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回家（1 / 1）
接下来几天果然下了雨，并且一下雨之后天气骤冷，我每天裹着厚厚的羽绒外套，不知道怎么天越冷越开心。
我前几日往郊区老家奔了一趟，老宅子空落落的，大门被锁着，我记得当时爸爸是把钥匙和证件给了邻居一对老夫妻托他们暂为保管，这地方我住到十岁后离开，爸爸念旧不肯卖，我穷到没饭吃的时候也不舍得卖，现在我回来，正好可以住上几个月，爸爸做得很对，我也没错，我独自漂泊几年，总归还是有个根在这里。
好歹，我可以在自己的家里，过完一个年。
这日清晨，这对满头银丝的老伴相携散步，只是静静的，一个扶着另一个，两位还是从前恩爱的模样，我深受感动。
两人走到我面前，问我：“姑娘，你来做什么的？”
我回道：“我是向朝阳，从前住在这里，您二位好，还记不记得我？”
老爷爷道：“是朝阳啊，你都这么大了？”
我微笑：“是。”
老太太也惊讶了，“小时候头发短得和男孩子一样，头发长得长了，人也更漂亮。”
“您过奖了。”我说，“您二位身体还是这样好，和从前一样，几年前爸爸还说想回来看一看二位，只是没有机会。”
两位老人叹了声，“你爸爸的事，我们也很遗憾，本想看看你，可是问去的时候你的那位……阿姨说你已搬去外省了。”
我点头，“是。”
老爷爷说：“在这外头说什么，到我们家去聊聊。”
老人泡了杯香甜的糙米汤，我久未尝过，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两位老人将钥匙和一应证件郑重地交给我，十数年的承诺到如今仍未更改，我不知怎么去感激，只是不住道谢。
“我们两个看着你爸爸长大，又看着你大了，后来你们搬走，你爸爸对我们老徐家也算是诸多照拂，这点忙不算什么。”
徐爷爷说：“快过年了，你那屋我们两个时常打扫，只是空得很，你要如何住？”
“我可以先住几天在酒店里，把一切都置好了，我就住进来。”
徐奶奶：“住酒店多麻烦，不如睡我们两个这里吧。”
“就是。”徐爷爷应道。
“实在不好麻烦二位，快要过年了，两位想必很忙，我整理整理不过两天，况且在城里买家具方便。”
两位见我态度坚定便不再强留，我回到酒店，打了个电话给肖雅。
“这有什么麻烦，你就在酒店安心呆着，家具什么的我帮你搞定，保管你满意。”
我说：“我得把屋子整整，哪里闲得过来，反正也没事，就当作消磨时间了。”
她那边似乎有个男人的声音，“……我白天有工作，不然晚上来帮你吧。”
我说：“行。”
肖雅神速度。
我接到了某家政服务公司的电话，急匆匆赶去的时候几个人守在我家门后，我吓了一跳，几个人跟我很客气地说了一通，我就抓住了一个中心——原来肖雅说的帮我搞定就是从清洁到装修一条龙服务。
我一方面感动地稀里哗啦的一方面又很汗颜地想其实我是打算自己随便清理清理放一个能睡的床而已，我没有要搞装潢啊！
结果这几个人的态度是：他们大老远来一趟不为我做清洁服务不附和他们公司诚信待客的商业理念，并且保证一定会保质保量的完成顾客的要求。
我觉得头有点大，于是请他们先进去，结果我一开门这几位就开始整顿装备开始进行全面清理。
其中一个人对我说：“小姐，您的屋子还真是有些……对得起这个价钱啊。”
“……”
是，十几年就两位老人每年掸掸灰尘能不脏吗？
这几位果然是专业的，一整天的功夫就可以弄得这么干净，我实在插不上手帮忙就在小院子里拔草……
中午的时候实在太不好意思打算请几位吃顿饭，结果他们个个都拿出自己的饭盒吃自带的三明治，我感慨他们公司的高素质高规模高效率，万分殷情给几位热中饭，还是问隔壁的徐家两位老人借的电。
晚上十点几位离开，我坐在空旷的屋子里，想起来小时候的一些片段，有些记不大清楚，有些还是特别难忘，想着想着，就笑了，笑了之后又哭了。
不知道一个人哭了多久，外头响起汽车的熄火声，又传来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对话声，听出肖雅的声音，我慌忙把眼泪擦干净。
肖雅推开门走进来，“怎么都没个灯？”
我幽幽地开口，“还没通上电。”
肖雅走进来，我早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想开口提醒她前面有个箱子别撞上结果她自己就绕开了，我张张嘴又闭上。
