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无题(1 / 1)
次日午后,我们才慢慢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照例是杨祖云做饭,我去沐浴,煮好了他叫我;照例是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照例又开了一瓶红酒,一杯接一杯,喝得点滴不剩。
我们都吃得太饱。为了消食,我们决定一起洗那堆堆得高高的脏衣服。我的衣服多是浅色的不能机洗,杨祖云便手把手的教我手洗,结果洗完衣服我的手搓掉了一层皮,有点疼。但我玩得很开心,我喜欢洗衣服,用手搓,用脚踩,打泡泡大战,弄得浑身上下,满屋子泡泡。完了在园子里搭几根绳子,把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搭在绳子上,弄得像个五彩斑斓的梦幻世界,充满乐趣。
后来,杨祖云又从车棚找了两辆半旧的自行车出来,说是要骑自行车去个好地方,我问他去什么地方,他卖起关子,说跟着他就知道了。
我忐忑的推着自行车跟在杨祖云后面,他没问我会不会骑自行车,我也没说我从还没有骑过自行车,只看别人骑过,原想或许会很简单,结果一蹬上车就摔了。
杨祖云很会骑自行车,一下子飚得老远,发现我没跟上他,这才掉转回来,然后就看到我正一拐一拐的推着自行车走。
“阿颜,你摔跤啦?”他惊讶的问。
我十分窘迫,声若蚊音,“我骑不动它……”
“骑不动?”
“嗯,骑不动,一蹬脚踏它就倒。”
我说得挺顺口,杨祖云差点儿大笑,戏谑地问我道:“阿颜,你是说你一蹬脚踏它就倒,不是一蹬脚踏它就跑?”
“不,不是,”我结巴地道。
“嗯?怪了。那我试试,看它是不是坏了。”
然后杨祖云把他的自行车停在路边,接过我的自行车,有模有样的试,结果证明自行车完好,且跑得飞快。
他玩杂技似的在我面前炫耀车技,看他放开把手,脚不停的向前蹬,车子竟能直直的往前走,好像在飞。看得我目瞪口呆。
他笑容可掬的叫我,“阿颜,你看这车没坏。我骑得好不好?”
不等我回答,他又在急速行驶中‘唰’的一声,在我身侧骤然停下,挑眉道:“怎么样?阿颜,要不要再试试?”
他这是故意挑衅了。他了然我不会骑自行车。
我的脸红得滴血,又气又恼。
可恶!我不辩解。失败乃成功之母,我一定学会它,我道:“再试就再试。”
杨祖云笑而不语,袖手旁观。
我其实没那么好强,也不喜欢争强好胜,只是特别的受不了,也见不得杨祖云把我当孩子看待。结果,我越是这样逞强,越是弄得自己在他面前越来越丢脸。好多次,若不是杨祖云眼疾手快的抓住快要倒掉的自行车后座,我一定摔得头破血流。
“阿颜,不要看车轮子。”
“阿颜,也不要看你的脚。”
“阿颜,不要怕,平视前方。”
“阿颜,不要左拐右拐啊。”
“阿颜,用力蹬,用力蹬。”
“阿颜,不要跳车,危险,捏刹车,刹车。”
我胆战心惊的尝试,急得满头大汗,也累得满身大汗,不知怎么搞的,聪明如我,竟然折腾了1个小时也没把自行车学会。
奇哉怪也!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也有笨得要命的时候。
如此丢脸,我觉得我被打击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我不想学了,只说:“我累了,我要回家洗澡。”便扔下自行车,气鼓鼓的往回走。
杨祖云也不追我,只一个劲儿的大笑,我觉得他快笑破肚皮了。
“你混蛋,不准笑!”我气得火冒三丈,跺脚,骂人,像个可笑的泼妇。
“有那么严重吗?阿颜!”杨祖云这回倒是拉住了我,非常认真的问我,不似刚才的嬉笑,多了一分严肃。
我微微一怔,我竟然也会这样?忽然觉得很茫然,如梦似幻。
他抚了抚我额上的汗珠,将掉出来的几缕头发别于我耳后,轻轻的吻了吻我,道:“阿颜,别在意。你很聪明,但也并不表示所有东西你都需要学会,是不是?”
我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于我是如此不同,与他一起,轻松畅快,该笑笑,该哭哭,该闹闹……不用担心这做得不对,那做得不好,不用绷着紧紧的弦,时时担心那弦会断,这感觉真好。
虽然我与他的相遇纯属一次偶然,但我不在感到孤单,我不在是没有人爱的孩子了。我觉得:我要用尽全力与他永远在一起才好!
“叮铃……叮铃……”
黑发在脸上轻轻缠绕,衣裙翩翩飞舞,自行车的铃铛在弯曲的乡村小道上欢响,杨祖云骑车飞驰,而我只管张开双臂坐在车后像鸟儿一样纵情飞翔。
天地广阔无垠看不到边际,风起,绿油油的稻田此起彼伏的涌动,飒飒作响,远处一片若隐若现的荷塘,一路全是醉人的幽香。
“我很快乐!”恨不能向世界宣扬!
