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曾经(1 / 1)
入夜之后肖雅来找我一起吃饭,我们挑了一家从前经常去的面馆,她还是照旧的海鲜面我还是不变的猪排面。
肖雅一身名牌坐在这个小店里,浑身都散发着与这个小面馆格格不入的气质,那什么,哦,烧钱的气质。
几年过去了,这个女孩被战火打磨成一个精致高贵的女人,有时候她面无表情十分冷艳,我觉得不认识她。
她毁形象地搓了搓筷子,大嚎,“老板,快点!”
我叹了口气,好吧,本性难移。
点餐的时候老板看了我们好几眼,我朝老板打了个招呼,“老板,您还记得我们吗?”
老板这才拍了下大腿,“我说呢,怎么看就是眼熟,前些年你们俩不是常来的,还是海鲜面和猪排面喽。”
我微笑,“是啊。”
“你们俩小姑娘都这么大啦,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肖雅说:“可不是,很多年没来了,您这店还是一样热闹。”
老板笑得朴实,“哪里啊。”
上来的面料放的很足,我和肖雅吃了个大饱,我们聊起从前的事情,时间过得很快,我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她像是只是在往嘴里塞东西,感觉不到烫的样子,嘴唇红得十分艳丽。
走在大街上消食,肖雅回头率很高,我和她逛了美食街和Z市有名的古街,等到我的腿快残了肖雅还是精神抖擞,我勾着她的胳膊说要回酒店。
肖雅鄙视我,“从以前逛街就是你最弱,现在也没长进些多少。”
面对嘲笑,我向来以堪称城墙的厚脸皮敌之,每每战胜,都会对月长叹一句,“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肖雅把我送回酒店后开车回家,我这一天太累,泡了个澡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顾林山!”
“干嘛?”
“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我气喘吁吁,就像很多爱情小说的开头,我给这个全校最帅的男生送情书。
哦,情书不是我写的,我没有这种细腻的少女心思,作为一个老好人,我总是能收到一大堆来自各个学校的情书——转交给顾林山。
有时候我怀疑我是不是头上顶着一个红色ID——转交情书职业邮递员,红色的ID!怎么那么能招惹别人的粉红信笺呢?
每次到这种时候我都特别怕看到顾林山的表情,怎么说,这个早熟的少年每次收到情书都会有种很微妙的近乎发怒的征兆,但这个具有家族良好修养的少年从来没有对我真正发过脾气,他会把信收过来折好放口袋里,然后看也不看我一眼扬长而去,搞得每次都像给他我欠他的五百万大钞一样。
后来有一次他对我发火了。
我记得那天我和我一很铁的兄弟一起迟到,原因是他在去学校之前要拉我去网吧玩,我原本很想去看看,但是介于第一节是班主任的物理课,我物理一直垫底,和班主任的关系处于岌岌可危的边缘地带,十分严肃地告诉他我离成年还差两年,于是把他拽了回来。
开玩笑,我没得玩当然连他也不能玩,兄弟,就是要有难同当有福自享的。
那天到底还是迟了到,我和他一起在办公室被训,班主任的唾沫星子满天飞,我一边忍受唾沫一边深刻反省,这时候顾林山进来交作业,班主任的表情缓和了一下,转过头来对着我们的时候又是一脸严肃。
“你们现在高一就这样,以后高三打算怎么办?到了那时候悔悟了想发奋读书都来不及,李力我就不说什么了,向朝阳你是一个女孩子,进来的成绩也是很不错的,我们几个任课老师都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你们父母送你们进来不是为了让你们玩的,而是希望你们能在这个良好的环境里考上你们理想的大学……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我抹汗,心想总算是结束了。
“好了回去上课吧,李力你留着继续反省。”
“谢谢老师。”
我一脸悲痛,踏着幡然醒悟浪子回头的步子走出办公室,同时又在哀叹李力多舛的命途。
出来的时候我叫住走在前面的顾林山,顺便要把昨天放学收到的信给他,结果他黑着一张脸把我训了一节下课。
顾林山对我说话从来不超过一分钟,这次居然达到十分钟,我很是莫名,又因为接连遭受两场思想教育,那天还真的好好地想了一想我是不是真的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每日奔波在各大饭局里的我那整天喊着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老父亲。
后果?我没觉得被顾林山这样一个第一名教训有什么丢脸,虽然……是有一点,但是至少当时没感觉,当时的感觉是,我因为想要上厕所的急切心理被顾林山的一本正经吓住了,直到坐在椅子上老师喊了起立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老师一说请坐我就申请去了厕所。
我后来一直想不通他那次为什么要生气,后来问他,他居然说:“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太不上进了,没有对手让我有独孤求败的寂寞。毕竟高处不胜寒。”
后来我再不敢给他转交什么情书,高一那时候,和他的交集也渐渐少了起来。
我和他牵扯不清,不是因为凑巧的小学初中都一个班,而是高二的时候我们又被分到一个班,每次他被我抢走第一名,表情都像是要把我拍扁扔进物理书里当那个被千百道习题都用过的质量为的m的小木块上!
