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太平间一游(1 / 1)
他们对我说了些什么才意识到我听不见,转头同邓致礼讲。说的什么内容大致也猜得到,我推开肩上的手臂,径直往蒙着白布的遗体面前走。
我才不是那些脆弱的人。我有勇气揭开梁君烨身上的白布,确认他死了,才罢休。哪怕死状够惨。
还没走到面前,脚步停住了。
“不是他。不是梁君烨。”我冲他们说道。
遗体的脚是露出来的。光看脚我就能辨认。
我冲上前,揭开面上的白布。
虚惊一场。
“搞什么啊?吓死我了。”
邓致礼用微信回复我:“他们本来就只是请你去认到底是不是啊o(╯□╰)o,谁叫你听不见。”
我松了一口气,但没多久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梁教授还是没有消息。如果他神志清醒的话,早该跟我打电话了啊。不,即使他晕过去了,应该也有人用他的电话联系我们。我记得他给我设置了快捷键,就算不认识,别人按逻辑也会打电话给我。
正当我难过地喝着娃哈哈的时候,手机震动了,陌生号码。我按了接听之后才想起我听不见,把电话转交给邓致礼。
我就静静地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随即她的表情立刻转换成一个傻缺无比的笑容,拉起我的手往电梯方向走,害得我差点被娃哈哈呛死。不过这通电话应该是好消息,我们去的楼层也很正常。
推开病房的门,我看到的又是一双脚——谢天谢地,是一双。
这脚绝壁是梁君烨的。睡过他那么多次了,就算他被分尸我也认识!
床上的男人面容苍白平静,高挺的鼻梁上有些许薄汗,病号服前襟微敞,露出一小处绷带,遮住了半边锁骨。他听出了我的脚步声,徐徐睁开眼镜,不顾两边手都正在输液,张开双臂迎接我。
没死没残没毁容还穿这么少……
“梁君烨,你这种人在电视剧里最多活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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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就好。为了不引起某人的创伤回忆——再加上我现在也听不见,说起来麻烦——具体过程我没追问,只知道他跟对方周旋片刻,被人及时救下,光荣负伤。
梁君熠本身是医生,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但这种时候主动请缨,在医院帮忙,自己的哥哥反倒是别的医生在负责。见一白大褂叔叔来例行检查伤口,我也随口问了几句。
“男神,他背上的伤口深吗?”
医生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比划:有一点。
“男神,这伤对今后活动有影响吗?能扛东西么?走路利索么?”
医生摇头,点头,停顿两秒,再点头。
这年头的医务工作者这么敬业,居然还有人想打他们。
“男神,那他……还能人道么?”
医生伯伯愣住两秒,随即咧开了嘴,点头,然后跟梁君烨说了些什么。我可以从众人笑裂的程度脑补出此刻病房里要掀翻屋顶的笑声。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出病房,只留下我跟老师两个人。
梁教授的笑容转变成黑化模式,一把夺过我的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出几个字:你要不要现在试试?
……
还记得我三、四岁的时候,有次贪玩在沙发椅背上走,一不小心跌进了玻璃装饰柜。三四层隔板和半边玻璃门全部碎裂。幸运的是,我毫发无伤,然后我父亲在确认这一点之后把我胖揍了一顿。
如父如子,如今的我也在确认梁君烨没什么大碍之后,列举了他双重标准、事后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的罪状。然而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还全程保持微笑,害得我都编不下去了。
不过我心里一直有几个疑惑。比如说为何我们会成为被选召的孩子,难道我不是亲生的,身世中藏有惊天秘密?
一不小心就脑补了一本100万字的小说。
“跟你本人倒是没有关系。”梁教授点到为止。
爷爷在部队算是老干部,大伯和堂哥都是刑警,特别是大伯,跑到边境专注缉毒打拐二十年,我们家确实有可能被个别杀马特不法分子集团盯上。他们在脑补趁着暴恐事件把两个小朋友捂熄这一行为的时候,或许也会像王司徒那样感叹:岂不美哉~
美他个七舅姥爷╭(╯^╰)╮。
不过梁教授还透露,这件事还跟我们中的另一个人有关。他在我掌心里写了一个字。
嗯,看来我的直觉还挺准。
电视剧里的炮灰在死前往往会听到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既然解决方案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今后估计也不会涉及到这些事,我心中有数就好,不打算多问。
但是有一件事情得追究。
“亲爱的梁君烨同志,请问你的手机呢?为什么不早点联系我们?”
为此我还被带去了太平间一日游呢。之前说好了要换手机,他倒是先给自己弄了个换手机的理由。
保持电话畅通,是对亲友最大的爱护→_→。
老师给了我一个很任性的答案:砸了。
……
“没弄丢就算好了,你砸个什么?!”
五分钟之后,我读完手机上的那段话,不解与鄙视的弹幕瞬间变成了“梁教授我心疼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再好的自救攻略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的保证生还。就像拐卖一样,一伙人想要算计一个人,有一千种方法,防不胜防。
跑,躲,战,结果看脸,倘若到了最后关头,能做的事情还有一件,就是砸手机。既然目的是制造恐慌,那么一些亡命之徒喜欢把人的死前的惨状拍下来,发送给至亲,借此来造成二次伤害。
一顾倾人城的李夫人在行将就木之时,尚且不愿意让汉武帝看到自己的病容。更何况死状。
如果换做我,也会做出砸手机这一举动。
“等我醒过来借到电话,直接背出了你的号码,看在这一点上能给我打个及格分吗?”
何止及格分。
“梁君烨,我才不像你在分数上那么小气。90分,GPA 4.0,不能再少!”
我把他的眼镜放在床头,接着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轮刮眼眶作为惩罚。摸着他突出的眉骨和颧骨,我叹气,一夜不见好像他瘦了点。
枉他平时是个吃货。
“老师,你可不能轻易死。”
“嗯?”
虽然听不见,但从他的唇形,胸腔震动和喉结的滚动来看,我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继续道:“就你现在那装分,意外死亡的话剑三都不会把你做成NPC→_→。”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依旧阖着双眸,握住我的右手,轻轻放在胸口。
阳光在窗帘上映出两人的影子,又是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午后。听觉失灵,时间好像也凝固了,病房外的纷纷扰扰,生离死别,似乎都与我们这方壶中天地无关。
我盯着熟睡的梁教授,和他胸膛上交叠的手。
真是的,就不怕我抑制不了自己龙爪手的冲动吗?!
……
自打这次的事情过后,我被吓得再也不敢出门浪了。这一怕就是两载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