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Run,Hide,Fight(1 / 1)
“他的电话还是接不通。”邓致礼在纸上刷刷写下这行字。
我没回答。
“堂哥回来没?”
我摇头。
“不过他发短信联系我了,还在当地警局。我爷爷说过两天会有人专门来接我们。没事。”
哼,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堂哥和他一定要跟来了。尽管我是听大伯的故事吓大的,可对这个世界的危险性没有充分的认识。也许,我每次靠着主角光环这种外挂有惊无险,可是……这种东西并不保障周围人的安危。
阿朱不就死在乔峰怀里么?
周遭寂静得一如坟墓。不,也差不多是坟墓了。一个护士过来帮我换药。
“谢谢。”我机械地回答道。
即使不刻意地转移注意力,我也克制不住自己,把事情从头梳理一遍:从那个作死的下午开始。
“诶?前面广场是在什么活动?”
“小尉迟,你又看热闹不嫌事大。”
“好像是……接吻得土豪金?”
我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人山人海之中,连小偷都不看第二眼,看来是该换了。
视线还没对上,梁教授都知道我在想什么:“不行。为人师表。”
“没关系,这里天高皇帝远的,谁会注意到嘛。”
“我给你买一个新手机。”
“不,那是嗟来之食!要不……你和梁君熠去?”
和我一样不嫌事大的某人立刻赞成:“好啊……这可算得上是真正的Bromance。”
“……”某教授用眼镜和微笑表达了他的气压。
狭路相逢,皮厚者胜,我只好踮脚,悄悄在他耳边说:“梁教授,我就是借机当众耍流氓罢了。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不一约解忧?”
说完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他的本体——眼镜上弹过弹幕万千。
在大喊“抓流氓”和半推半就之间,梁君烨选择了第三条路。身体一轻,双脚离地,我被他扔——诶?我我我……
我被公主抱着去报了名( ⊙ v ⊙)!
上台的一瞬间,我感受到了围观群众的眼刀。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我家这个才是真·西施。如果梁君烨是陌生人,我想我应该也能下得了口。
看来这次拿第一毫无压力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为了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迎奥运讲文明树新风八荣八耻五讲四美……我就不赘述了。
总之我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直到那一声巨响。
老师将我死死缚在怀里,阻挡了爆炸的冲击。但一阵巨痛还是从我耳部传来。
梁君烨起身拉起我,薄唇开合,像是有话说不出来。
“老师你说什么?!大点声!”
他愣住了,瞳仁中只剩下我的倒影。
是我听不见。
台下的人群一阵慌乱,四散而逃。他十指扣住我的手,似乎向接送我们的车的方向跑去。途中我看见有人拿着砍刀在挥舞,当时我还心想:卧槽这下见识到了古惑仔真人版,但下一秒,随着一个7、8岁孩子的倒下,我一丝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们一心想往所谓的安全地带跑去,然而有时,最安全的地方也会成为最危险的。
耳部的疼痛让我不得不回过神。医生表示我的听小骨和听觉神经没有问题,只是暂时性失聪。除了直接从颅骨传递到听觉神经的自己的说话声,目前我什么都听不见。
夜间新闻很快报道了这件事,光看画面和字幕,我只得知晓这是暴恐事件,具体原因尚待查明,16死97伤,具体数字仍在变动。
我低头端详手中碎裂的金丝眼镜。希望他只在后者之中,尽管我得做好前者的心理准备。
当我们快跑到目的地的时候,两个人都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两个蒙面男子始终围绕着我们的车砍杀。很快他们注意到了我们,径直朝我们冲来。
记得FBI在教导民众面对暴力恐怖事件时,提出了三词准则:Run,Hide,Fight。
腿这么长不是白长的,我拉着梁君烨撒丫子就跑,想象小时候和清灏闯了祸,被老爷子满院追。
我扭头打算查看一眼后面的情况,视线恰好扫过一家三口。儿子被推在前面,老母亲跌倒在后,于屠刀之下。老头子回身拉了妻子一把,身体像是莲藕做成的一般,被刀轻易地捅穿,血溅到他们儿子的身上。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除了跑开。现在看来,连抱着自己所爱之人的尸体痛苦,都是一种奢侈。
没时间悲天悯人了。我继续转头,他们还在追。
这么说,在这暴|乱之中,有人是专门针对我们的?为什么?按逻辑来讲,他们应该随机选择对象,造成大量的伤亡来引起恐慌才对,没道理非要追着特定人物。
不简单。
慌乱的人流未能使他们失去目标,甩掉他们的难度系数0.9。接下来,我们只能玩躲猫猫。
“老,老师……我耐力不够了,分……分开跑。”我回头,见追猎我们的只有一个人,相对来说好对付一些。体力上毕竟还是有差距,我的跑速渐渐拖了梁君烨后腿。
梁君烨不理会我,没有放手。
“我散打四段。”如果是空手道跆拳道什么也罢了,散打这门杀伤力极高的求生技我可是认真点过的。
他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我们跑上广场边住宅区的一条小路,一边是老旧的居民楼,一边是一道灰白的围墙。爬墙虎覆满了底层走到的柱子,随着被打破的寂静摇曳着。前方是一个残破的圆形花坛,水泥台内杂草丛生。再往前……没有路了。
我们的步伐渐渐慢下来。身后的人还在追。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推了一下眼镜,薄唇默念,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
追及问题?
