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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晚饭后，孩子们被阿兴带去厢房准备晚上的训练。我跟张起灵打了个招呼也跟了过去。我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训练让张家人个个身手好到单挑粽子。这一回本家接受训练的孩子有十一个。七个男孩，四个女孩。看起来都很机灵。我跟着他们来到一幢独立的小楼前。门口左右各有一盏灯笼。周围寂静无声，莫名地让我感到有些阴森。
正当我好奇楼里是什么的时候，领头的阿兴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上前开了锁，推开门。我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发现里面竟是一片黑暗。阿兴从门后提出一个篮子。将里面的东西分发给孩子们，那是火折子和蜡烛。
难不成是试胆大会？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可是之后，我笑不出来了。
闷油瓶只拿了一个火折子，两手捧着。其他人，年纪大点的拿两支，小的也就一支。
“老规矩，去吧。”阿兴背着手示意孩子们进去。有几个孩子是结伴进去的，到最后，我发现只有闷油瓶是一个人进去的。我皱着眉看向阿兴。他笑着冲我摇摇头，然后锁上门。
“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我走到阿兴身边。
“臻先生是不是认为这像试胆大会？”他笑笑。
“嗯。”我在心里暗骂一句，明知故问。
“这的确算是试胆。但这是张家人特有的试胆大会。孩子们在三岁到五岁的两年间要不断进入这幢楼，这幢楼外表上看上去与一般的房子无异，但是里面是按照古墓的格局布置的。墓道、墓室、机关、粽子、明器、棺椁样样俱全。每一层的布局都不一样，而且每隔一段时间会更换。在顶层则有我们特制的葬式模型，孩子们只有通过底下六层到达第七层才能见到模型，然后从楼上爬下来，将模型名称告诉我，那么这一天才算完。”
“那么没成功呢？”
“继续，直到完成。中途哭了或原路返回要求出来的话，完成后还要在祠堂前跪一个时辰。”
我拿出烟蹲在楼前的空地上就抽起来。有多少孩子因为不听话而被关进小黑屋。黑暗是孩子们心中魔鬼的代名词。小的时候邻居家孩子被关时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至今仍记得。现在，这群孩子面对的不仅仅是黑暗，还有心理上无穷的折磨。
“机关不会伤到他们吧？”我望着手上明明暗暗的烟头低声问。
“不会，这里面的机关，不过是训练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反应能力而已。”
我抬头，面对着一片黑暗，想着小花和黑眼睛的过去是否也是如此。
当我抽完第二支烟时。被锁住的门开始传来敲打声。伴随着模糊不清的哭喊声。阿兴叹了口气，上前打开门。我丢下烟头站起来。
不想，门一开，便冲出来六个孩子。前三个率先扑到了阿兴怀里大哭。另三个看到了我，可能太害怕了，也不管认不认识，是个大人就扑吧。然后都涌到了我怀里。我边安慰三个孩子边焦急地望向门口，期待闷油瓶的出现。
“不好意思啊臻先生，今天的安排似乎比以往过一些。”阿兴一脸歉意。
“没事，帮个忙应该的。只是，海花和另外几个孩子…”我话还未说完，便看到小闷油瓶从楼后走了出来，满身泥灰。一脸的无措，拼命忍着没哭。我愣了，怀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他了。推开这三个，摆明了偏爱一个，事实上我也的确偏爱他；不管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信任和依赖说不定就没了。
闷油瓶望了望我，自顾自蹲到角落抱着膝盖不动了。
见状我急了。拼命给阿兴使眼色，他看了看角落的闷油瓶。开口道：“你们几个去楼后等他们出来，然后再进去一回，要是被我发现谁做多余的事，也是老规矩。”孩子们立刻听话地走了，边走边抹眼泪，看来这回吓得不轻。
怀里一空，我立刻走到闷油瓶身边抱起他，他也不拒绝。搂着我脖子趴在肩上不吭声。我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海花，是什么？”阿兴问。
小家伙在我耳边用颤抖的声音说了四个字。
“黄肠题凑。”我答到。
“嗯，今天海花过了。麻烦臻先生先带他回去休息吧。”阿兴看了我怀里的小闷油瓶一眼。
“接下来您一个人能应付？”我问。
“另外四个还没出来，十之八九也过得了，剩下六个我一个人行的。请不用担心。”
我点了点头，搂紧了怀里的小家伙，便往回走。
小家伙一直没吭声，只是身体一耸一耸的。我把他的小脑袋往颈边摁了摁，又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花儿是不是生臻叔的气了？”我一路往内院走，打算再给他洗一次澡，不知道衣服干没干。
“没有。”鼻音很重，哭的这么惨就是不肯出声，这个隐忍的性子，果然还是天生的吧。
“臻叔答应你，只要臻叔在一天，你每次出来，臻叔都在好不好？”我捏了捏他的脸，毫不意外的一手眼泪。
“不要，师傅说了，我们张家人，很多路都要一个人走。”小家伙抬起头看着我。四周微弱的光打在小家伙的脸上，虽是狼狈不堪，却很坚毅。我意识到张家从小就教育每一个孩子为将来做准备，就是在这么个环境下，造就了那个隐忍到近乎自虐的闷油瓶，拒绝任何人的陪伴。前方就算是地狱，也要一个人走。无惧无畏。因为那是他的归处。
“好。”就算成长的路上不能陪你，未来的路，我吴邪奉陪到底。
这一回洗澡洗得很沉闷，我不愿问起楼里的事，他也不想讲。
洗完我就把人送回厢房了，已经有两个孩子坐在床边了。看到我有点拘束。我叮嘱了小家伙要等头发干了再睡，便走了。我要回去好好想想在张家找点什么事做。既然打算长住白吃白喝白住我还是过意不去的。
北方给人的感觉很清冷。我坐在房前的台阶上发了会儿呆。周围很静，偶尔有人出来倒洗脚水。我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张起灵房里。找了个人给我指路，七拐八拐总算是到了。房里还亮着灯，我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人说：“是臻先生吧，请进。”
我推开门，张起灵正坐在桌边研究一个墓室模型。我突然有了想法。
“怎么，臻先生这么早无法入睡？”他揉了揉眉心，一副很累的样子。我转身关上门，走到他身边，随意在那模型上指了几处。再看张起灵的表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在想的问题，不过是我大学里学建筑时的基础。
“张族长，我也不想在张家做个闲人，我对建筑方面有一定的的研究，若是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别客气。”我靠坐在他所坐的椅子的扶手上。
“另外，我可以为你们画图纸。”我挑挑眉。这老狐狸应该会觉得我的利用价值更大了。
“那我就代表张家谢谢臻先生了。”他朝我伸出手。
“合作愉快。”我握住。
于是，我在张家的生活，正式开始。