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死局(1 / 1)
郑小羽什么时候走的,陈帆不知道,她的脸始终埋在臂弯里,直到屋子里没有声音了,她才抬起头,天已经暗了,路灯已经亮起,照的花店里更加灰暗。
接下来的好几天,陈帆都没有去花店,等她再去花店的时候,她的店员告诉她,郑小羽后来又去刘安的咖啡馆里闹了好几次,后来几天就没来了。陈帆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的恋爱,谈的像一场闹剧,身边的人都会被拉下水,这件事,她没告诉安静和冯平川,安静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她不能让一个孕妇整天为她操心。
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郑小羽没有再来过,平静地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刘安每天中午仍然会送午饭来,不过店员来送的时候居多。
冯平川的水帘洞终于有人买了,陈帆和冯平川带买主看完房子已经很晚了,合同已经签好,第二天就可以过户收钱,卖掉它,陈帆和冯平川都感觉抛掉了过去一样。
“我们把房子买在安静家对面的那个小区好不好?”冯平川搂着陈帆的肩膀一边下楼一边问。
“安静家对面的小区吗?很贵的。”
“我有钱,老板啊!”他拍自己的胸脯,拍的咚咚响。
“那好吧,老板,打算什么时候去看房呢?”
“明天,明天就去!”
冯平川扶着陈帆下了最后一个台阶,出了楼的大门,冯平川正准备去开车,看到郑小羽靠在楼门的边上,好像喝了很多酒,脸色红红,皮包也拖在地上,翠绿的裙子,好像还吐过,上面有斑斑的污渍。
看到她,陈帆感觉像见了鬼一样,安静果然说的没错,放弃了刘安,又重新开始对冯平川纠缠。
她踉踉跄跄地向他们走来,皮包一路在地上拖着,金属的扣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一直向冯平川走过来,走到冯平川的面前,就向他倒了下去,嘴里还问着:“平川?你真的打算卖掉我们的房子吗?”然后,她就闭上了眼,好像是睡了过去。
陈帆站在边上,不知为何,郑小羽现在的样子,陈帆已经没有半点同情心和内疚感了,她只有深深的厌恶,这个女孩,似乎一分钟也离不开男人的呵护,无时不刻都需要男人在她身边,她也许是热情的,但是她却更自私。
她倒在了冯平川的怀里,看起来睡的那么安详,她睡着的时间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冯平川动也动不得,她就这么倚在他的怀里。
冯平川转过头,焦急的看着陈帆:“郑小羽怎么了,她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陈帆的脸色是冷冷的,她瞟了一眼郑小羽:“她没昏过去。”
像郑小羽这么健康的女孩子,昏过去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冯平川不知所措的问:“是不是要打120啊,是不是酒精中毒啊?”
郑小羽的脸色很好,没有酒精中毒的迹象,呼吸均匀,陈帆甚至怀疑郑小羽根本没有睡着,陈帆走过去:“把郑小羽交给我,你不是有事吗,先走吧!”
冯平川不明就里的问:“我去哪啊,你一个人能行吗,还是打120吧,我看她很严重啊!”
陈帆使劲揽过郑小羽,冲冯平川吼:“让你走你就走!”
陈帆发火还是第一次,冯平川只有松开她们,往车子那走,就在冯平川放手的一刹那。郑小羽忽然睁开了眼,她拉住冯平川的衣角,很可怜很可怜的问:“平川,你去哪?”
看着郑小羽的反应,陈帆感到无比可笑,但是不得不说,郑小羽对男人,还是有些手段的,这些手段,陈帆永远都学不会。
接下来,郑小羽已经无法走路,要冯平川一路抱上车,后座也不能坐,一定要坐在前座,半边身体都靠在冯平川的身上,陈帆坐在后面,一声不吭,望着车窗外,她明白,郑小羽的纠缠只是开始。
送完郑小羽回家后,他们才回到家,一路上,陈帆都不支声,她知道自己的脸色很难看,冯平川以为陈帆只是为了她送郑小羽回家而生气,他显得很无辜。开车的时候,他不停地去看陈帆的脸色,看了七八次之后,陈帆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好好开车!”
