，浑身透湿，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这两个人，眼睛里是深深的伤痛，没错，这个场景会误会是再正常不过的，在他的眼中，陈帆衣衫不整，刘安却深情款款。

门外的雨下的更大，风撞击着玻璃门，仿佛要冲进来一样。

陈帆想起了去年的那个雪天，开门的瞬间，郑小羽也是这么看着她和冯平川，人生的境况好像都很相似，只不过角色会转变。

她知道刚才的气氛很**，她也知道即便解释，也不如眼睛看到的直接，人始终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陈帆觉得自己很累，累倒无力去解释，她站起来，推开扶着她的刘安，拨开直立不动的，如同一根生锈的柱子一样钉在原地的冯平川，她摇摇晃晃地往雨地里走去，刘安想要追上去，却传来了打斗声。

她没有回头，也不想去管谁打了谁，夏夜的雨不同于冬天的雨，虽然不冷，但是浇在身上，有一种被淹没的感觉。

走在大雨中，陈帆就在想，看过那么多的言情小说和电视剧，女主角总是在这种时刻优雅地昏倒，但是现实中，昏倒也是那么难，如果，她能昏倒在这大雨中，这个场景会不会变美。

一直走，走回了安静家，她也没有昏倒，她觉得她像一个鬼，甩不掉破败的肉体的幽灵，她按响门铃，一直发抖，发抖，她的样子，吓坏了安静，她忙不迭地把她拉进来，拉到浴室，开始脱她完全贴在身上的黑色长裙。

等安静把她泡进了浴缸里，她才敢问：“怎么了？”

听到安静问她，陈帆干脆滑下身体，把脑袋也泡在了水里，安静手足无措的去拉她：“陈帆，陈帆，别这样啊，起来啊！”

在水中的感觉更加的清醒，脑袋清晰最大的悲哀就是，什么都想得起，什么都忘不了。

安静的呼喊声在水里听起来变得断断续续，像隔了一座山那么遥远，陈帆重新把头露了出来，安静已经焦急的面孔都变了色。

陈帆伸出胳膊，搂住安静的脖子，脸上的，说不清是眼泪还是洗澡水，流了安静一身。

忽冷忽热，陈帆生病了，一个下午冷热交替，陈帆发起了高烧。

人的意志力是很重要的，陈帆觉得疲惫的时候，她就生病了。

不知道冯平川和刘安打成了什么样，从冯平川的脸上看起来是很惨，眼角高高的肿起了，吊了好几瓶水之后，陈帆才迷迷糊糊的睡醒，冯平川已经守在她的床前，那颗乱蓬蓬的脑袋趴在她的胸口。

夜已经深了，冯平川睡着了，如果不是困倦之极，也不会以这样的姿势睡着。陈帆轻轻抚摸那个脑袋，她和冯平川恋爱之后，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了之前。生活不只是公主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不是终点，一切都是开始。生活没有预想的美好，发生的事情都是他们始料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