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星玉碎（1 / 1）
沈从彦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嘴角笑容苦涩。
“哥，我没想到你会这样。”
窗外的夜色被城市里的灯光照耀的没有丝毫温度，沈从安的目光落在沈从彦棱角分明的脸上，摇了摇头。
“你走之后，我会接管易化。”
他走出门，轻叹了一口气。
沈从彦坐在沙发上，神色阴晴不定。
==“阿倾，是我。”秋子初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便径直推开了房门。
君玖正懒懒地倚在床头，一头青丝随意地披在脑后，纤细手指拈了一枚黑棋，正要往棋盘上摆。看到秋子初不请自入，她也不恼，指了指桌上的茶壶，“里面有水，自己倒。”
秋子初熟络地倒了一杯茶，捧在手心里，有微微的暖意。
他扫了一眼棋盘，眼尾上挑，轻笑道，“阿倾如此雅兴，不如我陪你下一盘如何？”
“算了。”君玖放下最后一枚棋子，看了一眼秋子初掩不住疲惫的眉眼，就此收手起身。
“要不要休息会儿？过几天花家三少生辰，最迟明日就会启程去花家。”
秋子初闻言眼眸微亮，毫不客气地倒在了君玖床上。
君玖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从床头拿了一条浅紫发带简单束好头发。
“我去爷爷那里。”
“阿倾。”
秋子初原本合上的眼忽地睁开，张口叫住了君玖。君玖回身去看他时，却只看到他漫不经心微笑的神情，带着一种她不太明白也不想明白的恍惚，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
在那个瞬间，君玖脑海里极快地闪过了一个画面。
一种极度的寒冷瞬间弥漫了君玖全身，缩进袖口的右手指尖深深嵌入手心，她看着秋子初，目光专注而平静。
“怎么了？”她轻声问道。
“没什么。”秋子初的眼中流光潋滟，一如往常靡丽，“听说君家的锦鲤池百余锦鲤日落齐出水面，堪称奇观，倒让我想起一道锦汁红鲤，阿倾若有兴趣，不如尝试一番？”
君玖眼角微微抽搐，冷哼一声出了房门。
屋外阳光明媚，天色呈现出一种诡丽的玄蓝色，清透无垢。冬日的浮雪堆簇在翠竹锋利的叶片上，如碧潭飘雪，风雅之至。
君玖知道，什么锦鲤池，不过是秋子初临时起意的借口，他想说的，绝不是这些。
她停住脚步，眯着眼透过指缝去看阳光，指间透出妖异的粉红色，像是昆仑山巅的雪荛花。
“言倾见过爷爷。”君玖在君临沭的书房内站定，微微躬身。
“玖玖来了啊，来，看看老夫新得的羊脂玉，千家十四之作，算得上是古界里的精品了。”君临沭笑眯眯地招呼君玖过去，手中把玩着一个大约拳头大小的玉质摆件。
君玖心中一动，依言靠近仔细看了看。
纹理细腻，触及柔滑润泽，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琥珀色泽，的确是上好的羊脂玉。
君玖若有所思地伸出右手，指尖一簇淡金色火焰摇曳，与这玉的形态倒是极为神似。
这个摆件，雕刻的竟是君家凰焰。
君临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君玖的神情，笑道，“千家那小子，为人还算不错，只是性子太过阴沉了些，玖玖若是有意，还是要多留心。”
君玖似乎是有些失神，听到君临沭的话，愣了一下才回答道：“爷爷说的是。”
话题至此停住，君玖沉默了一会儿，道：“轩叔的儿子下一周生辰，请我赴宴。不知爷爷有什么要交代？”
君临沭闻言，神情依旧温和，没有半点惊讶，“带上君夭，再带上三脉的几个人，毕竟阿轩也曾经是三脉的脉主。”
“是。”君玖神色没有太大波动，行礼之后便要退去。
“等等。”君临沭说着从身后的红木书架上拿下来一个锦盒，递予君玖。
“千十四的天星玉碎，只可惜丢失了一只，凑不成一对儿了，女孩子喜欢，拿去吧。”颇有一番深意的话，君玖恍若未闻，伸手接过东西，轻声告退。
君临沭的目光一直凝在君玖挺直的脊背上，直到她走出房门，君临沭收回目光，从翡翠笔洗里拿了一支软毫，铺开宣纸，字迹细致娟美，却风骨遒劲。
君玖在青石板路上走得极慢，锦盒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手心里握着的耳坠，温凉，柔和，让她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视线漫无边际地在四周晃荡，君玖的目光顿了顿，看着前面身形微微佝偻的青年，开口道：“君莫山。”
青年停住脚步，转身向君玖行礼，“见过凰女。”
普通的白色锦袍，青年有些拘谨地垂首，却依旧看得出来清瘦的面庞上的平静和尊敬。
是在···尊敬自己吗？
君玖想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语气平和，“明日启程去花家，你去准备一下吧，若是有也想要去的三脉子弟，不如一同带上。”
简单的吩咐，听在君莫山耳里便有着极大的震动，作为三脉这一代最杰出的的子弟，他自然明白这样的安排对于以后的三脉有着怎样的意义，曾经的主脉，之后的没落，不知今后，能否在他君莫山手里复兴？
心里想着这些，君莫山恭谨弯腰道，“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君莫山抬起头看了君玖一眼，轻声道，“还请凰女帮莫山向君夭道歉，那一日是我话说重了。”
君玖敏锐地感觉到君莫山的目光，于是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压抑，骄傲，以及，野心。
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东西，君玖的眼眸微弯，少了几分尊贵，而显得更为清丽。她微笑着示意君莫山不必自责，柔和道，“我会替你转达，只不过，这件事，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什么事？
自然不是几句话的事。
君莫山听懂了君玖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同时更深地弯下腰去。
“莫山知道。”
“那么，去忙吧。”君玖颔首回礼。
“恭送凰女。”君莫山的声音清朗低悦，后退几步，方才转身离开。
君玖没有再看他，而是摊开手心，将那枚依旧温凉的玉坠戴在了右耳。
天星玉的光芒细碎，在阳光之下，盛如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