冯平川看陈帆说话了,才放下心来,咧开了嘴。
其实冯平川是无辜的,他有什么错,按他的性格,一定会管郑小羽,总不能丢在大街上,这个问题的根源,不在冯平川,而是郑小羽。
陈帆的坏心情持续了好几天,她尽量不给冯平川脸色看,但是有时候又无法控制,冯平川就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陈帆,生怕她有什么不满意,看着他那副模样,陈帆也不忍心了。
所以,下午冯平川来接陈帆去看房子,她也没有拒绝。
那个小区离安静家真的不远,两个小区就挨在一起。冯平川看中了一套很大的房子,精装修,价格也很高,陈帆想起了她这些年住过的房子,江漠的,薛刚的,还有江燃家的,其实,只要觉得它像个家,多大多小有什么关系,再小的房子也可以安身立命。她对冯平川说:“其实那套小户型的也挺好,大房子压力也会变大。”
“是吗?”冯平川搂住陈帆的肩膀:“不觉得小房子委屈你了吗?”
“薛刚的房子很大,房间很多,家具也很豪华,可是我怎么还是觉得委屈了呢?”陈帆仰起的脸,阳光使她的脸颊发着光,冯平川多么爱这样的陈帆,他忍不住去摸陈帆的脸颊,以至于坐在对面的售楼小姐有点坐不住了。
最后,他们还是敲定了那套略小的房子,售楼小姐去开单子的时候,冯平川在手机上噼噼啪啪的按着计算器。
“冯老板,接受投资吗?我也很有钱啊!”
陈帆尽量说的云淡风轻,冯平川抬起头,咧开嘴直乐:“不需要了,陈老板,加上贷款就够了!”
“或许,你考虑一下接受我的贷款,我的利率可比银行低啊!”
冯平川仍旧嘻嘻笑着,不回答,陈帆知道他在想什么,冯平川的这种不依赖别人的品质是优秀的,但是总是推辞她的好意,让陈帆也有些不满。
她把脸拉了下来:“那我可不买了啊!”
看着陈帆真的生气了,冯平川着慌了:“那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我不住吗,这不是我们俩的房子吗?”
冯平川只好不作声了。
手续办完,站在售楼部大厅的门口,两个人都觉得如释重负,买房子也是个苦差事,跑了整整一天,才把这些繁琐的手续弄完。
“叫江漠他们出来搓一顿吧!”冯平川迎着晚风,大声地对陈帆说。
冯平川唯一的庆祝的方式就是吃饭,安静顶着一头的发卷和江漠匆匆的赶来和他们汇合,对他们这么晚打电话约吃饭很不满。
“我这头发才弄到一半,你火急火燎地打电话喊我们出来干嘛?”安静挺了个大肚子,穿了条绿色的孕妇裙,头上的红色的绿色的发卷,像一棵圣诞树。
陈帆帮她把头上的发卷拿下来,冯平川骄傲的指指身后的小区里一大片房子:“我的房子!”好像那一整片的房子都是他的一样。
“你们买房子了吗,怎么没听你们说啊?”江漠看看那片高耸的楼房:“那一栋啊?”
“就那,就那,哪天白天带你们来看。”
安静小声问陈帆:“怎么说买就买了。”
“他喜欢就买了。”陈帆拿掉安静头上最后一个发卷,语气里全是宠溺。
几个人找了一个附近的馆子,冯平川哗哗哗地点了一大堆菜,很大手笔,好像刚才他不是买家,而是房地产卖房子一样。
“精装修吗,不用再装了?”江漠问。
“嗯,房款一交,钥匙一拿,就可以住进去了!”
房子买好了,就象征着陈帆漂泊的生涯得以结束,她终于可以好好的和冯平川生活在一起,安静衷心地为她高兴。
菜还没上齐,冯平川的电话就响了,陈帆没有刻意去听,但是,他电话里的声音很大,依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接完电话,冯平川说:“郑小羽打来的,说她的车坏了,让我过去看看!”