肖雅说：“吓死我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
我摸了摸口袋找到借来的打火机点了个蜡烛，“嗯。”
肖雅顿了顿像是在研究表情，我却在想黑灯瞎火的她大概看不到我眼睛肿了。
“哭过了？”
“……”肖雅你眼睛其实是X光的吧。
“没，中午吃了辣椒，辣眼睛。”
“辣了一个下午？”
我：“……”肖雅你敢不敢再人道主义一点。
“肖雅，这就是你的朋友？”
旁边突然出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由于没有心理准备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我真的被吓了一下，在这个世界上果然不能轻易吓别人，因为一不小心你就会被别人惊吓了，不管是中国惊悚片式的还是日本惊悚片式的。
我因为吓了一跳手颤了一颤一滴烛油滴在手上，烫得我“咝——”得叫起来，肖雅很迅速地按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凉凉的被她一按痛觉消失了很多，我以为她这手是给冷风吹的没太注意，这才开始认真看那个出声音的人。
这是一个声音冷冰冰的并且人也冷冰冰的人，但我不得不说，这个冷冰冰的人生得很俊朗，他的头发很正式地被梳起来，神情冷峻目光深邃，高挑的鼻梁，唇线抿成一条凉薄的弧度，他手上挂着西装外套，身形颀长，挺直地立着，一看就像是，就像是，就像是做惯了领导的人。
但就算这样好看的男人在我看惯了风澈那样的俊美的也再生不出什么惊讶了，果然欣赏帅哥真的是会免疫的吗？
然后我的第一反应不是风澈给我的像打血清一样的被动免疫，我的第一反应是，啊，这个声音就是常出现在肖雅电话里的声音，啊，原来他就是肖雅的遮遮掩掩的未公开男友。
我于是很疑心这样的男人应该是不大会被包养的，所以连带着看肖雅的眼神也变得格外敬佩。
肖雅说：“对，这就是向朝阳，朝阳，这是詹姆，我的……上司。”
我眼尖地发现詹姆在听到肖雅给他的介绍后瞥她的眼神，这个眼神，这个眼神，我太熟悉了。
风澈每次看我不爽的时候就是这种看起来不痛不痒但实则他就是在心底里憋着黑底在想怎么折磨我。
搞了半天，敢情不是肖雅包养了这个男人，而是这个男人潜规则了肖雅。
这个堕落的无情的社会啊。
我了然地看了肖雅一眼，肖雅顿时头痛了起来，“你别多想啊。”
我又送给她一个“我懂的”的眼神。
她叹口气，当着上司的面就说：“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就知道是这个后果。”
詹姆再没说什么，只是对我伸手，说：“你好，向小姐，经常听肖雅说起你。”
我连忙伸手和他握了握，像丈母娘看女婿一样看着詹姆，“啊，你好你好，我们肖雅没给您添什么麻烦吧？工作还认真吧？”
詹姆依旧冷冷的，只是语气柔和了点，“没有，肖雅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并且十分上进。”
我说：“这就好这就好，肖雅这姑娘别看着挺精明的，其实也有犯二的时候，希望您多多包涵。”
肖雅对着漆黑的根本连焦距都不知道对在哪里的横梁哀叹，“我是交了怎样一个损友啊——”
肖雅说：“你还有空吗有空我陪你去买家具。”
我说：“现在啊？”
“不跟你说了我白天有事吗？”她说：“你这屋子太古风了我真的不觉得需要怎么装潢，只是需要搭配这样的老房子也要些应风格的家具，我知道有个地方最适合这样的房子，恐怕也和你的心意。”
我眼睛一亮，说：“去。”
今天做了一天的闲人如果能出去逛逛看看家具也不错，而后没几个小时我就对我做的这个决定后悔不已。
我本来是抱着就看看的心思，更何况这些家具的价格也让我真的只敢看看，前头两位光鲜亮丽地走着，身着旗袍的导购小姐就只顾着对他们讲解，肖雅把我胳膊一勾，对着导购一笑道：“我们是陪着这位小姐来买家具的。”
导购小姐讶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十分礼貌地说：“那小姐我来向您介绍，您大致喜欢什么样风格的呢？我们这里有……”
她说了一大堆什么什么材质什么什么做工，我云里雾里什么都没听懂，满脑子都在计算这里一件家具都够我几个月的吃喝拉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