我听不见,事情便麻烦了许多。他拖着我到墙边,指着砖瓦残破的一处。
命都要没了,这么一个狗洞的存在已是万幸,我一点都不介意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下爬了过去。这个狗洞显然是居民自发制造的,边缘不规则,还有凸出的砖,行至一半,我发现自己的屁股卡住了。请问我可以说脏话吗?
“卧槽!”
刚调整好角度,只觉我的屁股遭到重击,随后下肢就穿了过去。用膝盖都能得出,这一脚是梁君烨踢的……简直是趁人之危的人教版教科书!
床上都没见过他这么粗暴╭(╯^╰)╮。
等等。
怎么不见他过来。
回头找他,我看见他冲着我做了个“走”的口型,挥了挥手,便起身了。眼镜反光的一瞬间,我意识到他是算好的。
以他的目测能力,不可能算不出这个洞只能通过我这种身形的人。我这人个子虽大,但55公斤不到,体脂率还不高——特别瘦。
跟梁教授潜了这么久,他的身形我闭着眼睛都能比划出来。
他不仅仅知道这地方只有我一个人能通过,只怕时间,也是算好了的。
刚刚我要你一个人走你不走,现在却坑蒙拐骗着自己留下来了。梁君烨你个王八蛋,玩双重标准是吗?
最后一步的fight,你却只留给自己。
“后来呢?”记录我口供的民警叔叔在纸上写道。
我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鱼肚白的天空。现在医院病床告急,我把床位让了出来,在走廊坐了一夜——睡不着也昏死不过去。堂哥回来了,说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具体细节又不能多透露,带来给我录口供的人。几个小时之前,我还收到了梁老师的眼镜——已经碎得不成样子。
“后来情况还是很混乱,我跑到了街对面的肯德基里,冲上去跟店员说明了情况,和其他一起来避难的人躲在里面,关上大门,那桌椅扫把抵住,等待救援。之后就来了医院,和其他人汇合。”
完成叙述后,我补充了一句:“有他的消息吗?”
纸上赫然几个大字:“我们会通知你。”
“好吧。”我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很难看。
一晚的时间漫长的像地质纪年中的一宙,那些无聊或不知所云的课与其相比完全是小意思。暂时的失聪愈发放大了这种感觉,人们的议论声,医疗器械的机械音,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统统消失,丝毫没有人间烟火的气息。
我这个人特别害怕非正常死亡,但站在墙外的那一刻,我头一次产生了与某个人同生共死的念头。我原以为还不至于此。
然而这种觉悟并没有什么用。
我算对刚才看到的那个年轻人无力感,感同身受:只能跑,不然梁教授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疲惫感袭上身体,而脑袋并没有睡意。我用手机不停刷门户网站的新闻和微博,了解事情的进展。除了一个被逮捕,所有袭击者已被武警当场击毙。据内部小道消息,负责此次暴恐事件的人不知一方。确切的来讲,是一小队分裂分子跟当地的涉黑集团联合。
有生之年,我居然也能遇到这种事件。
几位白大褂和穿警服的人上前来,示意我跟他们走。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表哥跟我点了下头,表示没问题,邓致礼陪我一道。
过道的拥挤度递减,哭闹的孩子,失独的父母,痛苦的伤员渐渐被甩在身后,周遭一片寂静,裹狭着医院独有的冰冷感。
行至温度更低的底层的时候,我意识到了这是坏消息。
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