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风起（1 / 1）
“喏，来了。”宋清明端着两杯茶出来，神情并无异样。
君玖百无聊赖地认着药材，听到她的声音便起身接了过来，“今天没什么事，就在这里陪你好了，清明，你教我学医，我就吹笛子给你听好不好？”
宋清明手指灵巧，穿了针，看一眼君玖，“不如先吹给我听？”
君玖尝一口茶，觉得极暖，不自觉地有了笑意，“要听什么？”
宋清明顿了顿，“明月。”
君玖刚要拿出凰笛的手停住了，缓缓收回手，捧住杯子，低声道，“你和他见过面了。”
“是。”宋清明没有否认，认真看向垂眸不语的君玖，“他或许，也不过是想再见见你罢了。”
仿佛又是那个紫衣蹁跹的苍白男子，掌心摊开一枚玉石，笑意盈盈。
“阿倾，我许你一枚玉倾城，你便嫁我，好不好？”
“他还···说什么了···”君玖的声音很低，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宋清明心底轻叹一口气，“他说，他日相见，若卿已归，便以十里锦华相送，若卿未嫁，定当以十里红妆相迎！”
君玖想起那日在君家门口，他一身妍华，轻笑着说，要不，我娶你好了。
我······
君玖死死咬住唇，极力忍住眼眶的酸涩，转身离开。
宋清明站在她身后，手边的茶杯热气袅袅。
刚刚走出长明坊的大门，君玖便清醒过来，有心和宋清明道歉，手中的电话响了起来。
“今晚有空吗，当我的女伴如何？”楚烨的声音淡淡，语气较之对于他人的强硬，已经是柔软了三分。
君玖回头望了望长明坊的牌匾，眼圈还是微红，语气却已经带了玩味，“楚老爷子点名要我去？”
楚烨那边先弱了几分，“对。”
“我要掌心雷。”君玖极快地接上话去。
意料之中的开口，楚烨眼里先有了笑意，话语间还是无奈，“晚上我来接你。”
君玖挂掉电话，嘴角微弯，快步走向王闲不知何时停在她身边的车。
楚老爷子寿宴过后，楚跖请了她去参观楚烨的私人收藏，偷偷摸摸的两个人正好撞见楚烨黑着脸从门外进来，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楚烨带他们转了一圈后，眼尖的君玖对角落里一把淡金色掌心雷惊为天人，楚烨的眼光撇过去，她自然地一个转身，又看到了楚少将平日里爱不释手的精致刀片。
身边只有一把凤锦年友情赠送的59式的君玖自然是想方设法从楚少将手里拿到这两样好东西。
刀片对于君玖来说用处不大，她倒是想送给王闲，至于掌心雷则是君玖铁了心要拿到手的东西。她是从十四岁那年开始玩枪，师父教给她的便是一枪致命的快感，多年不练，却也没有生疏，在端庆会练了几回手，也是百环九十的命中率，连王闲都难得夸了几句。
抬眼便看见王闲被利器稍稍削短些的刘海，君玖轻声道，“这些事不必你动手，交给锦年和君夭就好。”
王闲点点头，“位子订好了，凤锦年已经到了。”
君玖打开车窗，外面飘着细雨，嗓音飘忽，“叫人在长明坊看好了，别伤了宋清明。”
“是。”
“晚上楚烨要去的宴会，你查一下。”
“是。”
君玖转头看向专心开车的王闲，笑得极为愉悦，“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刀吗，早晚有一天送给你。”
王闲闻言，轻笑道，“你这是逼我为你卖命啊。”
“不要算了。”
王闲笑容安宁，“要。”
······
走进餐厅，有人上来引路，到二楼包间。
包间内除凤锦年之外的人纷纷起身，恭谨问好，“九爷，王哥。”
王闲依旧一副恬淡笑容，气势稳如泰山。
菜式很快上齐，君玖吃了两口，放下筷子。
王闲替她倒一杯茶。
两人动作频率几乎相同。
凤锦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同样的场景她也见过，在古界，秋子初和君玖远远要比这更默契些。
她一直看好的就是秋子初，无论是身份还是真心，都要比任何一个君玖身边的人要配得上她。至于王闲，凤锦年撇撇嘴，不准备对这位幼时恩怨不清的王大公子做任何评价。