“你又不是修车的,你去有什么用,让她给维修店打电话啊!”安静很不满。
冯平川握着电话,想想还是站起身,对江漠说:“江漠,你陪我走一趟吧!”冯平川还是聪明的,他让江漠陪着他一起,这让陈帆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也不可能让冯平川不管她。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最后一个菜也上来了,陈帆低下头吃菜,安静看了看她的脸色,很平静。
安静也默默的吃菜,忽然,陈帆说话了:“安静,我觉得这个事情,会这么一直没完没了的下去,你说的一点也没错,郑小羽如果没有新的选择,她会一直纠缠冯平川。”
安静放下筷子,她们都那么了解冯平川,即使他不喜欢她,也会有对她的所谓的愧疚和所谓的责任在那里,她们感到了被动,如果改变不了冯平川的想法,也只能期待郑小羽早点厌倦这种游戏。
总之,陈帆对这样的生活是烦之又烦了。
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他们才回来,显然是饿了,也没管菜是凉的就吃了起来,本来是值得庆祝的一顿饭,结果,变成了这么仓促的晚餐。
“郑小羽的车怎么弄了?”安静问。
“打电话找了个拖车过来。”
安静发出讥讽的笑声:“难道自己不会打电话?只知道你的电话吗?”
冯平川低头扒饭不说话,江漠说:“引擎那好像烧着了,直冒烟,没遇到这种情况吧,吓得直哭呢!”
安静还要说什么,陈帆拉住安静的手,摇摇头。
从那以后,郑小羽就像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梦魇一样,随时随地地都会找冯平川,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生病了,加班晚了,下雨没带伞,有一次甚至是生理痛,也打电话给冯平川,冯平川带着陈帆一起,他们两人手忙脚乱地送郑小羽去医院,在急诊室躺了半天,等医生忙好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痛了,抱着汽水喝了一大罐。
陈帆看不出冯平川究竟烦不烦,私下底,他从未和陈帆说过抱怨的话,每次郑小羽打电话来的时候,他都会去,只是有时候会和江漠一起,有时候会拉着陈帆,有一次他们俩都没空,居然拽着大着肚子的安静一起,陈帆明白他的用意,他是不想让她误会。
今天似乎是整个夏天最为闷热的一天,湿黏的空气里仿佛都能滴下水来,陈帆的心情格外的烦躁不安。下午店里几乎没什么人,天这么热,什么人会来买花呢。
冯平川的电话打过来,一接通,冯平川的声音从一个很嘈杂的地方传出来:“陈帆,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你能帮我去看下郑小羽吗,她生病了,很严重,在她们学校的宿舍呢,我现在还在郊区,暂时赶不回来!”
又生病了,陈帆想起,两个礼拜前,郑小羽因为吃坏了肚子,让冯平川大半夜地赶过去,看着她吃了两颗泻立停以后,才放他回家。每次郑小羽看到陈帆都在冯平川身边时,露出的那种失望的眼光。
这种把戏,周而复始,没完没了,冯平川难道看不出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吗?
“生病了为什么不回自己家?”陈帆放下手中的花,冷冷的问。
“她也不知道自己生病啊!陈帆,你去看看好吗?就在上次经过的,我指给你看的地方!”冯平川的声音在那头忽大忽小,陈帆听见自己很不耐烦的,赌气的对他说:“我不去!”
然后,她狠狠的挂掉了电话,心情很郁闷,很憋闷,她把头藏在胳膊里,压抑地哭,郑小羽用一种最残忍的方法来折磨她,她知道冯平川的软肋,就是永远不知道如何去拒绝别人,特别是他觉得理亏的时候。
天气预报上今天有台风,每当天气闷热的离谱的时候,就是要风云突变的时候了,天气已经阴沉下来,太阳消失了,空中阴郁地像一张溅满了墨汁的画纸,这种天气,陈帆心里不免担忧,听电话里冯平川的声音,他一定在外面送货。她又怕他急着赶回来,路上出什么事情,陈帆在店里来回转悠了几圈,还是拿起雨伞,出了门,往郑小羽宿舍的方向走去。
风已经刮起来了,地上的纸屑,塑料袋,随着大风,在空中打转,天色灰暗,陈帆觉得这一幕特别像美国的灾难片,很快就是世界末日了。
郑小羽的宿舍在6楼,没有电梯,陈帆一瘸一拐地,几乎用了半个小时,才爬上那个楼梯,汗已经顺着额头一直流到胸口里,身上黏腻得如同一桶胶水洒在身上一样。
走廊里没有人,这样的天气,一般本地的老师都回家去了,很少人会留在宿舍,陈帆真的有点担心,也许郑小羽真的生病了,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还住在这栋很破落的宿舍楼里。
带着这种担心和不安,她推开宿舍的门,引入眼帘的竟是冯平川,他端着一碗不知道什么,正慢慢的走向躺在床上的郑小羽,一边走一边吹着。
门一开,门外的狂风就随着陈帆一起刮了进来,郑小羽立刻抱紧了身上的毯子:“平川,好冷!”