杨祖云说要带我去找他儿时最美好的记忆。
此时,我觉得世上最甜的不是蜂蜜,不是孩子口中的糖,而是他的话语。
我什么也不问,只大声的道:“好!”随他将我载到天涯海角去我也愿意。
车轮子吱吱的转得飞快,此刻的我们都有一点儿疯狂,像两个顽皮的孩子,无忧无虑,只想着有什么地方好玩赶快去玩,去晚了就没有我们的份儿了。
我快乐得不记得自行车到底骑了多久我们才在一所希望小学停下。
我猜这是他小时候学习的地方。
我不明白杨祖云为何会带我来这儿,我默默的看着他,跟着他……跟着他翻墙而入。
现在是暑假期间,学校很安静,一个学生也没有。
小小的课卓,小小的椅子,只七八间小小的教室。他带我一间一间参观,告诉我他曾经的位置,不仅又再次坐回原位去回味,还让我坐上那个位置感受他的曾经。
他告诉我说,这里一个教室就是一个班,一个年级,每间教室他都坐过,每次都坐第一排。
我问他为什么每次都坐第一排?
他说小时候他个子很矮,又很顽皮,仗着爸爸妈妈在学校当老师,欺负他不喜欢的小朋友,不是扯小女孩儿的长头发,就是捅别人的后脑勺,没有小朋友敢惹他。老师们没有办法,不得不把他安排在第一排的位置把他盯得死死的,以至于他不敢动,只敢盯着黑板看,眼睛瞪得像牛眼睛一样大,日复一日,鬼使神差的居然年年考试得第一。
原来他的好成绩是这样来的。
我快笑死了。
他大度的没有恼我笑话他,直到我笑够了他才淡然地开口:“阿颜,你肚子不痛么?”
我哭笑不得,他却阴险又矫情的笑了。
后来,他借用我的发夹撬开了这所学校唯一上了锁的教室,本以为有什么宝物,推开一看,大失所望——里面不过是些体育用品和破旧的报刊杂志。
我问他:“我们是不是要做偷东西的贼啊?”
他像只狡猾的狐狸,伏在一堆体育用品中翻来覆去的找什么,笑眯眯地回答我说:“当然不是。偷是犯罪行为,我们是好公民,偷就太失身份了,不偷,也不能偷。我们只是借用一下而已,玩完了就还。”
他特别强调了借用一词。叫人爱也不是,气也不是。
“怎么会没有呢?”他颓废的瘫坐在水泥地上,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十分沮丧。
“你到底要找什么?”
“秘密”
他还是不愿告诉我他此行的目的。我现在才深刻的体会到,他比我更固执,若是他有意不告诉我一件事,不管我怎样旁敲侧击的询问,也是不会有结果的。我并不是多事到打破沙锅纠缠到底的人。我识趣儿的不再关注他。
这间教室没有窗户,室内灯光昏暗,让我感觉有些气闷,我告诉他我想出去走走。
他深埋在杂物堆中苦苦寻觅,那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以至于他似乎没有听见我说话。我实在不愿在此时扰了他的兴致,悄悄退出。
这所小学教室不多,学生也应该不多,也不知当初修建这所小学的人是怎样的想法,学校的操场设得出奇的大,一圈跑下来至少有400米吧。
我沿着操场的跑道悠闲的漫步,想象杨祖云小时候在这里上学的样子。但我发觉我只能无力的贫乏的想象却无法真实的感受那纯朴的美好,我没有那些孩子们都曾有过的无忧无虑的快乐回忆,它们不属于我,即使此刻我实实在在的站在这儿,它们也离我很遥远。
我走上操场东面的台阶,一阶又一阶攀爬而上,上去后是一个很大的水泥台,在水泥台正前方有一根闪着银光的旗杆,他们就是在这里举行升旗仪式的吧。我想象着当*的国歌凑响的时候,他们一边注视着那抹鲜红,一边跟着曲子高声歌唱,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气氛呢?这又是一个我没有参与过的事情。即使我也曾短时间的上过小学,甚至一次又一次的在电视里看过那感人的画面,可看到的与亲身参与是两回事,画面并不能直观的告诉我那是怎样的精神状态。这又是一种遗憾呢,伤感极了。
“哗哗……”有东西在响,声音离我越来越近,转眼望去,我看到杨祖云推着个铁圈,样子很滑稽的朝我跑来。
“阿颜,过来啊,和我一起玩啊,我们比赛。”杨祖云一边喊我,一边挥手,并没有停止动作,有汗珠在阳光下晶莹的闪烁。
我怔怔的看着他,杨祖云正滚着他与我说过的铁环呢。
那就是他说的秘密吗?那就是他一定要找的东西吗?还是这就是他带我来这所小学的原因?
“阿颜,阿颜……”
“我来了。”我提着裙子飞快的下台阶,飞快的向他跑去。
我以为我不会拥有这里孩子们的快乐,我错了,杨祖云带我来这儿,不就是让我在这里感受快乐的吗?如今这快乐也属于我了。我得谢谢那个把操场设得这么大的人。那个人一定是想让这里的孩子们学得快乐也玩得痛快!我想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