吃完饭，凤锦年拉着君玖落后几步，“阿玖，王闲这个人真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千万别看上他。”
君玖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了？”
“我是说，虽然他和秋子初在某些地方是有些像，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君玖心中一动，一些被她刻意遗忘的事情，被凤锦年一提，似乎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线，她脚步微顿，定定看着王闲的背影。
凤锦年看她脸色不对，住了口。
君玖却快步追上王闲。
王闲的笑容恰到好处，“阿玖，我送你回公寓。”
君玖一把扯开他的领口，却只是怔怔呆立在原地。
王闲任由她动作，气度之雍容，没有丝毫改变。
她竟以为，他···是他吗···
一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君玖的动作。
王闲缓缓系上衬衫扣子，冲着失魂落魄的君玖微微躬身，“阿玖，请。”
语调从容，声音平缓，如上等玉石，质地温润。
君玖沉默上车，王闲紧随其后。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
指尖敲打着键盘，密密麻麻的数字在表格里一簇一簇，君玖一边整理一边觉得头疼，却不肯向沈从安露了怯。
自从那一天对王闲做了那些事，君玖再看王闲就觉得尴尬起来，索性门也不出，就在公寓里完成沈从安给的工作。
她这个名义上的股东，也该做点事了。
起身披了外衣去开门，心中大概有了计较，不出意外，正是前几天在宴会上不欢而散的楚烨。
楚烨西装笔挺，嘴角紧抿，充满铁血冷硬意味。
平心而论，君玖并不想和这个出身军人世家的未来领袖人物有太多纠缠，所以在宴会上才会不动声色地拒绝他的好意，后来二人独处时的告白也让她措不及防，然而他们毕竟是盟友，他的掌心雷现在还在她的桌上放着。
君玖笑容清淡，“进来说吧。”
楚烨点点头。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桌上摆着两杯清水，谁也不曾先开口。
“抱歉，那天是我鲁莽了。”楚烨笑容苦涩。
君玖摇摇头。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初次见面就不给她好脸色看，后来被她做局坑了一千万的天之骄子，会认认真真地跟她说，我喜欢你。
那一晚室内灯红酒绿华彩照人，她出来透气，刚走了几步，烟花烂漫，她抬头仰望夜空，然后他就站在她面前，认认真真，甚至带着一种完全不符合他个性的腼腆，说，江玖，我喜欢你。
那一刻，她看着他坚毅的脸庞，几乎要冲口而出一个好字。
她清楚地知道，他与沈从彦是不同的，他的这句喜欢，一定一定是真心实意的。
在感动过后，便是满满的茫然和心痛。
她想起秋子初说过的话，想起他这个人，就觉得心里酸涩难忍，于是落荒而逃。
“这个，给你。”楚烨递出一个木盒，见君玖没有动作，眼中罕见地划过一丝黯然，“没有别的意思，就当是贿赂你，让你忘了那晚的事吧。”
君玖轻舒一口气，知道自己要是不接，楚烨心里是过不去这个坎的，接过之后，她看向楚烨，轻声道，“对不起。”
楚烨故作轻松地笑笑，“知道了，我又不是非你不娶。”
君玖打开木盒，小心地摩挲着弧度精致的刀柄，对上楚烨已经恢复往日平静的目光，笑容逐渐扩大。
可以的话，我追求你。拒绝的话，依旧可以谈笑风生。
这是一个辗转万花丛中的成熟男人的骄傲。
楚烨站起身来，微笑道，“好了，我走了。”
君玖随之起身。
犹豫了一下，楚烨伸出手来，掌心温暖干燥。
君玖会意握上。
“楚烨。”
“江玖。”
“合作愉快。”
女声轻悦，男声低沉。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楚烨身居高位，妻儿和乐，他都会想起这个午后，笑意温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