好冷?那屋里的空调为什么要打这么低?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郊区吗?”
“哦,天气不好,今天就把货卸在人家的厂里,明天天好了再送。”冯平川把碗放在桌子上,伸手过来扶陈帆:“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陈帆忍住气,往床上的郑小羽看了一眼,郑小羽穿了件鹅黄色的无袖的背心裙,显得唇红齿白,躺在床上,两条雪白的腿露着,哪里像生病的样子?
”郑小羽什么病?”
“胃不好,吐了好久。”冯平川吹凉那碗里的东西,端着递给郑小羽,郑小羽皱着眉摇头:“我没力气。”
冯平川端着碗,有点尴尬的回头望陈帆,陈帆在离床一段距离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准备去喂郑小羽的意思:“她的胃不好,你给她吃的什么?”
“燕窝,平川给我买的燕窝。”郑小羽撑起半边身体,得意得跟陈帆说。
来之前,陈帆就告诉自己不要再跟她生气,可是她那个样子,还是惹恼了她,站在床边的冯平川,那捧着碗呆呆的样子也惹恼了她,就是再笨的人,也能看得出郑小羽打的是什么主意,何况冯平川根本就不呆,他岂会看不出。
陈帆站起来,向郑小羽走过去,她摸摸郑小羽的头,温度正常,胃口好的连燕窝都吃得下的人能有什么毛病,漂亮的郑小羽,在此刻陈帆的眼中,变得令人生厌。
“郑小羽,你爱冯平川吗?”
陈帆的话,冯平川有点难堪,他拉了拉陈帆:“你说什么呢?”
陈帆没有理他,她盯着郑小羽的脸,一字一句的问她:“你爱他吗?”然后,她又略带鄙夷的替她回答:“不,你不爱,你压根不爱冯平川,你只是需要一个男人来而已,你通过折磨他来表达你的魅力!”
她又转过头对冯平川说:“从今天起,如果她再找你,你还继续理会她,我们就没必要在一起,我不能忍受我们中间还有一个女人!”
“陈帆,我和郑小羽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现在只是朋友!”
“没有哪个普通的朋友这样依赖你的,我和江漠也是朋友,我会让他喂我吃饭吗,会让他抱我去医院吗?分手了就分手了,如果你觉得愧疚,如果你没想好,你就呆在她身边,不要两边游离,我不需要这样的男朋友!”陈帆把手中的伞狠狠的砸向他,就往门口走去,摔门的一瞬间,她看到郑小羽得意洋洋的脸,没错,这个局,谁不冷静,谁就输了。
陈帆不在乎输赢,她就觉得,郑小羽这么活着,另她自己和她身边的人都疲惫不堪,作为一个人,这么对待别人的人生,未免太自私了。
她知道她中了郑小羽的圈套,她就等着她发火和冯平川翻脸,一切,都按着郑小羽预想的进行,她看得出,陈帆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台风已经刮起了,还好不是沿海城市,台风到达他们的城市的影响力已经减弱,尽管如此,陈帆还是被风吹的几乎快要跌倒,她想起她花店的雨棚还没有收起来,在这样的大风里,一定会被吹的尸骨无存,那个雨棚,重新弄一个要花不少钱。
陈帆依稀听到冯平川的声音在后面喊她,可惜风太大了,把他的声音吹的七零八落。陈帆顶着风,咬着牙,往花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