我会告诉他,我是个很记仇的人吗?
后来他说什么来着?
既然我超不过你,那就只有把你变成自己家里的,才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这个人,连告白都这么“实在”。
学校里的人工湖,粉色白色的荷花开得太过漂亮,蝉鸣得太过动听,我神思恍惚,头一次被告白,感觉像是中暑。
我和他刚在一起那段时间并不被别人看好,大多数人认为是我倒贴,比如班长高雅,顾林山是个好青年,偏偏着了我的道,她为此感到惋惜,好在还是有人觉得是我吃了亏,比如说肖雅,我积极向上一姑娘,和那个严肃一丝不苟的人在一起就像两个物种。
那些事对当时的我和他来说没什么影响,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快乐,他表面看起来成熟冷漠,但他有很多爱好并且对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付出很大的热情,他可以为我学吉他提醒我吃感冒药,下雪的天气拉着我跑步锻炼给我买围巾。
我们学校常开年级大会,老师教育我们:“你们都高二了,比初中的要更成熟了。”
我低声对顾林山说:“不就是多坐了两年监牢嘛。”
“见的人见的世面也多了。”
继续低声:“不就是多认识些狱友嘛。”
好学生顾林山气得把书卷起来打我的头,“你还真是朽木啊!”
我捂着头,“顾林山你说实话,你是真的嫉妒我第一名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对我这样做很久了?我告诉你,除非我物理挂科!”
好学生顾林山低头做英语试卷,我嘀咕,“You piss me off(你气死我了)!”
他难得笑了笑,“厕所出门右转。”
“别装傻,我的piss不是尿尿的意思!”
前排一男生转过头来,“向朝阳,要尿尿出门右转!”
我:“……”
顾林山彻底笑翻。
我醒过来,这个梦并非子虚乌有,确实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过去五年都不曾梦到过他,我想大约是回到了家乡所以想起青葱岁月,一个梦里面穿插很多画面,睡得很累,闭上眼想睡却再也睡不着。
我和顾林山认识许多年,真正在一起不过十几个月,青春里的岁月流逝得太快,我分明还年轻,却觉得俗世苍老,半点不由人。
再过几天就是除夕,酒店里有热闹的地方有清冷的地方,我在这里呆不下去,想着今年冬天实在是不冷,要去买件不太厚的大衣。
想到衣服,我突然记起一件事。
手机恰巧响了起来,是风澈的电话,我马上接起来。
“风澈……”
“衣服。”
“……对。”我偷偷地想他的电话来的正好,走的时候当天换洗的外套还没有收回来,尴尬之余庆幸,幸好没晒什么……别的衣服。
“昨天就帮你收了,就是不知道放哪里。”
“……额,你扔沙发上吧。”
“你要多久不回家?我一直给你放沙发上有碍观瞻。”
这话讲得有点怪,不过我没缓过来,“碍到哪里了啊?”
“每次开门就看到沙发上堆着东西,不舒服。”
“那你随便塞着就好了。”我偷偷想,强迫症!
“过两天就降温了,不要看最近出太阳就少穿,外套记得穿得厚点,不要受凉感冒。”
他在那头说完这句话,我听得一愣,挂了电话后盯着暗掉的手机屏幕,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